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上天也容不得你在府里祸害爷和我们,所以才让我发现。”

霍姨娘被傅秋宁说的心慌不已,只是输人不输阵,如今证据什么的都在自己手里,水儿又是死无对证,她自认为这一局自己根本就是赢定了。

“你是不是想着,水儿死了,证据都在你手里,根本不怕我翻案?”傅秋宁冷笑一声,伸手从金凤举手中拿过那只耳坠子,仔细的打量了几眼,才喃喃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这对耳坠子锁在箱中吗?并不是因为它名贵,而是因为……我戴着这个东西敏感,雨阶和剪枫她们生怕小丫头不知道,给我戴上,就有的罪受了。”

傅秋宁一边说,就将那珊瑚石耳坠子向自己的耳朵上戴去,却被金凤举一把抓住了手腕,听他沉声道:“够了秋宁,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用不着戴它,平白的又要受罪。”

只是傅秋宁却仿若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终究还是将那耳针穿过耳眼,红色的珊瑚石便紧挨着她的耳垂,红闪闪的煞是漂亮。

江夫人江婉莹等都紧张看着她,金凤举却是痛心的看着爱人,他知道傅秋宁心慈,听到水儿被灭了口,是以心中大恸,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不如说是她悲痛之下的自虐行为。

在金凤举的心中,并不觉得那个小丫鬟有什么可怜。他已经调查过,那丫鬟贪财,并非是被逼迫才做了内鬼。就算是被灭口,也不算冤枉。因此他抓住了傅秋宁的手,轻声道:“秋宁,水儿不是被迫的,你不要想着若是不将她撵出府去,她就不会死这种傻问题,以她的性情,国公府绝不可能留她,不然异日就是个大祸害,所以她的死,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快,把这东西摘下来,你看皮肤都红了。

傅秋宁对于珊瑚石算是十分敏感的,只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整只耳朵便都变成红通通的,皮肤上分布着一片一片的小疙瘩,而且这红色和小疙瘩正在向脸上蔓延。

不需要再多语言,只这一只耳朵,就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霍姨娘的眼神从震惊慢慢转向绝望,而江婉莹也默默闭上了眼睛。江夫人则是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在霍姨娘的身上。

傅秋宁将珊瑚石耳坠子取下来,递回给金凤举,她的手指也开始发红了。看着霍姨娘,她淡淡道:“珊瑚石是难得不假,所以当日爷也曾给过我一个珊瑚石手镯,却是根本不能戴。因此你送了这对耳坠子之后,我只是将它锁起来。之后风雅楼里屡屡出现内鬼翻箱倒柜,却又没有东西被偷走,我和剪枫雨阶都十分疑惑,可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直到正月里的一天,我去爷的书房,见那书柜脏了,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在书架下扫出这只珊瑚石的耳坠子,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自己疏忽下犯得致命错误而做的一个弥补的局。真是好聪明的玲珑心思啊,到时候既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又能不露痕迹的陷害了我。只是水儿一直没得手,你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前日她得手了。可是霍香绵,你没想到吧?虽然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了,上天却留下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把柄在我手里,你没想到我根本就戴不得珊瑚石的首饰吧?”

霍姨娘的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八个字,那便是:造化弄人,天要亡我。

“原来爷和奶奶早就知道了,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将这坠子放回去?为什么还要让我昨天扫它出来?”霍姨娘忽然失控的大喊着,怨毒的盯着金凤举,却听他淡淡道:“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本来想着,留着你这样一个内鬼,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当一枚棋子。只是如今看来,圣心早定,留不留你这样一枚棋子,都没什么作用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昨日为什么会同意你去打扫?”

霍姨娘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曾经温柔体贴的丈夫,目光就像毒蛇一样冰冷无情:是了,他本来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即使有了傅秋宁,让他对自己再没了宠爱,可是那份关心始终没少,他会为了不让女儿被人欺负看轻,而隔几天就去过一夜,抱着女儿让下人们都看见他们父女亲热的模样,送女儿贵重的东西告诉别人他还很看重这个院子。是自己,是自己身不由己,从被父亲秘密请武师教给自己一些功夫的那一刻,一直到把她嫁进靖国公府,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她,即使没有傅秋宁,也注定不属于她,她和他之间,只是也只能是仇敌。那些曾经的轻怜密爱,已经是上天怜惜才赐给自己的。

霍姨娘后退了两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她知道是自己的眼泪蒙住了眼睛。耳边响起金凤举冷冷的声音,命人将她拖出去关在柴房,她不自禁的就向江婉莹看过去,绝望的眼神里是对自己这个盟友的最后一丝怜悯和劝告: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最起码还能看到这个男人,还能用儿女来拴住他的一缕牵挂,这真的就很幸福了。

可是她不能大声的说出来,她不知道江婉莹能否领悟自己这一眼的含义,她只知道:其他人或许还有幸福的机会,可她……没有了。

“难怪当日田雨和秋霞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我傻,当日我心高气傲,对眉云和香绵都没什么好声气。可秋霞偏偏和她要好。我问了她几次,她却说我身为当家主母,不宜树敌太多。那时我竟相信了她这番鬼话。唉如今看来,原来她们早就是太子的人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霍姨娘的事情过去了不到两天,金绣贞就病了,因此金凤举连忙请了太医过来,等太医走后,江婉莹很是好声好气的和他说了会儿话,这才慢慢将话题引到正题上。

“行了,别老想着了。虽然她是内鬼,可终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没被她害到。”金凤举吹着茶,慢慢啜了一口,才抬头道:“刚刚刘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贞丫头这次怕是有些罪受,你若是觉着力不从心,家里的事情就让燕芳管一管,秋宁是不行的,太后还等着她的新戏,这两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江婉莹道:“家里的事我是熟悉了的,倒也算得心应手。只是这件事情,我心里委实放不下。爷和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会儿还能安之若素,只怕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有好几夜不能安睡吧?唉我只可怜了如丫头,她和翼哥儿三丫头不同,素日里是愿意和我亲近的,如今她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爷打算怎么样安置她?”

“我问过如丫头,她说愿意和她哥哥姐姐们一起住,所以就送去风雅楼了。”金凤举又喝了一杯茶,想了想叹气道:“你也不用总想着香绵了,虽然她做出来这样事,没有放过她的道理,只是我查过,她却也是奉了父亲的命令不得不为之,水儿也是别人杀了之后才告诉她的,并非她的主使。更何况,她总是如丫头的母亲,所以我不会做的太绝情,我打算关她几日,把她送回娘家也就是了。”

江婉莹目光一闪,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托付

“二姑娘的病怎么样?太医怎么説的?”回到风雅楼,已经是亥时了,傅秋宁正在镜前卸妆,见金凤举回来,似是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説什么,只是问起了金绣贞的病情。

“嗯,就是着了凉,如今正热着,刘太医开了药方,説是怎么着也要发散几天才能痊愈。”金凤举走到傅秋宁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慢慢替她梳理着那一头如云秀发。

“怎么不在清婉阁过夜?你今晚儿过去,不单单只是要瞧二姑娘的病吧?也总要让婉二奶奶安心才是。”傅秋宁站起身,见金凤举的大衣裳还没脱,知道他心中终究是难受,于是便替他将衣裳脱下来,一边随口问了句。

“已经安过她的心了,我若是留在她那里过夜,才会让她起疑心呢。须知过犹不及,如今做事更是要小心谨慎,免得一不小心就露了形迹。”金凤举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摩挲着。

“怎么説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們,泄露出去的那两次消息,还凑巧帮了爷一些忙。所以,由她去吧,爷心里就别恨了。仇恨这东西,沾染上倒是容易,放下却难了,而且最耗力气伤身体的。所以,纵然有恨,也得去恨值得的,别为这些不值的事情伤身。”

傅秋宁知道丈夫心中难受,轻轻替他顺着胸口,一边温婉的劝了句。

“嗯,我明白,秋宁不用担心我,只是一时间难受罢了。”金凤举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特意和我説,让我跟婉莹透露过几天送香绵回娘家,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就不得不让爷帮我传这个话了。”傅秋宁微微一笑,见金凤举仍是有些不解,她便走过去,坐在对方身边,悄悄道:“爷过两天大概就又要对我发一次火了。”

金凤举只略微想了想,便瞪大眼睛,看向傅秋宁道:“你……你不会想瞒天过海暗度陈仓吧?”

傅秋宁点点头,轻声道:“爷説过,她也是奉父亲之命不得不从,水儿她本来也是给了银子让对方远走高飞的,却是她爹狠心派人灭了口才告诉她。如今看来,其实除了这个身份,她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损害咱們家的事,她又是如丫头的亲娘,倒不如给条活路,只是我虽然有这个心,却还是要问爷的意思。外头的大事我不懂,爷若説不能纵虎归山,我不会一意孤行滥好心的。”

金凤举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罢了,连你都能这样想,我毕竟也是和她有了一个女儿的。离京一千里外,就是咱們金家的根基所在,那家庙里供奉着许多先人,至今仍有子弟留守打扫,也算是安全的。”

“那我就替她多谢爷了。”傅秋宁终于松了口气。倚在金凤举身上脉脉闭了眼睛,心中暗道:若这是在小説中,不知多少人会骂我圣母滥好心。可是,我只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既有难处,又于我,于金家无害,为什么明明能施援手却不施呢?反正,她这一生,是不可能再和金凤举在一起了,这用来成全我的私心,已是足够。

小小的窗子透出一点幽光,是黄昏了吧?太阳下山前的天空一定很美,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认真地好好看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沉着的脚步声,不是那每次来去匆匆送饭的老仆。霍姨娘,不,现在应该叫她霍香绵了,她霍然转身,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到最后,那目光却渐趋平静。

“爷是来送我上路的吗?”无惧的看着金凤举,早从自己进了金府大门那天起,霍香绵就做好了获得这个结局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从前总是忍不住抱着侥幸,而今天,这一点侥幸全部消失了而已。

“是要送你上路,却不是现在。”

金凤举看着面前这个仅仅三天就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妇人。曾经,她也是貌美如花,他还记得,成婚后第三日才去她的房间,那青春妙龄的少女含嗔带笑的娇俏模样。后来虽然随着秋宁的出现,他一颗心全都给了对方,却也没想到,不过区区几年时间,他的妾侍竟会成为一个奸细,成为自己的敌人。

“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绣如。”

其实到这个地步,两人早已是无话可説。金凤举之所以还来见霍香绵一面,并非是旧情难断,只是想为这么多年两人之间那不多的情分做一个了断而已。

见他扔下这么一句话,接着便转身而去,霍香绵终于忍不住了,扑到金凤举身后,痛哭道:“爷,妾身知道错了,知道如今説什么都晚了,只求爷看在四姑娘也有爷的骨血份儿上,万万要好好照顾她,别将她送去清婉阁,务必将她送去风雅楼,如此,妾身死也瞑目了。”

金凤举站住脚步,忽然冷笑一声,喃喃道:“你們自己做了错事,波及了孩子,却都要秋宁替你們担着。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若是你能坦白,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你,可你非要一意孤行,走到今日地步。你説四姑娘不去风雅楼,你死不瞑目,这无非都是因为秋宁心善仁慈,可你当初害她之时,可曾因为她心善仁慈而犹豫留情过?如今却把自己的骨肉托付给她,你……你怎么还有脸説这样的话?”

他説完,只听霍香绵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却是一句话也説不出来。金凤举叹了口气,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只想快些回到傅秋宁身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走了。霍香绵抬头看去,夕阳下,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却是再不曾回头。

“爷回来了?”

傅秋宁正和剪枫説可以摆晚饭了,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金凤举大步走进来,剪枫连忙退出去,这里傅秋宁起身,还不等説话,就猛的被丈夫拽了过去拥在怀中。

“怎么了?爷……去看过霍姨娘了?她……怎么説?”傅秋宁有些诧异,却是柔顺的任他抱着,一边轻声问道。

“去过了。她什么也没説,只説要把四姑娘放在风雅楼中,如此她即便身死,也能瞑目了。”金凤举轻声回答,怀中温软的身体奇异的安抚了他的怒火和疲惫。

“她竟这样的信任我?”傅秋宁忍不住笑了,然后抽身出来,看看左右无人,方在金凤举脸上飞快亲了一个,小声道:“放心吧,四姑娘在我这里,我也会一视同仁的。”

“秋宁,你……你为什么就这样善良?你难道不觉着这对你一点儿都不公平吗?她們凭什么?做错了事情却要你替她們担着那些责任?秋宁,你……你心里就没有怨愤吗?”金凤举握着傅秋宁的手,的确,自己的孩子只有放在傅秋宁这里,他也才能觉得安心。可是他深深觉着,这对妻子实在不公平,这让他对霍香绵愤怒的同时,就连自己都怨恨起来,偏偏他虽为侯爷,这种情况却也无能为力,因此心中积蓄的这些情绪就忍不住爆发出来了。

“人們总説,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是在我心里,却是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傅秋宁理解金凤举这时候的感情,其实她觉着挺奇怪的,不就是养几个非亲生的孩子吗?怎么自己都没有怨言,丈夫却如此激愤?要是按照他这种思想,现代社会怎么可能还会有收养孤儿的好心夫妻?怎么会有那么多不计酬劳的义工?

“好人有好报,这不过是劝人方罢了,你看世间有几人……”金凤举苦笑一声,不等説完,就听妻子笑道:“爷何必去管世人怎样,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在妾身眼里,爷纵然杀伐决断,但你也算是个好人,如今可不是位极人臣呢?而对于妾身来説,虽然早先受了些磨难,可是你如今再看看,莫要説府中几位姐妹,就算是这世间的女人,又有几个能比妾身更幸福的?爷你这样激动,究竟是为哪般?”

“怎么这最后一句,听着倒像戏词似的。”金凤举心中唯一余下的那点芥蒂也一扫而空。忍不住抱紧傅秋宁,轻声道:“娘子説的对,世间能如我一样幸福的男人,又有几个?”

正是两情缱绻之时,忽听门外一声咳嗽,接着剪枫的声音响起道:“爷,奶奶,饭已经摆上了,哥儿姐儿們都在饭厅里等着呢。”

傅秋宁脸微微一红,就在金凤举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沉静吩咐道:“知道了,我們马上过去。”

金凤举则瞪了剪枫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就故意的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你們奶奶护着你,就这样放肆,等着,将来有你的小鞋穿。

剪枫心里很冤枉:我真的只是来喊爷和奶奶吃饭啊,再不过去菜都凉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疑惑

“这道东坡肘子火候儿掌握的不错,真正做到了皮酥骨烂,四丫头,你别只吃那些素菜,这肉也得吃一些,那么瘦的身子骨儿,你看看你哥哥姐姐們,哪一个像你瘦的那样?”

金凤举夹起一块酥烂的瘦肉,放到金绣如碗里,见她大口大口吃了下去,他才微微一笑,正要往自己嘴里扒饭,就见女儿抬起头问道:“爹爹,我娘亲怎么还不回来啊?这府里的下人們都説,娘亲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我问玉露姐姐和秋玉姐姐,她們却説一定可以,爹爹,姐姐們不让我问爹爹和大娘,可我实在焦心得很,我娘……我娘她到底怎么了?就算是二哥和三姐姐的娘,当日虽然被撵了出去,可也总知道是在庄子上,怎么我就不能知道我娘去了哪里呢?”

金凤举被女儿问的一窒,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金绣如这般年纪,又怎么可能明白她母亲的身份所带来的后果,她只会想着自己失去了娘亲,从此后就是孤单一人。这对孩子来説,无疑是最残忍的。

正踌躇不知该怎么答好,就见傅秋宁也夹了几粒糖拌花生米放在金绣如碗里,呵呵笑道:“四姑娘的娘和你许姨不同,你外公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很远的地方,要完成一件大事,你素日知道,你母亲也有一些本事,所以啊,你外公就把你母亲叫回去帮他做事,因为这一去要好几年,你母亲生怕不能妥善的照顾你,就把你留在府中,等你慢慢长大了,説不定哪一天,你母亲就回来了。”

“大娘説的是真的吗?你説我娘是因为有本事,所以才被外公叫出去为皇帝做事?就是去年端午节来咱們家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吗?可我平日里也没觉着我娘有什么本事啊?”

金绣如先是兴奋,但目光旋即就有些怀疑,她毕竟也不是很小了,有些事情虽然不懂,却是懵懵懂懂的知道一点儿。

傅秋宁面不改色道:“你还小,你母亲的本事怎么可能知道全呢?你外公如今和你母亲都出发了,她就是怕你伤心,又怕你缠着她一起去,所以不敢和你説。你母亲临走前和大娘説了,让大娘好好照顾你,等她协助你外公办完了差事,就会尽快回来的,或许三年,或许五年,忍这一时想念,就可以团圆了,好不好?”

金绣如低头想了想,觉得傅秋宁的话有些道理。于是郑重一点头,轻声道:“好,我听大娘的话,等着娘亲回来。是了大娘,我要和大姐姐一起住,我喜欢她的点点,这样晚上我和大姐姐睡在一起,就让点点睡在我們中间好不好?”

“好好好,就依着四姑娘説的办。”傅秋宁微微一笑,于是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金凤举感激的看着她,秋宁便微微一笑,夫妻两个自是心照不宣。

金绣如如今还小,只能撒谎来维持霍姨娘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随着她慢慢长大,终有一天她会明白这其中利害,到那时,即使她知道了真实情况,也不会蛮不讲理的去怨恨金凤举了。

“翼哥儿,一个东坡肘子你都快吃完了,怎么连那大肥肉也不放过?”傅秋宁刚刚安抚了金绣如,就见金振翼的筷子偷偷向那东坡肘子的大肥肉伸过去,这家伙绝对是一日无肉不欢类型的,尤其喜欢肥而不腻的肥肉,这东坡肘子正是他的最爱,只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傅秋宁从不许他吃得太多,此时听见大娘一声吼,这小子意识到计划失败,不由沮丧的将筷子撤了回来。

金凤举含笑看着,也不去帮儿子求情,心里只想着这妻子在儿女們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已经要凌驾于自己之上了。孩子們首先怕他,亲近次之。可对于傅秋宁,孩子們首先却是亲近,接着才是怕,这孰高孰低,可不是一目了然呢?

正在心中想着,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金管家这是……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就见金明的身形出现在门前,一张脸苍白如鬼,但是他却勉强做出镇定的样子,只是一只脚跨进了门槛之后,另一只脚却忘了抬起,“啪叽”一下就绊了个大马趴。

“金明,怎么了?”

金凤举忙站起身来到金明面前伸手扶起他,却听金明道:“爷……爷快随奴才去看看。”説完这奴才竟不顾尊卑,拉着金凤举的手就奔了出去。

“这是唱得哪一出?”傅秋宁皱着眉头,见众人都忍不住好奇的探头向外看去,她便镇定道:“什么事日后自然知道,现在先用心吃饭,翼哥儿,那香菇油菜味道不错,你吃一点儿,别只管盯着肉。”

一顿饭堪堪吃完的时候儿,就听外面守着的小丫鬟窗花惊呼了一声,接着跑进来惊慌道:“奶奶,前院不知什么地方走水了,从这儿都能看得见火光。”

“啊……”剪枫等都惊呼出声,傅秋宁也和几个孩子走出门去,只见远处的天空都被火光映的红彤彤,也不知是哪里不小心走了水,竟是这样大的声势。

在金振翼身边服侍的白露便叹道:“怪不得金管家那么个惊慌失措的样儿呢,奴婢在这府里呆了这些年,还真没经历过这种事。就是过年过节时放鞭炮,各处也都有人严加防范,今日这是怎么了?”

傅秋宁心中一动,看着那火光暗暗疑惑,心想金明跟着金凤举走南闯北,经历过多少大事?就算哪个地方失了火,他命人去救也就是了,至于慌成那个模样来找主子吗?若説是什么重要地方失了火,倒也勉强説得过去,可前院不过是会客的正厅所在,哪里有什么要紧地方?府中最要紧的就是金凤举那间书房,偏偏是在后院的,而且这火很明显是金明和金凤举离开之后,才烧了起来,之前那么点火势,怎么也不至于就让金明面色大变吧?

因心中揣着疑虑,只是也得不到解答,见众人都以为金明是因为失火才惊慌失措,傅秋宁自然也不会戳破,命丫鬟們将几个孩子领下去休息,她这里又打发人去康寿院和上房问问金老太君和江夫人以及老国公爷的情况,待下人們回来禀报説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来,在梳妆台坐下慢慢卸着钗环,一边等金凤举回来。

且説金凤举,他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地方走水?那把火就是他嘱咐金明悄悄放的,以掩饰他刚才的失态之举,之所以这样小心,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有着天大的干系,事实上,他到现在走在那园子中,脑子里其实还是云里雾里的。

“这地方从朕过来一趟后就封了,倒是可惜了这些花树,孤零零立在此处无人欣赏,岂不寂寞?等这一次朕回宫后,凤举你就把园子打开吧。”皇帝苍老的声音在幽静的回廊中响起,让金凤举回过神来,只是他脑子仍有些失神,这本该拒绝的话也就变成了一句:“哦,好……”话出口才觉着不对,忙又要改口道:“皇上,此事……”

“别説什么万万不可的狗屁话,一个园子罢了,让它住人才是正理,你那儿女也都渐渐大了,住进来正是和这些娇花嫩柳相映成趣,怎么就万万不可?”却听老皇帝不等他説完便打断了,金凤举无奈,也只得躬身谢恩。

进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屋中,这四面都是假山石环绕,只有院落中种着垂柳白杨,即便点亮火烛,也不虞有人看见。待金凤举点亮火烛之后,再看灯光下的老皇帝,忍不住就是心中一跳,想到老皇帝之前对自己的信任重用,他眼窝一热,忍不住就跪了下来,失声道:“皇上……皇上您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行了,许多话容朕日后和你説,这会儿朕累了。嗯,这屋子倒是纤尘不染的,足见平日里你們也是用心打理。朕虽然平日里不以这样事度人,但如今看这些细节处,你这小子是真把朕放在心上恭敬的,朕算没有白疼你一场。”

金凤举声音哽咽,答应了一声就再不説话,却见皇上摆摆手让他起身,而这时李德正也走上前来,悄声道:“小侯爷,皇上是真的累了,一路疾行,差点儿支持不住,你就先回去吧,让皇上好好歇一歇,这里的事情我自会打理,也不用派心腹的人来服侍,有我們几个就足够用了。其他的话,应该也不用我多説,小侯爷也当明白了吧?”

金凤举点点头,皇上如此秘密的前来,之前只打发了一个太监以金明亲戚的身份将他找了出去,这才通过金明来禀报自己,很明显,这件事情是连一丝口风也不能透露出去的,于是他点点头,又抬头担心的看了皇上一眼,见皇上对自己微笑示意,他这才躬身道:“是,臣告退,请皇上好好歇息,保重龙体,臣明日再过来听命。”

从园中走出来,一路上金凤举左右看着,发现只要离开了那个院落,就再也看不到其中的烛光,心中方微微放下心来。待出了园子,这园中本来有守卫,因为皇上前来,所以刚刚金明已经给引走了,此时他便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儿,将这些守卫都调开,不然万一露出了口风,自己真是百死不能赎罪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猜测

从皇上秘密来到此处便可得知,皇上对于太子,已经不止是防备和戒心,而一定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废除他,而能引得老爷子如此,必定是太子在此前有了什么动作,这已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荣亲王是否能够登上皇位,金家的前程性命,可以说是全都系于此处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金凤举尽量放松了表情,进了拥翠园,前行不远就是风雅楼,及至来到门前,看到那里面亮着的灯光,他忽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仿佛连那千斤重担都减轻了几分。

信步迈进院门,几个小丫鬟看见了,忙掀起帘子,一边微微福身道:“爷回来了?”

“嗯。”金凤举点头,听见后堂里传来一阵阵隐约笑声,他便问道:“这个时候儿是谁来了?”

两个小丫鬟笑道:“是姑奶奶和梅姨娘还有冯家那位表姑娘,刚刚就过来了,这会儿还没走。”

金凤举点点头,迈步进门,转过屏风,只见后堂里傅秋宁金燕芳梅姨娘以及罗姨娘于姨娘都坐在一处说笑,那位花容月貌的表姑娘却是不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看见他回来,众人忙都站了起来,金燕芳便笑道:“二哥哥当真是看重嫂子,这么会儿,刚吃完晚饭,我估摸着你大概去前面书房或者见伯父了,这才过来说说话儿,偏你腿长,这时候儿就回来了,便是夫妻恩爱,也不至于就恩爱到这个地步吧?”

金凤举笑道:“你自己做了不速之客,倒反打一耙,怨到我身上来,这世间难道就没有个讲理的地方儿了?”话音未落,众人已经都笑了。傅秋宁这才道:“咱们在泉州那会儿,这家里倒办了两件喜事,冯家两位姑娘都嫁了如意郎君,如今那位表姑娘也要出门,所以妹妹过来和我商量嫁妆的事情。韩姑娘却是去了藏娇房里,原来她也是喜欢猫的,所以去看猫了。”

冯家两位姑娘嫁人的消息金凤举和傅秋宁是知道的,当日家书中分明提过。如今听说这位韩姑娘也要嫁人,又去了一桩心事,金凤举便点头道:“好,这件事儿你就帮着燕芳出出主意,都是千金小姐,又身世坎坷,嫁妆该给些丰厚的,切莫让她夫家看轻了。”

金燕芳笑道:“我就知道二哥哥是最好的。其实有你这样一个金字招牌就够了,谁敢看轻了她们?上个月两位妹妹回来,夫婿亲自来送,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很是知礼懂规矩,她们也说婆家待着极好,这固然是因为她们行事做人还好,更大的却是关系着咱们家的面子,如今韩妹妹也要嫁人了,人选也是太太和我娘都相中了的,我不信就能出什么差错,嫁妆也不用那么丰厚的。”

金凤举笑道:“你少来,这会儿在我面前扮小气做好人,若你嫂子真苛刻了韩姑娘,怕你不在心里骂我们呢。”说完金燕芳伸出拳头作势要捶他,恨恨道:“真是不像个哥哥样儿,竟这样编排妹妹,嫂嫂你得替我揍他。”

傅秋宁忙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揭过去,她却是没什么心情说笑,从金凤举一进门,虽然脸上有笑容,她却察觉到了那脸色是不对的,因这会儿心里正暗自疑惑,不知道对方出去做了什么事或者见了什么人,不然鲜少有事情能让他改了面色的,就算有,这么长时间也该恢复过来了。

又听罗姨娘问道:“刚刚看到前院走水了,如今那火光倒是低了下去,只不知有没有什么损失?”

“哦?”金凤举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让金明去安排的这件事,以便掩人耳目,于是忙笑道:“还好,发现的还算及时,已经灭下去了,姨娘不必担心。”

这时就见那韩姑娘抱着猫走出来,对金燕芳欣喜道:“嫂嫂你看,这猫多可爱,大姑娘给起的那个叫‘点点’的名字真是最合适不过,你看这上面,可不是黑一块白一块斑斑点点的呢。”

她说完,才看到金凤举就站在当地,不由得惊呼一声,脸就涨红了,接着又连忙裣衽施礼,金凤举也连忙还礼,金燕芳便起身道:“好了,咱们回去吧,妹妹想看猫,咱们明早儿再来。这会儿二哥哥既然回来了,嫂嫂哪里还有心情接待咱们……”

不等说完,就听傅秋宁恨恨道:“好啊,刚刚还让我替你揍你二哥哥,如今看来,正经该揍你才是。”说完和罗姨娘于姨娘等亲自将几人送了出去,她又看着母亲和罗姨娘回房,这才来到金凤举身边,低声问道:“金明找你到底是什么事儿?吓得那么个样儿,论理他跟着你这么多年,寻常事也不至于吃惊成那模样啊?”

金凤举勉强笑了笑,轻声道:“还能有什么?那奴才也是做老了事儿的,如今竟这样沉不住气,看见前院走水,就有些慌张来报我,等我赶过去时,火势倒大了些,好在家丁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扑灭了,如何?没吓着你们吧?”

他这样一说,傅秋宁就知道丈夫肯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这事儿很明显不该是走水,就算整个靖国公府烧光了,只要没伤着人命,丈夫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缓不过脸色来,不过没有镜子,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面色还苍白着呢?

金凤举既然不说,傅秋宁也就不多问,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该告诉自己的事,金凤举是绝不会隐瞒的。只不过不问不代表不在心里猜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因一边在镜前卸妆就一边暗暗寻思,想着能让金凤举瞒着自己,又大惊失色的事情,必定不能小了,要么是事关于荣亲王,要么就是太子那边有了什么大动静。不过这倒不至于,因为金凤举面色虽苍白,表情却不十分难看,就说明并非是什么不可预料的祸事。而荣亲王那里,应该也不是什么祸事,既如此,丈夫既然知道了,王妃没有不知道的道理,王妃知道了,靖国公爷和江夫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那他就不会瞒着自己了,到底是什么事呢?难道还能有比这两个人更重要的?那就除非是皇帝了……

傅秋宁想到这里,往下缷钗环的手就不由得一滞,接着才又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金凤举心事重重,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

如果是皇帝,那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难道是皇帝亲临?却又因为什么目的而不能声张?

傅秋宁顺着宫斗政斗剧的路线走下去,竟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帝若是秘密亲临,就说明是对太子起了戒心,甚至不仅仅是起戒心这么简单,而在这种时候,他选择来府里,那就说明是充分信任金凤举和金家的,金凤举金家是荣亲王方面的死党,这么说来,将来的大局岂不已经算是尘埃落定?嗯,还不能这么说,太子总不可能坐以待毙的,若真是皇帝来了,那说不定就是被他给逼的……“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傅秋宁已经在心里编出了类似于九龙夺嫡那样的狗血宫廷大剧,她对自己的编剧才华还挺满意的,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这个女主角和金凤举这个男主角之间没有什么狗血可洒,未免让这出热闹的宫廷剧少了些热闹。若算上自己做弃妇的那五年,嗯,有那五年也不能算是撒狗血,除了生活困难点儿,晚风轩什么时候少过欢声笑语啊?哪有人家狗血情节应该具备的迎风流泪对月伤怀和刻骨铭心的爱情?至于时不时就相思成疾捧着心脏吐两口血什么的,那就更是门都没有了,甚至自己五年后看到金凤举,都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想起他的名字。

又或许,自己和金凤举不是什么女主角和男主角,荣亲王妃和荣亲王才是。多好的情节啊,包*青楼女子,还是个罪臣之女,还有了孩子,荣亲王登基后就是现成一出甄嬛传,不过仔细想想荣亲王妃的性格,那整个儿就是一王熙凤,再想想金凤举说的那个青楼女子,绝对就是尤二姐,这样两个人还宫斗呢,宅斗都不够格儿啊……

她越想越开心,拼命想找出这部宫廷大剧的狗血点,最后发现只有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在中秋前夕被赶去山东的弘亲王勉强能算一点狗血,想到此处,自己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金凤举此时也是满腹心事,忽然听傅秋宁在那里咯咯笑,不由得回过神来,疑惑道:“秋宁,你笑什么呢?”

“啊?我笑了吗?”傅秋宁伸了下舌头,暗道坏了,脑补过头儿了。因便起身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所以忍不住笑了。”

金凤举倚着床柱道:“哦?什么笑话?竟能让你这样沉稳的人也觉得好笑?说来给我听听。”

别的也就罢了,若说笑话,傅秋宁那也是看过古代笑话集锦的人,临时找一个出来还不容易?果然,她说了一个怕老婆的笑话后,倒把金凤举也逗乐了,暂且放下心事道:“时间不早,明**还要早起,咱们就歇了吧。”说完起身吹熄了那几盏牛油烛火,只留下一只蜡烛,用灯罩套着,散发出微弱光芒。

第二百八十六章: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傅秋宁就起来了,打发了金凤举上朝后,她便将剪枫叫过来,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包袱道:“这里是二百两碎银子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些吃食,你拿着去柴房,看着左右无人,就将霍姨娘放出来,然后送她从角门处离开,让她去包袱中写的那个地址上……”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剪枫起先还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过等傅秋宁说完后,这丫鬟已经恢复了寻常面色,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奶奶放心吧。真没想到奶奶这样仁厚善良,我只以为,就算是奶奶心慈,爷也必定不肯放过她的。”

傅秋宁笑道:“你懂什么?唯有你们爷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有些女孩儿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狠辣无情,只对自己死心塌地万般宠溺,却不知这纯粹是痴心妄想,一个对任何人都能下手无情的男人,你凭什么觉着自己可以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究竟霍姨娘其实也没害到咱们什么,虽然她这身份让人唾弃。只是你们爷若今日能眼也不眨的对她动手,或者干脆让她回去送死,不念半点曾有的情分和四姑娘的那点血缘亲情,那他便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异日也可能就会厌了我,一脚踢开。”

傅秋宁说完,剪枫已笑着道:“奴婢明白了,总之就是爷怎么做,都正对了奶奶的心思是吧?只觉着爷是天底下最有情义担当的男子,别人都比不过他的万一,嗯,奴婢明白的,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等说完,她就笑着跑到门边,傅秋宁笑骂道:“你个蹄子,如今敢来打趣我。呸还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可见也是该替你踅摸人家的时候儿,好了好了,赶紧去给我办正事儿,再晚了,府里的下人们可都该起来了。”

剪枫笑着答应去了,这里万分小心的来到柴房,四下里寻了一遍,又试探了几次,确定无人后,方让两个看守打开柴房,那两人早得了金凤举授意,看了剪枫一眼便离开了,这里她走进去,见正倚着柴禾睡的霍香绵猛然起身睁开眼睛,便冷笑道:“真是好性子,这个时候儿还能睡着,好了,想活命赶紧跟我走,不然的话,就连我们奶奶也救不了你了。”

霍香绵下意识的就想问一句“你是谁?也是太子的人吗?”及至听见了最后一句,才醒悟过来是傅秋宁要放自己一条生路。实话说,她既然做了这样的奸细,对于自己的下场怎么会不明白,只怕太子和江婉莹还有父亲都不会容自己活下来。只不过江婉莹害怕暴露自己不敢动手,又想着金凤举要么杀了自己,要么送自己回娘家,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这才放心的没有痛下杀手,至于傅秋宁,那女人一向善良仁慈,且做事滴水不漏,想来今日之事,虽然是她援手,却必定是得了金凤举首肯的,因一时站在那里,心中竟是百味杂陈,连步子都挪不动。

剪枫见她目中流下泪来,心也就软了,冷哼一声道:“算你还有点儿悔过之心,只是这会儿哭有什么用?早知今日,当初对爷坦白了,也不至于有这个下场,竟然还陷害我们奶奶,这也就是二奶奶心慈,若是别的女人,比如婉二奶奶,你这会儿哪里还能有命在?走吧走吧,只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对了,先把这套衣服换上。”

霍香绵换了那套普通的村妇布衣,跟着剪枫向外走,一边凝神细听周围动静,除了细细的风声之外,并无其他声音。待走出了西角门,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剪枫将包裹递给她,按照傅秋宁的吩咐道:“我们奶奶说了,这里是银子和吃食,让你去包袱里纸张上的地址,只有那里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不然天下之大,近期内却是无你容身之处。奶奶让你善自珍重,虽然这一生你都不可能再回侯府,然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奶奶会好好儿照顾四姑娘,等她及竿之年,出嫁之日,若她还是这国公府里的二奶奶,必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亲看一眼四姑娘出嫁的盛况。”

霍香绵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猛然抓住剪枫得手,哽咽道:“姑娘你没诳我?奶奶……奶奶她真是这么说的吗?她说会……会让我回来看四姑娘出嫁?不不不,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不会不识趣儿,我只是……只是想偷偷看一眼,我远远看一眼就行了。”

剪枫看见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也有点儿不是滋味,叹气道:“是,你放心吧,这是奶奶亲口告诉我,让我转告你的。必不会诳你,四姑娘也时常问你呢,奶奶也都帮着你圆了谎,让四姑娘安心在我们那里呆着。”

霍香绵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嗯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四姑娘只有在风雅楼里才能得好儿,姑娘,你……你替我谢宁二奶奶的大恩大德,就说……就说我霍香绵今生报答不了她的恩情,来世愿做牛做马,为奶奶结草衔环……”一边说着,她就猛然跪了下来,在青石砖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别耽误功夫了,趁着没人看见,赶紧坐着车走,这是玉娘的丈夫,真正可靠的人,他赶车将你送出京城,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迢迢千里,你自己珍重吧。”

于是霍香绵,曾经的霍姨娘就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剪枫在这里默默目送马车远去,才转身回来。

这时下人们多起身了,看见她,也只以为是去厨房吩咐早饭,一个个和她打着招呼,丝毫没有疑心。

走到风雅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剪枫便叫住了,疑惑道:“你是谁?从哪儿来的?”如今府里的事情虽然又归回给江婉莹打理,但是傅秋宁在江夫人的要求下,也不像从前那般万事不沾手,也管了一些杂事,所以剪枫如今对府中的管事媳妇和丫鬟们也算是认识,却从未看到过这小丫鬟,而且近日府里也没买人过来。

却见那小丫鬟福了福身,陪笑道:“姐姐好,我是来给宁二奶奶报信的,我家主子就是她昔日的陪嫁丫头,如今有了身孕,特打发奴婢过来给二奶奶说一声,我们老太太让她好好养胎呢。”

剪枫喜道:“是吗?原来雨阶姐姐有身孕了,我就说她的性子,怎么能这几天都没见人影儿。”因和那小丫鬟并肩往院里走,听她嘻嘻笑道:“可不是,这几日就是懒怠动,不想吃饭,脸色也有些难看,原本以为是在海上河上坐船坐出来的毛病,想说等好些再过来,后来老太太觉着不对劲,昨儿请了大夫看过,才知道是有喜了,这不,今日一大早,老太太和夫人就打发我赶紧来报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