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丁柔也没亏待过自己,但尹承善清楚那是她应得的。尹承善的俸禄比不上丁柔嫁妆的产出,况且她还帮着安阳郡主管理着生意,每个月的进账比他俸禄多。

丁柔同他说过反手套了岳宁侯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尹承善将小金库里的银钱都给了丁柔,他们不过是旗鼓相当罢了,但他总不能天天去剿灭海盗,单以挣银子的能力来说,他不如妻子。

尹承善走到被人压着跪在地上的李思面前,方才他的气势想要直接一刀宰了李思,但现在他很平静,唇边还隐现了一分笑意,但李思却感到寒冷,比掉进寒潭还冷。

当初她拒绝靠近或者说拒绝嫁给尹承善是有原因,尹承善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儒雅,但李思每次见到即便他在笑,即便他同齐恒饮酒谈笑,她还是觉得他可怕,他是顷刻之间就能要性命的人。

尹承善在广州处置的弊案使得很多人丧命,更多的**离子散,家破人亡,李思盯着尹承善,“你想给丫头养的却攀龙附凤的丁柔报仇?”

木太妃听见此话心里绞痛,她的罪过为什么要让小柔来承担?柳氏抹着眼泪死死的咬着嘴唇,她的女儿在外人眼里是丫头养的,没有比这个更能让柳氏痛苦的了。

“你这话让我更想动手了。”尹承善幽幽的目光里一片冰冷死静,低头仿佛看不知死活的蝼蚁,“你难道不记得我也是丫头养的小爷”

尹承善说完这话,抬手一记耳光落在李思的脸上,男人的力气比女子大得多,尹承善文武双全,手上的力气远不是文弱书生可比,李思被她打了个跟头,“咳咳咳。”

她口中的血,连带着牙齿落在雪地上,尹承善道:“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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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怒气(下)

尹承善突然发难,让在场的人不知所措,他打人不奇怪,愤怒不奇怪,但打李思一界女流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你算是什么君子?”牙齿掉落的李思咳血愤怒的指责的尹承善,“君子竟然欺负一弱女子?尹承善,你让人看不起,你孔孟儒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尹承善扬手,李思下意识的躲闪,打在脸上很疼,李思挨了耳光脸颊又热又肿阵阵作痛,她扭头躲闪,尹承善的巴掌没有落下,嘲讽般微笑:“对付君子,我自然会用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会用阴谋诡计。”

“你在我眼里是害得的我妻子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不分男女,不分君子小人。”

“啪。”

又一记耳光落下,李思疼得一哆嗦,“你...”

“没错,我想打你的话,你哪里躲得开?”

李思生生的挨了两记耳光,胸口比压着大石头还难受,双耳嗡嗡做响,李思头晕眼花,“你们...你们欺负人,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尹承善眯了眯眼睛,“我知晓你不会认错,你一定以为是安阳郡主的错,她不该出现,不该抢走安国夫人对你的疼宠,你所做所为是应该的报复,信阳王府对不起你。”

木太妃痛苦的闭眼,今日的局面说是齐恒放了李思,不如说她种下的因,丁柔早就提醒过她,李思是嫉妒成狂,“没有安阳,我也不会真将你当成亲生女儿。”

“哈哈,高高在上的安国夫人,我是什么?随你召唤的畜生?需要时就宠着,不需要的时候你恨不得我消失,不让我同安阳抢,可她不是你亲生女儿,身上也没有你的血脉。她哪一点够资格做郡主?”

李思接近疯狂的大笑,披散凌乱的头发和嘴角滴血使得她显得越发的狰狞,“最好笑的是,安阳郡主认下了一个丫头养的庶女,太妃殿下,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最厌烦庶出,丁柔清醒不过来最好...”

木太妃勉强站稳,口中喃喃自语:“报应,报应。”

尹承善挡住了李思看向木太妃和安阳郡主的目光,他横跨了一步,李思只能看到他,信阳王府管得看管得再严也不可能没有皇子王爷的密探,柳氏的身份事关王府的尊严,如果被李思逼出丁柔和柳氏的关系,到时清流御史不会放过信阳王府,皇子们会咬住不放,毕竟柳氏死于北疆,并且风光大葬,欺君之罪即便是安国夫人都不容易轻易脱身。

李思对不动声色敢打她的尹承善的顾忌是在场人中最重的一个,尹承善说道:“我告诉你为何她能做郡主,因为无论嫡庶她都是信阳王一脉,是齐家的血脉,安阳郡主即便平庸也是名正言顺的可世袭郡主。你即便再能干也是丫头,你瞧不起我夫人,但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夫人是太傅的孙女,比你这平民百姓不知高贵多少?丁家,耕读人家,你能?你们李家上数三代不过是奴隶罢了,你父兄识字否?连姓名都是主子所赐的奴隶,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夫人?”

“你口口声声的安国夫人亏待了你,你只记得你受得冷遇,但你怎么不记得安国夫人因为你平了你们家祖辈的奴籍?你可知脱奴籍有多不容易?”

尹承善看着李思,“你光顾着看别人亏待了你,你可记得安国夫人对你的好?你本来是丫头奴婢的命儿,注定了只能在主子手底下讨生活,将来嫁个小管事就不错了,但你出生的时辰好,被太妃殿下抚养,虽然你寄托了太妃殿下对女儿思念,可你吃穿用度哪一点不好?你成了信阳王府的小姐,信阳王视你如妹妹,回京后你更是得了京城名媛的名头,在京城命妇面前呼风唤雨,广邀名门小姐,名士聚会,如果不是因为太妃对你的另眼相看,你怎么可能享受到这些?”

李思深色恍惚,尹承善的话语将她支撑她的信念打没了,“你...你...我记得,我是记得的。”

她如何能忘记曾经荣光?如何能忘记曾经的被人逢迎追捧?就因为记得她才会因为失落而不平,而怨恨而报复。

“你的恨意都是你自找的,你不知珍惜。”

尹承善的不屑,让李思越发的难受,“换了谁都会像我一样报复的,你别以为丁柔比我好到哪里去?她肯嫁给你是看中你能娶她做正室,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如果不贪恋富贵的话会巴结安阳郡主?会巴结太妃?如果她是我的话会做得更彻底,是我蠢笨,是我对信阳王府留着一分善意,没有听他们...没有听他们的,我只想要亲生讨回公道。”

伤感的木太妃,内疚的齐恒,为丁柔担心的齐玉同时怔住了,随后彼此递了大骇的眼色,他们指得是谁?是哪位皇子?他们怎么同李思牵连在一起的?

打算上前审问李思的齐恒被木太妃制止,尹承善仿佛没有听见李思口的他们,自信的说道:“我夫人如果处在你的位置绝对不会落入到你这步田地,你走了一条最崎岖,越走越窄没任何生机的道路,你以为她会像你这么愚蠢?”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同他们合作?让信阳王府垮掉才是聪明的?我...我...”

“看来你还有一分的良知,但别以为你很善良,如果信阳王府垮掉了,你也会被人灭口,即便侥幸避活下去,你也不过苟延残喘,想求分喂饱都难,从你养在太妃殿下身边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同信阳王府信牵在了一起。”

李思反驳:“谁说的?他们答应过我,会给我荣华富贵,只要我肯...”

“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想说服别人?”

“你胡说。”

尹承善接着说:“有一句话你一定没听过,生恩养恩,你长在太妃身边,安阳郡主..不是太妃亲生骨肉,太妃对她是愧疚,你有没有想过愧疚总有一日会用尽?

安阳郡主长在寺庙里,说句不敬的话,见识上才学上在当初都远逊于在王府长大的你,你...如果我夫人是你,她会把所学完全的展现出来,不会把心思都放在怎么将安阳郡主除掉上,而是帮衬太妃殿下,帮着子默稳定王府,然后大度的表示太妃宠安阳郡主是应当的。”

“为什么?”李思不懂,“不可能有人不嫉妒,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大方。”

“你可还记得太妃在安阳郡主回来后打算给你找个好人家?太妃曾说过会把你当女儿一样嫁出去,如果你能明白的话,你现在也许就是太妃认下的义孙女了,你从没摆正过自己的位置,别人善待你是天经地义,亏待你就是十恶不赦,这么多年相处,太妃和子默怎么会对你没有感情?是你的愚蠢不知足将一切破坏了,是你一点点的将太妃的宠爱推给了安阳郡主。”

李思痛苦的摇头,尹承善微微仰着头,眸光悠远,“如果是她,她会借着机会找个适合她的好丈夫,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人,鼓励丈夫上进,利用往日交下的人脉,背靠信阳王府...焉知将来信阳王不会求到他们?”

“不,谁谁娶我一个丫头出身的人?”

“你从没平衡过自卑自傲,太妃一定教导过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祖皇帝出身草莽不是照样打下了大秦万世基业?你长于北疆,擅长骑射,这本是你的长处,可你却盯着杨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杨家是江南望族?不对,你知道,你被望族的金子招牌迷住了,其实即便没有安阳郡主,杨兄也不可能娶你。”

尹承善自嘲般的叹息:“在望族名门眼中,嫡庶,出身代表了一切,他们固步自封,不知变通早晚会灰飞烟灭,魏晋世家的销往在于他们的坚持以及傲慢。”

李思失声痛哭,“不能嫁给他?我还能嫁谁?”

“武将,她会选择有前途,有战功的武将,信阳王府提拔上来的武将更好,嫁过去不会受气,公婆会看在王府的面子会对她很好,她还可以去北疆,自由自在的策马狂奔,不用陷在后宅里,不用帮着我...帮着我应付嫡母。”

尹承善的拳头攥紧,他本想着给丁柔富贵的日子,但从嫁给他起,丁柔从来就没享受到什么,反而一直不停的算计。

李思趴在地上痛哭,她的坚持是如此好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走错路了。”

“别的错误你可以回头,但你害了她,我不会饶过你。”

尹承善转身对齐恒说道:“把她送回北疆,为贱籍,她的家人入奴籍。”

“你不能...这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刺杀郡主的罪名足够了。”

尹承善残忍的勾了嘴角,“他们因你而脱籍,又因你而入贱籍,没什么可抱怨的。”

尹承善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然后又比划了手腕,齐恒瞪大眼睛,随后郑重的点头,尹承善笑意越浓,李思疯了就太便宜她了。

向安国夫人拱手,尹承善道:“请您帮忙照顾小柔,我向陛下请罪侥幸逃生的话,会来接她回家。”

第四百一十六章 请罪

同来时一样的突然,尹承善离去时也一样,木太妃看到渐行渐远的外孙女婿,转头看了一眼丁柔所在的屋子,也许再看丈夫的眼光上,她比自己,比师傅都要好很多。

她的丈夫第一代信阳王虽然对她很好,他們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他們成亲是大势所趋,各取所需。信阳王一生没有纳妾,也没做让木太妃生气的事情,彼此之间称得上举案齐眉,木太妃知晓他不是从心底拒绝纳妾,是逼不得已。

当时为了调兵回京的事情,他們大吵了一架,最后木太妃软禁了丈夫,如此她才能调兵回京相助师傅。此后信阳王对她极为的冷淡,他不听劝説的执意上了疆场,最终深陷包围...他死了,木太妃守寡半生。

他从来没有像尹承善了解丁柔一样理解她,有难处的时候他也不会靠近保护她,以前她以为不需要,但如果身边有个人,她也不至于整日都背负沉重的担子。

“祖母,陛下会不会怪罪小尹?”

齐恒走到神色恍惚身边,如今他最为担心尹承善有个好歹,“要不然我进宫一趟恳求陛下?孙儿以为陛下应该知晓详情了。”

“如果不知的话,怎么会让你姑姑认下小柔?但知晓是一回事,却不能当面捅破了,他是大秦帝王,皇室的尊严不容冒犯,如今陛下可以装作不知,一旦...你让陛下如何面对丁家?”

文熙帝对高贵的血脉看得极重,他的亲外甥女为奴为妾这是对他的侮辱,装作不知的时候,他不会深想,一旦被人摆在当面説,对丁家是灭顶之灾,对柳氏也不见得多好。

“但小尹...”齐恒有几分焦急,“虽然可以圆过去,但旁人不见得会放过小尹。”

木太妃叹息:“陛下説无妨,旁人再敢多説什么?陛下应该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再指派个小太监穿第二道口谕。”

见齐恒脸上的担忧,木太妃轻声説:“他同你不一样,他既然敢走出信阳王府,只是让我照顾丁柔,便表明他心中也有了主意。”

尹承善心思很紧密,也没不敢利用的人,他独自一人离开,一是不想牵连信阳王,二是他看穿了陛下的用意。

“往后你多看看他行事,恒儿,他身上有你最为欠缺的理智冷酷。”

“您的意思他来看表妹也是算计?”齐恒摇头,“不会的,小尹算计谁都不会算计到表妹头上”

木太妃勾起嘴角,轻叹:”人都有热血莽撞的时候,他冲进来是情之所至,但祸已经闯下了就不能再逃避,他教训李思是为了小柔出气,其中有两分是思考如何善后,你没看见后来的小太监此时不见了?”

“是陛下让他来...”齐恒恍然大悟,难怪他越説越多,放心般的説:“陛下求贤若渴,小尹是栋梁之才,陛下定不会因此废了他。”

“他也得受一番的磨难,陛下在熬鹰,尹承善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齐恒点头表示赞同,木太妃盯了他一会,放心的点头,孙子虽然不善长诡计的政治,但军人保命的东西就是不善长政治,师傅説过将军参与到政治中是最危险的,她一直记得这句话,如今齐恒有尹承善为友,将来她可以放心一些。

齐恒让人将精神崩溃的李思提起,亲自端着端着汤药灌到了李思口中,拔出腰中的佩剑,剑尖有几分颤抖,木太妃平静的看着,齐恒合眼深吸一口气,剑光一闪,李思手腕处血流涌出,”送去北疆为奴,从今以后,李思是本王的仇人。”

“喏。”

李思被拖拽下去,她受了如此重的伤,本应该喊疼的,她口中发不出声音,同时她的神色凌乱木讷,同一木头人一般。

“祖母?”

“虽然对你来説是吃一堑,长一智,但受伤的是小柔,当年在大佛寺...我也伤过她。”

柳氏死遁的时候,丁柔是痛苦的,哪怕她后来发现端倪,在知道柳氏死讯的时候,她是极为的悲伤。

“表妹吉人天相,定会挺过这一关。”

“希望如此,我只希望她将来不会再受什么牵连委屈。”

“母亲,您错了,小柔...她不怨任何人,为她在意为她认为值得人,再难她都不会抱怨。”

柳氏在木太妃身边,“她就是看似无情,其实心比谁都软。”

“即便如此,疼爱她的人也不会总是忍心让她操劳。”木太妃对齐恒説:“你且记得,你欠了小柔一份救命之恩。”

“是,祖母。”

齐恒神色坚决,郑重的説道:“我不会忘记。”

信阳王妃受了惊吓已经被搀扶回去歇息,木太妃道:“同你王妃説清楚,小柔是你妹妹,在寒潭旁边的奴才...”

齐恒説道:“孙儿已经下令圈起来,不管有没有别的眼线,他們这辈子都别打算再开口。”

尹承善出了信阳王府,他骑着抢来的骏马,面容如同寒冰一样的冷峻,抗旨的压力对他不小,贬官就贬官吧,尹承善没十足的把握会挺过去。

在皇宫大门口,金水玉桥旁边,尹承善下马,他抗旨的事情流传得还挺广的,不説整个京城都嚷嚷动了,但暗中有很多双眼睛在注视着局势的发展。

尹承善自嘲的笑笑,很多人都会説他傻,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在今日以前他也会有此心思,人总是在失去了才知道重要,他就算将来三妻四妾都赶不上丁柔,好在他还有挽回的余地,尹承善在此刻感激上天,有多少人失去了就永远的失去了。

将缰绳扔到马脖子上,尹承善独自一人走向架在金水上的玉桥,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值得吗?尹大人,你值得吗?”

尹承善凝视着蔚为壮观的皇宫,宫门口两侧有着太祖帝后留下的石柱,上面刻着他們留下的铁令,应情应景,天空飘落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眼睫上。

”嘉柔县主,你值得吗?”

尹承善停住脚步,很是失礼的背对着她,以前即便尹承善冷然对待嘉柔县主,他也没失礼的背对着她,睫毛上沾染的雪花仿佛很重,“我不是乘龙快婿传千古的王献之,嘉柔县主,我最讨厌他的字。”

王献之因为娶公主而休妻,嘉柔县主咬着嘴唇,“你是值得的。”

“她也是值得的。”

尹承善不假思索的説道,嘉柔县主的脸颊更白了一些,“为什么?她哪一点值得你...”

“在我眼里她的头发都比你重要。”

尹承善苦笑着説,如果他听见的话,她又该説自己肉麻了,但此时是他最真切的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他,嘉柔县主真是不怕出风头啊,尹承善慢慢的垂头,掩藏起眼底的锋芒,不怕是好事,不给嘉柔县主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她不知道疼。

以前尹承善不看好燕王,他也只会在暗地里算计燕王,鲜少会表露出他的立场,因此他对嘉柔县主疏远,并没彻底不给嘉柔县主难堪,他毕竟要顾及着燕王。

从今以后不会了,尹承善放松了许多,一直找他的辽王殿下会感谢嘉柔县主。

尹承善突然问道:“青藤居士会在京城待多久?”

“你想见他?我给你送了请帖。”

“到底多久?”

“会住上半月吧,他没住在我府上,在燕京学院里,他同燕京学院的山长有旧。”

尹承善説道:“是我妻子想会会他,如今内子行动不便,我如何也得帮她达成心愿,否则等到再能碰见青藤居士不知何年何月,我們不是县主可游玩。”

“你...”

“入门三试,你能做到,焉知我就做不到?”

尹承善回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嘉柔县主,“早在五年前,我就不想再见青藤居士了,世上唯一知我的人是内子。”

尹承善迈过玉桥,不在理会备受煎熬挣扎的嘉柔县主,不管她此时是不是明白他永远不可能娶她,尹承善都不打算再放过她。

聊起衣襟,撤掉身上的大髦,尹承善跪在了皇宫门口冰冷的地方地面上,“罪臣向陛下请罪。”

不单单是跪着,没説一声罪臣请罪,尹承善会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情或者狡辩,而是澄清她犯得错误,尹承善脱掉大髦后,穿得衣服太单薄,瞬间寒风刺透了衣服,身上冰冷,他的额头也红肿出血,他受得苦并不少。

“陛下,你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皇后捧着手炉走到文熙帝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皇宫门口方向,听了传旨内侍的禀告后,文熙帝王一直站殿门口,皇后一手拍了拍手炉,“臣妾不喜尹承善。”

文熙帝深邃的眸光带着几分的疑惑,“朕前几日还听你説过他的好话,今日怎么变了?”

“一是他痴情,臣妾虽然不至于嫉妒,但总是羡慕其夫人的,陛下对臣妾也是很好的,但他們两个让臣妾羡慕呢,二是他让陛下跟着受累,他跪宫门是罪有应得,陛下站着,臣妾心疼。”

皇后难得耍了小性子,“所以臣妾不喜欢他。”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杖责

文熙帝凝重的神色因皇后这句话稍缓,结发夫妻自是明白她在担心他,文熙帝脸上多了一分的笑容,抬手握住了皇后捧着手炉的手,她的手没有少女时柔软,文熙帝还记得她入宫时的样子,记得他大婚时撩开盖头时的她,文熙帝王牵起皇后的手向里面走去。

母后说她是会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女人,比母后还聪明的女人。文熙帝以前不信,但经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相信了。

皇后将手炉放下,陪着文熙帝王坐在暖炕上,将松软的垫子放在他胳膊下,皇后说道:”陛下不想罚他,何必让他跪在宫门口?”

文熙帝王叹道:“他倒是个聪明的,没明摆着抗旨不遵,如今他来请罪,朕也想过放他一马,不看皇妹的面子,朕不想才华横溢的他废了,人才难得。”

皇后奉上热茶,嗯了一声不在过多的关心尹承善抗旨的事情,她谨记着身份,文熙帝捏着茶杯盖子上的圆钮,无奈的说:”皇妹为朕,为大秦牺牲太多,她又是...朕怎么可能真怪罪尹承善?何况她不仅救了安阳,还救下了恒儿的媳妇,信阳王一脉子嗣单薄,朕一直悬着心,一旦恒儿媳妇出事伤了身子,让朕如何向皇妹交代?”

“对尹承善,朕是要大用的,朕记得母后说过,纵有万丈荣光没有知心人儿陪伴分享又有什么意思?表舅去后,母后也就...哎,朕着实不想皇妹的血脉永远得像母后姻缘受挫。”

皇后也满怀思念的说道:“母后倒是说过女儿是最像母亲的。”

“皇妹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朕对她诸多的愧疚,希望她晚年少受些苦,朕也看出来了,安阳回来之后,皇妹脸上笑容多了一些,提起丁柔时眼角眉梢满是骄傲,朕看得出,她暗示过朕,丁柔是继承母后衣钵的人。”

皇后怔了怔,显然这句话安国夫人没同她说过,可这话是犯忌讳的啊,安国夫人是喜欢丁柔还是...臣子的妻子是继承太祖皇后衣钵的人?“这...”

文熙帝自信的笑道:“无论朕传位给哪个儿子,断不会弄得天下大乱,时势造英雄——尹承善只能为臣,朕只是觉得遗憾罢了,不过臣子的夫人总比...入皇宫好,她的身份在那摆着,侧妃太委屈她了。如今看到尹承善对她的心思,朕心里头只有高兴。”

皇后默然,皇宫的日子还真不如一对平凡的夫妻,丁柔如果嫁给皇子王爷的话,可能会走上太祖皇后的老路,权威越高的男人越是有借口,越是有许多的迫不得已。

文熙帝抿了一口茶水,嘴角的皱纹深上一些,“御史清流恼人得很,朕不堵住他们的嘴,整日在朕的耳边磨叽,朕能体谅尹卿,换个人朕岂能容得?”

做皇帝的偏心是罪要不得的,但偏心也是帝王的通病,帝王看好的人才大臣偶尔犯错,他会稍加惩戒无伤大雅,但寻常的人哪怕犯得错在小,皇帝看你不顺眼,你就等着倒霉吧。

皇后淡淡的笑道,“快一个时辰了,陛下,外面下雪呢,臣妾看啊,您是有私心的。”

“哦,此话怎么说?”文熙帝王把握到了皇后别有用意,对于妻子时不时的小任性,文熙帝是包容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妃子再得宠都是妃子。

“您呀,定是想让安阳抱外孙了。”皇后笑盈盈低声说道:“不是吗?您可是有心让他们两个一起在炕上养病,干柴烈火的尹卿血气方刚,有对其夫人情深意重,他哪里忍得住?您不是想成全他们?臣妾猜测对了吧。”

文熙帝呵呵的低笑,因为皇后的话,他龙心大悦,但随后多了一分的为难,“尹卿是不容易忍住,但朕还有事情让他做,儿女情长不在此时,朕让他留在京城的日子不会太多,广州那边需要他坐镇,两广清洗过一遍之后离不得他。”

“他是总督杀手,陛下打算安排谁去做两广总督?做尹卿的上峰是最难的,臣妾听说啊,两广总督本是最为炙手可热的官职如今因为尹卿成了烫手的芋头。”

文熙帝笑容越重,“你又听进宫来命妇浑说,尹卿远不到总督杀手的地步。”

“浑说不浑说的臣妾不知,但听着这些臣妾心情会很好,尹卿是妙人,庶子有他的今日的成就,前无古人后面也难有来者。”皇后的笑容敛住了,很正式的说道:“不拘一格取人才,唯有陛下一人。”

文熙帝握住了皇后的手,她这话并非是为了尹承善而是为了宽慰他,他虽然重视尹承善,但尹承善庶出的身份在文熙帝王心中始终是一根刺。

“讽刺啊。”

他最看好的青年才俊,国之栋梁是庶子,公认的可承袭太祖皇后和安国夫人衣钵的女子不是他很宠爱的嘉柔县主,而是庶女丁柔。

文熙帝有时会感叹命运的捉弄,受过隐王之乱的苦楚,他以前对嫡庶分得很严,也导致了他一生没有嫡子。

“罢了,朕认命了,右都御史竟然还没皇后明白,因尹卿庶子身份弹劾于他,实在是愚不可及,弹劾尹卿以庶压嫡,他兄长哪个是争气的?只要他们有尹卿一半的才学,朕破格提拔他们。”

发了一顿的脾气,文熙帝反复想起来什么,略带几分愧疚的握住皇后的手,“让你帮着朕担着骂名。”

“没什么,只要陛下认为是对的,臣妾不在意准了杨氏为尹卿生母请封。”

随着尹承善如同彗星一样的崛起,他在两广又做下了铁面无私的事情,有人在正事上找不出他的毛病,转而抨击他庶子的身份,抨击他的生母是是妾室却有四品的诰命。

“树欲静而风不止,朕知晓尹卿没错,背后不见得是朕哪个儿子的手笔,尹卿碍着了他们的路,忠体为国,为朕,朕为为何不能赏赐他生母诰命?不是因为他娶了丁柔,只是为了他一身的才学,满腔的忠诚,朕不会受迂腐的小人影响。”

皇后放心了大半,看陛下的样子不会再责罚尹承善,规劝陛下也需要方法的,说重说直了只会坏事,皇后将安阳郡主当成女儿看,别看她最近最倚重辽王妃,但私心上皇后对安阳郡主更为亲昵,安阳有多在意丁柔,皇后也看出了一二,柳氏总是说丁柔是个死心眼儿,她虽然只在众人面前见过丁柔一面,但对她有了一分的亲近。

皇后想护着的人不多,娘家人才凋零,皇宫里的皇子公主各有心思,皇后在后宫沉浮这么多年焉能看不出,于是真诚善良并且知晓分寸的柳氏入了她的眼儿,她对安阳郡主是回护着的。

”来人,杖责尹承善五十板子。“

“喏。”

“给朕重重的打,命铁手张行刑。”

“遵旨。”

文熙帝莞尔一笑,“朕成全他同其妻子一起养病的心思。”

皇后也无奈的笑了,“丁柔清醒以后,指不定多感动,多心疼他呢,陛下做了月老的活。尹卿虽然挨了一顿板子,但京城的命妇会羡慕丁柔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肯为夫人不顾仕途,是个女人都会感动。皇后靠向了心有愧疚的文熙帝,有愧疚就是好事。她能稳稳当当的占占据皇后位置,除了同文熙帝的结发之情外,本身的手段心机也不少。

铁手张接了圣旨,整了整暗红的官袍,”走,伺候尹大人去。”

他领着同僚提着板子走出宫门,尹承善抬头看到他们手中红黑两色的板子不奇怪,反倒有暗自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挨板子也不是一次了,上次为了给安国夫人挨了一顿板子,也打出了他的名头,今日再挨一顿的话,也可以让自己长点记性,将这事永远的记住。

“皇上责打尹大人五十廷杖,以示警告。”

“谢主隆恩。”

尹承善磕头谢恩,他的双腿已经跪麻了,打了廷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还是天下第一知府,尹承善趴在了长条凳子上,肩头被侍卫压着,“头儿,可以了。”

“好嘞,我终于是开张了。”

铁手张是一个黑塔一样大汉子,胳膊上能跑马车,尹承善抬眼看了看他,“你是?”

“俺是姓张,人送绰号铁手张,其实俺没太用力,只是十廷杖下去杖璧了一个御史,五廷杖下去打断了一人的腿,俺真的没用力,但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让俺行杖了,今日不是陛下亲传的口谕,俺还不能痛快呢。”

尹承善脸黑黑的,皇上不是要他的命吧,铁手张摸了一把下颚的团胡须,“皇上可是说重重的打,下官不敢抗旨,走好,尹大人。”

尹承善的心凉了,铁手张举起的廷杖落下,尹承善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随后皱了皱眉,怎么不疼?难道是他已经疼到麻木了?铁手张到道:“尹大人还挺有骨气的,俺用力了,皇上说重重的打,重重的打就是打死不论。”

在外人看来,尹承善定是很疼的,每一下板子都见血了,可他不能说完全不疼,但没有疼得太厉害,也许重重的打是暗语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暗线

尹承善被铁手张打得屁股流血时,旁边看得人随着铁手张的板子落下心都跟着揪着,这得多疼,皇上是不是要打死尹承善?铁手张方才对尹承善说得都是实情。

震怒的文熙帝会打人板子,铁手张是挨杖责的大臣最不愿意面对的人,铁手张是个浑人,银子收买不成,大义凌然的名臣忠臣模样也不成,他最听皇上的话,于是揍人的机会不多。

“今日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了,尹大人侥幸不死,也得落下个残疾。”

“皇上岂会容许尹大人不接圣旨,罔负圣恩?”

“就是说啊,天下的人谁敢不接圣旨?陛下是借着尹大人给天下人个教训,陛下宠信有他有如何?违背了陛下的意思,照打不误。”

“尹大人真是糊涂了,为了妻子...啧啧,真没看得他还是痴情种子。”

“兄台这话少说为妙,嫂夫人也不是个和善的,您当心回去嫂夫人不让你好过。”

“...”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感叹,有人嘲讽,有人充做大丈夫,断不会为了妻子向尹承善一样愚蠢,当然京城的命妇和闺阁小姐们对尹承善都有几分的好感,这可比话本上的才子佳人痴情多了。

“主子,您不能去,不能去。”

嘉柔县主被跟在一旁的大丫头拉住了,嘉柔县主摔着胳膊:“放开我,我不能眼看着他被打死,我去求陛下...用我的爵位换他以一命,放开。”

“主子好糊涂啊,尹大人是生是死同您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娶了夫人,方才又说得那般绝情,您做得已经够多了,您在纠缠下去,陛下皇后娘娘也不会轻饶您的。”

丫头死命的拽着嘉柔县主,低声说:“您如果失去了陛下的宠爱,您哪还有今日的尊贵?”

“富贵我可以不要,陛下的宠爱我也可以不不要,我只想他活着...放开我。”

丫头都快被她拽倒了,但她知晓如果放任嘉柔县主胡闹冲进皇宫后,她想死都难啊,苦劝道:“主子也得为您名节着想,您让李大人怎么想?他是容许您...但在众人面前,您是李家的媳妇,主子,您是李大人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媳妇,同样也是陛下赐婚的,您不能仗着陛下的宠爱胡闹,主子,奴婢求求您,醒一醒吧。”

“外租奶奶为了太祖皇帝定亲都退了,我为什么不行?”

“嘉柔县主怎能同太祖皇后相比?”

嘉柔县主回头,见到一青布马车旁边站立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衣着单薄,但有一种高人的风采,“您请慎言,太祖帝后是天上的星宿,非常人所能比。”

“刘先生,你帮帮我,”

嘉柔县主停住向皇宫去的脚步,转而小跑到男子身边,满眼的恳求:“刘先生足智多谋,一定能帮我想出办法来,我不想看他死,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成的,刘先生,您帮帮我吧。”

那位被嘉柔县主推荐给燕王的首席谋士叹息,“冤孽,冤孽。”

嘉柔县主说道:“是不是有办法?”

“尹大人为妻子没接到圣旨,陛下不过是给天下一个交代,也想堵住御史们的嘴巴,并非真想要他的性命,两广以及江南官场引起的振动,尚且需要尹大人,陛下发现一栋梁之才不易,焉能轻易的废了?”

“可陛下让铁手张杖责,尹...他怎么受得住?”

刘先生失望的摇头,“嘉柔县主,铁手张除了下手狠毒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听话,让对陛下最为忠心的铁手张动手...陛下是防着有人趁此机会废了尹承善,他虽然清名才名传遍天下,是天下公认的才子,但同样的得罪了不少的人,几位皇子王爷多次俯身相交,许以重利他都回绝了,不得所用,也不能让旁人拉拢过去。“

尹承善并非是信阳王有不站队的资格,刘先生目光看向了皇宫方向,“陛下打他是为了保全他,多少大臣一顿板子打下去终身无子嗣?行仗的学问大着呢,嘉柔县主没理会陛下的苦心。”

“我...我无法看着他受伤,你说得再有道理,我也不想看他有事。”

“县主还是没明白,这顿板子下去给尹承善带来了多大的好处,利大于弊,尹承善老谋深算的人。县主断不可小看了后宅夫人的影响力。如今人心不古,礼教崩坏,妻妾成群者有之,广纳妾室者有之,为升迁道德沦丧也有之,尹大人为其夫人敢于拒接圣旨,说明他是个重情重信之人,前朝名士有多少...总之,嘉柔县主,尹大人虽然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但收获亦多,你不需要为他担心。”

刘先生做了个请的嘉柔县主上车的手势,眼里的亮光闪烁,“敝人是您推荐给燕王殿下,对您自是有一分感激,如今燕王殿下的太子之位有变化,县主还不明白,只有殿下得偿所愿,您才有了指望。”

嘉柔县主几乎将嘴唇咬破,下定决心说:“我知道,我不会给二舅舅闯祸,太子的位置是二舅舅的。“

”县主能如此想最好。“刘先生正了纶巾,随口说道:“想让尹大人少挨几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县主找错了人。”

准备死心的嘉柔县主停住了脚步,“什么意思?”

刘先生自觉失言,摇头说:“是我胡说,县主还是快点上马车...”

“告诉我?”

“告诉您也是没用的,尹大人的板子快打完了,你就算亲自登门也不过是得个闭门羹。”

刘先生欲言又止,嘉柔县主道:“我想听,快说。”

“尹承善之妻为何会受伤昏迷?在何处养伤?县主,解铃还须系铃人”

嘉柔县主眯了眼睛,尹承善的板子是打完了,她即便去信阳王府爷做不到什么,但是...嘉柔县主对刘先生拱手道谢,“多谢先生提点。”

她利落的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刘先生眼里划过一抹阴狠,只要不事关尹承善,嘉柔县主很是聪明,他爬上了马车,一名美艳的女子跪在他脚边,含羞的低吟:“先生。”

“乖。”

他抚摸着美人的练温暖的脸颊,冰凉的手掌沿着美人的脖子下滑,美婢穿得外袍宽松,外袍下仅穿着一件抹胸,**被他肆意的把玩,她不敢动,不敢躲,“先生。”

她被刘先生从地上提起,抱在怀里,刘先生的手几经被温暖过来,他继续揉捏着玉兔,变化着各种形状,调笑道:“想了?”

“奴婢是伺候先生您的。”

“所以我最疼你,不单单是你懂事,会伺候人,更为重要得是...你的眸子...让我好想...好想..”

他将婢女压在身下,脸上阴狠一闪而逝,重新恢复儒雅,“来,给我宽衣,我好好的疼疼你。”

“是,先生。”

美婢手解开刘先生的腰带,每一次都很疼,他根本就是个...可她是燕王赏赐给他的,她反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