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老爷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犯错,我们就从他犯的第一个错误说起。

大家一定还记得在石头家里的那天晚上,徐三老爷向大家讲述了收养石头,救出赵曹氏的经过。”

徐清欢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些话已经被她反复思量了几遍。

“徐三老爷当时说:曹四不可能有这么小的遗腹子,曹老太太顶着质疑之声还要将孩子养在身边,恐怕那孩子跟曹家有些渊源,于是我就将曹家人的画像给石头看,石头看到曹家二小姐,高兴的不得了,嘴一直开开合合地想要喊出声,我就知道我找对了人,这事出在曹家二小姐身上。”

说完这些,徐清欢看向一旁的曹如贞:“贞姐儿和石头是双胞兄妹,贞姐儿直接养在曹家,可过了这么多年,她才敢确认赵曹氏就是她的生母,石头心智尚不如普通孩子,他如何能认出画像,所以…徐三老爷是在说谎。

那日晚上,他并非偶然出现在后山,他根本就是一直盯着曹家的举动,发现曹二老爷的异状之后,他就尾随着曹二老爷到了后山,最终找到被埋起来的石头,他必须收养石头,因为石头是他打开曹家的一把钥匙。”

说完这些,徐清欢转头看向徐三老爷:“三伯,我说的对吗?”

第四十六章 畜生

徐三老爷望着徐清欢,那双眼珠越发的幽黑,如同深渊般要将眼前一切吞没:“当年我捡到石头,又在曹家遇见曹氏,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我无法一一道明也是合情合理,徐、曹两家本来就是姻亲,我去曹家的次数多了,自然可以发现其中端倪,就算我说了谎,你们就能这般将我定罪不成?”

徐清欢没有回答徐三老爷的问话:“有了第一个错误,就会有第二个错误。”

所有人都望着徐清欢。

徐清欢道:“石头失踪了那么久,为什么与石头一起相依为命的妇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既没有想方设法去寻找石头,也不曾向赵曹氏送去消息。

之前我推断,那是因为她知晓石头会去复仇,这样一来即便石头不见了,她也不会声张,紧接着我却发现我推断错了。”

孙冲忍不住道:“石头心智也和寻常人不同,和他朝夕相处的人,自然知道曹如婉不是石头所杀,妇人定然会发现其中的异样。”

徐清欢点点头:“石头不见了,这妇人就会慌乱,她怎么能安安稳稳待在家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定然是有人安抚了她。”

孙冲道:“徐大小姐的意思,安抚妇人的是徐三老爷?可为什么不是徐二老爷呢?”

徐清欢道:“徐三老爷抚养石头多年,石头出了事,妇人就会想方设法告诉徐三老爷,自然也会听信徐三老爷的安排。

徐二老爷想要做到这一点却很难,即便用石头的性命做要挟,妇人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定有机会留下些线索。

所以徐二老爷想将这一切栽赃嫁祸给石头,应该在曹如婉死了之后就杀掉妇人,不会冒着危险让她多活几日。”

孙冲皱眉:“可那妇人的确多活了几日,这样一来你的推论就不合理。”

“我也为此事有过困扰,不过就是因为想通了,才断定真正的凶手并非是徐二老爷,”徐清欢道,“徐二老爷利用赵曹氏和曹家的恩怨设下如此的大局,绝不会出这样的疏漏,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徐二老爷并不知道石头心智有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杀那妇人的理由。

如果石头就是个孔武有力、身材高大的正常人,他自然有能力杀死曹如婉,赵曹氏母子与曹家的恩怨摆在那里,石头又恰好在此时没有了踪迹,那妇人大约也会怀疑一切都是石头所为,心生暗鬼就不敢声张,即便衙门找上门,那妇人想必也说不出什么对徐二老爷不利的话来。”

徐清欢说完话,衙差将徐二老爷带了上来。

徐青书见到父亲立即扑上去:“你们既然找到了凶手,为何还要绑着我父亲,快将我父亲放开。”

县丞冷喝一声:“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竟不知衙门里的规矩?本官谅你初犯,否则定然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衙差举起杀威棒,徐青书脸色铁青地退了下去。

徐清欢走到徐二老爷身边:“一切虽然并非因二伯所起,但是二伯手上沾了几条人命,还想全身而退吗?不如早早将实情讲出来。”

徐二老爷脸色一变再变,终于下定决心看向王允:“大人明鉴,我确然想要曹家的银子,但是我没想要杀人,原本也只是要绑走如贞,激起赵曹氏与曹家的恩怨,再从中寻找机会要挟曹家分那笔银子…没想到…后面的事都由不得我…现在仔细想来,都是被人一步步推着向前走…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说完这些,徐二老爷恶狠狠地看向徐三老爷,“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在背后害我,这些年我养你在家中,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徐三老爷一脸惊讶:“安义侯可有地方对不住二哥?二哥还不是觊觎安义侯的爵位,二哥因为贪念动手害人,与我又有何干。”

徐二老爷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故意让我听到与赵曹氏的交谈,引我找到赵曹氏的儿子,根本是你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我早知道赵曹氏的儿子心智有缺,怎么会做这样的安排…这样才会被官府抓个正着。

一切都是你在暗中算计,就是要将我推出顶罪,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你会悄无声息地吞了那笔银子,整个徐家二房也将落入你手中。”

徐三老爷冷冷地道:“二哥不愧是做了宗长的人,几句话就将罪责推给了我。”

“二伯说的是实话,他不知道石头心智有缺,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抓到,”徐清欢说完看向徐三老爷,“你在这里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让我们追查到二伯,却没有想到,就因为二伯的不知情,出现了不少漏洞。

二伯没有杀死那妇人就是其中之一,于是你不得不出手弥补,在我们找到那妇人之前,你必须要将妇人杀死,逼迫一个人自尽有很多手段,赵曹氏母子的命都握在你手中,你随便一句话,就能让那可怜人将脖子套进那绳索之中,你自以为一切都做得圆满,却不知正是这圆满让我怀疑了你。

只有十分了解整件事的人,才会将一切把握的如此精准,不论是赵曹氏、石头还是那死去的妇人,都像是傀儡一样任凭摆布。”

徐三老爷脸上露出几分阴鸷的神情。

“还有一点,”徐清欢接着道,“难道三伯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这样顺利地抓到你吗?”

一个人走到公堂之上,撩开袍子跪倒在地,半晌才抬起头:“曹家有罪,十几年前杀死救命恩人赵善,十几年后又为了保住这秘密,想要诬陷安义侯通敌。”

听到这话,曹老太太脸色大变,惊讶地看向跪着的人:“你…你疯了不成?”

曹三老爷抬起头:“儿子没疯,儿子只是不想一错再错,”他看向徐清欢,“多谢徐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就在王允大人带着二妹回到曹家的那一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事,心中难过悄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没想到,徐大小姐走到他面前。

少女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十几年前杀赵善时你可曾后悔?午夜梦回时,扪心自问可有愧吗?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便是再后悔也无法挽回了。”

往昔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里。

赵善的笑,赵善的慈悲,赵善的死…

他从不曾忘记,赵善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家人。

那天晚上,他没有为家人说一句话,任凭他被折磨而死。

从那时起,一切就已经成了定数。

“当年赵善的出现虽然会让曹家被怀疑与叛军有染,但是苏怀大人会尽力为你们申冤,赵善也会将事情解释清楚,很有可能曹家会无罪。可惜你们动手杀了赵善,现在为了遮掩这个秘密,一错再错,曹家终将被拖入深渊。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偿还你们在赵善身上犯下的罪。

我知道我们拿不到那笔银子,以曹老太太的为人不会将这一切交给曹大老爷处置,她应该会瞒着曹大老爷将银子放在另一个地方,曹二老爷做事慌张不可信,曹老太太能够托付的就只有三老爷了。

我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不是你们挽救赵善的机会,而是挽救你们自己的机会。”

曹三老爷脸上浮起坚定的神情:“我按照徐大小姐所说,故意去查看税银是否安放妥当,目的是引凶手找到税银,所以徐大小姐说的没错,谁出现在那里,谁就是凶手。”

徐三老爷嘴角忍不住抽动,他只听徐清欢叹了口气。

“你自以为很聪明,其实你就是个废物,隐藏了这么多年,设计了这样一个局,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可惜还是功败垂成,不但如此…你已经是一颗废弃的棋子,你效忠的人早就舍弃了你。

你毁了自己,也毁了徐家,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唯一牵挂你的张氏也被人所杀,你还真是…个没用的…畜生。”

听到这些话,徐三老爷顿时目露凶光,仿佛一下子被激怒了般。

第四十七章 怨妻

徐清欢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防备,仿佛轻易就能被人夺走性命。

徐三老爷的掌心发痒,很想走过去收紧手指,将她那柔软脆弱的脖颈拗断,那样一定会很痛快。

不过徐三老爷最终控制住了自己,微微笑着:“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不懂,我也不会认下这罪名,你还有什么把戏只管耍出来?”

徐清欢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没打算让你承认,只是回顾下你肮脏的一生。”

徐三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

徐清欢看向张家人:“现在我就来说,我那可怜的三伯母张氏如何丢了性命。”

张家人不约而同地上前将徐三老爷团团围住。

“清欢,”张大老爷道,“你放心说吧,有我们在这里会护你周全,那畜生不敢加害你。”

张家人听到徐三的所作所为,又是愤慨又是惊惧,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妹妹嫁的是这样一个人。

可他们现在也想不明白,事情过了十几年,徐大小姐怎么能推断出妹妹是被徐三所杀?

张大老爷长吸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你慢慢说,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

徐清欢颌首,转头看向王允:“王大人给我看的那封书信应该是赵冲所写,只不过不是写给赵善的。”

曹三老爷道:“这封信确实不是从赵善身上找到的,而是前一天被人放在了我们家堂屋里。”

曹老太太在曹三太太搀扶下又坐了下来,苍老的脸上皱纹更加的深刻:“见到这封信我就知道,当年安放那些税银的人找来了。”说着她向门外看去,仿佛还能看到曹家高大的门庭,如今它们就在她眼前摇摇欲坠。

半晌曹老太太才接着道:“当年赵善死了,我们就以为这桩事再也没有人知晓,现在想起来真是愚蠢。”

徐清欢道:“赵善与这笔税银本就没有关系,你们杀了个无辜的人,怎么可能就此高枕无忧,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定不会放过那笔银子,早晚会将一切要回去。”

曹老太太点点头:“是啊,他回来了,整个曹家也只能任他摆布,”她用软布擦了擦眼角,仿佛要抹去眼中的阴霾,“唯有让他在朝廷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得到银子,曹家才能真正地安宁,可是曹家已经被朝廷盯上,想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徐清欢道:“索性的是,他已经为曹家想好了法子,交到了你手上,你可以利用这封信,反咬一口,假称赵善当年接近曹家是为了自保,曹家发现赵善的用心之后要对赵善下手,赵善却因此脱逃,曹家这些年想要将功折罪,一直在寻找税银下落。

按照书信上的内容,税银其实早已经被人接应运出了凤翔,这个运走税银的就是真正的通敌之人。”

曹三老爷羞愧地低下头,他从小读书,随口就能说出许多关于礼义廉耻的教义,可他差点就与禽兽为伍:“当年想要运走这笔税银不容易,只有几个人能做到,其中一个就是领兵在凤翔追捕叛军余党的安义侯。”

徐清欢心中一片清明,这就是前世这桩案子的结果,父亲的死恐怕就是因为这笔税银,苏怀定然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可证据确凿他无法为父亲伸冤,所以从大牢里出来之后,他不想再入仕,宁愿就此归家养老。

前世曹大老爷也算立下大功,踩着父兄的性命重新入仕,虽然朝廷碍于颜面,对父亲的罪名秘而不宣,但是曹大老爷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安义侯是个罪人。

一切都对上了。

徐清欢再次问徐三老爷:“你一定很恨我父亲吧?当年你算计好了从赵冲手中接下这些银子之后,立即就运出凤翔,却没想到我父亲破城如此之快,打乱了你的计划,造成你无法在约定地点拿到这笔银子,这笔仇你自然要报。”

徐三老爷极力控制,额头上却依旧青筋浮动。

徐清欢向前走了两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徐三老爷看得更清楚一点。

四目相对。

少女的神情平静如水,不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安宁,却仿佛在徐三老爷心中烧了一把火,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人握在手心无法逃脱的感觉。

当年安义侯破城带给他的就是这样的挫败感。

徐清欢看一眼门口,常娘子已经从外面走进来,在周耳边吩咐着什么。

常娘子察觉徐清欢投过来的目光,她立即默契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吩咐常娘子的事已经办妥当。

徐清欢道:“做了那么多努力,你怎么能让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碌碌无为藏在人群中,支撑你的就是一鸣惊人的信念,你要向世人证明你的能力,所以你必须要拿到你该拥有的一切,当时你准备冒险接那笔银子。”

徐三老爷目光一深,仿佛回到了叛军大败的那一天。

赵冲真是不中用,才闹腾了几日就如此收场,可他还在这里,他要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只有将那些银子处理妥当,才能立下大功,才能证明他存在的意义。

虽然安义侯已经攻进城内,他却不能怕暴露在人前,就此放弃。

他拿好赵冲给他的信物,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去寻找那些叛军。

徐三老爷想到这里,耳边响起徐清欢的声音:“你没想到,意外再一次发生,张氏发现了你的行踪。

无论你如何遮掩面容,和你最亲近的妻子都能一眼认出你来,你和叛军的交谈也定然被她听见,叛军自然不会留她性命,那时也许你还想过救她,可惜张氏是个最善良不过的女子,她心中通晓大义,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变成个罪人。”

张氏的面容浮现在徐三老爷脑海中。

她是那般的温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对他报以柔软的笑容,他也曾沉迷在她的微笑之中。

他和颜悦色地劝张氏先离开,承诺日后定然会给她一个解释。

可张氏却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纤细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态度坚定不移:“夫君,你悔改吧,现在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悔改,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怎么就不理解他。

她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央求。

张氏的话终于让他心生厌烦。

最关键的时刻她不但不懂得帮他,还跟安义侯一样做他的绊脚石。

他一把将她推开,如果她聪明的话,就该闭口不言乖乖地离开,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那个愚蠢的女人却又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

“郎君,妾身既然嫁给了你,就要一心向着你,绝不能看着郎君误入歧途。”

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他用力将他踹开,她却再次爬过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争吵的声音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他就彻底没有了机会。

“我们去找侯爷,侯爷会为你说情,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被发配,我也陪着你去。”

她有多看不起他,宁愿相信安义侯,也不相信他。

他竟然才发现她是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他愤怒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张氏,他怎能败在一个女人手中。

张氏仿佛笃定他不会伤害她,竟然毫无惧意。

无休无止的纠缠终于让他愤怒,他一剑刺了下去。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张氏抖动了一下,抱着他的手再次收紧。

他红了眼睛,又一次落下手中的剑。

从张氏身体里涌出鲜血浸透了他的裤子,可她依旧不肯放手。

他踹向她那柔软的身子,手里的剑也不停地刺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她不再动了,身体安静地伏在他身上下来,那双手却依旧拉着他不放。

到死也不知悔改的女人,不配让他有任何的怜悯。

他弯下身拗断了她的手指,清脆的声音过后,他终于甩脱了她。

踢开张氏,他立即前去接应税银,却发现押送税银的叛军都不见了,那一刻他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看着满身的鲜血,耳边忽然又响起张氏的声音。

“夫君,你悔改吧!”

被张氏抱过的腿一阵抽痛,他抱着腿在地上翻滚,总觉得有个东西紧紧地将他那条腿缠住,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脱,他拿起刀向自己腿上砍去…

虽然后来郎中治好了他的腿伤,可每次只要想起张氏,他的腿都会疼痛不已。

他甚至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张氏就趴在他的腿上…

想到这里,疼痛再次从徐三老爷腿上传来。

真真切切的感觉,让他分不清什么是回忆什么又是现实。

张氏果然还在那里,她仰着头正嘲笑他。

“我要杀了你。”

徐三老爷攥起拳头挥向“张氏”。

第四十八章 诛心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

却不是“张氏”的,而是他的。

徐三老爷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还没回过神,手臂就被人强行压在身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弓去,就像是在认罪,眼前的迷雾也终于散开,只见一个男子正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他的腿,哪里是张氏。

周一脸的委屈,他可是名将之后,现在竟然来抱着一个男子的腿,还抱得如此屈辱,常娘子吩咐他这样做,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扭捏上前。

周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常娘子,常娘子点点头,他只好将额头蹭在徐三老爷的腿上,露出柔软的后颈。

紧接着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脖颈和肩膀上。

周不禁打了个冷战。

常娘子的手如此的凉,让他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徐张氏的伤口多在颈部和后背,虽然过了许多年,徐张氏的尸身已经腐坏,但是她尸骨上还能找到利刃留下的切口,锁骨、两背胛、脊骨、脑后都有致命痕。”

常娘子说着手比作刀刃贴在周的下颌上,手掌滑动,软软的似绸缎拂面,让周紧张地屏住呼吸,不由地吞咽一口。

“徐张氏锁骨伤痕是沿此刺下,割断了一半的脖颈,那时她就已经没有了生机。”

张大老爷的眼睛开始红了。

常娘子接着道:“查验徐张氏的尸骨还能看到,她的两臂、前胸、十指骨骼尽断,头上、两腿骨有裂痕,应是重击所致。”

常娘子说完站到一旁。

仵作也向王允交上验尸的文书:“叛军多用的是刀、枪、戟等物,徐张氏尸骨上留下的应该是剑痕。”

徐清欢道:“十年前凤翔一役死者甚多,许多百姓都死于叛军之手,他们的死状却和三伯母十分不同,三伯母受伤的地方更值得让人怀疑,只有这样死死地抱住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的伤口。

遇见叛军,女眷自然要逃命,什么人会让她抱住不放?巧合的是,徐三老爷的腿在那时受了伤,三老爷这些年腿伤明明已经愈合,却仍旧不能如常人般走动,除了是人前示弱更好的隐藏自己之外,还有心魔作祟…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徐清欢看向周,周这才起身离开。

徐三老爷却依旧僵立在那里,当年被张氏抱过的那条腿不停地打颤。

周抱住徐三老爷伤腿时,徐三老爷的模样他们已经看到了,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有如此表现,可见徐大小姐推断的是对的。

张家已经有人开始哭泣,当年认尸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们至今还记得自家妹妹的惨状,那时候他们以为是叛军所为,张大老爷生怕徐三受不住,提了酒去安慰徐三:“你要好好活着,素娘才能安心。

将腿上的伤养好了,再纳个继室好好过日子,你放心…素娘和张家都不会怪你。”

他哪知道,他面前的就是杀死妹妹的人。

妹妹那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张大老爷压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上前几步一拳向徐三老爷挥过去。

徐青安早就松开了徐三老爷的胳膊,在愤怒的张家人面前,徐三老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顿打来的是太晚了些。

迟到却总好过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