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答应下来。金凤举见皇上面色稍缓,只是身形却越发瘦了,出来便悄悄和李德正道:“可是陛下这些日子又没好好用膳?怎么颧骨都突出来了?”
李德正叹气道:“可不是呢?偏这些日子因为那死了的幕僚和扬州的事,几天没吃好睡好,杂家试着劝了几回,还挨了一顿骂,也不敢十分劝了。”
金凤举笑道:“既这样,今晚上我带样新奇东西来,盼着皇上能胃口大开。眼下怕是府里人正在不安,须得尽快回去。”于是和李德正道了别,就匆匆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心思
这里李德正在廊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壶,又回到御书房,替皇上沏了杯茶递过去,却听皇上问道:“你刚刚和凤举在外面嘀咕什么呢?”因为金凤举是荣亲王的小舅子,和皇家也算带着姻亲,所以私下里皇上只唤他的姓名,这自然也是恩宠的一种表现。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小侯爷向奴才打听皇上是不是膳食用得不好呢,说您颧骨都突出来了,看他那模样,倒是心疼的,还说晚上带样新奇东西来给皇上开胃,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论理皇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不过想来既然小侯爷这样说,也是有几分把握,奴才这心里还真是好奇呢。”
皇帝抚摸着茶杯,久久不语,半晌方舒展了面容笑道:“难为他,想来也是费尽心思搜罗了。既如此,你去让人传口谕,宣荣亲王和王妃进宫,既是凤举带来的东西,没道理不让他们这姐夫姐姐尝一尝。唔,只怕是早已尝过了也未可知。”
李德正心中一跳,忙陪笑道:“奴才却觉着荣亲王未必知道呢,不然他也是有孝心的,不早来皇上面前献宝了?”
皇帝微微一笑,点头道:“也是,那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大事上还知道隐忍,这些小事,早就喊得满天下皆知了。凤举又是个谨慎性子,断断不会做下这样没算计的事情落人口实,既如此,你派人去宣旨吧。”
“是。”李德正答应一声,出了门才擦擦头上冷汗,暗道皇上如今年纪大了,猜疑心也越发重起来,能得到这样儿的评语,荣亲王和小侯爷就都算是不简单的了。
且说金凤举回到家中,果然一堆人聚过来问他,当下只好将皇上旨意说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心中就都有些不快,暗道怪不得先前赏了那许多东西,却是要大过年差遣人办事儿,怎也不该这样霸道,好歹老爷还没回来呢,这差事又是危险的,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爷儿两个都见不到……不等想完,就自觉这想法实在是太不吉利,忙又在心中唾弃自己,再祷告几声。
因汇报完了,金凤举在人群中没看到傅秋宁,就问老太君,金老太君道:“先前说孩子们要睡午觉,就要回晚风轩,我没让,如今在暖阁儿里睡着呢,你过去瞧瞧吧。”
金凤举点头,来到暖阁中,果然就见金藏锋和金藏娇都睡在炕上,金篆和芦花则在下面的榻上睡下,傅秋宁和雨阶玉娘等都坐在椅子上,以手支着下巴,闭着眼睛打盹儿。
“倒是我的错,让你们如今也不得睡个午觉。”金凤举走到傅秋宁身边,见她一惊而醒就要起身,忙按着她肩膀坐下,小声笑道:“无妨,我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外面闹,所以进来躲个清静。”
玉娘和雨阶也醒了,都拜见了金凤举,傅秋宁笑道:“你们别都耗子似的不敢出声,两个孩子睡了也有小半个时辰,如今天短,并不敢让他们睡很久,不然晚上睡不着。”因又看向金凤举道:“让你进宫却是要做什么呢?用这么多东西来贿赂,可见是棘手的事。”
雨阶和玉娘已经退出去了,金凤举便微微一笑道:“还能有什么?昨晚和你说的呗,只是我也没想到这样快。这个时候儿过去,若是利索些处理了,或许争取过年前回来,还能合家团圆。”
傅秋宁点头道:“这趟差事听上去竟不是好相与的,爷南下后务必小心谨慎,保重身体,切记平安为要。”
金凤举看着他,面上笑容越发灿烂,轻声道:“你这可是担心我?得你这句话,我十分开心呢。”
傅秋宁心中一动,却垂下眼帘,淡淡道:“爷万万莫要多心,我也是因为和你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焉能不关心呢?”
金凤举听她这话里意思,分明是又将两人关系撇了开去,心中有些焦急和不悦,便咳了一声道:“秋宁,你真的就这样生分?可知你是我的发妻,若是名副其实,今日那五品诰命的凤冠霞帔,就该是你的。不过却也不急,来日方长,只要你与我琴瑟和鸣,不怕不做到一品诰命。”
傅秋宁冷笑一声道:“凤冠霞帔?一品诰命?我还真不稀罕。只求这一世里惬意平安就好。我看婉妹妹倒真是十分喜欢,爷只要想着她就好了。”
金凤举面容一僵,好半晌才苦笑道:“我知你心中是怎样想我。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许多想法是这世上其他女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只是我的心思,你也未必明白,婉莹她……总觉着不是过去的婉莹了。且我对你,也并非只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
“爷,有些话,何必说得这样明白?我心里也清楚。其实能做爷的红颜知己,于我来说,已是得偿所愿,再不愿去做其他的痴心妄想。”傅秋宁为金凤举倒了一杯茶,趁机打断他的话。
金凤举痴痴看了她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将那茶轻啜了一口,才又收起眼中万般情意,淡淡道:“想来庄子上的蔬菜也该来了,我出去看看。”
傅秋宁也站起身道:“既如此,我让玉娘和雨阶回去将韭花酱和那海鲜酱都带过来,只可惜那是我自己弄的,手艺粗浅,怕不好吃呢。”
“我吃着就是极好的了,秋宁勿要妄自菲薄。”金凤举笑着说完,便出了门。这里傅秋宁盯着他颀长潇洒的背影半晌,也黯然坐下,心道金凤举啊金凤举,你固然是人中龙凤,奈何咱们有缘无分,就都不必多想了。你只说你的婉妹妹变了,你可知若是我爱上你,同样也不愿别的女人得到你,与其要强压着这份痛苦,我……宁愿不爱,你心里也莫要怪我。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终不能遂人愿的,如你我这般还能做个知己,已经是难得,何必还非要贪心那更进一步?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份无奈也只能伴我们终生了。
心中想着,便叫玉娘和雨阶进来,吩咐她们回晚风轩拿自己做的海鲜酱和韭花酱。这些都是她在现代特意从书上学过的,虽然不如那些买到的涮锅酱料一般鲜香,也是差不多了,不然也不能将金凤举和金明吃的肚子滚圆不能动。
因不多时,玉娘雨阶抱着酱坛子回来,金凤举也进来兴致勃勃道:“秋宁快去看看,菜都已经运过来了,我挑了最好的,等晚上送进宫去,其它的随你处置。一大家子人都好奇,等着看你弄这与众不同的火锅呢。
傅秋宁答应一声,出来看时,只见大厅里已经摆好了桌子,人人桌上一个锅,她便忙着让人取枸杞山药大枣等做汤底,又去厨房亲自拌着酱,何氏江婉莹许氏霍氏等都在旁边看着,因为金凤举的提议,就连金鸾峰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也在旁边仔细观察傅秋宁的每一个步骤。
“这就好了,只等着吃的时候每人盘子里放一些,蘸着涮肉涮菜吃。”傅秋宁停下手,看着面前一大盆酱淡淡道:“其实是极简单的,倒叫大家失望了,只是也别想怨我,我可没让你们过来看,是你们一个个非跑来学,我说根本不用学,你们还不信,只当我藏私,如何?现在知道了吧?”
傅秋宁说完,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许氏在一旁也笑道:“真真如此,看上去简单至极,且这卖相儿也不好看,黑乎乎的,哪里让人喜欢吃?真不知爷怎么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江婉莹笑道:“妹妹又犯了老毛病,从来都是以貌取人,如今连吃食也这样,前年府里大厨子做的那枣泥甜饼,你说看着像坨屎,结果吃起来,谁都不如你吃得多,一直到今儿个,还属你房中要那甜饼要的最多呢,如今却又说这酱不好看,我等着看,你有本事,等下就不要吃。”
一番话说得许氏哑口无言,面上隐隐变了颜色,冷哼一声道:“我凭什么不吃?就不爱吃,也总得照顾爷的面子,从前我便是不会做人,不知道顺着爷的心意,所以爷也不喜欢我,有些人就不一样,最懂得讨爷欢心了。爷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即使心里恨得想毁了杀了,脸上也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
傅秋宁心想这就是女人,一旦恨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场合地点?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好当着金鸾峰的面儿就这样含沙射影的吧?因向在场唯一一个男人看过去,果然就见他面色有些尴尬,于是忙笑道:“让大哥见笑了,其实都是些粗浅东西,大哥走南闯北,不知吃了多少的山珍海味,哪会将这些玩意儿放在眼中?都是凤举,他吃着好就兴头起来,倒像是我小题大做似的。”
金鸾峰松了口气,呵呵笑道:“过谦了,这东西的确十分有意思,虽是粗浅东西,却是粗中有细,凤举也是极赞的。是了,我想起还有一些他名下的店的账目未结,这就要出去和他说。”一边说着,忙不迭的避出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别离
眼看着天色渐黑,于是众人按照傅秋宁说的将各类食材洗净切好都摆上桌子,金老太君拿起筷子,大家就开吃。只是这火锅讲究一个热闹,侯府里用饭的规矩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从众人的神情中,也可以看出她们吃的十分酣畅。
金凤举却是不等上桌,便辞别了众人出去,他还肩负着给皇上送这晚膳的任务呢。先前是怕酱的味道不好,再者也要看看秋宁是如何摆弄那些菜的,都是极简单地东西,看了两遍,自是胸有成竹,就告辞了。
一路来到皇宫,早有太监等候,他就先去了小厨房,将食材等都命人放下了,又和司膳太监说了该怎样拿取,因这里就有小太监将他引到皇上专门用膳的宫殿中,这宫殿的名字也有趣,叫做“食为天”,乃是当今皇上登基后特意给取得名字,向来用膳的宫室都是和勤政殿相邻,并没有特殊的名字。
因刚迈步进去,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让我们等到这会儿,说,该怎么罚你?”
金凤举一愣,接着忍不住笑道:“姐姐怎么来了?姐夫也在这里?见过荣亲王,荣亲王妃,是了,皇上呢?”
话音刚落,就见皇帝从屏风后转出来,呵呵笑道:“我见你一直没过来,所以就去里面看了会儿书,让伦儿和王妃在这里等你,如何?你说要给朕带样新奇的东西吃吃,到底是什么?”
金凤举连忙行了跪拜之礼,然后笑道:“这东西简单,其实臣也不知究竟是否合皇上的口味,只不过臣吃到的时候,倒是十分喜欢,又听说皇上这几日食欲不振,所以就忍不住拿来孝敬了。”
荣亲王妃金雁秋向来是熙凤般的人物,最会调节气氛的,听了弟弟的话,就忍不住笑道:“说的这样好,倒让我越发好奇,想来你眼皮子也不至于那么浅,倒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样赞?皇上不知道,他在我们面前可也没露过一点儿口风,今儿幸亏是皇上体恤我们,让我们也过来蹭这一顿美味,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儿,才能想起他还有个姐姐姐夫没吃过呢。”
一番话说得皇上也哈哈大笑,金凤举就命李德正传膳,稍顷摆满了一桌子,那火锅和蔬菜红薯片粉丝肉片等物就放在桌子中间,四周是素日里皇上喜欢吃的几十道菜,也幸亏皇家的桌子够大,不然的话,怎么也摆不下这么多菜肴。
金凤举简单讲了下火锅的吃法,早有李德正替皇上弄好了小碗酱,荣亲王妃亲自为皇上涮了菜肉,李德正接过来,以银针试了没事儿,方倒在小碟子中。
当下皇上吃了,果然也是赞不绝口,荣亲王和荣亲王妃就更不可能煞风景了,更何况也的确是好吃的东西。
一时间用膳完毕,皇上走下座位,抻了抻胳膊道:“这许多日子,倒是今儿吃了顿饱的,难为你从什么地方淘澄来这种吃法儿,素日里只知道吃酸菜,哪知这蔬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呢?”
金凤举既然存了为傅秋宁正名的心思,哪能不利用好这次机会?连忙将她抬出来,详细说了经过,只听的皇上十分疑惑,皱眉道:“镇江王府?朕记着你的妻子不是鲁国公的孙女儿吗?”
“是,那是平妻。当日臣的父母闻说镇江王世子的女儿傅秋宁才貌双全,所以特地去求了亲,许配给臣做正妻。只是她嫁进门后,一直体弱多病,所以在晚风轩静养,为人也极贤惠,臣也不忍用些琐事去扰她,因此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婉莹在打理。如今傅氏病体痊愈,这火锅,便是她在病中无事时琢磨出来的。”
金凤举一句话,就将火锅的发明权给了傅秋宁,想到那个怕极了麻烦的女人气的杏眼圆睁的模样,心中不觉有几分快意。傅秋宁想安静的避在人后,他就偏偏不能让对方如愿,不然这一辈子,自己大概都只能守着那样一个诺言望佳人而兴叹了。
他虽然说得委婉之极,但皇帝心里哪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荣亲王和金凤举,微笑道:“朕锻炼自己的儿子,倒叫你跟着吃苦了。”
荣亲王和金凤举连忙跪下,一个高呼“儿子感念父亲天恩。”一个郑重道:“妻贤夫祸少,臣能有傅氏这样的贤妻,恰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皇上于是点了点头,让他们起来,又扯了几句闲话,方让他们离去了。这里李德正奉上茶来,皇上啜了一口,微微笑道:“荣亲王性子虽耿直,唯有一样好处,就是得志也不猖狂,失意也不沉沦,这一点着实是难得的了。”
李德正心中一跳,面上却忙陪着笑应是。这个时候他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不然不但自己要惹皇上疑心,更要连累荣亲王,实在是不智之举。”
金凤举这一晚倒是没去晚风轩,然而第二日一大早,傅秋宁刚刚起来,便听见院外有人叫门,彼时天还未亮,她忙亲自开了门,就见金凤举和金明已是穿戴整齐,正站在门外,金明身后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俱都捧着东西。”
这还是傅秋宁第一次看到侍卫模样的人,金镶侯府的资格还不够拥有带刀侍卫,最多也就是护院。想来这便是金凤举身为钦差时,身边带的侍卫了。
见她出来,金凤举便道:“我这便要动身,临走时不放心你们,所以特意来看一看。这些东西是昨儿皇上赐下来给我的,挑了几样送给你和锋儿娇儿。我走这段时间,务必让他们用心向学,你也辛苦了,闲来无事就往老太太那里去解解闷,也逗老太太欢心。”言罢那些侍卫上前,将东西放在院中花砖墙上。
“多谢爷记挂着。”傅秋宁连忙福了一福,金凤举点点头,看着傅秋宁,却始终不见她再说话,于是怅然一声轻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这时候却只化成一句:“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言罢便转身而去,风吹起他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天空飘下雪花,一行人转眼间就在雪中去得远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傅秋宁看着那些摆放在花砖上的东西,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喉头似乎堵得难受,她心里很清楚金凤举希望自己说什么,但是唯有这句话,自己不能轻许,一旦感动于他此时情意,许了他那句话,固然是心下暂安,也少了许多牵挂愧疚,然而只怕从他回来之后,自己就别再想过安生日子了。
“人性自私,我也不能例外,只怕小侯爷也是如此,所以……抱歉了。”看着那一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傅秋宁轻叹一声,重新关了院门,将砖墙上那些东西搬了几趟,才都搬回屋里。
彼时金藏锋和金藏娇也醒了,看见炕上多了一架屏风,不由得都十分惊讶,再看傅秋宁正在收拾首饰,两个孩子何等聪明,忙缠上来问:“娘亲,是不是爹爹来了?他在哪里?”
“你们爹爹领了旨意,又出去办事了。”傅秋宁叹了口气道:“刚刚他在启程之前,特地过来了一趟,要你们用心向学,看那些笔墨纸砚和玉佩,都是他给你们的,爹爹在外面办差,非常辛苦,才会有你们如今的荣华富贵,所以一定要好好用功,长大了,能帮爹爹分忧才行喔。”
听说金凤举已经启程了,两个孩子难掩失望之情,金藏娇扁着嘴巴道:“爹爹过年会回来吗?娘亲不是说,除夕是合家团圆之日?”
“你们爹爹能否回来实在不好说,不过你们的爷爷和大伯很快就回来了。”傅秋宁微笑说道,却见两个孩子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摇头道:“我们都没见过爷爷和大伯,他们也不喜欢我们。”
“谁说的?以前爹爹不也是没来过吗?但是当他见到锋儿和娇儿之后,不也是很喜欢锋儿和娇儿吗?所以以前是我们住的太偏远了,你们又受娘亲的身份所累,让你们爹爹和爷爷不怎么常过来,才会让你们有此番误会。”
傅秋宁温言安慰着两个孩子,视线却看向窗子,想象着外面定是大雪纷飞了,而金凤举此时大概已经骑马出城,天寒地冻,连运河也不能行船,他一路风尘,扬州城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在等着,一念及此,心下不由得也隐隐不安起来。
如此过了几日,并没有从扬州来的消息。傅秋宁除了每日里打发两个孩子去学堂,给老太君去请安之外,并不出门,江婉莹等大概也是学乖了,也没有上门滋扰,只不过月例银子又渐渐发放的迟了,但此时傅秋宁手中已有不少金凤举给她的金银,所以也丝毫不以为意。
倒是这一日,那张三的母亲找来,傅秋宁亲自见她,见她言辞闪烁,好一番东拉西扯之后,才吞吞吐吐说出来意:原来当日金凤举曾经让江婉莹玉成张三和玉娘的好事,这事情传到母子两个耳里,真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消息。然而那江婉莹事务繁忙,又至年关,她倒不是故意抻着不办事,这怎么说也是金凤举亲自交代下来的。只是事情实在忙乱,所以一拖二拖也就忘了,只让母子两个望眼欲穿,也等不到一点信儿,因见儿子日见消沉,所以张母实在忍不住,想着秋宁素日里为人宽厚温柔,便先来找她试探口风。
第一百一十章:没有小侯爷的日子
傅秋宁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笑道:”您老别急,这事是小侯爷亲口应承下来的,哪里就能差了事儿?只是如今侯爷和大爷眼看就回来了,又近年关,偏偏小侯爷又被派到江南去办差,家里忙成了这样子,是万万不能为这事儿分心的,你们再安心等待些日子,我想着过了年便是春暖花开万物生的季节,到那时再禀明了老太太太太和小侯爷,将玉娘嫁过去,岂不好?”
“能得奶奶这一句话,老身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去叨扰老太太太太和小侯爷?”张母忙站起身,又连连施礼,方千恩万谢满面笑容的去了。
待她走后,傅秋宁方看向后门方向道:“快进来,还想站多久?也听够了吧?如今是不是放心了?”话音未落,就见玉娘满面通红的走进来,跺脚道:“谁担心了?奴婢不过是要来送茶,偏听你们谈论这事情,一时间不能进来罢了。”
秋宁心想你不能进来还不能离开吗?却偏偏不走,可见是关心这事儿。因此只一笑,也不戳破,拿起床上的香囊绣着,一边道:“如今你的终身也就这样了,虽然家世不显赫,总算是你自己中意的,他又对你一往情深,想来成婚后也是夫妻和睦,这就难得了,比那些嫁进富贵门中却一生凄苦的女子强百倍。只是还剩下雨阶,她也老大不小,过年就二十一了,民间女子,这会儿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呢。若是从前,我还不敢想,然而现在,小侯爷总算对咱们不薄,让他给雨阶挑个好人家,应该也不难。”
玉娘笑道:“正经该是这个话,雨阶从小儿就让人贩子卖来卖去,好容易跟了奶奶,才过了这些年舒心日子,如今她大了,也该打发嫁人了,这都是奶奶的功德,只是有一样,奶奶身边倒要添两个丫头了。”
傅秋宁笑道:“添什么丫头?你们嫁了人,若还能回晚风轩自是最好,若不能回来,我自己一个人,随便从府里挑几个媳妇婆子帮衬着也就是了。挑了那些丫鬟,一个个眼高心大的,再听人挑唆几句,或者想着拣高枝儿当耳报神,反而不得省心。”
玉娘抿嘴笑道:“这些倒也罢了,最怕的是丫鬟们心思太野,想着攀到更高的枝儿,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我听说二奶奶和姨娘们屋里的丫鬟们都不爱出去,每次小侯爷去了,她们就恨不得能代替主子们服侍呢。”
傅秋宁笑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担心,唉可怜那些女子,竟存着这样的痴心妄想,白白耽误了青春。也不寻思寻思,爷若是这样人,她们还用得着等到今日?等到今日还没有半点消息,便该早早收了痴心,给自己找好安身立命的所在才是。”
因说着话,已将那香囊绣好了,只差缝在一起,于是便放下来,皱眉道:“怎么雨阶还没把裁好的衣裳送过来,这会子她也早该弄完了吧?”
“正是呢,她那个手,裁两件衣裳罢了。”玉娘将茶杯放在秋宁面前的桌子上,便往外走道:“我去看看,若是裁好了,就拿过来,还剩一个多月过年,这会子倒也该做了。”
说完正要出去,就见门被推开,雨阶手里拿着一叠布料和棉花走进来,笑道:“猜着奶奶等急了,就是这风毛不好整,费了许多功夫才整好了,不过可真是好看,穿在少爷小姐身上,定然可爱无双。”
一时傅秋宁和玉娘接过来看,也称赞了一番。三人便做起来,及至到了傍晚,金藏锋和金藏娇下了学,看到娘亲给自己做过年衣服,小孩子,有这些就是幸福至极的事情了,都高兴地又跳又叫。
雨阶见一旁的金篆和芦花脸上满是艳羡,微笑道:”你们两个用不着羡慕,奶奶慈悲,也给你们各做了一套,不但如此,等放年假的时候儿,也给你们两匹布料,拿回去让你们娘亲给你们做两身春夏穿的新衣裳。“话音落,金篆和芦花连忙跪下来谢恩,秋宁忙吩咐扶起来,看见四个孩子的幸福笑容,她也觉着心里十分满足。
一家人正是和乐融融之时,就听院门响,玉娘出去开了门,却是老太君屋里的落翠,走过来笑道:”奶奶这几日真看着大雪,越发连我们屋里也不去了,老太太还念呢。”
傅秋宁笑道:“怕扰了老太太清静,老太太也说下雪,晚风轩离着康寿院也远,不用我过去,怎么今儿又打发了你来兴师问罪?”
落翠笑道:“哪个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不过问了一句,奶奶可别给奴婢乱扣帽子,回头老祖宗又骂我不会说话。今儿是来给你报信儿的,侯爷和大爷明儿就到家了,老太太让你明天带两个孩子过去,也要见见他们爷爷和大伯,你也该拜见公公的。”
傅秋宁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老太太记挂,明儿一早必到。是了,小侯爷可来信不曾?”
落翠咯咯笑道:“这可奇了,奶奶竟来问奴婢?小侯爷来信难道还能给我们老祖宗不成?自然是给你们的。”不等说完,傅秋宁脸已经微微红了,轻声道:“他怎会给我信?就是来信也是给婉妹妹的,又有谁会来特意告诉我一声儿?罢了罢了,我也不过白问一句。”
落翠好奇道:“这就奇了,我看小侯爷素日对奶奶可是有心,一直以为是你因着这五年的缘故不肯原谅二爷,可你这会子如此担忧,分明又不是心里没有他,既如此,我的好奶奶,你听我的话,这件事认真说起来,实在不能怪小侯爷,你也不要再这样别扭拿捏了,就给他几分好脸色,夫妻冰释前嫌岂不好?我们和老太太见了,心里也畅快啊。”
傅秋宁跺脚道:“我只说了一句,你便拿这些话来打趣我,实在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好了好了,天快黑了,你赶紧回康寿院去吧,老祖宗还得你细心服侍着呢。”
落翠笑道:“奴婢有心在这里蹭顿饭,奶奶却偏偏赶我走。好了好了,这就走还不成么?小侯爷也并没有来信,前日太太还和老祖宗说呢,唉也不知这次是什么样的差事,总觉着扬州那边,是棘手的吧。”
“也不需担心,小侯爷春天时候不是才下了江南一趟吗?那边应该也有人照应着,你回去多宽宽老太太的心。”傅秋宁将落翠送出门外,却听她笑道:“你若有孝心,你就亲自去安慰老太太,我们如何比得你?又识文断字儿,又是小侯爷的知心人……”
不等说完,见傅秋宁追上来要打她,忙吓的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高声笑道:“看,让奴婢说中了,就这样恼羞成怒的,等着将来……哎哟……”却原来她只顾回头说话,不妨脚下滑了一跤。只把傅秋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摇头道:“该,到底摔着了,看以后还敢不敢打趣人。”
那落翠从雪地里站起来,拍着衣服上的雪,嘴上犹不肯服输,高声道:“笑人者不如人,奶奶别笑话我,等哪一天让奴婢看你也摔一跤,那才现在我眼里呢。”
傅秋宁忍不住笑骂道:“认真走你的道儿,小心再摔一跤,什么时候这嘴都不肯饶人。”一边说着,见落翠去得远了,她方关了院门转回来。
当夜就给金藏锋和金藏娇找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傅秋宁想了又想,拿出一套只穿过两回,还是八成新的夹棉袄,想着这衣服既不是全新,没有和那些孩子们争锋的嫌疑,又不至于十分破旧,看着寒酸现世的,最适合不过。
因又嘱咐了两个孩子几句,告诉他们见爷爷和大伯应该说什么。因待两个孩子睡下后,这里却又睡不着,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只见窗外明月当头,映着地上积雪,更显明亮照人。
也不知道金凤举在江南怎么样了,是否平安无恙?怎么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呢?明知道家里人会担心。还是说,他此时陷在凶险之中,竟连写封家信报平安的空儿都没有?
想到此处,一颗心不禁沉甸甸的,虽然不停告诉自己是因为怕失了依靠才亲近对方,但自己也清楚,那份担心,并非全是因为利益得失,她是真的从心底担心这个男人的安危,想到他可能遇险,一颗心就不禁揪起来。
“奶奶又大发诗兴了?这屋子里就这么点儿暖和气,倒都吹散了。”忽听雨阶在身后说话,接着小丫鬟不由分说上前关了窗,笑道:“也就是小侯爷给了许多柴炭,这若是从前,让您这么一吹风,屋里一夜也缓不过来了。”
“你倒是越发上来了,如今连我也敢挤兑。”傅秋宁笑了笑,雨阶也嘿嘿一笑,然后亲自铺好了被褥,服侍傅秋宁睡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惊天消息
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才昏昏睡去,因此第二日起的有些迟了,傅秋宁忙命雨阶和玉娘替自己还有藏锋藏娇梳洗打扮,早饭也不曾吃,便急急往康寿院而来。
一进门,便见许多丫鬟仆妇都聚在院中说话,有许多都是生面孔,傅秋宁心中不禁一沉,暗道坏了,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因忙上了台阶,只见小丫鬟打起帘子叫道:“宁二奶奶来了。”
因忙进了屋,只见乌泱泱一屋子人,却有几个自己不太认识,江婉莹不等人吩咐,就拉着她来到那几个妇人面前,微笑道:“这些人想必姐姐都不认识,大家也都不认识姐姐。”说完对那几个妇人道:“也难怪,大家想来也知道当日我们爷娶的几位新人里,我并不是正妻,只是平妻。如今我身边这位,就是那位正妻,如今府里人多称她宁二奶奶。”她连“久病体弱”之类的掩饰借口都没用,心中冷笑何必呢?别人不知,府里的人还不知道吗?不过是给爷打脸的东西,如今交了好狗运,不然凭你也配在这地方站着?
傅秋宁知道她心里定然没有自己的好话,面上的笑容却越发愉快,只觉得像江婉莹这般,在心里恨不得咬死自己,又把自己唾弃的一文不值,但偏偏自己却有了和她分庭抗礼的资格,还要让她面上陪笑叫着姐姐,真不知要何等痛苦。
果然,江婉莹见她笑容璀璨,心中更是恨极,忍着气道:“姐姐,这是刘大嫂子,凤国公府的嫡孙女。”她刻意加重了那‘嫡孙女’的口气,接着又指着刘氏身边的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道:“这两个孩子振云,绣凤,倒是比锋儿娇儿还要大两岁呢。”
傅秋宁忙和刘氏厮见过,接着江婉莹又介绍了金鹏展的姨娘何氏,也是有一个女儿唤做金绣莉,还有姨娘明艳,乃当日青楼里的清官花魁,金鹏展喜欢,就替她赎了身,进门后倒也安分,又生了个儿子金振河,所以才做了姨娘,不然以她当日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有此名分的。
于是一一见过,众人都对这个形同弃妇却能咸鱼翻身的傅氏十分好奇,便拉着她说话,倒把江婉莹冷落在一旁。傅秋宁见她嘴都快气歪了,却还是要强撑着笑容,心中不觉可怜又可笑,更有一份快意。暗道论理女人不该为难女人,奈何我不为难你,你却处处要害我,名分上,我还是发妻呢,既然你这样阴狠,我又不是圣母,那也只有见招拆招了。唉总归一句话,封建制度害死人啊。
说了半日,方听金老太君发话道:“好了,站着说了这么会子话,亏你们也不知道累,快都坐下来。落翠,你带着锋儿娇儿去见他们爷爷和大伯,就在外面等着,带回我这里用晚饭。”说完又对江夫人道:“秋宁既来的有些晚了,今日就不必去见她公公,等凤举回来带她过去也是一样的。”
江夫人欠身答应,这里落翠就带着金藏锋和金藏娇往前院书房而去。秋宁心中惴惴不安,暗道不知道那老侯爷是什么秉性,可会喜欢这两个孩子么?因不住张望,忽听老太君笑道:”你担心什么?那是他们爷爷,见面就三分亲切了,何况两个孩子这么乖,他们爷爷最爱读书的子弟,保管喜欢的不得了,没看见我怕他留下孩子们吃饭,还特意让落翠跟着吗?”
傅秋宁心想难道您老人家不是怕老侯爷不喜欢两个孩子,为难他们所以才派落翠过去的吗?因嘴上忙笑道:“老祖宗说哪里话?谁担心了?我不过看看外面的雪停没停而已。”
“还嘴硬呢,看看你眼下那两个黑眼圈,昨儿没睡好是吧?”老太君呵呵一笑:“你就是个多心的,有什么?都是自家人。”说完也伸头看了看,高声问道:“外面的雪停了没有啊?”
立刻就有小丫鬟们回话道:“还没停呢,比早上那会儿下的更大了。”话音落,老太君便叹了口气,摇头道:“前些日子凤举走的时候儿才下了一场雪,如今又下了这么一场,唉虽说瑞雪兆丰年,只是这么下下去,天气也太寒冷了些。也不知道凤举如今怎么样了,他身边都是些男人,哪里就能照顾的那么细心周全?”
江婉莹笑道:“老祖宗莫要担心,爷去的是江南,那里四季温暖如春,他如今比咱们还自在呢。”话音未落,就听霍氏冷哼一声道:“江南温暖如春?这可是瞎话,你去打听打听,那里虽比咱们的冬天要暖和些,却是潮湿阴冷呢,我先前和爷说带上我,也好有人照顾,爷偏不肯,如今连信也不曾来一封,真让人担心死了。”
话音未落,就被江婉莹瞅了一眼,听她冷笑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厉害?平白惹得老祖宗担心。”说完,霍氏看了一眼金老太君忧心重重地脸色,也自知失言,忙低了头,再不敢说话。
傅秋宁让她们的对话勾起心思,当下除了金鹏展的发妻和两位姨娘还在一旁说着话外,江婉莹等人都默不作声,显然都是担心金凤举。
一时间金藏锋和金藏娇也回来了,回了老太君的问话后,便悄悄走到秋宁背后站定,显得又乖巧又懂事。老太君趁着秋宁和两个孩子说话,别人也都站在不远处聊天,无人注意自己这边,就悄悄问落翠道:“如何?老爷看了两个孩子,怎么说的?”
落翠忙悄悄笑回道:“老爷也很惊奇,他并不知家里今年发生的事,听说这便是当日小侯爷一时糊涂得来的两个孩子,都长了这么大,又这么像小侯爷,自然欢喜,问了两个孩子几句书,小少爷和姑娘对答的也好,因此老爷十分喜欢呢,还说要留下用饭,奴婢就回了老太太的话,这才作罢,还赏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块上好玉佩,大爷也有赏东西。”
老太太点了点头,欣慰笑道:“我就说他会喜欢这两个孩子,果不其然……”不等说完,便听落翠笑道:“这个自然,谁见了孙少爷孙小姐,还有不喜欢的呢,他们本就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因一直到晚上用了宴席,方尽欢而散。接下来却又没什么大事,金藏锋和金藏娇说学堂里如今也安静了,就连金振翼也收敛了许多,不再找自己的麻烦,秋宁听了,心知这是因为老侯爷回来,人人都不敢生事的关系,心下不由得十分安慰。
转眼间便进了腊月,腊八之后,天气更是一天冷似一天,只有北风呼号,倒是不下雪了。眼看今年天气不好,于是学堂里便放了年假。两个孩子十分高兴,回来见新衣服也做好了,穿在身上又舒服又暖和,且做的也精巧,因都爱不释手。
既然不用上学,秋宁就将金篆和芦花都打发了回去,他们父母也自然高兴,又得主家赏了缎子并过年的一些小玩意儿和几两银子,更是感恩戴德,亲自领着孩子来谢了一回,秋宁倒也没怠慢了,亲自迎进屋里说了些话,又夸了金篆和芦花几句,留了午饭,才送他们离开。
北方这边的规矩,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京城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然而唯有金镶侯府这里,气氛却有些沉重,只因金凤举自从去了江南后,便再没有信回来,宫中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起先大家还说日子不长,办差忙碌,自然忘了记挂家里,然而这一个多月没有信来,却人人心里都知道定然是出了事情,只不过没人敢放在嘴上说罢了,开玩笑,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已经忧思成病,再敢说出来,敢情是不想让两人活了?这一旦因为嚼了舌头根子而背上谋害主子的罪名,再被定了死罪,岂不得不偿失。
因此气氛凝重的过了个小年,却在腊月二十四,从朝中传出天大消息,只说金凤举这一次去扬州,几乎是血洗扬州官场,从正一品的江南总督,到七品的芝麻县令,他自己就杀了九个,押解进京二十三个,更有甚者,竟传出真正的扬州知府早已在赴任之后不到数月便被暗害,由另一个与他容貌相似,心肠手段阴狠狡猾的人取而代之。也是此人,在这次和钦差的对抗中,险些要了钦差的性命。
此前这些消息一直是秘而不宣的,直待人犯押解进京,皇上早朝当着群臣的面儿,阴沉着脸将这些贪官的罪证宣读一遍,除了其中两个贪墨相对少一些的官员被流放关外,其他的全部朱笔勾决。
这真真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儿,朝野震惊自不必说。就连烈亲王和弘亲王,一个个也不由得心胆俱裂。这批被处决的官员中,固然有他们阵营敛财的党羽,就连荣亲王亲近的官员,也有好几个,真没想到金凤举竟如此狠心,连他们都没有放过。
心惊胆寒之余,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江南是什么地方?天下最富饶的一块肥肉,若不安插进自己的人,如何能甘心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流进对手的腰包里,替他收买人心?就连荣亲王,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一百一十二章:归家
只说金镶侯府,若说这消息对于朝廷来说,是一场大地震,那对于整个侯府来说,就真正是天塌地陷了。老太君只听说金凤举险些死在扬州,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就此病势沉重,整整两天未进一粒水米。金玉金石老哥儿俩亲自侍奉汤药,又宽慰老太君,只说既是险些身死,必然是于性命无碍,只是到如今,金镶侯府也没得到一封书信,金凤举又并未随着押解人犯进京,这让老太君如何能够宽心?
就连世外桃源般的晚风轩,都因为这个消息开了锅,金藏锋和金藏娇哭的两只眼睛桃儿一般,傅秋宁也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暗道金凤举即便不死,也定是受伤极重,不然怎么会至今未归?好在终于在腊月二十五的傍晚,传来消息说小侯爷平安,二十六一早便可归家了。
死气沉沉的金镶侯府终于有了生机,腊月二十五这一晚,几乎人人都不曾睡,第二日一大早,金老太君就打发人去大门口候着,然而只等来金明,报说小侯爷要先进宫复旨,随后才能回府。
见金明回来,众人也就放了一半的心,却仍是在府门前候着,须臾,只见金凤举在御林军的亲自护送下,坐了轿子回来。众人心知小侯爷的伤势定是还未痊愈,不然他定不会坐这慢吞吞的轿子。
傅秋宁一大早便来到老太君屋中,她知道自己不该表现的这样关心,免得金凤举又生误会,然而心里着实牵挂,便劝自己说:若是不去,让老侯爷和太太看着也不像,到时岂不拿着我的把柄,说我不关心夫君?这怎么能落他们口实?更何况两个孩子也早就急的什么似的,因此梳洗了,天刚亮就过来候着,一边和老太君说着话,一边等待消息。
其实都是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消息,忽听丫鬟们齐声道:“小侯爷回府了,小侯爷回府了……”话音未落,强撑病体过来的江夫人和江婉莹傅秋宁等就一齐站起来,有心走到门边,早一眼看到儿子夫君,然而再看老太太还卧床呢,怎么都该先让金凤举见过老人家,因此只好强自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