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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边几名侍卫护着一乘小轿行来。看到士兵亮起火把行动,林丹沙诧异的想出了什么事情?

轿子行到棚屋处,她下了轿,远远看到云琅负手站在岸边。晚风吹起他的衣袍,他浑身上下溢出一丝肃杀之气来。

林丹沙心里暗惊,快步走了过去。

“林姑娘!”云琅的亲兵纷纷向她行礼。

林丹沙微躬首回了礼,急步行到云琅身前讷讷问道:“镇上出什么事了吗?

“你怎么来了?镇上不是宵禁了?”云琅脸一沉说道。

林丹沙慢慢低下了头,讷讷说道:“听大哥说今天又运来两船伤兵,大夫不够,我能早治得一个是一个。”

云琅一呆,他为什么又把火往她身上发作?他缓和了语气道:“镇上要抓江南的细作。你回去吧!晚上天寒,明日再来诊治。”

听到这句关心的话语,林丹沙突然手足无措。她只是因为他对小乞丐的态度而不安。而他却在为镇上有江南细作烦恼。“对不起,我只是想,想你在这里。

火光照在她娇俏的脸上,她低着头轻咬着嘴唇,手指纠结着,流露出一丝委屈。

都是因为他,那个骄纵自私的林丹沙才会变成如今的小心翼翼。云琅心里涌出一股自责。他接过亲兵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对送前来的侍卫道:“送林小姐回去。路上小心!”

林丹沙爱宠若惊的拢着披风,心里不知为何就雀跃起来。她微红了双颊轻声说道:“你也当心。我这就回去了。”

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看云琅。发现他的目光又望向远处。两人之间的那股莫明其妙的隔阂又一次出现。

“他怕我着凉。他怕江南的细作伤害到我。他对我还是好的。”坐在轿子里的林丹沙这样想着。她摸着披风柔软的绸布,满足的笑了。

江南细作自从北魏军渡南南征以来,沿江的州府渡口都实行宵禁。到了晚间,街道上只有成群巡罗的士兵。违了例当场就是五十军棍打了再说。

乌家集入夜之后,除有守军腰牌之人,人们都躲在了屋内。河滩上堆着破船的地方也有士兵把守。因着在这里栖身的不是乞丐就是住不起店的穷人,士兵只守住了码头。将这些人与码头和镇子分隔开来。

破烂的船板,苇席窝棚星罗棋布的筑成了一个个小窝。入秋以后,倒不用烧火取暖。火堆大都是流民们烧水煮食所用。晚饭过后,除了四角铁锅里烧得旺盛的油脂还吐着火光,大多数火堆都灭掉了。

不弃躺在一块破船板下,枕看头望天。从芦苇席的破洞里望出去,正好瞧见天上的明月。她还没有拿定主意,是走还是留。

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宁静。有孩子的哭声开始响起。不弃坐起身掀起芦苇席往外看。士兵正在搜查每一处窝棚,见人就推操着拎走。

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正巧瞧见大威猫一般的摸回来。不弃赶紧喊了他一声。

大威回过头,轻松的笑道:“无事,听说有江南的细作潜进来了。无咱们无关。”

不弃的心稍稍安定了下。她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鱼胶粘得很牢固。就算让她洗干净脸上的污渍,只要不太用力,是不会把面具搓下来的。

远处镇子里也传来阵阵嘈杂声。江南都开战半个月了,不弃在码头蹲点听到的消息是南魏军队很顽固,双方交战数次,都还处于胶作状态。这时候有细作潜进北魏来,该不是想去望京刺杀东方炻的吧?

不弃撇了撇嘴想,要刺杀东方炻,会是件容易的事么?她转过头去看,见河滩地已被士兵围了起来。一名领头的士兵大声说道:“这里的人除十岁下的孩子全部去码头广场上!”

河滩地里顿时变得杂乱起来。

士兵举着火把提着矛挑开各处窝棚,赶鸭子似的吆喝催促着。成排的士兵渐渐缩小了包围圈,三步一人,拉网似的驱赶着河滩地里的人们往码头广场行去。

小威嘴一扁道:“哥,我跟你去好不好?”

大威咧嘴笑道:“我还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呢。”

他牵着小威不等士兵催促便往码头走。不弃迟疑了下,见实在没有地方可供她藏身,只好站起身跟在人们身后走出去。

码头广场上烧着数个巨大的油盆。士兵早围住了这里,手里的火把将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进了广场,就有士兵将男女自然分成两堆。镇上也撵出不少人来。

“本将奉今查江南细作!早点盘查完早点回家睡觉!不配合者军棍伺候,与通敌同罪!”广场上一名队长模样的人大声喊着。

不弃看了看自己,默默的站在了男人堆中。她打量了下广场里的黑压压的人群。大概女人有百十来个,男人也有两三百名。这让她感到一丝安全。

不多时士兵又抬来几个大木盆。那名队长便喝道:“排好队依次把脸洗干净走过来!验过便可以回家睡觉了!”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开始骚动了下,男人们率先走到木盆旁捧了水洗脸。

队长手里展开了幅画像,看眼洗干净的脸的人,再看一眼画像,便接挥手放行。不弃松了口气。

女人们胆小,却没有上前。不弃深知,这些女人有的脸并不脏,故意抹了泥灰,生怕自己的姿色被不怀好意的人瞧见了生事。让她们主动去洗干净脸,谁也不敢先动的。

这时广场外响起了蹄声,数匹马旋风般冲进了广场。

不弃跟着人们一起好奇的望过去,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便往后退。

来的正是云琅和他的亲兵们。不弃心念数转,手摸着脸深吸了口气。她暗暗安慰自己,云琅是在查江南细作,天黑,自己又用了人皮面具,他应该认不出她来的。两年多没见,她长高了些,丰满了一些。已经不再是那个单薄的小丫头了云琅望着广场上几百号人,眼里闪动着冷峻的光。他脑子里浮现出不弃那双异常清亮的双眼,烦躁地对那名队长说道:“这么多人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去了?先叫那些妇人露出脸依次过来。我瞧上一眼就知道了。让男人先候着。”

队长领了命,唤过自己的亲兵吩咐了声。两队士兵便提着长矛将女人们一一赶出队伍来。

云琅的亲兵给他抬了张椅子,他掀袍坐了下来,默默的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女人们。身边的士兵多加了几根火把,让他瞧得更清楚一点。

人群中不乏美貌年轻的少女,被这个英俊的少年将军目光一噪,心便砰砰跳了起来。有人经过他身边时不自觉地害羞。头才低下,便吃了那队长一鞭,喝骂声随之响起:“把脸全亮出来让飞将军瞧清楚!低头就是心虚,直接抓起来!”

女人们吓得发抖,僵着脖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再低下头去。

或苍白或惊恐的脸在云琅面前一一晃过。他呷着茶,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偶尔摆摆手,便有士兵将经过他身前的女子拦下赶到一边。

广场上便响起了嘶心裂肺的哭声。当场吓晕了几个,更有人跪在地上大喊冤枉。云琅的亲兵见他不耐烦,便走过去瞪眼道:“哭什么哭?我家将军为了不扰民,只是粗过一遍。你等与江南细作有几分神似,若真是清白,当不惧我家将军细查!将军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折腾了半个时辰,有七八名女子被拦了下来。云琅放下茶盏,负手走到她们身前,仔细的看了。没有一个人是易过容的。他自嘲地想,东方炻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自己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眼前这些女子都是身段苗条之人。都生得一双好眼。细看之下,云琅还是发现,没有一个人的眼睛和他记忆中的花不弃一样。

他失望的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放这些女子走。

队长谄媚的说道:“将军,还有二百来号男子。是不是也一样安排?”

云琅心想自己定是没有这么好运气的,便挥了挥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叫他们把上衣全脱了!”

队长领了命,亲自走到男人们面前高声说道:“将军有令,把上衣全脱了!

不弃等得不耐烦,早坐在了地上。听到这句话,她像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心里有个声音清醒的告诉自己,江南细作不过是寻她的幌子罢了。她不敢再侥幸的希望那个江南细作的上身有什么记号。从听到队长下令的瞬间,她就明白,今晚要找的人一定是自己。

她茫然的望着前方的云琅。隔了无数的人头,她仍清楚的看到了他不耐烦的表情。不弃苦笑不己。他可以耐心的看每个女人的脸,对付男人却用了最简单直接的一招。女扮男装绝对蒙不过去了。

不少男人脱去了上衣,那名队长得了云琅的示意。略一打量便放人出去。

不弃缩在队伍的中后部,脚有点发颤。这方法就像剥白菜心似的。总会把她给露出来的。她想镇定又无计可施,惶急的左右打量着,身体又往后缩了缩。

挡在她身前的人越来越少,不弃额间忍不住沁出汗来。她突然想,如果云琅不把她交给东方炻呢?这个念头让不弃升出一线希望。

她情不自禁的朝着好的方向去想。云琅是自己想找她呢?否则他不会用江南细作这个名义行事。他还会像从前那样照顾保护她吗?

不弃转念之间想起云琅用元崇的性命逼陈煜投降,又拿不准如果被云琅找到的结果。

她愁苦的想,不管是哪一种,今天都跑不掉了,结果都一样。

“你为何腰间会藏着刀?”那名队长突然指着一个男子大喝一声。

那名男子已经抽出刀朝队长砍去,大笑道:“既然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也没想着能生离此地!杀得一人够本,杀两人我赚一条命!想要我向伪帝投诚,某宁愿战死于此!”

他的武功竟然不弱,刀光凌厉狠狠砍下。

两人距离隔得太近,那名队长顾不得形象就地滚开,后背皮甲仍被刀锋划破。这时士兵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挺着长矛冲上去。

不弃松了口气,双腿无力,拍着胸口暗道,原来真的是抓江南细作。这一瞬间她同时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乌家集。

眨眼功夫,那男子就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他已经杀红了眼,一个错步竟然闯进了人群。见人就杀,也不管杀的是北魏士兵还是普通百姓了。

广场上还没有离开的流民顿时乱了,吓得四散跑开。不弃见状也悄悄的混在人群中趁乱往外溜。

“一个江南细作而已,没我的命令一个人也不准放走!”云琅提气大喝了声士兵们见他震怒起身,便纷纷散开,驱赶着广场上的百姓重新聚拢。

虚惊一场广场上的士兵迅速的回归岗位,又有七八人将那男人围在中心。

也许是士兵脸上的肃杀,也许是方才的打斗。被聚在广场上的人们蜷缩在一角,默默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云琅脱下身上石青色的外袍,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绣五爪单蟒的窄袖武士袍,英姿飒爽。他走到那男人身前,冷冷说道:“报上名来,本将军不斩无名之辈。

那男子身材高大,虽被人团团围住面容却十分镇定。他上身血污傲然的望着云琅。打量着云琅身上那件王侯才能穿戴的绣蟒武士服不屑的讥讽道:“某乃随州安王世子,江宁侯陈炜,大魏皇孙!穿上蟒袍也改不了商人的低贱!于公于私本侯都不容你。特渡江前来取你人头祭我父王!”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当日云琅率飞云骑在随州阻断关野大军,是将封地在随州的安王杀了。现在安王之人不安心呆在杭州为官,北上寻仇来了。

云琅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吾皇乃诚王孙。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江山是天命所归。江宁侯,时间回转,我仍会杀你父王!你有本事便取我人头罢!”

他喝开围住江宁侯的士兵,自亲兵腰间抽出一柄刀来。

江宁侯目中瞟了限乌家集,闪过狠绝之意。

刀光霍霍,两人瞬间便挥出数刀。

江宁侯抱宁必死之心而来,刀势凌厉,每每不顾自伤勇往直前。

数个回合之后,云琅冷哼了声,手中用力压下,突然收刀。他借力凭空跃起,反手一刀狠狠砍下。

江宁侯见状大喝出声,用尽了全力扬刀抵挡。双刀相交的瞬间,他踉跄着后退数步,虎口被云琅反劈的这一刀震裂,掌中鲜血淋漓。

四周士兵们顿时发出震天响的叫好声。

不弃蹲在不远处看在眼中,云琅这一刀潇洒之极。火光照耀下令她惊艳不已。她禁不住想,陈煜的武功能胜过云琅吗?

“你若投降,皇上看在同是皇族血脉可饶你不死!”

江宁侯闻言哈哈大笑:“你当人人都是东平郡王那般贪心怕死吗?!”

听到这句话,不弃脑中嗡嗡作响。她下意识的按住胸膛,压住那里涌出的心痛。她突然明白陈煜投降之举带给他的是怎样的压力。古时重信诺,言必称忠义。纵然陈煜替东方炻打下江南,立下不世之功。他今生也必为清流唾弃,被世人看不起。

广场上交手的双方挥出一道又一道清影。云琅的白色身影轻灵洒脱,英俊的脸洋溢着强大的自信。不弃盯着他,想起当日他威胁陈煜投降,突然间对云琅产生了股极陌生的感觉。她是没有什么忠君思想的人,纵然觉得陈煜为了元崇弃她情有可原,心里仍然有着怨念。

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希望情郎心中自己是唯一,是最重要的人。但此刻不弃脑中满满都是陈煜波澜不兴的深邃双瞳,瘦削的脸。她一抱之下方知他瘦得多厉害,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痛苦?

不弃原来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前世不堪,后世坎坷。但陈煜比她好多少?他的母妃早逝。父王心里只有另一个女人。他在望京城只能压抑自己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世子。这样的闲散生活又被先帝打破,被东方炻打破。

她深深的同情起陈煜来。只觉得他活了二十年如此的不容易,如此的辛苦。怔仲间听到广场上爆发出一声喝彩。

云琅没有再给江宁候机会,一刀紧似一刀。广场上寒意闪动,听到数声双刀相击的声音后,江宁侯被云琅击倒在地。

他恶狠狠的看着云琅,大笑出声:“云琅,你以为我是独自前来吗?我知道武功不如你,想要杀你太难。所以我以皇孙之身为饵,我的侍卫则去劫你的未婚妻。”他略一停顿,从嘴里一字字蹦出阴狠之意,“我要把她卖到江南最低贱的娼寮,让最低贱的海客作贱她!我要你日日活在痛苦与耻辱中,方解我心头之恨!”

云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身为皇孙,却与一女人为难。还有脸以大魏皇孙的身份为傲!想劫我的女人,别做梦了!小爷早防着这手了,你的人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就死一双!”他说着手起刀落斩下了江宁候的人头。

血喷溅在他的白袍上,云琅杀气腾腾的转过身。目光冰寒的往广场上被围住的流民身上一转,冷声道:“你的主子已经死于我手,想替他报仇就自己站出来!”

江宁侯地位不低,他掩迹混在流民中,自然也会带上自己人。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生怕身边会是江宁候的人。

云琅提着刀一步步走近,目光充满了噬血的冰寒。在他的目光威压之下,两名男子目光闪烁,突然发难,拔刀而起。

刀光闪过,地上又多两具尸体。士兵们手中的长矛指着人群,雪亮的矛尖反射着火光,只要云琅一声今下,便动手刺死余下的这几十名人。

一个怯怯的声音打破了沉静:“将军,我们不是刺客!”

不弃闻声看去,却是大威握住小威跪伏于地。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哭喊起来。不弃赶紧跟着众人跪下,她埋低了头纳闷的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今晚的盘查真的是为了江南细作?

“本将军绝不会滥杀无辜。”云琅缓缓说道,“我数五声,脱掉你们的上衣。搜身盘查之后便放你们离开。”

人群里立时爆发出欢呼。时值八月,人们身上大都穿着单薄。一件中衣,一件外袍而己。广场上已没有女子,别说云琅的命令是脱掉上衣,让他们全脱光也不是多难的事。

不弃身边的男子迅速的脱掉上衣,挨个被士兵搜身后离开了。她跪在地上,一片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皂靴停在了她面前。他还是来了。

云琅盯着跪伏于地不肯解衣的乞丐,心猛烈的跳动了两下,又回归原位。他清冷的问道:“你是江宁侯的人?”

不弃嘴里含着颗光滑的鹅卵石,成功的改变了自己说话的声音:“奴家与家人失散,不得已易钗而弁。并非江宁侯的同党。盼将军见怜。”

云琅已有两年多没有见不弃,入耳的声音柔弱陌生。他冷冷说道:“抬起头来!”

不弃颤抖着抬起头,用心收摄心神,不让眼睛露出破绽。她只盼着人皮面具能瞒过云琅的眼睛。

眼前出现一张陌生的脸,虽然污浊不堪,却难掩清秀。她迷茫而害怕的望着他,身体微微颤抖。

云琅盯着她的眼睛。她双目红肿,布满血丝,哪有不弃双眼的清亮璀璨。他失望的站起了身。风吹得火盆里的光呼啦啦的飘忽,广场上安静异常。她不在乌家集,云琅遗憾的想着。

不弃见状,低下头暗松一口气,背心已然湿透。她颤声问道:“将军,小女子可离开否?”

云琅挥了挥手。

不弃如蒙大释,却突然发现浑身发软。她撑着地勉强站起。如果可以,她真想迈开大步飞奔离开。但是她不能。胸腔里那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抱着发软的腿镇定走向河滩。

云琅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心中突然一跳,受了惊吓的女子为何走得这么镇定?放了她,她应该跑开才对。他回头喝道:“站住!”

他这一喝声如雷响,不弃的神经瞬间崩溃。她心慌意乱的回头一看,云琅已迈开大步向她走来。

不弃双股打颤,运河离她不过十丈。前面有几名士兵守着,她如果开跑跳进运河会不会逃过一劫?如果开跑,云琅的疑心便不会打消。她哀呼自己运气不济,怎么就在今天遇到了云琅!

心思百转千回间,云琅已来到她身前。

不弃往地上一跪,颤声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不是她想跪,是她腿软。她心虚的不敢抬头。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禀将军,小女子十六了。叫小红。”

云琅沉默了会道:“你一个姑娘家扮成乞丐也不是办法。河边伤兵众多,正少人手照顾。你可愿去帮忙?一天有十文工钱。”

原来是这样,不弃放松下来,几乎喜极而泣。她哽咽着说道:“小女子多谢将军收留!”

“大姑娘家睡在流民中也不甚安全。我嘱人这就送你去伤息处的杂役间住下。”云琅说完叫来名亲兵低声吩咐几句,转身便走了。

码头上除了值守的士兵,别的渐渐离开。不弃瘫坐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云琅的亲兵笑嘻嘻的伸手扶起她道:“小红姑娘莫怕,我家将军实是心善之人。”

不弃勉强笑道:“多谢大哥了。你们等我片刻可好?我去拿包袱。”

见他点同意,不弃转身便往河滩走。风一吹,湿透的衣裳凉嗖嗖的贴在背上。不弃张嘴打了个喷嚏,将嘴里含着的鹅卵石喷了出来。她喃喃说道:“以后天天见他,没病也要吓出病来。”

她进了自己的窝棚,回头看到远处码头边上等候她的亲兵已变成个模糊的黑影。不弃心一横,猫腰往运河边摸去。她水性好,打算顺着河水游到下游上岸,绕过乌家集另找地方藏身。

陷入浆糊的云琅折腾了一晚上,河滩地里的人们都困极睡了。不弃小心绕过一座座窝棚往河边走。

“哥哥,你做什么去?”

不弃又被吓出一身汗来。她回头看到是大威,便笑道:“我出恭!”

大威从地上爬起来道:“我也去!”

不弃哭笑不得,见大威已经走了过来,只得埋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河边,不弃指着一丛芦苇道:“我去那边。”

她正要走,大威突然抱住了她的腰猛的将她扑倒在地,嘴里大喊出声:“抓江南细作!”

不弃被他摔得脑袋发晕,气极骂道:“你胡说什么!”

她伸手就去推大威。大威十三岁,已有几分力气,牢牢的抱住她继续大喊。不弃伸手便打,见流民已被惊醒,码头上一溜火把向河滩边涌来。她又惊又怒,挣扎着将大威推开,一脚便踢了过去。

“抓江南细作!他不是乞丐!”大威平时见不弃懒洋洋的行乞,又经过今晚一事。心里疑心已起。云琅要替他寻父,在心里是英雄是恩人。他存了报恩的心,哪肯放过不弃。摔倒后又朝不弃奔来。

“小免崽子!”不弃泼口骂道,飞快的奔向运河。

这时一名巡夜的士兵从左侧包抄过来,横过长矛狠狠的拦腰一扫。不弃猝不提防,被重重的击倒在地。

她被打得头晕眼花差点闭过气去,无力的趴在地上喘气。招头间,雪亮的矛尖已对准了她的咽喉。

不多时,码头上士兵悉数赶到。云琅那名亲兵板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弃赶紧叫屈:“我不过是想来河边出恭。他便污我是江南细作。”

“他一定是!”大威指看不弃说道,“他说他是乞丐,但我和弟弟与他在一处乞讨,十来天里他只竖着耳朵听码头来的消息,根本就不向过往的人行乞。有时候明明他一文钱都没讨到,他却有包子吃。他一定是假扮的乞丐!”

不弃闻言气得险些暴跳起来。她不专业?他居然说她讨饭不专业?她狠狠的瞪着大威,眼神尽去迷茫与怯意,亮若星辰。瞬间那张只堪称清秀的脸亮了起来那名亲兵惊诧的看着她的眼神,当机立断道:“绑了她去见将军!”

“我不是江南细作!”不弃急得大喊起来。

那名亲兵冷笑道:“姑娘的声音怎么和广场上听起来不一样?”

不弃一呆,才发现自己心急之下竟然忘记掩饰声音。她苦笑着想,居然是被个孩子发现了端倪。

亲兵和蔼的问大威:“你说小红姑娘是江南细作,可愿与我一起去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