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的手腕被尹承善拽住,拿起放在枕边的扇子敲打了他的肩头,转而为他扇风,“你连陛下的玩笑都开?夫君还真是大胆。”

随着尹承善胡闹了一阵,丁柔心里始终放不下这笔巨款。拿了人家的,吃了人家的,照样找人家的麻烦,这世上有这等好事吗?丁柔还是有几分的担心:“不怕落把柄在他们手中?一旦鱼死网破时,将这些捅出去,对夫君的名声不好。”

尹承善笑道:“我从未想过做个青史留名的清官,但我会名垂青史,只是不在清官奸佞上头罢了。“

丁柔暂且将玉匣子放好,听他的话好了,也躺下时,见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怎么?”

“夫人不喜金银?”

“谁说的?”丁柔自动的靠近他怀里,“怎么会不喜欢呢,我也不是清高到不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太过清廉也不见得有好结果。至于什么劫富济贫。拿贪官的银子不是罪这种天真的想法更是荒诞,意外所得收了同贪官一样,不比贪官高尚多少,认真算起来,这些银子不也是取之于民?总不能当过别人的手之后,便不是贪墨来的了。”

“可你不高兴。即便你能想明白,也不高兴。”

“我是否高兴,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尹承善咬住丁柔的耳垂,很郑重的告诉丁柔。“我生气了!”

喝酒之后,他虽是清醒的,但在丁柔眼里很孩子气儿,生气了还要告诉她一声,丁柔疼宠般摸了摸他额头,“我知晓夫君的意思,既然贪墨无法避免。你想多为帝国,为百姓多做些事情,不至于贪墨了还会渎职,罪上加罪。”

他经常往家里拿银子,这些东西不见得是干净的,但全是他可以拿的,也是他应该拒绝的银子。

“家底殷实,儿子聘礼不愁,我真不知道这么多银子怎么用?放到库房里堆灰尘?夫君的官越做越大。我又不能拿银子经商,世上女子最最爱的七秀坊出品的精品,必然有我一份,还是无偿提供的,夫君说我能用多少银子?我可不是总是擦着银子的守财奴。”

丁柔需要花费的地方着实不多,也没什么买下土地的心思,硬通货比土地更得她信任,金银流传了千年一样是好东西,是货币价值的基本。

尹承善低沉的笑了。随笑声越来越大。丁柔问道:“这么好笑?”

“夫人那,我想到你会劝我。但万万想不到你会用此理由,没地方用银子?哈哈...哈哈...好,人有贪欲,不执著于贪欲,夫人是有一副玲珑心肝。”

丁柔真的只是觉得,有银子没地方花,跟尹承善总结的那些一点都挨不上,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奢侈品,亦不会有旅行等等花费,七秀坊包罗了女子的所有喜好,作为七秀坊实际的掌控者,丁柔会缺少享受吗?

“睡觉。”

听尹承善越夸越过分,丁柔背对着他,“睡觉吧,明日还得早起。”

尹承善扣紧她的腰肢,让她的后背贴近自己的胸口,“夫人不必为我操心,江南总督...我没想过让他挪地方,江浙派系的大本营也是陛下的,党争误国,非为夫所愿看,志同道合为之朋,意气相投愿意共同振兴帝国为之党,江南总督虽然有沽名钓誉之嫌,然他是真想为贫苦百姓办事,只是有些固执己见,江南有他做总督,总比占据位置不干事儿的好,在清廉守贫上,我不如他。”

“有他在能压住江南奢靡的官场,江浙派系不敢肆无忌惮,风头太盛总归不是好事。”

尹承善说得认真,哪还有刚才的孩子气,丁柔手盖在他横更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夫君能如此想,看到旁人长处,夫君大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不喜欢夫君身上的总督杀手的名头,咄咄逼人,在中庸之道盛行的官场并非好事。”

“我明白。”尹承善吻着她露出的一节白皙的脖颈,“小柔,我会明白的。”

以前的尹承善聪明,精于算计,但少了容人之量,许是在广州看惯了大海,他的心性更为沉稳,算计不改,心胸开阔了许多,除了一力压制尹家嫡子的仕途之外,尹承善极少有让士林中人诟之处。

丁柔容不得他有不好的,尽可能帮尹家老二说好话,同二嫂徐氏的关系在妯娌中最为亲厚,有尹家二少爷一人足够证明尹承善不是压制嫡子的人。在吏部上,丁柔也稍微动用了一下昭阳县主的势力,扯着安国夫人的面子,让尹家老二出京去天府之国做知同。

”你就不怕他得了势,转而报复我?“

尹承善接到消息,咬牙切齿的问丁柔,丁柔主动帮他按摩肩膀,低笑着说:“四川巡抚是我父亲的同窗,他能升任巡抚,父亲是出了大力的,亦是江浙派系的中坚,我写信问过父亲他为人如何,父亲只回了两个字,通透,因此他怎会不顾及夫君的感受?二哥没歪门心思便罢了,一旦受了婆母的挑唆,知同也当到头了。”

丁柔将桌上的筷子放到尹承善手中,“在你我这个位置,虽然做不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对你兄弟,不怕的,给有心的人留下一分活路,扬你的名不是更好?夫君介怀庶出,才会在意。”

丁柔帮着他握紧了筷子,她的手包裹住他的大手,白皙和古铜色相间,苦思良久,尹承善笑道:“位于你我的位置,是不应该太过介意。”

“快吃吧,菜凉了。”

尹承善炙热宛若知己的目光,让丁柔脸颊绯红,她只是单纯不想尹承善背负不好的名声罢了,越是苛责嫡出的兄弟,世人越会在意他是庶子,以庶压嫡终究是隐患,这也是尹家老二还不错,对尹家其他人,丁柔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两日之后,丁柔起布政使府中做客,布政使夫人见到盛装打扮的丁柔,先是一愣,很快屈膝:”见过昭阳县主。“

“快起来。”丁柔挽起她,笑着说:“我更愿意被称为丁夫人。”

布政使夫人随波逐流,改口道:”丁夫人。”

等到落座之后,布政使夫人张了张嘴,既然是宴会,也不是就请了丁柔自己,大多是同她交好的夫人,丁柔面带微笑同众位夫人寒暄客套,互相吹捧了一番,看出布政使夫人的疑惑,丁柔笑着说:“我是同你有过一面之缘,你身边的便是娴小姐?”

“真是您?”

见丁柔点头,布政使夫人脸上闪过尴尬,显然对当时她在丁柔面前的高傲有些惭愧,她身边的娴小姐福身道:“多谢丁夫人救命之恩。”

“无妨。”

如此一来缓解了她们彼此的尴尬,丁柔含笑望着布政使的嫡女,还记得她被救上来时的泪水,“不过一年,娴小姐出落得越是好了。”

布政使夫人谦虚:“丁夫人过奖了。”

随后便是既定的赏花,听戏,互相攀谈,丁柔虽然是客,但从哪方面来说地位都是最高的,自然被人簇拥巴结,丁柔从容的应对,尽量不去抢主人的风头,说了几个罕见稀奇的段子,在坐的夫人大多喜笑颜开,于丁柔亲近了许多,不是为了地位,只是觉得丁夫人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

在丁柔来之前,她们议论最多得是丁柔的好福气,以庶女身份嫁给尹承善,还拜了安阳郡主为义母。如丁柔所想,她庶出的身份会被久居江南夫人们所诟病,想要得到认同,她必须展露出不错的才情,做得比很多人想得更好。

花团锦簇的宴会,身边笑意盈盈的夫人们,丁柔抿了口茶水,她做到了,虽然无法让她们全然的亲近,但不会有人拿她的出身作文章。

“那人就是丁夫人?”

“是的,五小姐,她亦同您一样是庶出呢,老爷最疼小姐您,定然给小姐配个像尹大人那样优秀专情的郎君。”

花木挡住了她的身影,丁柔看不见她,而她却能看到众星捧月般的丁柔。

“尹大人只有一个,父亲再疼我,也再难找到另一个般配我,不嫌弃我庶出身份的人,我是真真的羡慕她,有多少庶女不羡慕?”

ps这不是尹承善的桃花,夜不会再拿女人炮灰来添剧情,大家别误会哈,不是庶女就想着做妾的。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家事

“五小姐不进去?老爷说过夫人带您见人的,您才学不比四小姐,六小姐差,姨娘又得老爷另眼相看,您何必总是躲着?“

“去了又怎样?表现得好了,母亲和姐妹们不喜,还会累得父亲被母亲念叨,父亲疼我,我才更应该为父亲着想,我越是出风头,只会让父亲的苦心回护之意白费,让姨娘跟着我受母亲的冷眼,姨娘已然是不易了,我哪能再添麻烦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丁柔,像丁夫人该多好,即便是庶出但谁又敢小瞧她?她实在是信不过嫡母会找个好人家配自己,尤其是在她嫡姐紧仅仅差半岁上,挑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好在有疼爱她的父亲。

“有这功夫,还不如陪父亲下棋去,赢下父亲手中的墨玉。”

“难怪老爷疼四小姐,您真真是为老爷着想。”

主仆两人离去,屋中的丁柔不知她成了庶女们羡慕的对象,笑盈盈同布政使夫人闲谈,丁柔总能感到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虽然在坐的夫人都关注丁柔,然却没有那道目光别有深意。

当丁柔随着目光落在布政使夫人身后站的曾经落水的嫡出小姐身上时,原来是她在看。

这位刘娴小姐长相端庄秀丽,言行举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然而却带着些许的高傲于自卑,偶尔会流出怨恨,想到她落水,又想到那位清丽柔美的庶女,丁柔移开了目光,布政使的家事。她不便多嘴,亦不想打听,只要她不是因为父亲影响,对尹承善有不满就好。

虽然尹承善同她交底。来江浙赴任主要是为了清理海事衙门的烂帐,他轻易不会动摇江南官员的根基,同布政使配合默契也是好的。丁柔对布政使夫人多了几分亲近。

席间亦有人说起刘娴的婚事,布政使夫人眼角眉梢表露出骄傲来,显然对女儿是很满意,说是要慢慢挑,挑选个最好的良婿,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丁柔笑着说:“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不知您府上的五小姐是不是许人家了?”

丁柔看到布政使夫人神色一僵,刘娴的眼里闪过慌乱,布政使夫人淡淡的说道:“不曾,一个庶女不着急。”

“母亲。”

刘娴给自己的母亲递了个眼色,布政使夫人也觉出不妥。自从尹承善成名之后,很少有人在他们夫妻面前提起庶子庶女的茬,尽量的避讳着,可如今却偏偏的出自她口,记起丈夫的交代,布政使夫人多了些许的忐忑不难。

旁边的说笑声小了,不说话是不成了,丁柔从没计较自己庶出的身份,“娴小姐性情是好的。观娴小姐,知其妹,教养安排儿女,你最是辛苦。”

“为了老爷,实在算不上什么。”

布政使夫人自找顺着丁柔递过来的梯子下来,问起尹睿阳的事儿。丁柔笑着一一说了,”小子总不如女儿贴心。”

她亦是期盼生养个女儿,旁人说说笑笑,一场宴会宾主尽欢,丁柔离开之后,布政使夫人才常常的出了一口气,问身边的女儿:”你说她没生气?”

“不好说,看样子不像是生气的。”

等到布政使回来,她将今日的事情同丈夫说了,刘大人一脸的不悦,对夫人多了几分的不满,”我早说过你得注意,尹大人如今炙手可热,但尹家谁沾了他的光?尹大人能帮衬连襟,亦会给自己妹夫谋下爵,但嫡出的兄弟还在京城苦熬着,虽然他们不如尹大人争气,但也不至如何都起不来,怎么疏通都没用,这是何故你还不懂?不是尹大人有过授意,尹大学士也不至于给儿子活动不了肥缺。”

官场极为讲究人情,尹大学士为官怎么多年,如何也能交下几个好友同僚,即便无法保证儿子官运亨通,但也不至于处处碰壁,无论尹承善嫡出的兄弟做什么,在吏部的考核中都是中下,无一人例外,就算他们再用心,一样得不到升迁,或者受到上峰的嘉奖。

尹承善官职越高后,他们再无出头之日。

布政使夫人忐忑,但在丈夫面前一贯是嘴硬的,“尹大人的二兄不是做了知同?尹大人不介意,就是老爷这样多想,我瞧着丁夫人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人家根本不在意是不是庶出。”

“妇人之见。”布政使对自己夫人的无知显得很无奈,布政使夫人冷笑:“我是妇人之见?我愚蠢,你倒是找那位不愚蠢的去啊?以妾为妻,看看你脑袋上的乌沙帽还在不在?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没有我下嫁能有你今日?刘炳坤,你个没良心的,你同她花前月下,忘记了不纳妾的承诺,我就担了个夫人虚名,却得为你操持家务,她是伺候你好,也救了你性命,可我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你眼里,她都是好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布政使面色恼怒,对于妻子总是提起以前的事儿,他异常的反感,“不是你求着我纳了她,我会违背承诺?她婉约柔顺,对你亦很恭谨,我于你也是爱重有加,你还有何不满?在府里也好,在外面也罢,我哪一件事不依你?哪一次不是给你善后,可着你心意?我何曾亏待过你,何曾亏待过你所出的儿女?你娘家相助于我的恩情,这些年我偿还得还不够?你还要我如何做?”

“如果你听我的,尊重我,便将五丫头嫁给诸葛公子。”

“胡闹,你是想将婉儿推进火坑?诸葛少华木讷无趣,资质平平,你若是真看好他,怎么不以亲生女儿许婚?”

布政使夫人嘲讽的笑道:“我恶毒?我对五丫头不好?诸葛家亦有爵位在,又不嫌弃五丫头庶出,哪一点不好?娴姐儿是你嫡女,诸葛家怎能配得上?你即便把五丫头宠到天上去,她也是个庶女,你当世上再有一个尹承善?即便还有才学堪比尹探花的庶子,你的宝贝女儿也不是丁夫人。”

“愚钝,蠢不可及。”

布政使气愤以及,但他不能打妻子,起身向外就走,耳边还传来哭闹声音。

“我是蠢不可及,怕你冷着,怕你没人伺候才帮你张罗了侍妾,我留在老家侍奉公婆,照看小姑子小叔子,让她伺候你,我不蠢的话,娴姐儿哪会处处比不过庶女?我不蠢的话,怎么会留她到今日?哈哈哈,报应,报应,我怎么就没捏死五丫头?我怎么没看出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后悔,她痛苦,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不是她不愿意害人性命,哪会落到丈夫的心被个妾侍拉拢过去?她还得顾忌着丈夫名声,在外人面前装作丈夫对她极好,以前她也以为这是女人的命儿,但自从见了丁柔,听了尹承善为妻子做出的事情后,她明白光有夫人的位置如此可悲,她的位置...仿佛是丈夫的施舍一般,如果不是为了仕途着想,丈夫早就扶正妾室了。

她不明白,那个只是知晓顺从,总是泪盈盈,不认识几个字的侍妾到底哪里好?让丈夫如此宝贝着,比得过她为了他主持中馈。

丁柔在杭州安顿下来,一个月内陆陆续续的参加了几次宴会,于杭州命妇大多混了个脸熟,总督夫人也是见过的,同总督大人一样,刚正不阿,柴油不进,佩戴的首饰全然看不出是一品诰命夫人,丁柔甚至听说,总督府下人不足,有些事情需要总督夫人自己动手,不是朝廷每季度都会给一品诰命夫人安排诰命服饰,总督夫人许是会穿得更为简朴。

大秦实行高薪养廉,总督即便不收额外的银钱,各种正常的俸禄赏赐也不少,然总督大人兄弟多,又是个乐善好施帮扶弱者的人,到手的银子很快就会用光,总督府上下极为的节俭,总督府邸是朝廷修缮的,江南总督又是三大总督之首,府邸自然修得很好,亦很大,但据说总督夫人为了省下银子,锁了大半的院落,一家人只是住在侧院。

丁柔放下尹承善拿回来的银票,摇头苦笑,“敬佩之,亦无法学其志向。”

宁可做贪官的妻子,不做清官的夫人,清名当不了饭吃,丁柔也对自己的想法有些脸红,品行不够高洁,抽出几张银票叫来了王妈妈,“前两日有十几位寒门学子来过府上,夫君说过资助他们科举,把银票换成柴米油盐,换成纸墨笔砚,给他们送去,这是他们的住址,宁可送东西,不送银子。”

“是,四奶奶。”

外面天气极好,丁柔想着过两日是不是去西湖转转,来了一个多月,愣是没见过西湖,实在是她太忙了。

“回四奶奶,四少爷让人来接您,说是有事情同您说。”

事情不是都在府里说的?怎么这回去外面?丁柔哄睡了儿子,收拾整齐坐上尹承善那排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时,马车停下,没穿官服的尹承善从外面爬上来,向丁柔灿烂的一笑:“好不容易腾出功夫,陪夫人去西湖泛舟。”

丁柔笑着问道:“是惊喜?”

“偷得浮生半日闲,算不上惊喜。”尹承善抬手,将袖口露出的白玉镯子套在丁柔的手腕上,“暖玉养身,比外祖母给你的镯子要好,白玉无瑕,般配我夫人。”

第四百九十八章 相遇

轻车简从,尹承善带丁柔逛了集市,江南的小饰品同京城和广州的饰品不太一样,更为精细一些,即便是民间的饰品做得都很有风韵,一两银子的亮银耳环上的雕花非常的精致,首饰盒子添得满当当的丁柔,对这种耳环情有独钟。

安国夫人给的,柳氏送的,皇后娘娘赏赐的,更多得是尹承善给她添置的首饰,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比眼下的一堆的银饰值钱。尹承善原本想陪伴丁柔去杭州七秀坊逛逛,虽然自己挣自己的银子没意思,但他是想着亲自给丁柔添一件七秀坊的首饰。

尹承善私房银子不多,大多收入俸禄都给了丁柔,可给丁柔买两三件好东西的银子还是有的。陪夫人逛街,他准备了足够的银票,“夫人,是不是去前面在看看?”

他看到丁柔对亮银耳环爱不释手的样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摊主不乐意了,斜睨了一眼书生打扮的尹承善,虽然他气势十足,但看不起自己亲手弄得首饰,就是瞧不起他。

况且丁柔方才同他有过交流,首饰花样的设计都说到了他心口上,在众多摊主中间,他的生意一向不错的,他大批量做的首饰大多都卖给不懂行情的番邦之人,由此他家境很是殷实,祖上出过戍卫北疆的火长,按照大秦的规定,可以减免一部分税赋。

“这位夫人,小人将这对耳环送给你。”

丁柔笑着说:“这不好吧,摊主还得卖钱呢。”

“无妨,有道是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夫人品貌极好,我愿意将首饰相送。”

旁边有人起哄,虽说大秦不像魏晋盛唐时开放,但上街的妇人还是不少的,丁柔衣着寻常。气质亲和,像是秀才娘子一般,让人看着很舒服。

尹承善眯起眼睛,拽住丁柔的胳膊。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拍在摊主的桌上,“不用你送,我付钱。”

“大少爷,我剪不开你的银子,十两太重,太重。”

年近四十的摊主多了几分调笑的意思。送人耳环并非想如何,只是看眼前的夫人投缘罢了,丁柔拽了拽他的袍袖,尹承善拿过耳环,”不用找了。”

“那您常来光顾啊,大少爷。”

摊主戏谑谄媚的说道,丁柔向他点点头,将尹承善拽走了。旁边的人轰然大笑,“小娘子同小郎君绝配,小郎君舍得花银子呢。”

“二位。前面有撞天婚,别分开得太远了。”摊主好心的提醒。

“谁是小郎君?没看到我留着胡须?夫人也是,拽我走做什么?”尹承善多了几分的抱怨,“我能同他辩道理,我夫人的首饰不用他送!!”

丁柔好笑的问道:“你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哪里像是三品江浙巡抚?”

丁柔也没想到尹承善会如此的孩子气,脱掉官服之后,稳重成熟,狡猾睿智仿佛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像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冲动幼稚。如果让他的同僚看到尹承善,定然是不敢认的。

尹承善同丁柔向前面西湖方向走去,儒杉素服,少了官威,多了儒生不羁,啪得一声。将画着水墨山水的扇子展开,悠然自得:

“江浙巡抚也是人,我尚年轻,不愿提前进入而立之年,以前我忙着读书谋算,少做了许多少年的事儿,如今再少做了青年乐事,等到我花甲之年会后悔,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

尹承善遥遥指了指不远处的断桥,此时断桥上人潮涌动,“太祖帝后便是因撞天婚结缘,每年都有撞天婚,这一日亦是男女表白心迹的日子,一年中唯有今日。”

“不会有人说不合规矩?”

丁柔的注意目光被断桥旁的碑文吸引,又是太祖皇帝墨宝,写得却是一首歌,一首在现代很熟悉的歌词,丁柔不知道他这算不算破坏西湖的古典景致。

“当年亦有人反对过,但太祖帝后坚持如此,并且太祖皇帝在西湖上泛舟时,对太祖皇后唱了一首曲子。便是刻在碑文上的...不得红颜相伴,就算是手握江山,亦有憾。”

“直白简单,但有着男儿的豪迈痴情。”

尹承善引丁柔上早停在旁边的小舟,“泛舟西湖,观赏撞天婚,乃是乐事。”

他是来看热闹的,看西湖风情,但绝对不是来撞天婚,进而发生意外。撞到了别人,对他对丁柔都不是好事儿,见丁柔有些失神,尹承善亲自摇动船桨,船桨一上一下,剪碎了清澈湖水,小舟飘飘荡荡来到西湖中间。

对丁柔的身份,尹承善是知晓她同太祖帝后的渊源,因拜师宝亲王,尹承善更知道被世间讴歌称道的太祖帝后最终的结局是仇杀的,尹承善敲了敲额头。

“小柔,我成不了皇朝霸业,亦没有他的文治武功,成不了太祖伟业,自然也学不来他最终宠爱皇贵妃。”

丁柔并肩同尹承善坐到一处,手探入水中,微笑道:“我知。”

她不会再为穿越前辈感叹,丁柔沉默是因为享受尹承善对她的好。他有些的安排,如此让自己倾心。

尹承善放开船桨,拿出玉箫,吹奏起来,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箫声唤起了他们彼此之间曾经的回忆,在万梅山庄是他们第一次相遇,谁能想到会携手共度今生。

小舟飘向北岸,岸上种植着浓密的树木,隐约可见瀑布,凉亭,亦有相携赏景的男女,花前月下,也只能相约今日。

尹承善搀扶丁柔上岸,“前面有一处七彩的瀑布,是太祖皇后下修建的,为杭州奇景之一。”

杭州的旅游业以发达,吸引了许多的名士,也有许多的富商定居杭州,许是当年太祖皇帝所设想的。

”七彩的?怎么这么神奇?”丁柔感兴趣的问道,“是不是放置了染料?“

尹承善看出丁柔心情愉悦,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有染料,却又七彩之色,此乃神迹。”

穿过树林来到瀑布前,丁柔真的看到了像是彩虹七色的瀑布,讶然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科学,乍一看像是水中放置了染料,但离近看,水是清澈干净的,丁柔好奇极了,因为同来自一个时空,丁柔想要找出原因,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枝繁叶茂嫩绿得树木,似有所得...旁边有一女子欢快的说,“爹,娘,瀑布好美。”

“五小姐。”

“都说不让娘叫我五小姐了,这又不是在府里,爹你看娘,在您面前都放不开。”

“女儿说得也是,你在我面前不必太恭谨。”

”老爷。”

丁柔听出那道声音的感激,爱慕,庶女出身的她,很容易弄明白这段话的首尾,男人领着宠妾爱女出门游玩,很可能背着家里的妻子, 向尹承善看了一眼,“夫君有何想法?”

“其情可悯,于理不合。”尹承善一板一眼的说道,向发声的方向看去,正好那名男子回头,尹承善讶然:”布政使...刘大人。“

丁柔也认出手握爱妾手臂的男子,就是刘娴的父亲,当初他曾经亲自同自己拜谢过,他身边站着曾被嫡母打过的庶女,丁柔同她眸光撞到一起,能感出她对她的羡慕,好奇。

“下官加过巡抚大人。”

刘大人忙拱手行礼,脸上多了几分的讪讪尴尬之色,饶是在公务上他同尹承善配合默契,撞上的人又是庶子庶女出身的江浙巡抚夫妇,然在这一日带妾庶女出门不是体面的事儿,换个政敌怕是会弹劾他宠妾灭妻。

对比刘大人的尴尬,五小姐落落大方的福身,甜甜的一笑,“见过丁夫人,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前面是一处凉亭,不知我能否有幸事,请丁夫人稍聚?”

刘大人赞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行事比嫡女更好些,落落大方,婉约可人,这样的女儿必须配有才干,有身份的男子,他岂能让苛责庶女的妻子随意的安排她的亲事?

在布政使身边的妾室没有倾城之容,丁柔看着比不得布政使夫人,但那一身的柔顺气质,腼腆的笑容,对布政使的依恋,就男人来说,杀伤力极大。她懦懦不敢言,乖巧的站在女儿身边,略显得有几分局促。

丁柔眼角余光扫过尹承善,说道:“既然刘小姐相邀,夫君,我们便去凉亭少坐。”

“依夫人之意。”

尹承善虽不赞同刘大人斜妾出门,但在他眼里无伤大雅,洒然一笑:“刘兄,请。”

称呼刘兄,便是之论亲厚,不论官职,刘大人心里紧张消失,从容说道:“请。”

四旬的男子成熟有风度,刘大人显得极是儒雅,同尹承善说话时,进退适宜,表露出渊博的知识,极好的涵养,而那位五小姐一看便知受过极好的教养,识文断字,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丁柔言谈间悄然问了几句的俗事儿,她分析起来头是道,像是受过训练的嫡女。

“五小姐是个有福气的人,你母亲教导你很用心。”

听了丁柔的话,她略微有尴尬,“母亲是很好,但我终究是庶女,比不得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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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可笑

对布政使领着爱妾庶女出门丁柔本来就看不惯,尤其是在这一日,布政使隐约有对爱妾表白之意,丁柔又怎会看在同五小姐同为庶女的份上而喜欢她?会觉得布政使做得对?

如果说丁柔这辈子最为过不去的一道坎便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生母同嫡母之间的关系,好在柳氏死遁了,再加上柳氏在丁家的时候也是本分之人,对太太恭谨顺从,丁柔没有太过挣扎,生母的问题就解决了。

丁栋虽然妻妾成群,但在他一向分得清楚妻妾的区别,对大太太敬重,即便不带妻子出门,断也不会带宠妾出门,在大太太面前一向将妾室当成玩物仆从,即便对当初的刘姨娘,算是他初恋情人,入了丁家门他一样当妾看待。

“你说这话不对,知道比不过怎么却我听着还是一副幽怨的口气?是自怨自怜?还是心不甘?”

丁柔坐在凉亭的石墩上,没有看五小姐母女,仿佛在欣赏远处西湖的美景,欣赏旁边的七彩瀑布,这个角度看,瀑布不再是七彩的,恢复了原本的清澈。

丁柔如今的身份地位决定着她可以在刘娴母女面前随心所欲,她不仅是江浙巡抚夫人,还是昭阳县主,对个侍妾和庶女这幅冷淡疏离的态度,旁人无法指责丁柔不合礼数。

一旁落座的布政使脸色更显的尴尬,尹承善瞥了一眼丁柔,转瞬对布政使多几分的生疏,他不知丁柔为何不满意布政使的女儿,但丁柔不喜之人,尹承善绝不会当做亲近的人看待,江浙布政使有才干,同他配合不错,但世上有才干的不是他一个,他是尹承善的下属,看不顺眼让他挪动位置便可。

江浙少不了得是江浙巡抚。并非布政使。这一点不仅尹承善清楚,布政使也清楚,甚至江南官场的人都是明白尹承善才是文熙帝倚重之人,同他不对付的官员。或是调离,后是革职。尹承善来江浙后,没像大家所想同江南总督对上,反倒着手清理几名不合他心意属下官员。

布政使心里多了几分的焦急,刘婉是他娇宠的女儿,他不忍责怪,“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您二位琴瑟和鸣,下官极为的佩服亦是羡慕,不是谁都有尹大人的机缘,迎娶心仪女子为妻,下官唯有敬重夫人。“

尹承善偷瞄着丁柔,说道:“听我夫人提过嫂夫人,亦是持家有道,善良贤德之人。刘大人多同嫂夫人亲近,未尝不会琴瑟和鸣。刘兄,你对嫂子没用心思。”

丁柔瞥见布政使脸上露出委屈。宛若有苦衷没出诉说的样子,又看得出刘婉的不平不愤,好像同为庶女出身,丁柔应该更能体谅他们,应该支持他们,更应该帮着他们踩下嫡母,即便不能妾侍扶正,布政使在面上是属于正室的,但在私下里,布政使应该是刘娴生母的男人。

同布政使夫人的端庄中带有略微的傲慢不同。眼前这位妾室温婉可人,看着虽然局促一些,但绝不是平民百姓人家养出来的女子,没准还是个落魄的的家小姐,那双活说话的眼睛满是不安,好像眼前的这些特殊优待。完全不是她想要一样。

若说别人家的家事,丁柔管不了,但看到此时的布政使宠妾,丁柔不知怎么心里恶心的不行,便开口说道:“夫君说得极是,若是刘大人对其夫人用心些,今日我i便可同嫂夫人一处欣赏西湖美景,刘大人也可以同夫君一起畅谈,何其美哉。”

刘婉仿佛对丁柔的这种表现完全的失望一般,”我娘不好吗?“

“好于不好的另说,不管我在娘家什么身份,如今是江浙巡抚夫人,同我应酬往来的人都是诰命夫人,方才看刘小姐言谈举止,大方高雅,料想你母亲也教导过你,刘小姐见到哪一家是妾室出门应酬?见过哪一家男主人同妾室出门幽会?”

“你也是庶女,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父亲对娘的宠爱?我不信丁夫人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母受尽委屈。”

刘婉护住生母,同丁柔据理力争,秀美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的决然。

“我父亲亦是守规矩的,平时对嫡母尊重有加,从未违背过嫡母,然嫡母性子骄纵,常常携当初的恩情说教父亲,将亲生的女儿捧上天去,我在她面前不过是摇尾乞怜,这些我不信丁夫人没有经历过,我娘出自,不是家里实在是不行,她又怎么会做妾?娘也是母亲做主抬进来的良妾,性子善良,擅长诗画,同父亲能说道一起去,为什么父亲不能对她另眼相看?她比嫡母不差什么的,即便得了父亲的钟情,对嫡母一样的恭顺,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好?难道敬重妻子的父亲做得还不好?难道父亲连维护真正喜欢的女人都不成?”

“我一直以为丁夫人是个豁达之人,谁知...谁知也是同旁人一样,您如今显赫得意了,就忘记生母。”

刘婉将扶着落泪的生母,看向布政使,歉疚的说道:“女儿让父亲为难了,女儿是一时没忍住,既然尹大人夫妇是便装而行,料想不会责怪父亲,有什么祸事,我一力承担。尹大人若是不满,只罚我一个便是,同父亲无关的。”

尹承善越过刘婉看着丁柔,冷笑道:“如果我罚你的话,你在江南,整个大秦帝国都待不下去,本官不悦,你承担得起?夫妻本是一体,你在本官夫人面前出言放肆,是不是对本官心存不满?谁给你的胆子教训朝廷三品诰命夫人,教训昭阳县主?你不仅打了夫人的脸面,还折损本官的威严,本官即便微服出游,亦是江浙巡抚。”

“小女一时糊涂,万望尹大人见谅。”

布政使心疼女儿,连忙为其求情,“她的性子直爽,并没恶意。”

尹承善走到丁柔身边,眉目间带着些许的阴沉寒意,他陪丁柔出门是开心的,没想到来到此处却让丁柔心里难过,刘婉是说了很多庶子庶女常常面对的困境挣扎,尹承善心里未尝不觉的认同。

但丁柔多想同他不一样,哪怕有嫡母的算计,丁柔借着祖母逃开,也没想过借助丁栋报复大太太,丁柔对嫡出的姐妹一样很友善,能帮绝无二话,在她身上绝对找不到以庶压嫡的举动,即便她有今日的身份,在丁怡面前,在大太太面前,一样以庶女自居,更没想过让丁栋怀念钟情于柳氏。

丁柔抬眸看着身边的尹承善,淡淡的眼眸溢满无奈的笑意,向他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她看出布政使对刘婉的在意疼惜,记得他对落水的嫡女都没这般的紧张,对庶女而言他是偏心的好父亲。

“有句话虽然说得粗俗,但很好得说明了刘小姐的心思,屁股决定脑袋,你是庶女,自然看刘大人说对你生母好很高兴,很欣慰,然如果哪一日你生母不得宠了,刘大人又看上了另外一位妾室,宠爱她生的儿女,你还会认为你说得都是正常对的?还会认同那名妾同父亲花前月下,认同你心心念念护着的生母理所应当孤枕难眠?”

刘婉一瞬间脸色煞白,但嘴是硬的:“父亲才不会移情别恋,丁夫人不懂得我娘的难得,不懂得父亲的专一痴情。”

“我是胡说吗?”丁柔平静的目光在布政使身上转了一圈,“我来江浙的时候听说得最多的消息是布政使在微寒中同其夫人不离不弃,亦听说过当年他们是何等的恩爱,十几年过去了,布政使大人不也移情于你娘?这世上断没有绝对的事儿,谁也不知将来在你父亲身边会不会出现一个更美好,更温柔,更为善解人意的美妾。”

布政使脸色通红,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不知道怎么辩驳可好:“下官...下官...”

刘婉道:“别人,别人。”

“你不会以为别人比不过你娘?还是你认为你嫡母为你父亲做得,你娘一样能做?”

丁柔语气玩味儿,神色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恨其不争,“我初道江南,亦听说布政使夫人当初是低嫁的,然她主持中馈,奉养孝顺公婆,关照刘大人的弟妹,刘大人外出为官,为让他无后顾之忧,才有了姨娘入门伺候,在刘大人的故乡主宅,谁也说不出她不好的,本是官宦世家女子,带着些许的高傲也不奇怪,她对亲族可从未傲慢过,二十多年的付出,得到得却是丈夫移情小妾,丈夫指责她越发的傲慢不堪,亦不会理解她的付出。”

丁柔眼里闪过灼人的光亮,看着布政使说道:“甚至刘大人会觉得对其夫人仁至义尽,你是不是这么想,我又没宠妾灭妻?一样尊重她,给她体面,不过是看美妾更顺眼,同美妾更为谈得来,即便这么想,刘大人还是定日去尊夫人屋里,俸禄都交给她,是不是认为这么做就足够了?同那些没良心的有违礼教的负心薄幸之徒有本质的区别?”

布政使呐呐的说:“昭阳县主...下官..并不是...”

“可怜可叹的是尊夫人,她将一生都交给了你,为了你无怨无悔的奉献,最后她不善良,傲慢无礼,只保有正室的头衔,还得兴高采烈的看你们亲热,成全你们,说布政使对自己真是好啊,真是尊重自己啊,哈,可笑之极,当初尊夫人不必低嫁,不必付出心血,一样不也是正妻?她何苦呢。”

第五百章 目的

“布政使大人可以钟情于妾室,可以仅仅给你夫人体面,这不是外人能劝说动的私事,但是总不让我认同您做没得错,让我对令爱和你的爱妾另眼相看,就以为我同夫君是庶出,我们如今显贵了,就得看所有的庶出都是好的,只能帮庶出说话,帮衬着令爱同嫡姐相争,你的家事是你的自由,我看谁顺眼亦是我的自由。”

布政使见丁柔面带不悦,没想过丁柔对自己庶出的女儿如此的反感,头开始他没有阻止刘婉的原因在于希望乖巧懂事的庶女得到江巡抚夫人的另眼相看。

在他眼里,刘婉很讨人喜欢,同为庶女出身的女儿会得丁柔欢喜,在江南,除了江南总督夫人之外,丁柔的影响最大,她的好恶往往会决定很多人的为偏向。

但凡丁柔夸奖刘婉一句,将她引荐给安阳郡主或者江南官场的命妇,刘婉的婚事会顺畅许多,他始终不相信妻子会厚待庶女,每次宴会如果他不特意嘱咐,他总能在书房看到刘婉孤单的也身影,刘婉还总是说她自己不愿意去,想要陪伴他,布政使是又欣慰,又因刘婉的懂事不争而心疼。

嫡女有妻子宠着疼爱着,刘婉如何都无法让妻子当亲生的看待,布政使将大部分的父爱都放在刘婉身上,亲自教导刘婉读书,习字,下棋,在他的儿女中对刘婉最为的用心,刘婉也很争气,才学比嫡女还好得多,只是她懂得谦让不争。偶遇尹承善夫妻,布政使才想着让刘婉表现一番,没成想却将丁柔给得罪了。

布政使想要为刘婉挽回局面,将尴尬圆回来。他被尹承善非议无妨,如果刘婉对丁柔无礼的事情传扬出去,他暗自给刘婉相中的好人家不会娶得罪昭阳县主的庶女为妻。

丁夫人不单单是安阳郡主的义女。外面传说丁柔对安国夫人有莫大的影响力,并且同皇后娘娘很亲近,她同大秦帝国身份最高的两个女人的亲近,怕是许多一品诰命夫人,以及皇室公主郡主都比不上,他放弃刘婉得丁柔喜欢的心思,但绝不能让丁柔恼恨刘婉。

“丁夫人。你怎能这么说?光是嫡母可怜吗?我娘就不可怜?她为了父亲一样受了许多的委屈,做妾也不是她想的,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同父亲心意相通,这有什么不好的?您只是看到嫡母为父亲操持中馈。孝顺婆母,看到她为父亲的付出,为什么就看不到嫡母对父亲不尊重?看不到嫡母总是说父亲有今日全靠她?”

刘婉晶莹委屈的眼泪从眼角滚落,呜咽的说道:“父亲才学俱佳,当时也是二榜进士,没有嫡母不见得会不好,嫡母只是将父亲当成受她恩惠的人,我娘才将父亲当成了丈夫看,唯有我娘对父亲才是真情。父亲疼着她一些,又怎么了?至于你斥责他吗?”

尹承善握住了丁柔的手臂,担心的说道:“夫人。”

丁柔仿佛重新回到了前生,回到了自己养大的妹妹在自己面前哭诉,他们是真爱,自己把丈夫当成下属使唤。

为了他...丁柔拒绝失去了多少的好机会?真爱。不是真爱他们当初是什么?原本她可以留在帝都,为了他甘愿舍下一切,陪着他创业努力,为了他,她应付骄纵蛮狠的千金小姐,应付名门贵妇,这些原本是她最为讨厌的事儿,怕他面子下不来,丁柔很少去公司,但凡宴会场合,一向以柔顺的妻子面目见人,甘愿在他身边做个小女人。

“夫人。”尹承善感觉到丁柔手指冰凉,精神恍惚,瞪向刘婉,“闭嘴,你给本官闭嘴。”

他随即半蹲在丁柔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小柔,小柔。”

丁柔慢慢的合眼,她既然穿越了,就是有了另外的人生,再执着于过去只会辜负了眼前对自己极好极好的人,丁柔对尹承善含笑摇头,“没事,我没事。”

尹承善后悔今日带丁柔出门,她身上是从未见过的哀伤,丁柔眸子里泛起冷意,“你娘同布政使大人的真情,为什么要让你嫡母承担,布政使大人..敢问一句,你敢为了真爱和离吗?你敢光明正大对所有人说你对妾室是真爱?你敢吗?”

布政使吭哧半晌之后,挡在刘婉母女面前,“丁夫人休听小女胡说,下官对发妻亦是爱重的,偶有争执,夫妻之间哪有没红过脸的?下官做不出忘恩负义之事儿。”

丁柔斜睨了一眼刘婉,”其实你嫡母不错的,刘小姐学了许多嫡母很少教导给庶女的东西,并非是棋琴书画等才艺,而是主持中馈,打理产业,尊夫人虽然不见得对你比对亲生女儿用心,但该交给她的,不该教藏私的都教了,尊夫人也没苛责亏待布政使大人的心肝儿,若是换了我...即便我是庶出,一样容不得我丈夫身边有宠妾,主持中馈的我,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让妾侍消无声息死去。”

布政使偷瞄尹承善,丁柔淡淡笑道:“你不用看他,他早知晓我的性子,很早很早就知道的。”

尹承善手中的扇子合起,敲打了额头,“刘大人不知晓本官说得话?纳妾是害人性命,本官不想有庶出的儿女,本官夫人是小心眼儿。”

刘婉震惊不小,江浙早有传闻,但谁能相信已经是巡抚的尹承善不会纳妾?

“我是嫡妻原配,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不再是丁家的庶女,而是尹承善的妻子,这辈子我觉没可能帮着庶出说话,甚至帮妾室出头,哪怕她们再可怜,再迫不得已,做妾了,本分点好,同男主人谈真心是应当的,但求男主人的真心相对就可笑了。刘小姐,如果你嫡母不是对布政使真心,不是将他当成丈夫看,你和你娘早死了八百遍了,你嫡母也是高门嫡女,摆弄小妾的手段她不比任何人差,她的娘家不可能教导她,因为钟情于布政使,哪怕再多的不甘心,也会善待你们母女,因为她不想被丈夫怨恨了。”

布政使沉默下来,回想同妻子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的,什么时候觉得妻子嚣张高傲,明明成亲的时候他们也有过美好的日子。

丁柔起身,同尹承善点头,越过布政使一家人,向凉亭外走,想到了什么,丁柔回头再次对刘婉说:

“等你成了亲,有了孩子,等到你芳龄不在,你丈夫领着宠妾出门时,你认为这是丈夫完美神情的,还感激欢喜的看着他们出门游玩,认为他们之间才是真爱啊真爱,你丈夫疼宠妾的女儿比疼你亲生还重时,你在旁边心满意足,一样的宠爱庶女,什么好东西都给庶出,你的儿女做什么错什么时,你还能认为是正常的合理的,那时我会收回今日的话,向你道歉,并向天下人承认你是最贤惠,最善良,最纯洁的女子,当为女子楷模。”

”我...我...”

“你无法保证你丈夫不纳妾,无法保证你父亲给你选得良人,不像你父亲,至于夫妻之间的相处...刘小姐,不是只有你懂得,你看你父亲如此优秀,如此出色,我真诚的祝愿你也能找到一个像你父亲这样的好男人做丈夫。”

”布政使大人,除了你夫人之外,旁人我不会见,告辞。”

丁柔挽着尹承善的胳膊离去,刘婉脸色煞白,丁柔最后一句祝福是什么意思?是诅咒她,不,不,她怎么能想成诅咒?父亲是个好父亲,是个好人,她也想过找个像父亲一样的人。

被刘婉冲撞,丁柔没什么心思再闲逛,脚下有些软,预期说丁柔挽着尹承善,不如说尹承善搀扶着她,两人回到马车里,丁柔靠在他胸口,听到稳定的心跳声,“夫君。”

她今日说这么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心里鄙视布政使这样的人,但尹承善却不会。

彼此受到教育,夫妻相处之道的观念不同,丁柔不想退让,唯有掰正尹承善,平时丁柔又不能同他说起类似于布政这样的事情,在丁柔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再帮自己,阐明她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