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见了她,显得有些不高兴,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照例让人替她也准备了一碗寿面。

“哎呀,还不快过去同你大姐说话!”二夫人推了叶子融一把。

叶子融刚刚才过了十一岁的千秋,整个人显得十分成熟,似乎已经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而她的脸色淡淡的,在二夫人的连声催促下才不得不走上前去,给叶子佩行了礼。叶子佩的笑容疏离而淡漠,送了她一块蓝田玉牌,就算是见面礼了。

“二妹回来了!”叶子佩的目光绕过众人,落在了她的身上。

叶子衿微微领首,“回来了好几日了!”姐妹二人并没有过多言论。叶夫人看看姐妹二人,面上笑意更是飘渺虚无。世子爷却浑然不知,仍旧指着屏风,对二夫人和叶子佩笑道:“你们看看,这是子衿送我的绣布,花了不少心思!”长辈都有这种癖好,世子爷也不例外。

“是么?”叶子佩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还真是耗费了不少心思。也难怪,在庄子上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听起来是夸赞,细细想来却有些讽刺的意思。二夫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随即接口道:“那可不是,到底不比我们燕京城,光是人情往来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叶夫人眉头蹙了蹙,将世子爷迎到了桌前:“这是我亲手做的寿面,你们也都尝尝。”叶子衿一抬眼,就见叶子佩朝着罗妈妈使了个眼色。而后便听罗妈妈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们大小姐也有礼物要送给世子爷!”

世子爷一听,忙转过了身子。罗妈妈就递上了一个朱红色匣子,不待世子爷接过,便亲自揭开了盖子。收礼之人,通常不会当着送礼人的面打开礼物。罗妈妈这样做,分明就是想让大家都看看这匣子里的东西。

叶子衿自然顺势大流,朝着匣子里望了一眼。

不得不说,嫁给宁王的叶子佩的确是财大气粗。那匣子里是三颗夜明珠,颗颗都有鸡蛋大小。只怕是这其中一颗,价值都难以估量。于此相对比,那屏风就显得暗淡了许多。不过叶子衿并不觉得如何,早先她回燕京城时,其实已经准备了东西,只不过还没等她拿出手,黄氏已经将早早谁备的绣布划到了她的名下。

子夜有一个读者叫做秋水珊儿,这位美女的QQ头像很恶搞,每天都能让人会心一笑。果然生活中无时不刻,都存在那些让人嘴角微扬的东西。所以每一天,都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nn(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返程(一)

“啧啧啧,我们大小姐可真是出手大方。”二夫人眼中一亮,连声称赞:“当真是做了王妃的人,眼界也宽阔些,不比我们......,”叶子佩面上有了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叶子衿却想起了不知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当一个人要靠着身外之物来显摆自己时,必然是缺乏了什么。

不过这句话,叶子衿也只能烂在心里了。

眼见着叶子佩不时飘来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轻视,叶子衿抿了抿唇,垂下头去,只装作没看见。若说她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如止水,那未免是自欺欺人。不过这时候她若是露出什么不悦之色,那才更是让人小瞧了去。

索性就这样静静的立在一旁,不说一句好,也不说不好。

见三颗夜明珠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叶子佩显得骄傲又自得,似笑非笑的望着叶子衿:“二妹,你觉得我的礼物如何?”“很好。”叶子衿淡淡的笑,至少大面上看起来十分温和,似乎并未因为她的夜明珠而气急败坏或者影响心情。

“我倒觉得子衿的这一百个福字更有心。”世子爷并没有接过夜明珠,反而走了几步,到了屏风前,细细看了半晌,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这一百个福字要绣好,不仅是花费时间,还有心思。相比起来,夜明珠虽好,我却更喜欢这份心意。都是一家人,礼物贵重与否,对于我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干系。”

叶子佩的脸色一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

叶子衿暗叹了一口气,神色如常的望着桌上那几碗热气腾腾的寿面,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这一刻,她多么希望那屏风,出自她之手。事实上她原本要送给世子爷的,是一块砚台。那砚台虽其貌不扬,可自有它神奇之处,到了冬日,也不会让墨汁凝结,对于喜好书法的世子爷来说,或许也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不过现在既然有了这屏风。叶子衿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

“都来吃面吧。”在这气氛凝滞的当口,叶夫人适时开口。

几个人都围到了桌子前,拿起了筷子。那装着三颗夜明珠的匣子,被罗妈妈轻轻放到了一旁的案桌上。这一顿饭,除了二夫人,人人都显得十分安静。叶子衿几个是心情不佳,世子爷却是本就不大喜欢说话,更何况这一桌子都是女人。

这寿面看得出来,应当是耗费了不少心思。光是这面汤,看起来就比从前的浓稠了许多,又加上不少香菇.调羹菜,肉末之类的,吃起来格外的香。世子爷食欲大开,吃完一碗,又命人送上了一碗,一连吃了三大碗才罢休。

见着他兴致如此之好,叶夫人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喜欢就多吃些。”世子爷一口气喝完了面汤,笑着点头:“这寿面口味真好,以后也照着这法子做。”叶夫人扑哧一声笑,“您说的倒是轻巧,若是您天天要吃,只怕就要将人折腾死了。”,

世子爷咧着嘴笑,“不会天天吃......”

吃完了寿面,叶子佩便起身告辞,丝毫没有多留一会。叶夫人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二夫人却有些不大痛快,“哎呀,子佩怎么走的这么快!”叶夫人瞟了叶子融一眼,已知道她来意为何,转过头去,自吩咐丫鬟们收拾饭桌。

看着叶子融玲珑的眉眼,叶子衿心念微动。只怕二夫人是想要让叶子佩帮忙看看,这燕京城可还有什么好人家。毕竟叶子佩身为宁王妃,所来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如果能让她帮忙相看,说不定真能帮叶子融找到好婆家也说不定。

对于这事,叶子衿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姐妹嫁得好,对于她而言,即使不能帮衬,那也是叶家的体面。

世子爷听着二夫人咋咋呼呼的,明显的有些不悦,眉头拧成了一团,“天昊呢?”二夫人神色一僵,说话都有些结巴:“二爷,去,去外头喝酒了.....,”“成日里就在外头鬼混!”世子爷轻斥了一声,“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二夫人虽然赶在叶夫人面前说说话,可对于世子爷,一向有几分惧怕之心,眼见得他出口教训,朝着叶夫人望了好几眼,只盼着她能出来打个圆场。哪知叶夫人根本没有朝这边看一眼,只站在桌前同叶子衿和黄氏二人说话,似乎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世子爷声音洪亮,除了这院子外头的,只怕里里外外几十个人,没有听不见的。

好容易等到世子爷训完了,二夫人忙拉着叶子融就走了,生怕再多呆一会的模样。

众人散去后,叶子衿才有空问到科举之事,“小舅舅今年科考,结果如何?”“他说还好。”提起这事,叶夫人满脸是笑,“你小舅舅自小聪明,现在就等着放榜了。

叶子衿也有好些年未见过自己这小舅舅了,可仍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这可真是好事,也不知小舅舅现在是在燕京,还是回了余杭?”

叶夫人就叹了一口气:“当初你小舅舅为了你的婚期,亲自找到府上来,劝说你祖父。哪知他老人家冥顽不灵,你舅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当天晚上就回了余杭。只怕这心结是就此结下了。

叶子衿想到五六年以前,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的小舅舅就举着她跑来跑去,不知道多么开心,多么自在。到如今,为了她这点事情,让母亲和舅舅劳心劳力,实在是于心不安。忍不住愧道:“都是我连累了小舅舅。”

“骨肉至亲,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叶夫人摸了摸她的头,“方才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子佩这几年心头一直郁结不舒,也不知怎的就变成这样了。”都是亲姐妹,况且叶子佩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难道还当真为了意气之争老死不相往来?

叶子衿就笑道:“我没放在心上。”叶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子佩是个孤傲的性子,谁的话也不曾听。唯有你,还听得下几句忠言。”叶子衿面上微烫,蜘躇了片刻,还是主动将话头挑了出来:“娘,我明天就该走了。”

等到世子爷的寿宴结束,就到了叶子衿离开的时候。

这事情没有选择,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在国公府耽搁了几天,气得国公爷出个什么好歹,那时候身上这黑锅可是无论如何都卸不下来了。

叶夫人脸色一僵,强忍的眼泪落了下来,“你才回来几天...,”叶子衿慌忙掏出了帕子递到了她手中,“常言说得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离离合合,乃是常事...、..,”话虽如此说,还是掩饰不了叶夫人心中的悲怜。

这一次送别,叶夫人显得比上一次还要神伤,仍旧是早早的便带着丫鬟们开始收拾。

因着要赶路,叶子衿早早的便歇下了,等到半夜醒来,犹见着叶夫人在烛光下替她装吃食。这几个月来,无论苦累或是寂寞或是遭人非议,都没有哭泣过。可就在这一瞬间,她心中一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又不敢让叶夫人听见,只将脸埋在枕中,用力捂住唇,无声的哭泣了一阵。直到泪水浸透了枕头,她心中的酸楚,仍不能舒缓万分之一。事实上并没有觉得委屈,只是心头有一处,有如细针创过一般,让她生疼生疼。

唯恐第二日被人瞧出个什么好歹,忙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哭泣了。否则到了天亮以后,眼睛红肿着,任是谁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虽然如此想,眼角还是湿润润的。叶子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若是能回到燕京城来,也免得娘亲如此的劳累。

只是这一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纵使叶子衿百般不情愿天明,然而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的时候,她还是无可救药的从床上爬起来了。叶夫人显见得没有睡好,眼中都有些血丝,强笑道:“东西我都替你收拾好了,也都装上马车了,你只管用过早膳再走。”

叶子衿心中一酸,忙垂下头,飞快眨了眨眼睛,食不知味的吃了些点心,便起身告辞。黄氏慌慌忙忙的带着几个小丫鬟,个个都背着几个小包袱,“子衿,这些带着.路上饿了吃!”叶子衿忙命宋妈妈收下了。

叶夫人一直送着她出了垂花门,又携了她的手,“子衿,你放心,娘马上接你回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泪洒挥别了,叶子衿强忍着酸痛笑道:“我等着。”黄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笑道:“过些时候,你大哥会去看你的。”叶子衿微微领首,咬了咬牙,转身欲走。

只是等她一转身,一个小丫鬟几乎冲到她怀里来。叶子衿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好在紫苏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大怒道:“你做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

第六十九章 归程 (二)

小丫鬟在这一声厉喝下,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出什么事了?”叶夫人皱了皱眉,斥道:“怎么急得和那赤眼鸡似的”

小丫鬟浑身一颤,才战战兢兢的说道:“是世子爷叫奴婢回来报信的…”听说是自己的儿子,叶夫人脸色一缓,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他让你说什么?”小丫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道:“说李给事中找到陈府上去了,让我来告诉夫人小姐一声。”

“李给事中?”叶夫人一愣,望向叶子衿,“这其中有什么因果,你可以告诉我么?”

叶子衿心中微跳,难不成昨晚上叶子辰去了李家?

可自己当初和他说的好好的,这事情从长计议,不宜操之过急,免得狗急跳墙啊。

见叶夫人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娘,这事情待会再和您细说。”

黄氏显然也有些相同的念头,望了叶子衿一眼,说道:“你别急着走,这事情我再去打听打听再说。”事到如今,叶子衿也只得点头。事实上她并不是急着走,而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这一点小事,惹得国公爷病上加病。

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

倒是叶夫人听说叶子衿一时不走了,眼中一亮,很快就有了神采,忙说道:“等着事情理清了再走不迟。”叶子衿苦笑着点头,转头吩咐紫苏:“快去打听打听怎么一回事。”紫苏放下手上的包袱,急急忙忙的去了。

却说门前丫鬟们眼瞅着她要上马车离开,这时间丫鬟们又挽着包袱一溜烟的进来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都面面相觑,显得十分诧异。叶子衿也不解释,只闷声不语的回到了正房,心里想着该如何应付陈家接下来的发难。

从地位上来说,叶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区区一个陈家的,可总有例外的时候,陈文的无赖和蛮横,叶子衿心知肚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将陈家逼到了绝路上,可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岔子出现。

“现在可以说说是怎生一回事了吧?”叶夫人坐在榻上,淡淡的望着姑嫂二人。

叶子衿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将消息漏给李给事中听…这事情和霸占嫁妆不同,可大可小,那李给事中的大女儿正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若是两家闹起来,实在不知会怎样。”

叶夫人目光一冷,“那就要看李家有没有这个本事脱罪了。”

叶子衿苦笑道:“可谁也没有实证说那李给事中的公子就是被陈文害死的,李给事中肯不肯信,这就是一桩事了。”叶夫人眉头拧了拧,“这也的确是丢脸之事,若是李给事中自己都不肯认,我们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不过你大哥传信来说李给事中去了陈府,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事?”

叶子衿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怕两厢里一对质,吃亏的是我们。”

黄氏就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用担心,你大哥是怎样的,你做妹妹的,还不清楚?即便是有一时头脑发热的时候,可也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既然答应了要好好谋划再去李家,就不可能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旁的什么人走漏了消息也未可知。”

叶子衿微微颔首,笑容有些苍白无力,“你知道我从来不怕这些,就怕我走了,陈家没日没夜的上门来闹,我们家固然是不怕,可难保不住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再有祖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这要是着了恼,出个什么好歹…”

叶子衿内心深处对于国公爷的生死,其实并没有过多在意。唯一在意的是,国公爷是平稳病故,还是因为突发意外而死。陈侍郎被陈文气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叶子衿可不愿意成为这突发意外的罪魁祸首,到时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门来闹?”叶夫人冷哼了一声,“我们国公府是怎样的人家?他们陈府这样没脸没皮的,在燕京城丢尽了脸面的,还敢上门?”叶子衿微抿着唇,手心出了一层细汗。黄氏亲自替她斟了一盏茶,放在她手心,“没影的事,别杞人忧天。”

叶子衿微微一笑,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对于这脚步声,几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子辰回来了。

他一进门,见到的就是三双眼睛一齐望向他,忍不住一愣,随即笑道:“这都是怎么了?”

叶夫人横了他一眼,“你还问怎么,那李给事中是为何去了陈府?”叶子辰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见着母亲,妻子,妹妹都直刺刺的盯着自己,不由苦笑:“我当真没有做过什么,不过是途经陈家,碰巧见李给事中下了马车,身后跟着好几个随从,还用绳子捆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以为是子衿想到法子,派人去了李家,身边又没有多少人,才巴巴派了小丫鬟回来报信的。”

姑嫂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一会,叶子衿才缓缓开口:“小厮模样的人?”“是啊”叶子辰回答的很是痛快,生怕叶子衿不信似的,细细解释道:“那小厮大约十七八岁模样,生得算是清秀,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裳,被五花大绑着,身形有些枯瘦。”

叶子衿细细想了一回,才有些迟疑的说道:“难不成是金鹏?”接触到众人困惑的目光,耐心的解释:“金鹏是陈文的小厮,我记得和陈文闹翻那一日,他在回廊下缩手缩脚的,怕是受了陈文的命来看着我是否到了院子,哪知那天我走的是另一条路…”越想越觉得在理,“那日我和陈文的争吵,想必他也听见了,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他告的密。”

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解,“可金鹏是陈文手下最得力的小厮,又怎么会告密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准那李给事中给了很大一笔银子,那金鹏就松口了。”叶子辰想当然的说道:“在陈家那样的人家,小厮每个月的月银最多一两银子,又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叶夫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一眼横了过去,“你这是想当然的说法,谁都知道背叛主子没有什么好下场,有钱也无济于事。”叶子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然笑道:“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啊。或者是那陈文因为什么事请将小厮欺压的狠了,那小厮忍无可忍,才想到借着李家之手来让陈文跌个跟头的。更何况那李家公子即便是觉得丢人不说,李给事中是做父亲的,这么多年总会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才是…”

“这话倒有几分可信。”叶子衿的目光从叶夫人和黄氏脸上一一划过,“陈文对下人动辄打骂,他身边的小厮没有一个幸免的,或许金鹏就是受不了这股闲气,找到了李给事中也说不准呢。”

几个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事实上,他们只猜对了一小部分。

这事情还是昨晚上的事情,这金鹏因为带着陈文去了那花街柳巷,得了几两银子的打赏,心花怒放,便去买了几斤酒,喝了个痛快。都知道酒醉误事,金鹏喝醉以后,整个人无法无天,开始耍横。哪知这时候正巧有一辆马车经过,金鹏不知死活,将手中的空酒坛随手就扔了过去,那酒坛应声而碎,余下的几滴酒就洒到了车帘上。

这车中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李给事中。他自从儿子死后,每年这时候都要到城郊去缅怀一番,心情本来是郁结难舒,又被金鹏冲撞了,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刻就撩开帘子,命人将金鹏拿下了。

本来这时候若是金鹏道个歉,磕个头,按照李给事中一向和气的性子来说,可能最多派人撵走,这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金鹏偏偏这时候犯了混,被几个人抓住后,撒泼大闹,李给事中听得直皱眉,下了马车打算好生教训教训这狂徒。

于是下令手下的人给金鹏几个耳刮子,金鹏挨了打,气性更大了几分,也是酒壮人胆,当即破口大骂,直说自己是陈侍郎家的小厮。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李给事中想着也不能白白得罪陈侍郎,打算就此罢休,却不知这时候金鹏朦朦胧胧见着是他,说了一句破天惊的话。

他眯着眼,对李给事中说:“大人也别着急,我这算什么,就你家那儿子,还不是被我们少爷弄到手里玩弄了。谁知道你家小子那么大的性子,居然活生生气死了…”李给事中当时脸色就变了。

刚刚偶然瞅到一个帖子,内容是那些在512地震中掉线的魔兽玩家,心中一酸,唉,我那无下限的泪点啊…

第七十章 归程 (三)

对于儿子的死,李给事中可以算得上一直耿耿于怀。

事实上,这世上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可能对于儿子的暴毙熟视无睹。

尤其是李给事中这样老来得子的人,李公子可以算得上是他下半生所有的依靠和期望。可是有一日,他那聪明剔透,秀色可餐的独子,就那样一病不起。并在很短一段时间内,如同烟花一样,绽放了一个过往,就那样去世了。

人死不能复生,李给事中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怀念这个儿子,以至于在一年内,他一直坚信他的儿子还活着。虽然对于李公子的死有些许怀疑,可对于他而言,那是不能触碰的伤口。即便是想要追究,已经没有什么依据了。李公子死的那样突然,没留下一言半语,更没有对李给事中交待什么。后来再回想,只知道他有一日回来的极晚,看样子心情十分郁结。

李给事中将李公子生前住过的院子锁起,不再触及,可屡屡想起,还是心痛难忍。

算一算,李公子去世,已经整整三年了。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李给事中却突然从一个醉酒之人口中,得知了儿子死亡的真相。

之所以如此深信不疑,一部分是因为酒后吐真言,另一部分则是一个父亲的直觉。

“将这口中狂言的小子给我捆起来”一面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一面也是为了彻底弄清楚那些问题。李给事中实在无法再容忍从金鹏口中吐出什么难听之言来,那样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痛不欲生。

将金鹏带回府以后,当头淋了几盆冷水,又灌了几碗解酒药。金鹏这时候酒已经醒了八九分,一睁开眼睛见着李给事中这张脸,魂飞魄散,胆子先去了七分。见着他醒来,将他五花大绑以后,李给事中命下人们退出了屋子,只留下了心腹李管事。

“还记不记得自己之前说了些什么??李管事眼中满是森森寒意,望着金鹏,开口问。

金鹏只觉得头痛不已,至于说了些什么,却已经毫无印象了。但见着主仆二人这副架势,隐隐也有些明白,忙赔笑道:“小的实在不记得了,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大人多多包涵。”说着,又加了句:“小的是陈侍郎家公子的随身小厮…”

李管事看了李给事中一眼,见他点头,才冷叱道:“不要装神弄鬼了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们老爷听”又唯恐金鹏当真不记得了,低声说道:“就是你说的,你们少爷将我们家公子逼到手里的事情…”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了眼李给事中的脸色,见他微合着眼,神色痛苦,忙住了口不再多说了。那金鹏就腆着脸笑,“没有的事情,想必是大人听错了…”李管事正对着他心口,一脚就踹了上去:“我们老爷要弄死你个狗奴才,还不是轻而易举,你死咬着不松口,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

说完,掏出匕首就在金鹏面前晃来晃去,“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说不说?”

金鹏浑身一颤,吓得屁滚尿流,他素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况且陈文一向薄待他,见了明晃晃的刀子,忙不迭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一五一十的,将陈文如何看中李公子,又是如何趁机逼到了手里,又是怎样要挟,全部说了出来。

他每说一句,李给事中的手就握得更紧一分。到最后一拳就捶在了木桌上,“天亮以后,立刻去陈家”李管事这才收起了匕首,拭了拭额头的汗,“老爷,您看,我们是先派个人去交涉的好,还是绑着这狗奴才去陈家对质?”

“当然是去对质。”李给事中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怎么也不会叫陈家好过”

李管事同仇敌忾的应了。

在这深秋的夜里,李给事中老泪纵横。

若早知是陈文害得,他怎么也不会这三年一直和陈侍郎虚以为蛇。说什么也要为自家儿子讨回公道,哪怕是赔上这条老命。其实对于李给事中而言,也没有什么比他那早逝的儿子最为重要了。

这天下,每一个人,对于自己死后的香火承继,都十分的看重。没有儿子,就等同于没有后继香火之人,也就意味着即便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没有个依托。这样想一想,哪怕在人世间,也觉得凄凉不已。

等到东方刚泛起了鱼肚白,李给事中就带着府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陈家。

那厢里陈文经过一夜的休息,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听说玲珑被送走了,一开始埋怨了几句,可听陈夫人数落了几句,又说起这玲珑带来的麻烦,许诺给他找更好的丫鬟,他也就没有二话可说了。他一开始宠着玲珑也是图个新鲜,既然有更为美貌的丫鬟,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玲珑腹中的孩子,虽然觉得可惜,可转念一想,叶家也未必肯容忍,反而心安理得了起来。

等到守门人慌慌忙忙来报李给事中闯进了门,他才想到事情闹大了。因为陈侍郎病着,大夫们进进出出的,陈府的守备十分松懈,比不上往日的三成。

下意识的,他以为是叶子衿告的密,正想着该如何回报这女人才好,就见李给事中一路上旁若无人般,闯了过来,身后还有两个彪形大汉压着金鹏。要说李给事中能找到陈文也纯属巧合,他只是带着下人在陈府一阵乱闯,正想着找个人问问,就见到了陈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陈文一眼扫过去,见着金鹏,就明白了八九分。然而还是装作什么事没有,趾高气昂的问:“这是怎么了?小小一个给事中,也来我们府上作威作福,难道当真是借着女儿的威风,不将我们陈家放在眼里了?”

那李给事中的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也不顾辈分,对着陈文,一阵好骂。

陈夫人早先还是恼怒不已的,等到听完了李给事中这一顿怒骂,恍然也明白了些什么。朝着陈文一连望了好几眼,盼着能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陈文自然是心虚不已,可仗着陈侍郎病着,无人管治,也就理直气壮的回了几句。

陈家的下人们只当李给事中是来闹事的,立刻就将李家一行人围了起来。

李给事中带来的人也有三十多个,只是和陈家的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单薄。但李给事中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了许多。两下一对比,陈文脸上的笑就猖狂了起来。“老匹夫?没凭没据的,买通了我们陈家的奴才,就来寻我的麻烦?”

至于在陈家发生了什么,叶子衿毫不知情,只听打探消息的紫苏回来说道:“李家连招呼也没有打,带着人就冲了进去,到现在也还没有出来…”可以想见李给事中的恼怒了。叶子衿抿了一口茶,暗叹了一口气,“李给事中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若是当真和陈家闹将起来,谁占上风,可真不好说。”

侍郎是正三品,给事中却只是从七品。若是没有那个在宫中做贵妃的女儿相助,李给事中这就是鸡蛋碰石头。只是他去的这样匆忙,有没有派人给那李贵妃通风报信,还是两说。

因着心里挂记着这点事情,叶子衿一整个上午都再也没有提回庄子的事情。叶夫人乐得糊涂,忙命莫妈妈去厨房添了几样菜,招呼叶子衿吃了午饭。哪知还没等叶子衿放下筷子,就传来一个叫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消息。

李给事中一怒之下,在陈府门前上吊了。

叶子衿手中的筷子,骤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说起这事,叶子辰一脸的惋惜,“听说李给事中带着人硬闯了进去,后来被陈文带着人赶了出来,气不过,就在陈家门口上吊了。临死前还留下了一句话,说黄泉路上,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陈家…”

叶子衿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

也不知为什么,叶子衿眼里涌上了一阵泪意,“李公子是李给事中的儿子,李公子是个有傲骨的,李给事中自然也是个不折腰的…”得知这个噩耗,众人都显得有些低落。虽说没有什么关联,可想到一个老父亲的悲哀,就觉得心里充满了凄楚。

不能为儿子报仇,李给事中临死之前,一定是愤怒而又无奈的吧。

或许假以时日,他可以想出更好的法子来报复,为此可以花上一年,两年。

可是那样,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了。

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的确敌不过侍郎的权势。

叶子衿垂着头,许久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才轻声问:“除了在宫里的贵妃,李家可还有别人?”“听说是没有了。”叶子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就是这样,陈家才肆无忌惮啊。”

叶子衿眼眶微红,“娘,我们府上派个人,去李家悼唁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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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归来

叶夫人叹了口气,“好。”又加了句:“我们和陈家横竖是撕破了脸的,去李家悼唁,也没有什么不当。”也不知是在同叶子衿几个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又坐了一阵子,叶子辰才和黄氏双双离去,叶夫人知道分离在即,一刻不离的坐在榻上,只盼着能多看一会,便是一会。叶子衿明知她的心意,有心说几句笑话逗趣,奈何舌尖绕了几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有妈妈们前来示下,叶夫人才去了厅堂上,独留下叶子衿主仆几人。

屋子里静静的,只听见秋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

叶子衿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李给事中的死,太过悲凉,太过无助,也让人认识到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在这燕京城里,这花团锦簇的地方,这天子脚下,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