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驶进平安坊,却不想被堵在街口。
“怎么了?谁这么不长眼,把马车停到这里?”
赵永年那个气呀,心说话,这人倒霉,怎么喝口凉水都能噎死?
“哟,原来是赵会长呀,失礼失礼。”前方马车上,一个身着玄色紧身胡服的男子,听到赵永年没好气的嘟囔后,挑了挑眉梢,凉凉的说:“在下是侠客盟李盟主府上的侠客,今天护送三位小主子回赵府请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赵会长,真是幸会幸会呀。”
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可他却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根本没有起身见礼,只是拿眼睛微微的扫了一记。
“李盟主?”赵永年楞了下,骨子里那种对李家人的敬畏,顿时让他的火气消了一大半,他不自在的吞了吞口水,问道:“李盟主和、和那个什么,他们一起进京了?”
能让侠客称为小主子的,除了他赵家的三个孙子孙女,也没有别人。
侠客点点头,转过头,继续坐在马车前座上假寐,根本不管他还挡着人家的路。
赵家的车夫这回学精了,低头站在马车旁边,一声不吭,等着主人的吩咐。
赵永年跳下马车,让车夫从后街回府,他则步行绕过李家的马车,抄近路回家。娘的,家里那几个败家娘们儿不会真把那些话说出来吧?
“小丫今年也十岁了吧?”
赵太太端坐在正堂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边说话边捻动着。
“回赵太太的话,元娘虚岁九岁。”孙嬷嬷站在元娘身后,不等元娘开口,便抢先一步回答道。
“那也不小了,按规矩,也该议亲了。”赵太太虽不满孙嬷嬷的僭越,但顾及孙嬷嬷的身份,也不好开口训斥,稍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元娘父母都在,按理说,她的亲事当有父母做主。但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向来最疼元娘…二少奶奶,我这话先放在这里,元娘的亲事,必须跟我商量后才能定下来。”
苏氏忙站起来,欠身笑道:“瞧太太说的话?呵呵,咱们大小姐的婚事,自是由您这位当祖母的做主,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跟您抢差事。”
孙嬷嬷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她将元娘护在身后,示意跟来的清风把元娘带出去。
元娘故作听不懂她们的话,规规矩矩的给赵太太和苏氏行了礼,这才转身跟清风退出正堂。
孙嬷嬷微微屈膝,福了一礼,“多谢赵太太和苏二奶奶费心,只是灵岩寺的大师说了,我们元娘不易早嫁,须得过了十五岁才能出阁。”
“那也没什么呀,”苏氏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嘶哑的声音低低的说:“咱们大家里嫁女,向来都是定了亲,然后准备各种婚嫁之物,待古礼走完了,怎么也得三四年。十五岁出阁,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张罗了。若是晚了,条件好的小郎君也都被人抢了去呢。”
孙嬷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暗道,‘好郎君’?嘁,你说的好郎君不会是你们苏家或者某个落魄户的没用男人吧?
“就是就是,”还不等孙嬷嬷开口反驳,赵太太忙接过话题,点头道:“唔,二少奶奶,这样,你先打听着点儿,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咱们可以先相看着。”
“哎呀,太太,您就放心吧。”
苏氏跟赵太太一唱一和,瞧她们那意思,恨不得立刻就帮元娘定下婚事。
“赵太太和二少奶奶如此厚待我们元娘,奴婢代我们夫人多谢两位。”孙嬷嬷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只是府上的两位姑奶奶一个今年已经十六岁,另一个十四岁,她们都还没有定亲,我们元娘尚不足九岁,岂能抢在姑母前头定亲?再说了,现在订了亲,到出阁还有好几年,时间隔得这么久,难免有什么‘事故’。”
孙嬷嬷刻意在‘事故’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更是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赵永年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他听到‘事故’两个字的时候,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脑海里禁不住想起被陷害关入大牢的二儿子以及赵家那场熊熊的大火。
“老爷,您回来了?”
赵太太站起来,将赵永年迎到上座,自己则规矩的坐在另一侧。
“这是孙嬷嬷吧,你陪大小姐一起来的?”赵永年没有理睬赵太太,而是笑容可掬的跟孙嬷嬷寒暄起来,“…哦,这么说,三个孩子跟李盟主一起进京的?他们这一路乖不乖?有没有麻烦李盟主?”
虽然明知道人家早就成了一家子,赵永年为了面子,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权当小新哥儿他们已经自立门户,这次进京更是偶然和李盟主夫妇相遇,进而搭伴一起赶路。
“回赵老爷的话,孙小姐和孙少爷都很好,并不曾麻烦李盟主。”人家是亲亲热热一起来的,哪里称得上麻烦。
“唔唔,这就好,小新哥儿他们给他们父亲请过安了?”赵永年耐着性子,跟孙嬷嬷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然后便打发他们下去了。
“老爷,他们很容易来府里,您怎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赵太太还想趁机把三个孩子留在府上,却不想,老爷竟然大方的把人送走了。
“哼,不让他们走,你还留他们吃午饭吗?”赵永年可没有忘了门口堵着路的侠客,他不屑的哼了一记,道:“还是你们都想出个‘事故’?”
王七娘是个妇人,或许会心软。但李靖天可不是吃素的,真要是惹恼了他…他们赵家现在已经够麻烦了,哪有心思折腾这些?
“我看他敢?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我就不信王七娘还敢杀人?”
苏氏五官有些扭曲,愤恨的说道。
赵永年横了苏氏一眼,并没有直接跟她说话,而是扭头对赵太太吩咐道,“最近家里事多,都给我安分点儿,如果谁不听我的话,那就离开这个家”
说完,赵永年一甩袖子,起身去了书房。
吃过午饭,赵永年又接连去拜访了其他几位在京的天字号儒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们最终达成一致,那便是众人帮赵家寻找草药,而赵永年则答应儒商业协会会长改选,当然,至于最后谁当选,那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了。
只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赵永年唯独漏下了天字九号儒商王七娘。
…
王七娘坐在临窗大炕上拿着册子算着什么,对面小新哥儿和小丸子叽叽喳喳的在大炕上玩布偶,小丫则乖巧的守在一旁,一边打络子,一边照看弟弟妹妹。
孙嬷嬷走了进来,她扫了下屋里,见元娘姐弟都在,便悄悄凑在王绮芳耳边嘀咕了两声。王绮芳点点头,起身来到外间儿:“什么?她们还想给元娘定亲?”
孙嬷嬷颔首称是。
王绮芳暗自骂着那两个总想着找茬的女人,脸上却保持着平静的模样,“嗯,嬷嬷做得好,今天幸亏你跟着去了,这才没有让她们得逞,真是辛苦嬷嬷了。”
孙嬷嬷忙笑着摆摆手,道:“老奴没有跟夫人商量,就随口那灵岩寺的大师做了幌子——”
“嬷嬷放心,事情本来就是你说的那样,即使有人去灵岩寺问,大师也会这么说。”王绮芳明白孙嬷嬷的言下之意,忙接过话茬保证道。
王绮芳对孙嬷嬷今天在赵家的表现很满意,不管是为了奖励还是为了继续笼络,她笑着问道:“对了,嬷嬷,我之前不是答应给你过继个女儿吗?不知嬷嬷可曾相中了谁?”
孙嬷嬷沉吟许久,道:“多谢夫人记挂,老奴已经看中了一个,不过还想观察一下,等老奴确定后,定会来求夫人的恩典。”
王绮芳忙大方的表示没问题,等孙嬷嬷出去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散了去,“来人,把李贵给我叫来”
李贵是唯一跟着李靖天出来的国公府的家生子奴才,因为拜府里的梅剑为师学了些功夫,倒也勉强可以算是侠客盟的人。所以,当国公爷让李靖天带几家下人出府的时候,李靖天就选了李贵一家。
李贵的父亲是国公府外院一个管事,祖父也曾经做过二管家,李贵跟着父祖们也了不少经验。在李靖天进京后,便把李贵提做新宅的大管家。
“大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李贵站在廊下,半低着脑袋,沉声问道。
“这样,你派人去趟东市的石记烟草专卖店,把他们的东家石文颂请来,就说我有急事。”
赵家不安分,她也就不客气了,儒商业协会会长,我要定了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儒商大会的日子。
会上,赵永年先是按照流程,选拔了几位新的儒商,接着又宣布三天后儒商业协会会长改选,届时,天字号的儒商都可以报名参加。
“选什么选?一个个的都这么没用,这么多大男人还不如王夫人一个妇人,”隆庆帝终于拿到梦寐以求的草药,他听了赵永年的回禀后,直接发了话:“依朕看,你们也别折腾了,直接让王夫人当会长…”
第089章 如此会长
隆庆帝说得极为轻松,脸上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在他看来,儒商业协会也好,朝中的大臣也罢,都不过是帮他干活的奴才,唯一的作用便是满足他的需要。
所以,不管儒商业协会赵家曾经跟皇室有怎样的密切关系,只要不能妥善的帮他分忧,那么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而目前对于隆庆帝来说,顶顶重要的事便是炼制不老药,为了能长生不老,小小一个儒商业协会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隆庆帝向来凉薄,赵家既然已经无法跟上他的需求,那么就换其他有能力的人去帮他掌管大周的钱袋子。而忠义夫人王七娘便是最佳的人选。
“陛下…”赵永年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冒着险些失去会长宝座的危险,屈尊降贵的跟其他商人‘合作’,一心一意的帮隆庆帝做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赵永年连连磕头,呜呜咽咽的哭诉道:“微臣无能,太祖隆恩浩荡抬举赵家,命赵家世代经营儒商业协会…如今已经是第六代,呜呜,都是微臣没用,微臣对不起太祖皇帝的器重,对不起赵家的列祖列宗…”
赵永年表面上是在认罪,实则是在提醒隆庆帝,太祖皇帝早有遗训,只要大周皇朝存在一日,赵家便代皇家看守儒商业协会这个钱袋子。
如今隆庆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毫不费力的就把赵家的会长一职免去了,往小了说,不过是皇帝考虑不周全,奖赏功臣的同时却忽略了祖训;往大了说,则是隆庆帝数典忘祖,不把先祖放在眼里,公然违背太祖爷的旨意。
果然,隆庆帝闻言,微微怔了下,他双眉微蹙,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桌面,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
唔,若是依着祖训,继续让赵家掌管儒商业协会,那么自己长生不老的计划便可能搁浅;可若是将儒商业协会交给王夫人,这违背祖训的名声,好说可不好听呀。
大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手指笃笃敲打桌面的声音,以及赵永年细微的抽搭声。
隆庆帝毕竟当皇帝几十年,累计了大量与人争斗、算计的经验,尤其是对于抠字眼很有一套。他笼起手掌,罩在唇上轻咳了一声,慢慢说道:“赵爱卿不必自责,朕也知道,你赵家为我大周皇室看守儒商业协会上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故意隐去太祖皇帝的遗训,隆庆帝避重就轻的说道:“其实朕提议把儒商业协会交给王夫人打理,并不是把赵家剥离儒商业协会。呵呵,这样吧,朕记得王夫人有个儿子,说起来是你们赵家的嫡长孙…日后赵爱卿也要把会长之位传给、传给——”
隆庆帝只是记得王七娘跟赵天青有个儿子,但至于叫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身侧站在的内侍见状,忙凑到隆庆帝耳边悄悄的提醒了一句。
隆庆帝抬眼打量了内侍一记,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传给嫡长孙赵良淳,那时恐怕还要重新选拔,其中定是有不少变数,这一点赵爱卿想必有所体味吧?”儒商业协会前些日子折腾的这么热闹,隆庆帝多少也听说了些。
他别有深意的瞄了赵永年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愉悦,道:“偏赵良淳的生母有功于朝廷,朕正愁不知道如何奖赏。而赵爱卿呢,也素来忠诚,朕也不忍你的子孙不能顺利接管儒商业协会…来人,传朕旨意,封忠义夫人王七娘之子、赵家嫡长孙赵良淳为新任儒商业协会会长,自即日起赴任。赵良淳年幼,弱冠前由其母负责教养,弱冠后即可接管儒商业协会,钦此”
说完这话,隆庆帝得意的看着赵永年完全呆滞的傻样儿,心说话,嘿,这下没话说了吧,朕可没有违背祖训哟,这儒商业协会会长一职依然由赵家嫡系子孙担当,就算赵永年再不满,他也没有理由反驳。
隆庆帝绝不承认,他故意在圣旨里注明赵良淳由王绮芳抚养是在报复赵永年。真的,他真没有记恨赵永年方才暗指自己忤逆先祖。
内侍忙小跑来到近旁,跪倒领命。
隆庆帝顺利的摆平了儒商业协会的事儿,心情格外嗨皮,轻轻一甩袖子,笑眯眯的离开了大殿。
内侍恭送皇帝出门,回来后,发现赵永年顶着青紫的额头,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发呆。
“啧啧,这赵大人也真够倒霉的,偏遇到王夫人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媳妇,硬生生抢了赵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内侍虽然心里有些可怜傻掉的赵永年,但动作并不慢,当下便领了圣旨,带着两个禁卫军,迅速去平康坊传旨。
接到通报,王绮芳领着圆滚滚的小新哥儿来到前院接旨。
“哟,这就是赵良淳赵会长吧,呵呵,一看就是个伶俐的,”内侍将圣旨交给王绮芳,弯腰凑到小新哥儿面前,笑呵呵的跟他说话。
其实吧,内侍见小新哥儿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细葛布夏衫,七分袖的上衣露出一小截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肉嘟嘟的跟洗干净的莲藕一般喜人。圆滚滚的小脸上,一双大眼清澈有神,两个腮帮子粉粉嫩嫩的鼓了出来,唇红齿白,比年画上的送财童子还要招人爱。
真想掐一把小家伙嫩呼呼的笑脸哦,内侍理智的忍住了这股冲动,拜托,面前这个小豆丁虽然年纪小,可已经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儒商业协会会长,统领整个大周朝成千上万个商户呢。
“回大人的话,小子正是赵良淳”
小新哥儿接到母亲的暗示,两只小肉爪子抱成一团,冲着内侍揖手行礼。
“哎呦喂,赵会长真是折杀奴婢了,”
内侍见小新哥儿双眼纯净如山泉,眼底没有一丝厌恶或者嫌弃,心里顿时一暖。他是个太监,在世人眼里,那就是个不正常的人,绝大多数的人见了他都是掩鼻侧身而过,活似沾了他就会怎么样一般。即使不得已要来应酬,脸上带着假笑,眼中却流出鄙夷的神采。
这位赵公子说小也不小了,宫里的小主子们三四岁的时候,已经会耍心机、上眼药了。就是外头大家族里的小少爷们,长到这个岁数,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无知幼童。
很显然,赵公子教养很好,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却能像对待正常人一般看他,内侍暗地里很是感激。
送走了内侍,王绮芳哭笑不得的看着撅着屁股在院子里玩蚂蚁的小新哥儿,心说话,隆庆帝难道也抽抽了,怎么会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小新哥儿当会长?虚岁五岁的会长?
不过,唯一让王绮芳感到庆幸的,便是隆庆帝终于在圣旨里把小新哥儿判给了自己,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赵家拿儿子说事儿了。
不止王绮芳这么想,其他听到消息的天字号儒商,也都凌乱了,根本不相信圣上竟让个四五岁的孩子当自己的头头儿。
尤其是这段日子忙活得不亦乐乎的崔长贵和郑胜宇,他们两个听了下人的回禀后,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郑太太接到下人的汇报后,急匆匆的赶到书房,见自家老爷目光呆滞,嘴角抽动,喉咙里还咕咕作响,仿佛中邪一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几步扑到书桌后,带着哭腔喊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人,来人呀,快去请太医”
郑太太惊慌之下,声音都有些走调,郑胜宇被她这小尖嗓子一吓唬,游离的精神立马回笼。
一把握住老婆的手,郑胜宇阻止道:“太太,我没事,你别担心”
郑太太不放心的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老爷的双眼有了灵动,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您没事就好,老爷,您刚才是怎么了?妾身真是被吓到了呢。”
郑胜宇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事儿怎么说?他上蹿下跳了忙活了几个月,不但忍痛将家传的一支千年野山参送给了赵永年,还因为会长之争,跟崔家几乎交恶,两家的合作全部终止,自己名下的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费了这么多心思,临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老爷?”
郑太太不错眼的盯着郑胜宇,见他脸色不虞,眼中更是闪着沮丧和失落,忙轻声问候着。
“生意上有些小麻烦,不碍的,”郑胜宇不想家人担心,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对了,亲家已经到京了吧?前些日子我忙着生意上的事儿,也没有顾得上。你去跟儿子说一声,让他去亲家那里看看亲家什么时候得闲,咱们好去拜访。”
会长虽然姓赵,但看护人却是王七娘,而自家未来的儿媳妇跟王七娘又是嫡亲的姨表亲,已经错失会长宝座的郑胜宇开始重新审视起他这位亲家。
“哎,我一会儿就跟儿子说。”
郑太太有些跟不上老爷的思路,她诺诺的答应道。
“还有,亲家刚刚抵京,府里的人手估计不够。劳烦太太挑些老实本分的人,咱们一起送过去。”
王夫人的儿子当了会长,那么按照儒商业协会的会规,会长须得在京城驻守,而王夫人也是匆匆抵京,想必同样缺人手吧?
郑胜宇眯起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第090章 家有儿女(一)
傍晚,李靖天回到家的时候,王绮芳正忙得脚不沾地的收拾院子。
“…恩恩,就按桃花岛上的格局重新布置,没错,小新哥儿住东院,小丫和小丸子住西院,他们每人除了各自的乳母外,另外再配四个嬷嬷,四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的,以及粗实打扫丫鬟和婆子各四个。”
李靖天一进门就听到自家老婆中气十足的跟人交待着什么,摆摆手打发掉门口请安的小丫鬟,他噙着一抹笑意来到正房的堂屋,好奇的对王绮芳说道:“呵呵,娘子忙什么呢?给咱们新任的赵会长安排院子?”
出去忙了一天,刚进家门就听李贵兴奋的说什么内侍来府里宣读圣旨啦,小少爷当上儒商业协会会长啦…说实话,李靖天对前一句话倒没怎么在意,这些年,他也接了不少圣旨,自然不会像那些生平第一次接到圣旨的人家那般欣喜若狂;不过这第二句话就有些诡异了,小新哥儿当会长?隆庆帝难道吃丹药吃傻了不成,封一个四五岁的小豆丁做儒商业协会的龙头老大?
还真不愧是两口子呀,李靖天和王绮芳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下旨的皇帝脑子出了问题。
“你回来啦,”王绮芳坐在堂屋的罗汉床上,听到李靖天的声音,忙抬起头,紧接着又表情痛苦的呲了呲牙,“哎呦,我的脖子,”随用手揉着酸胀的颈子,随站起来招呼他,“今天去的客人多吗?冯将军和李将军也都去了?”
紫株拿着册子站在一旁,看到王绮芳扭伤了脖子,刚要赶上前去搀扶,却不想被李靖天抢在前头。
李靖天这两天一直忙着拜访李家在京城的好友故交,尤其是他在老家成的亲,有很多京里的朋友根本就赶不过去,大家早就憋着劲灌他酒喝呢。今天也不例外,他一大早便去了大将军府,拜访赫赫有名的大周战神威武伯宋达大将军。
“嗯,都去了,人还真是不少,要不是有铁楚帮我顶着,我早就被这群野人灌晕了,”李靖天走到王绮芳身边,自然的伸手帮她按摩险些扭伤的脖子,“好点儿了没有?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交给李贵或者紫株他们去做嘛,何苦弄得自己这么累?哪儿还疼?这儿?还是这儿?”
“哎哎,就是这儿,哎呦,针扎一样的酸痛,我也没干什么呀,看来我也该和小新哥儿他们一起,跟着清风她们好好锻炼身体,”王绮芳被李靖天扶着坐回罗汉床上,侧着身子低着头,任由李靖天帮她按摩。
李靖天常年习武,双手上长满了茧子,硬硬的茧子摩擦着柔软如丝绸的肌肤,大拇指和中指一紧一松颇有节奏的运动着,“你?还想练武?我看还是算了吧。别看清风平时对你和孩子们都很尊重,一旦到了练武场上,那就只有师徒没有主仆…要是被罚得太惨,让孩子们瞧见也不好。”
王绮芳舒服得只想哼哼,不过她听了李靖天毫不掩饰的轻视后,顿时睁开微眯的双眼,哼哼唧唧的说:“嘁,小新哥儿和小丸子都能坚持,难道我这做母亲的连自个儿的孩子还不如?”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还是不到她大腿高的小包子,李靖天这么埋汰她,根本就是瞧不起她嘛。
李靖天但笑不语,继续帮王绮芳揉着。
王绮芳见李靖天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嘲笑自己,也抿紧了双唇,身子随着脖子上的力道微微晃动着。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橘红色的夕阳缓缓划过堂屋的南窗,暖暖的朦胧的光线投进屋子,使得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浓浓的暖色,两个人也几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立的男子微微弯腰,满眼温柔的看向身下的女子;坐着的女人则像只慵懒的猫,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很是享受的表情…远远看去,仿佛一幅温馨而宁静的油画。
咳…王绮芳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发热,紧接着这股热浪迅速晕染了两只耳朵,更快的,双颊也变得通红,她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浑身一阵燥热。
不自在的往前探了探身子,躲开李靖天的大掌,王绮芳讪讪的说:“那什么,我、我好多了。你出去应酬了一天,也累了,坐下歇歇吧。”
手掌虚张在半空中,没有了刚才那种丝滑温润的舒适触觉,李靖天心底闪过一抹失望,几步走到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也不是很累。对了,刚才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是不是准备给小新哥儿分院子?”
一提起正事儿,王绮芳猛然想起紫株还在,那么刚才她跟李靖天暧昧的一幕岂不是都让别人瞧见了?忙左右转了转头,可哪里还有紫株的影子。
堂屋西侧的厢房里,紫株抱着册子坐在临窗大炕上和清风聊天。心里则在暗暗嘀咕,开玩笑,她才不想张针眼呢。再说了,她好歹也跟着赵嬷嬷和紫晶姐姐学了好几年,要是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夫人怎么会把她带在身边当管事?
嘻嘻,也不知道夫人和大少爷亲热完了没有…哎呀,大白天就就…真羞人
“…你说的没错,那个表小姐绝不是什么善茬,噫,紫株,你想啥呢,脸这么红?”
清风探手摸了摸紫株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头不热呀。”
堂屋里,发现紫株已经不在,估计早就避了出去。意识到这一点,王绮芳悄悄松了口气,顺着李靖天的话茬说道,“没错,今上封了小新哥儿做儒商业协会的会长,君无戏言,不管小新哥儿够不够年龄,他都要去儒商业协会赴任。而根据会规,会长必须长期在京城驻守,这样一来,咱们短期内也不能离开了。”
早知道有这么个坑爹的规定,她就把会长一职让给石文颂了。
“哦?还有这么个规定?”李家远离儒商业协会上百年,李靖天不了解最新的会规也很正常。他点点头,“那就暂时留下吧,正好我这里也有些事处理。另外,小丫也渐渐大了,身边却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这不好。”
元娘小时候被赵太太关在内院抄佛经、数佛豆,回到母亲身边后,又跟着母亲四处游走,最后还在闭塞的桃花岛待了三年,身边除了家人和丫鬟、嬷嬷,根本没有什么闺蜜好友。
李靖天也是有姐妹的人,他多少也知道对于小娘子来说,有个能说心里话的小姐妹,也是很不错的事。
王绮芳楞了下,她立刻想起孙嬷嬷给她提起的那件事,不由得点点头,唔,赵太太提出给元娘定亲,她的出发点和目的肯定是恶意的,但整件事本身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在大周,女子十四五就可以嫁人,但因为古礼繁琐,人们大多会提前二三年就开始着手相看对象。
小丫虚岁九岁,即使不急着定亲,也应该学着理家、经营自己的社交圈子。大周承自前唐,民风较为开放,对女子的束缚不是那么严格,尤其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娘子和小郎君们,鲜衣怒马,侧帽风流,何等的肆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