一想到没有家了,方瑾枝就哭得分外委屈。因为她没有家了,因为她没有爹爹和娘亲了,所以别人才能轻易欺负她,轻易决定她的命运。
方瑾枝哭得陆无砚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他把方瑾枝搂在怀里,柔声劝着:“三哥哥没有把你送人,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骗子!骗子!”方瑾枝小小的身子在陆无砚的怀里动来动去,拼命挣扎。
“三哥哥跟你保证一会儿就带你回家,绝对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方瑾枝停下挣扎,她用泪涔涔的大眼睛怀疑地瞪着陆无砚,说:“那你发誓!”
“我发誓!”
方瑾枝望着陆无砚的大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怀疑,她犹犹豫豫地说:“那、那你发誓如果你撒谎的话一会儿掉到臭水沟里,晚膳吃到虫子,鸽子屎落在你头上!”
陆无砚的脸瞬间黑了。
说了这话,方瑾枝也有些心虚。可是面对着如此生死存亡的大事,方瑾枝十分硬气的挺起了小下巴,就不退让。
“好……”陆无砚咬牙切齿地说,“我发誓,如果我撒谎的话一会儿掉到臭水沟里,晚膳吃到虫子,鸽子屎落在我头上!”
陆无砚是真的咬牙切齿。方瑾枝看着陆无砚皓白的贝齿,竟觉得三哥哥简直是恨不得将她活活嚼碎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咱们回家?”
“把眼泪擦了!”陆无砚故意凶她。
方瑾枝连忙用手背把脸上的泪珠儿胡乱擦了,才去讨好地拉陆无砚的手,甜甜地说:“三哥哥,咱们回家吧?”
“现在知道叫三哥哥了?”陆无砚睥她一眼。
方瑾枝急得直跺脚。她刚刚是真的着急了才会冲着三哥哥发脾气的,现在冷静下来才不由有点后悔。把三哥哥得罪了可不好,远的不说,现在他要是丢下她自己走了可怎么好?
方瑾枝急中生智,急忙搂住陆无砚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说:“三哥哥你不能丢下我,我长大了可是要当你媳妇儿的!”
望着陆无砚毫无表情的侧脸,方瑾枝搂着他的脖子,继续讨好地去亲他,一下、两下、三下……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发啦,用的批量,可能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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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2更,可能要半夜一两点,宝贝们憋等啦,明早来看。
ps,感谢张君雅、无名小卒的地雷。
感谢稻草人、繁华不见剩下的只有落寞╰、落絮、阿凉、珥三伞散、豆芽、旖旎、香灯半卷流苏帐、蓝天与大猫、陌语璃音、﹏、淋小麒、还好。的营养液
口水
“三哥哥……”方瑾枝摇着陆无砚的手臂, 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陆无砚轻叹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湿漉漉的, 全是方瑾枝的口水。
“我、我帮你擦!”方瑾枝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擦她留在陆无砚脸上的痕迹。
陆无砚这才起身, 他把方瑾枝抱起来,抱着她往梅林深处走。荣国公府的这一处梅林里居然也有一个秋千,陆无砚便抱着方瑾枝坐在秋千上。
随着秋千轻轻摇晃起来,陆无砚才说:“瑾枝以为三哥哥要把你丢在荣国公府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
“我哪舍得。”陆无砚捏了捏她的手。他这话真的不能太真。让方瑾枝搬到荣国公府?这怎么可能,他恨不得将她养在自己的垂鞘院里。
他细细跟方瑾枝解释:“荣国公府和陆家不一样, 他们家人口简单,而且缺少姑娘家。温国公有四个儿子,却一个女儿都没有。而到了下一代,没想到也竟是儿子。只有你刚刚见到的那位大夫人生下一位千金。那位千金简直被整个方家的人捧在手心里疼。可是她意外去世了,方家人都很难过。尤其是她的母亲。”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方瑾枝十分抵触地小声嘟囔。
陆无砚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说:“瑾枝瞧着大夫人因为痛失爱女而难过的样子可不可怜?”
方瑾枝犹豫了一下,不由想起大夫人湿润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带着那么浓的悲伤,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
方瑾枝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初哥哥的噩耗传回来,母亲的眼睛里就揉进了那种悲伤, 怎么都化不开。等到爹爹也去世了,母亲的眼睛里就只剩下灰败,毫无生机。
“大夫人一定很难过……”方瑾枝低着头。
可是没多久,她又使劲儿摇摇头, “那我也不要做她的女儿!”
根本不可能的,她好不容易把一双妹妹藏起来,还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可以让两个妹妹避免吃奴仆偷偷带回来的残羹冷炙。她怎么可以搬走?带着两个妹妹搬到荣国公府?
不可能的!
单凭刚刚短短的接触,方瑾枝对方家人的印象并不差。倘若她没有两个妹妹,一定很乐意搬到方家来住。可是她有两个妹妹,两个最后的亲人。她不能冒险,更不能抛下她们。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陆无砚如何不懂?
他将方瑾枝的一双小短腿抬起来,扳过她的小身子,让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又让她看着自己。
“瑾枝,三哥哥没有让你搬到荣国府来。不是养女,也不是过继,只是义女。你只需要把方家人当成自己的亲戚就好。咱们瑾枝还住在陆家,住在离三哥哥不远的地方。时不时乘着小马车来看望一下方家的这些亲人就好。如果你不愿意,也不需要称呼他们爹娘,只要喊‘义父’、‘义母’就成。”
“不……不用搬家?”方瑾枝疑惑地望着陆无砚。
“当然不用。”陆无砚顿了顿,“虽然咱们瑾枝不想搬家的理由里没有‘舍不得三哥哥’这一条,可是你三哥哥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陆无砚当然不可能让方瑾枝从温国公府里搬出去,不仅是他舍不得方瑾枝,而且方瑾枝既然是投奔外祖父的表姑娘,陆家又哪里会轻易放人?免得外人编排堂堂温国公府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表姑娘。
更是因为……
陆无砚又没打算只给方瑾枝找这一个义父。难道过一段日子再给方瑾枝找一个义父的时候再让她搬家一次?
是的,一个荣国公府根本不够给他心爱的小姑娘镀金。
方瑾枝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她不说话了。整个小额头揪起来,一看就是在动用小脑袋使劲儿合计着什么事儿。
陆无砚也不打扰她,让她自己想。他相信她怀里的这个小丫头能想明白。
“我想明白了!”方瑾枝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抬起头来,用一双灼灼的明目望着陆无砚,“三哥哥,你在给我找大靠山嘞!”
陆无砚一滞,有些惊愕。他怎么都没想到方瑾枝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三哥哥你对我太好啦!我不该冲你发脾气,还拿你讨厌的臭水沟、虫子和鸽子屎烦你!”
陆无砚皱了下眉,怒道:“还提!”
方瑾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闷声说:“不提,再也不提了!”
“谢谢三哥哥!”她松开捂着嘴巴的小手,反而搂住陆无砚的脖子,在他的另一侧脸颊使劲儿又亲了一下。一下不够,又亲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啵、啵、啵”的声音,和脸颊上湿漉漉的感觉让陆无砚先是僵在那里,然后一种仿若毛茸茸的鹊羽轻拂脚心的□□感觉立刻席卷了他全身。
他有些僵硬地抬手,抓住方瑾枝的小肩膀,将她拉开一段距离阻止了她的动作。
“方!瑾枝……”陆无砚长长舒了口气,“我有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呀?”方瑾枝眨巴了一下她那双十分无辜的大眼睛。
“就是……”
“等一下!”陆无砚刚说了两个字,方瑾枝就打断了他。她伸出手来,去擦陆无砚脸上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又把三哥哥的脸弄脏了。”
她低着头咽了口唾沫,小声嘟囔:“怎么那么多口水……”
陆无砚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过了好半天,他才轻咳了一声,说:“瑾枝,以后不许轻易去亲别人的脸。知道了吗?”
“我没有亲别人的脸呀,我又不会嫁给别人。你不是说将来我嫁给你了,你会像我爹爹对我娘亲那样对我吗?那我也应该像我娘亲那样对三哥哥你呀。娘亲亲爹爹的脸,爹爹就会好开心。那……那我亲三哥哥的脸,三哥哥不开心吗?”
“开心……”陆无砚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能说什么呢?
是开心。尤其是听方瑾枝说“我又不会嫁给别人”的时候,陆无砚心里那股甜劲儿简直就快要溢出来了。可是……可是这话出自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那稚气满满的声音飘入他耳中,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开心就好!”方瑾枝又凑过去,在陆无砚的下巴尖轻轻亲了一下。
陆无砚不明白方瑾枝的娘亲亲她父亲的时候是怎么会被方瑾枝撞见的,但是他心里有些庆幸,幸好没被方瑾枝撞见他们亲别的地方时的情景。
陆无砚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
方瑾枝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小声说:“三哥哥你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凶,就像……就像想要把我嚼碎了一样。”
陆无砚猛地一荡,他抱着方瑾枝在秋千上高高扬起。在秋千荡到最高处的时候,陆无砚十分愤恨地暗道:等你长大了,看把怎么把你嚼碎!
等到陆无砚牵着方瑾枝就要走出梅林的时候,他忽然停下里,蹲在方瑾枝面前。陆无砚握住方瑾枝的一双小肩膀,有些犹豫地说:“瑾枝,虽然三哥哥安排你做荣国公府里义女的确怀了私心,想要有人护着你。但是……三哥哥希望你真的可以把方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哪怕不是父母至亲,至少当成……比陆家的舅舅舅母们更亲的亲戚。”
陆无砚是有些担心方瑾枝从一开始怀了不纯的目的接近方家。毕竟一开始选择荣国公府,也是因为陆无砚将方家的家庭情况和每个人的品性都做了考量。哪怕将来有一天方瑾枝长大了真的住在方家,他也是放心的。
是以,他一开始只是用荣国公府大夫人丧女的痛楚来打动方瑾枝。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小姑娘太聪明了,居然想得到他是为了给她寻一个靠山。
可是一想到方瑾枝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陆无砚也就释然了。
这孩子本来就是自小聪慧异常的。
“三哥哥,如果他们对我好,我当然也会对他们好呀!”方瑾枝十分认真地说。
也是。
陆无砚点点头。当初方瑾枝故意巴结讨好他,如今不也是真心实意待他了吗?虽然……并非完完全全的真心实意。所谓日久见人心,陆无砚相信日子久了,方瑾枝会与荣国公府的人相处好。
方瑾枝被陆无砚牵着走回去的时候,便看见荣国公府的大夫人立在门前张望着。她见到方瑾枝的时候,脸上立刻显出了几分欣喜来。
她迎上来,想要去拉方瑾枝的手,想起之前这孩子的拒绝,终是作罢。她微微欠身,柔声说:“瑾枝有没有玩累?渴不渴?”
方瑾枝摇摇头,去拉大夫人的手,说:“您是不是在这里站了很久呀?一定好累了,瑾枝扶您进去休息好不好?”
“好,好……”方家大夫人有些受宠若惊。
她望着方瑾枝不由又红了眼眶。她一直喜欢女儿,可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儿子。终于盼来了幺女,却不幸夭折了。她又因为生产幺女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所以,她最近一直想着收养一个乖巧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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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因为知晓不用搬家, 方瑾枝再面对方家人的时候便亲昵了许多。方家人当她年纪小,被陆无砚劝了几句想通了,也是十分欢喜。
方家的老太太和大夫人拉着她在后花园里转了转, 带她瞧了瞧荣国公府的花房,见识了几株府上花了大心思才养活的冬梅。
然后才领了方瑾枝进屋, 塞了她一肚子香口的糕点。老太太亲自给她戴了个银锁,大夫人又从妆奁盒里翻出一套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这一套玉镯粗细不一并三个,都戴在她的左手手腕上,行动间,玉器相碰, 清脆好听。这原本是大夫人给自己亡故的女儿打造的,可镯子还没做好,女儿就先去了。
原本还应该给她更多的首饰,但是她毕竟年纪还小。身上又带着孝,也不便佩戴太多的首饰。可是来日方长, 不急于一时。
府上的下人们都瞧得出来,无论是太太还是大夫人都十分喜欢方瑾枝这孩子。
“太太、夫人,该送陆家表姑娘去前院了。”沈妈妈在一旁提醒。
冬日里天黑得很早,天边的日头已经西沉了,在天际洒下大把的余晖。若是再耽搁一会儿, 方瑾枝回去的时候就要赶夜路了。
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大夫人都露出不舍得的神色来,可是认义女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方瑾枝还是温国公府里的表姑娘,他们方家想要收了她还需长辈们出面, 亲自去温国公府说一声才成,断然不能一杯茶水就认了亲。今日不过是陆无砚领了方瑾枝过来表达了认亲的意思,那真正的认亲还要掐着手指头,算出个黄道吉日来。
方瑾枝挪了挪小身子,从椅子上下来,说:“瑾枝下次来看你们。”
“好!我们等着你!”大夫人舍不得的摩挲了一阵她的小手,才牵着她往外走。
大夫人亲自送她出去,直到看她上了马车,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站在远处的荣国公府抚了抚须,道:“等过了十五,你去一趟温国公府,把认下这个义女的这事儿办了。”
“媳妇儿知道了。”大夫人忙应了。
荣国公看着行远的马车皱了皱眉,又说:“算了,你还是和你母亲一道去吧。”
他想了想,又嘱咐:“以后就把这孩子当成府上的娣姐儿对待,切不可让她受了一点委屈。”
“是……”
大夫人虽然口中应着,但是心里却不免狐疑。她最近一直想收养一个义女,这是整个荣国公府都知晓的事情。她对这个孩子也是百般的满意,父亲应该知道她定会好好疼爱这个孩子。又何必多此一举,格外嘱咐呢?
老太太也有些惊讶地看了荣国公一眼,要知道荣国公并不怎么管后院的事儿。
但是大爷的心里却是跟明镜一样,他明白父亲的顾虑。当时太太和大夫人都在后院陪着方瑾枝,并不知晓前院里的事儿。当时陆无砚对于这个孩子的在意表现得太过明显,明显到像是故意暗示他们一般。
在回温国公府的马车上,方瑾枝歪着小脑袋望着一侧的陆无砚,问:“三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陆无砚合着眼睛倚靠着马车车壁,没有吱声。
“三哥哥,你就看我一眼嘛。”方瑾枝挪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去翻陆无砚的眼皮。
陆无砚果真看了她一眼,道一句:“丑丫头”,然后又悠然在在的合上了眼。
方瑾枝皱着眉,她不高兴地说:“我不丑!我、我……不就是脑袋上绑了层纱布嘛!好吧,还缺了两颗牙。三哥哥,你仔细看看我,不丑的!”
陆无砚忍不住笑。他将方瑾枝捞起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坐在他的膝上。
“好,三哥哥仔细看看你。”他果真从方瑾枝的眉眼开始细细打量,瞧得认真。后又认真点了点头,说:“还是丑丫头。”
方瑾枝拧着眉,使劲儿瞪了陆无砚一眼,小声嘟囔:“你这人忒小气,我不就是冲你发了脾气,又涂了你一脸口水嘛?我都道歉了,也给你擦了脸,还生气……”
方瑾枝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与什么磕碰了一下,整个车身晃了一下。方瑾枝小身子一颤,陆无砚及时扶住了她。
方瑾枝茫然地回头,陆无砚却把她的小脑袋摁到自己怀里,道:“把眼睛闭上不要乱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更不要乱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方瑾枝使劲儿点了一下头,左手使劲抓着陆无砚腰际的衣裳,右手缠着纱布不能使出力气来,便用纤细的小胳膊努力环着陆无砚的腰。
陆无砚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小桌上。马车里备着小方桌,小方桌上还有几道糕点。这几道糕点还是方家大夫人特意嘱咐厨房做出来的,好让方瑾枝路上的时候吃着解闷。
马车门被猛地踹开,一个蒙面人举着手里的匕首跳上来。
陆无砚的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他抽.出小方桌上一碗蛋羹里的银匙,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刺入蒙面人的眼中。汩汩的浓稠鲜血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顺着银匙淌到陆无砚的手上。蒙面人的动作僵在那里,瞬间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连呼喊都来不及。
银光闪过,一柄长刀劈来,那蒙面人的身体立刻一分为二。
入酒手握刀柄站在后面,她看见陆无砚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这里不用你管,继续你的任务。”陆无砚道。
“是!”入酒看了一眼倒地的尸体,掩饰了眼中的诧异。她立刻转身,调动早就埋伏好的人手将这些企图抓住陆无砚的人一网打尽。
马车门复又被关上,将外面的光明也拦了下来。马车里又变得安静而昏暗。陆无砚慢慢收回手,他眯着眼睛看着手指上鲜红的血,然后逐渐靠近唇畔。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仍旧滚烫的浓稠鲜血。
血腥而熟悉的味道。
陆无砚的眉一点一点皱起来,清俊的容颜又露出那种痛苦的神色。那种腹中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再一次席卷,他几乎是用发颤的手捧了茶碗,仔仔细细簌了口,又用锦帕一点一点将嘴角的水渍和手上的血迹抹去。
他的手又恢复了干净,可是他的目光始终凝在自己的手上,好像仍旧可以看见擦不去的血迹。
“三哥哥……”
怀里的小姑娘呢喃似的轻唤,将陆无砚的思绪抽回。他低头,望着乖乖缩在他怀里的方瑾枝。他微微向后倾了倾身,露出方瑾枝紧紧闭着的眼。她浓密的睫毛蜷曲着,投下弯弯的阴影。这个孩子果真听话的合着眼,并没有睁开。陆无砚心里的那种痛楚好像在一点点淡去。
必须淡去。
他不能吓着她。
“嗯,三哥哥在呢。瑾枝表现得很好。继续乖乖地闭着眼睛,等一会儿事情都处理好了,咱们就回家。”明明眼中还有并未完全压下去的痛苦,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宠溺的欢愉。正如他平日里每一次哄着方瑾枝时的语调一般,轻快、悠然、清朗。
“好!”方瑾枝使劲儿点头,环着陆无砚腰际的小胳膊越发收紧。
外面的打斗声音逐渐止住了,入酒立在马车外,禀:“一共四十三人,留下三个活口。其余蒙面人不是被斩杀就是自尽,无一逃亡。”
陆无砚抱着方瑾枝下了马车,他穿过满地的尸体,走向被捆绑在一处的仅剩三人。
“说出指使者。”陆无砚停在他们三人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