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说的很明显,今晚他会带着护卫一起出门。

他丢出这样一句话,就是要看她会如何选择。

准备一路跟踪他,还是小心戒备足不出户,选择前者很有可能落入他的圈套,选择后者,万一他真的再次动手,定有死伤,她还会失去捉他的机会。

还真是奸诈。

和前世里的他一模一样。

“妹妹,”徐青安微微皱起眉头,“我始终没明白,你为何又决定要跟广平侯女眷一起入京。”

徐清欢道:“因为那具尸身。”

徐青安道:“那具尸身怎么了?”

徐清欢接着道:“那具尸身被人毁去了面容,用的手法干净利落,可见经常做这样的善后,真的被这样的人盯上,无论躲在哪里都没有任何用处,既然如此我们何必留在凤翔。”

徐青安点头:“我知道了,这样一来我们就更要小心,”说着他看向窗外,“我会多安排几个人在你和母亲房门外,驿馆里也有隶卒,就算有人想要进来行凶,只怕也是不易。”

在驿馆里有人护卫,如果走出这里呢?

宋成暄是不是料准她一定会出门。

“清欢在吗?”门口传来赵慕微询问的声音。

凤雏打开门,看到了赵家兄妹。

赵家兄妹坐下来。

赵二爷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终于查出了些眉目。”

说完这些,赵二爷犹豫地看了看徐青安,最终还是道:“我早就怀疑她的来历有问题,崔氏一族怎么就剩下她一个人,终于让我找到了崔氏的远房亲戚,她曾见过崔氏,我让人劝说了几次,她终于答应前来辨认。”

徐清欢心中一亮:“这个人什么时候到?”

“今晚,”赵二爷脸上浮起笑容,眼睛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她早就知道崔氏做了广平侯夫人,不敢得罪崔氏,答应我明日启程时会在一旁查看。”

“你疯了不成?”赵慕微道,“之前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又来怀疑母亲的身份。”

徐清欢道:“他怀疑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只要问一问,一切便都明白了,无论什么结果都对你们有利无害,从此之后你们也不用疑心重重。”

赵二爷道:“这样简单的事,为何不去做?果然是我错了,我定然去向母亲认错。”

只可惜有些事看起来简单,其实…暗藏杀机。

宋成暄定然已经察觉了赵二爷的举动。

所以…今晚,他们等来的会不会又是一具尸身。

驿馆外,几条人影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徐清欢拉紧了身上的斗篷。

“清欢,我们真要去吗?”

徐清欢轻盈地上了马背,不多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亮起了几支火把。

“徐大小姐,”孙冲快步走上前,“我们的人马已经跟上了。”

徐青安一脸惊诧:“你…不是在凤翔吗?怎么会在这里。”

“徐大小姐说的,”孙冲道,“与其害怕地躲避,倒不如迎上前来,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今晚注定他们要大获全胜。

徐清欢看着宋成暄离开的方向,追逐了那么久,总要有个结果。

是他抓住她,还是她抓住他,马上就会知晓了。

第五十六章 追寻

“那女娃娃跟上来了。”

张真人好不容易才追上宋成暄:“徐大小姐还真是有几分的胆识,若是个男子定能有番成就,不过就算是个女娃娃,在内宅帮夫婿主掌大局,也能成就一段佳话,没想到似安义侯那般,也能得这样的女儿。”

骏马疾驰,张真人话有些多,不禁呛了一口风。

“风寒露重,你年纪大了,可以先回去歇着。”

宋成暄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捋到了虎须。

张真人缩了缩脖子。

一个老妇人被人拽着向前走。

“慢点慢点,这么着急做什么,”老妇人道,“早知道这一路如此颠簸,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你们前来。”

老妇人说着干脆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再这样走下去是要死人的。”

拉着老妇人的小厮一脸焦急地看着周围:“这里不是落脚的地方,到了驿馆之后,侯府备着马车,就不用这样赶路了。”

今晚有些不同寻常,本来可以早一些赶到,谁知走到半路马突然受了惊,他好不容易将妇人从马车中救出来,马车却跑的没有了踪迹。

他本想去追马车,却又担忧这妇人的安全,不得已回来与这妇人一起沿着官路向前走。

幸亏这里离驿馆不算远,只要加快脚步,半个时辰内定然能够赶到。

可这是他的思量,妇人却百般不愿,刚走了不远竟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崔氏嫁去侯府,风光了这么多年,何时想过我这个婶娘?”老妇人喘息着道,“要不是看在二爷对我还有几分恭敬,三番五次地让人登门相请,否则就凭一百两银子,休想让我受这份罪,虽然我们小家小户,却也有的是骨气。”

小厮只能一旁赔礼:“您说的是。”

他愈是百依百顺,那妇人愈肆无忌惮,干脆伸出手来:“我渴了,快,拿水来。”

小厮皱起眉头:“我们还是走吧,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有人跟上来,我们可都要死在这里。”

听到“死”老妇人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过很快她笑道:“你别吓我,谁会向我下手,我不过就是去看看侄女儿…”

说到这里老妇人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有事瞒着我,崔氏根本不知道我会来。

是了,就是这样,上次我去寻崔氏,崔氏躲藏着不肯见我,如今怎么会主动让人来接我。

我不去了,崔氏身边那个妈妈凶的很,上次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打发我走,还说,我若是再敢前来纠缠,可能就没命花银子了。”

小厮一怔,二爷请了几次这妇人都不肯来,只得骗她说夫人想要相见,等将人接到驿馆之后再说出实情,眼见事情就要办妥当,却在这时候被这妇人猜中了实情。

老妇人忽然起身:“你若是不说清楚,我可不会再往前走。”

“没什么事瞒着您,您快些走吧!”小厮向周围看去,树影憧憧,仿佛有人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瞧,他吓了一跳,上前就要抓那妇人,“到了驿馆,二爷会向您解释。”

小厮的话刚刚说完,妇人抬起头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

月光将那身影照得格外清晰,他一步步走过来,却不发出任何的响动,如同鬼魅般。

妇人瞪大了眼睛,惊骇之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影子伸出了手,向小厮的脖颈上打去。

小厮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上。

妇人浑身汗毛竖立,她一步步后退:“我错了,我再也不来了,我这就回去,求求你饶我一命,饶了我吧!”

那黑影却充耳不闻,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向那妇人走去。

妇人大喊一声,转身向前跑,慌乱之中摔在地上,还没爬起却被人踩住了裙角,紧接着冰冷的手按在她的后背上。

她拼命地挣扎,只觉得身上一痛,滚烫的血冒了出来,妇人惊骇中抓起一把沙土向那人掷去。

似是被击中了眼睛,那人不得已后退几步,他再想上前,却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皱起眉头,转身就欲离开,却刚走了几步,就被挡住了去路。

火把亮起,照在那人的脸上,那人露出阴森的笑容。

赶过来抓人的孙冲不禁心中一凉。

这个笑容他一点都不陌生,在凤翔时他们抓捕杀害曹如婉的凶徒,那凶徒也是这般模样。

上次那个在他面前服了毒,这次他定然要抓个活的。

孙冲上前向那人的下颌抓去,阻止他吞下毒药,那人却扬起匕首,利落地插在自己脖子上。

鲜血喷了孙冲一脸,那人张开嘴吐出一口血,盯着孙冲不放,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见到这般情形,妇人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夜里格外的安静,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是能听到叫喊声。

有时候听到这种惶恐的声音,反而是个好事,至少说明人还活着。

徐青安抽出手中的剑,满身戒备地望着前面不远处。

那里有几匹马在吃草。

“人都哪里去了。”徐青安皱起眉头。

“在这,”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雷叔已经带着人围上去了。”

从凤翔走的时候,徐清欢雇了镖局的人手,让这些人远远地跟着,只要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立即知晓。

徐青安道:“妹妹,你怎么知道还会有人暗中盯着我们?”

徐清欢翻身下马:“在凤翔时,出现了一个杀人的凶徒,一个探子,他们目的明确,一个动手杀人,一个打探消息,动手杀人的是死士,从死士身上想要知晓些消息很难,抓住那探子也许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凤翔的探子被人发现的时候,有人善后,这个探子若是被人盯上,会不会也有人动手清理。”

宋成暄带人到这里来,也许就是发现了她的意图。

现在宋成暄应该就在附近。

徐清欢正四处打量。

一个声音响起来:“你是在找我?”

早在十年前雷叔就已经金盆洗手,在家中含饴弄孙,要不是故人的子女带着帖子前来,他定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雷叔在林子中穿梭,对自己如今的腿力,他还是十分满意的,走镖不是他所擅长,追捕探子却是他做了大半辈子的活计,虽然不知安义侯世子爷和大小姐如何知晓他这个人,但是先急人所急,才是对故人子女的做法。

徐大小姐所料的没错,这一路上果然不太平,也确然有人暗中盯上了这队车马。

雷叔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如今这个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离前面的身影越来越近,似是察觉了他的存在,突然转过身来,毫不客气地掷出手中的暗器。

第五十七章 宿敌

雷叔沉寂了多年,身上的功夫却没丢,手中短棍一扫,那些暗器顿时落在地上。

对付探子,必须要在几招内了结。

因为这些探子身上都带着许多暗器、毒粉往往伤人于无形之中,只要稍稍松懈就会着了他们的道。

雷叔抽出腰间的长鞭,缠上了探子的腿,用力一扯,那探子立即倒在地上,雷叔抓住机会揉身上前,就在他以为这探子再也逃不脱时,他手臂一疼,一条蛇紧紧地咬住了他。

杀蛇,削去皮肉,吞药,一切几乎在片刻之间完成,却也给了那探子逃脱的机会,雷叔就要再追上前,却从左右分别闪出两个人。

雷叔心一沉,他胳膊上已经受了伤,同时面对三个人,他根本毫无胜算。

难道这里就是他埋骨之地?

即便是死,他也要他们陪葬。

雷叔撸起袖子,顷刻之间几支精巧的弩箭向三个人飞去。

徐清欢顺着声音看过去,宋成暄就站在不远处。

她来抓的人,近在咫尺。

徐青安抽出配剑。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并没有影响宋成暄,他缓缓走过来,大约是眉眼上笼了一层月华,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冷淡,他牵起一匹马,看向徐清欢:“你要去看吗?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向前走去。

徐清欢正犹豫要不要跟随,徐青安已经挡在她面前:“谁知道他要做什么,现在就让护卫送你回去。”

这样的深夜里,万一周围设了埋伏,他们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宋成暄静静地等在不远处。

“没关系,”徐清欢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雷叔还没有消息,我怎么都要过去看看。”

徐青安不肯答应:“他这么晚带人过来,不像好人。”

徐清欢道:“我知道。”她从来没将宋成暄当成什么好人,他比李煦更会谋算,也比李煦还心狠手辣,在京城那些年,她对宋成暄和他身边的人已经有了些了解。

那时候李煦和宋成暄没有正式敌对,她知晓的那些还没用处,谁承想如今峰回路转,她提前与宋成暄相遇。

基于前世的认识,她也算是知己知彼。

宋成暄不是个好人,却不会暗中向妇孺动手,如果想要杀她,就会在这里设伏,何必费事来引她前去,这不是他的脾气。

“哥哥相信我,我心中有数,不会胡来。”徐清欢牵上马,追上了宋成暄的脚步。

没有让他等太长时间,徐家兄妹两个就走了过来。

三人上马前行,在这样肃杀的夜里,不慌不忙的马蹄声竟透出几分平静的气氛。

徐青安如同一柄绷紧的弓,专注而紧张地盯着宋成暄,宋成暄手指轻轻地勾着缰绳,姿势看起来十分放松。

宋成暄知道徐大小姐会追上来,但他并不为此担忧,这片林子足够大,徐家的人就算跟紧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他的人会很快捉住那探子,然后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家的护院包括官府的人在内,也只能白跑一趟。

没想到她却暗中安插了人手。

宋成暄侧头看向徐清欢,神情淡漠:“你早就知道我今晚的目的。”

“不知道,”徐清欢坦率地道,“我只是提前防备,人总不能在同一件事上犯下相同的错误。”

她指的是在凤翔官路上,他站在高处看着所有的一切,那时候就将她的一举一动摸得清清楚楚。

最终那笔税银虽然送进了官府,但是她有预感,最终还是会为宋成暄所用。

这一次,线索重新浮现出来,她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

她的确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受伤的雷叔捂着肩膀靠在树上喘息,其余三个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全都中了箭,箭头上的毒让他们已经难以站立。

宋成暄的护卫将雷叔团团围住,但是雷叔脸上丝毫没有惧色。

“我用的毒药没有人能解,”雷叔道,“我死了,还有三个人陪葬,也算值了。”

雷叔说完笑起来,转头他看到了徐清欢,笑容也就僵在脸上,虽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故人子女的性命被要挟,他不能坐视不管。

雷叔握紧短棍准备拼命。

“等一等,”徐清欢看向雷叔,“我已经知道宋公子不是幕后主使,宋公子也知道我只是一心查案,并没有故意与他为难的意思,这件事上我们不会弄得两败俱伤。”

仅仅在今晚这件事上。

他退一步,她也会退一步。

否则,就算她没有得手,也不会让他安宁。

她能做到这一点,他也不必要损失身边的人手,她算得倒是精准。

宋成暄也不想做纠缠,吩咐一声:“退下吧!”

围困雷叔的人手立即站在旁边,徐青安忙上前查看雷叔的伤势。

“没事,”雷叔着看向地上的探子,“到底是老了不中用,否则应该先一步拿下他。”

探子被雷叔和宋成暄的人用两种不同的方式捆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不是探子,是奸细。”

宋成暄的声音响起。

之前他问了她一个问题,如今回给她一个,也算是公平。

徐清欢道:“崔氏的身份有问题,否则死士也不会去杀那妇人,这样看来崔氏、广平侯都值得怀疑,你也是因此才会来到这里。”

这是宋成暄此行的目的。

“一开始我怀疑你是幕后主使,现在看来你并不是。”

宋成暄微微挑起眉毛,她的口气仿佛带着一丝失望。

从第一次见到她时起,他就觉得她知晓他的来历。

宋成暄道:“你从前可识得我?”

“在凤翔之前没有。”这也算是她的实话。

借着月光,她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一扬,他并不相信。

这样一个人,只会相信他看到的一切,不会被人轻易左右思绪,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

当年即便在太后娘娘面前,他装作温煦,那也温煦的猖狂。

要说最和善的一次,大约就是她准备回北疆,他来到马车前说那几句话。

之后在路上,她的人几次发现宋侯人马的踪迹,直到她去寻廖神医看脉之后,他的人手才没有再跟随。

因为廖神医断定她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