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明明听到娘亲的消息,却硬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另外,母亲、母亲现在可好?”
“回姑娘,奴婢是少奶奶到了庄子后,被赵嬷嬷亲自挑进门伺候少奶奶的,姑娘放心,少奶奶现在好着呢,”紫苑悄悄看了眼半开的窗子,见屋外没有外人后,这才小心的把包袱放在桌子上。
一边解开系扣,一边小声的说着:“这些都是少奶奶亲手给姑娘做的,您瞧瞧,这是襦衣、这是高腰裙,这是小衣、袜子,还有帕子荷包。哦,还有鞋子,这鞋子上的花样也是少奶奶亲自设计的,一针一线足足做了一个多月呢。”
元娘看到这么多花色鲜艳、款式独特、绣花精致的衣服鞋袜,粉嫩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稍嫌细弱的小手,一会儿拿起绣着圆滚滚小猪的袜子,一会儿又摸摸用蕾丝滚边儿的襦衣和裙子,两只神似母亲的大眼,早已幸福的弯成可爱的小月牙,嘴角也快活的上扬着,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这些可是娘亲手给她做的呢紫苑边细细解说着,边把包袱里的衣服、鞋袜,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放在一边。最后,包袱里剩下个一尺见方的枣红漆木盒,她把木盒费力的抱出来,“还有这个,这是少奶奶特意给姑娘准备的。”
“这是什么?”
元娘见包袱里,除了衣服鞋袜,还有几个造型可爱的布偶,正抱着个雪白的兔子稀罕不已。看到紫苑分外小心的拿出个木盒,便疑惑的伸出小手,“吧嗒”一声将锁扣打开。
“呀,怎么这么多银裸子?”
元娘被吓了一跳,因为盒子里装着的不是别的,而是被铸成梅花、元宝及银饼等样式的银裸子。个头不大,每个约莫有一钱重,和太太过年时让人打造的用来打赏的银裸子一摸一样。
只是,母亲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母亲的财政状况,早慧的元娘最清楚。如果说母亲给她做衣服,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过世的外祖母给母亲留了许多上好的布料,像什么素绫、广绫、天香绢、雪锻还有精纺棉布,即使放置了二十多年,仍是非常好的料子。
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还特意打造成小巧的银裸子,就有点不对劲了。
想到这些,元娘脸上的笑容一敛,抿着小嘴儿,问:“紫苑,这些银子到底是谁给的?”
“姑娘,当然是您的母亲二少奶奶啦,”紫苑见小姑娘突然板下了脸,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惹得这位大小姐发了火,连忙赔笑道:“您放心,这些银子都是少奶奶特意拿给您的。”
“你说谎”元娘亮晶晶的眼里满是严厉,她放下怀里的兔子:“你说,是不是姓王的那些人让你来的,哼,想用这些银子骗走他们的卖身契,想都不用想”
“姓王的?卖身契?”紫苑愈发不解,但瞧小丫头脸上的怒气不像是假的,赶紧解释道:“姑娘,紫苑并不认得什么姓王的,也不知道您所说的卖身契是谁的卖身契。不过,紫苑真是您母亲二少奶奶派来给您送东西的丫头。至于这些银子,听赵嬷嬷说,是少奶奶的母亲李老太太留给她的,都是来路正经的银子”
“另外,少奶奶刚刚联系上李家的舅爷,如今李家大舅太太正在太太那里,哦,对了,还说让您去见见她呢”
紫苑想起银杏走之前的交代,连忙补充道。
“海城李家?”
元娘皱着眉头咬着大拇指,仔细想着紫苑的话。唔,前些日子写信给老爷的好像就是海城李家的人,难道这个丫头真不是王家的那些陪房指使来骗她的?而是娘亲的丫头?
“对呀,如果您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太太哪儿,正好您也去给大舅太太问安”
“好吧,核桃,你们先把东西收起来”
元娘点点小脑袋,吩咐身边的小丫头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接着又把装满银子的木盒锁到临窗大炕的炕柜里,锁好柜子后,把钥匙挂到颈子上。
她们这边刚收拾好东西,银杏便又折回来催人。
似乎没有看到有些凌乱的房间,银杏公式化的弯着嘴唇,语气中含着一丝超然的提醒元娘去给长辈见礼。
其实,也不怪银杏自我感觉良好,毕竟她的身份放在这儿呢。在赵家,作为当家主母的贴身大丫鬟,走到那里,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就算是曾经掌管内院而张狂的苏姨娘,见了银杏、银翘几个丫头,都会收敛几分,不敢轻易得罪她们,更不用说母亲不强、父亲不疼的元娘了。
而元娘,也早就习惯了下人们若有若无的轻视,把疑惑压到心底,一副无事人的模样,领着自己的两个小丫鬟,跟银杏去太太的正院。
刚来到廊下,隔着窗子便听到赵太太和人说话的声音:“冯太医,苏少姨奶奶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回太太,少姨奶奶不是得了病,而是有了身孕”
冯太医还没有开口,苏姨娘身边的玉珠抢先回答道,语气中满是喜气洋洋,“奴婢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哦?”赵太太坐在屏风后面,眉端微挑,显然并不相信玉珠的话。她沉吟片刻,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冯太医,这是真的吗?几个月了?”
苏氏两个月前刚流了产,如果怀孕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吧?就算是真怀了孕,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脉象根本就不明显,哪个大夫也不敢轻易下死口。
“回赵太太,少姨奶奶的脉象沉稳有力,指下似有滑珠滚动,像是滑脉,”冯太医躬身回禀道,当他说到这里时,感觉到屏风后有短暂的静寂,想想怀里那张一千两面值的银票,咬牙说:“现在日子尚短,卑职还不敢十分确定。不过少姨奶奶的信期迟了十多天,再看她近期的反应,十有八九是喜脉”
“好,辛苦冯太医了,银翘,代我送冯太医”
沉默了片刻,赵太太突然开口道。
“不敢劳烦大姑娘,卑职告辞了,”冯太医常在京里的豪商高官府上走动,对赵家也不陌生,知道银翘是赵太太身边最最得力的丫头,比外头小官小吏的千金小姐还要金贵、有身份,见她过来送自己,连声告罪直说“不敢不敢”。
打发走了冯太医,赵太太脸色有些难看,丝毫没有添丁进口的喜悦。反而像是吃了什么腌臜的东西,正恶心着。
想到崔氏还在这里,她只好强压心底的烦躁,继续和崔氏寒暄着。
崔氏呢,见到娇弱的元娘后,心底满是怜悯。再看看元娘身边两个丫头稚气未脱,忍不住的直摇头,便打算回府后,和老爷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帮外甥女照顾唯一的女儿。
对于大舅母的关爱,王绮芳并不知道,此刻,她刚刚抵达海城,在清风的指引下来到李府门前。
“绮芳给三舅舅,三舅母请安。都是绮芳没用,已经嫁做人妇,还要两位老人为**心”
见到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王绮芳挺着微凸的小腹,在赵嬷嬷的搀扶下,给李昌叔和陈氏叩头行礼。
“哎呀,我命苦的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陈氏瞥了王绮芳的肚子一眼,见她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后,连忙起身亲手搀扶起王绮芳,嘴里还不住的说着,“有五个月了吧,你这孩子也真是实心眼儿,身子都这么重了,还车马劳顿的跑来海城。孝顺也不在这一会儿嘛。来来来,让舅母好好看看,这一眨眼都二十多年没见了,恩恩,长得真像大姐——”
说到这里,陈氏声音有些哽咽,忙抽出帕子按按眼角。
“舅母…”
王绮芳早就听赵嬷嬷说过,她长得和过世的母亲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当年的李太太的翻版。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比起陈氏的热情,李昌叔显得沉稳许多,但他眼中闪烁的水光还是清楚的告诉王绮芳,三舅舅还是很在意她这个外甥女的。
“舅舅,舅母,以前绮芳不懂事,性子又软,做了不少错事,还望舅舅舅母原谅”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呀。对了,七娘还没有见到家里的表兄和表妹吧,来人,去把大少爷和二少爷请来,见见贵客”
陈氏拉着王绮芳的手,一起做到罗汉床上,一边慈爱的抚摸着她的手,一边吩咐道。
“是,太太”
门口的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多会儿的功夫,门外想起细微纷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俊朗的少年走了进来。
一、二、三、四,等等,秦嬷嬷不是说三舅一共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吗,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
第068章 多多益善
“来来,给你们介绍下,七娘呀,这是你大表哥李茂祥,比你大五岁,这是你二表哥李茂瑞,比你大一岁,”陈氏见到两个儿子,嘴角不自禁的噙着笑,指着走在前面的两个青壮男子介绍道。
王绮芳早在几个男子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舅母的介绍后,连忙双手轻轻叠在腰侧,微微下蹲施礼道:“七娘见过大表哥,二表哥”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打量着两位表哥:李茂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很高,头上戴着家常的软幞头,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圆领襕袍,腰系革带,脚上蹬着一双乌皮六缝靴,再配上小麦色的脸膛,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比起李茂祥的成熟老练,李茂瑞显得年轻儒雅了许多。只见他戴着时兴的长脚幞头,穿着一身宝蓝色云式大翻领菱纹罗袍,腰系革带,足蹬六缝靴,加上白皙的皮肤,愈加显得俊朗。
王绮芳打量李家兄弟的同时,他们也观察着这位从未蒙面王家表妹——王绮芳是来做客的,所以穿得比较正式,乌黑密实的长发梳成大气的扇形高髻,发髻左侧簪了一支赤金镂空团花金钿,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窄长袖小衫,外罩杏黄色圆领联珠团窠纹锦裲裆,下配一条红黄两色条纹相间的高腰裙,束缂丝腰带,肩上随意的披着一条月白底印金色暗纹的帔帛。
虽然没有多少名贵的首饰,但是王绮芳通身的打扮和淡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她出自教养严格的大户人家。
当然,两位李家的表哥也没有忽视王绮芳微微隆起的小腹。想到从父母那里听来的故事,再亲眼见到表妹随遇而安的恬静模样,李茂祥和李茂瑞都暗自握了握了拳头,更计划着等哪天见到赵某人,绝对让他好看心里想着血腥的场面,脸上仍是带着亲昵的笑,两位表哥纷纷给王绮芳打招呼:“表妹无需多里,咱们都是至亲,相互之间没有这么俗礼”
“就是就是,七娘呀,这里不是其他的地方,而是你嫡亲舅舅的家里,更是你的娘家,”陈氏也笑着附和,介绍完两个儿子,她又把目光投向后面的两个少年,“另外,这两位是平州李家的远亲,呵呵,算起来呀,也是你表哥呢。”
平州李家?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家族,不过,比起之前遇到的孕妇,面前这两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派很是不俗,就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哥,但又比那些纨绔们多了几分灵秀。
恩,能和海城李家续上亲戚关系,想必这平州李家也不是李家的落魄旁支。王绮芳边给两个人见礼,边暗自琢磨着。
“李靖广/李靖阔,见过王家表妹”
李靖广和李靖阔年龄相仿,模样也相似,让人打眼一看便知道是血缘极近的兄弟。他们似乎听说过王绮芳这个一表N千里的表妹,见她给自己问礼,纷纷抱拳回道。
“好啦,都别客气啦,说起来,你们年龄也相仿,如今又是表哥表妹,更应当相互照顾,”陈氏轻咳一声,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便亲昵的拉着王绮芳的手,一起去她的院子说话。
下午,吃过午饭后,王绮芳来到李昌叔的书房。
“七娘,京里的大老爷也知道了你的事,估计这会儿已经去赵家理论了,”李昌叔听到外头的下人禀报,忙揉了揉眉间的纠结,招呼王绮芳进来。
“舅舅,绮芳真是惭愧,为了我这点儿事,还兴师动众的劳烦两位舅舅,我、我真是…”王绮芳见三舅浑身的疲惫,想到自己有事才跑来给舅舅请安,心里很是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诺诺道:“过去这么多年,绮芳没有孝敬舅舅们半分,却倒过来让舅舅们替**心,绮芳自己都觉得羞愧。”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李昌叔轻轻摆摆手,安慰道:“过去的事,也是我们做舅舅的疏忽了。只想着把你哥哥带了出来,却把你留在了王家,唉,可怜你小小的年纪,却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一想到你被婆家赶出来,就只觉得对不起姐姐的临终嘱托。”
李昌叔声音有些低沉,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小舅舅~~”
王绮芳见李昌叔自责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
“好啦,不说啦,看你现在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李昌叔摆摆手,示意绮芳不必太在意。想起下人的禀报,他硬朗的五官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难道赵家还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不是,”王绮芳摇摇头,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小舅舅,您先看看这个”
“哦?这是什么?”李昌叔疑惑的看了眼小巧的荷包,伸手拿过来,恩,软软的,里面放的好像是布料。接着他拉开抽绳,敞开口袋,露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这、这是——”用手指捻出一撮,李昌叔终于看清是什么时,顿时吃了一惊,神情有些失控的说,“七娘,你从哪里弄来的?”
能让见多识广的李家三老爷如此惊讶,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手上拿着的不是什么布料,而是在大周最最稀罕的棉花更令他吃惊的是,王绮芳拿出来的这团棉花,颜色雪白,且棉丝柔软细长,用手扯了扯,韧劲十足,是品相非常好的棉花。就算是他们在靠近高昌的西州,也种植不出如此质优的棉花。
王绮芳见李昌叔如此激动,便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在李昌叔的急切语气催促下,她把自己如何结识冯管事夫妇,如何在破炕洞里发现古怪的黑种子,又如何种植、如何开花的过程讲了一遍,除了空间的事隐下不提外,王绮芳把关于棉花的事全部告诉了李昌叔。
“原来是这样,”李昌叔出神的想着王绮芳的话,无意识的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呀,七娘,你确定这棉花是你亲手种出来的吗?”
“三舅,我知道这事儿有些蹊跷,但您手上的棉花的确是我亲手种的…我庄子上还有一些未成熟的,另外还有半罐子的种子”
王绮芳早就知道,以李昌叔的精明,他一定能发现这一点——棉花的正常生长周期是六七个月,而她种植的棉花,从种植到成熟不过短短两个月,根本就不合理。
“还有这事?”李昌叔紧紧盯着王绮芳的眼睛,见她双眸中满是坦荡,知道外甥女并没有撒谎。于是,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转移话题问道,“七娘,你想种棉花?还是做棉布生意?如果是单纯种棉花,倒也简单,买上几十亩地,雇上十几家佃农,再有妥当的人盯着,也就可以了;不过,如果是做棉布的话,就有些难度了”
说到这里,李昌叔顿了顿,抬眼见王绮芳正认真的听着,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首先,需要有熟练的纺纱工和织布工。织布工倒也好找,南边几省技艺精湛的纺织工非常多。唯独纺纱工,却十分难得。尤其是要纺织精梳细棉,那就更难了。
其次,需要熟练的染布工。棉布和丝绸绢纱不同,曾名噪一时的周氏印花棉,仅印染就需要二十二道工序,染出的花布,色彩绚烂,图形千变万化,巧夺天工呀。可惜自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后,周氏印染术便失传了”
“舅舅,如果这些问题我都解决了呢,”王绮芳听了这话,就知道舅舅对棉布非常了解,更是真心实意为她考虑。她微微一笑,说:“纺纱,有三锭纺车,织布,有周氏传人”
“什么?你说,你得到了三锭纺车和周氏传人?”
李昌叔再次失态,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两点对于制作精梳细棉太重要了。别说两者兼得,就是只得其中之一,也能在棉布行业称霸。
“没错,小舅舅,这些我都有把握得到,”王绮芳点点头,虽然吴氏的事还没有解决,不过,只要舅舅肯入伙,那吴氏的事就好办了。她见李昌叔动了心,继续加油:“另外,种植棉花的土地我已经让人深耕了,还有大批的优质棉花种子和经验丰富的佃户。”
“七娘,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们又不是外人”
李昌叔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七娘对自己说起这些,定是有所求。否则,手握如此丰富的资源,她完全可以闷头自己发财的。
“呵呵,还是舅舅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七娘,”王绮芳干笑两声,随即郑重其事的说,“棉布的确是暴利行业,但七娘也知道其中的风险。当然,如果七娘和赵家合伙做棉布生意,以赵家的地位和名望,倒也便宜。只是…”苦笑的摇摇头,“比起夫家的无情,舅舅和舅母的真心疼惜让绮芳万分感谢,所以,绮芳想和舅舅一起做这笔生意。哦,对了,青州钱家也入了股,如果舅舅同意的话,咱们可以三家一起做”
“哈哈,既然入股,那再加上我们平州李家如何?”
说话的不是李昌叔,而是书房外偷听了半天的李靖阔。
“哦?”王绮芳看了眼舅舅,见他也是满脸的赞许,便笑着说道:“那敢情好呀,做生意嘛,当然是投资越多越好”同盟也越多越好,尤其是有后台,有靠山的同盟而平州李家,便是仅次于皇族的豪门望族
第069章 二少出场
“表妹,我不是开玩笑哦”
见王绮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李靖阔反倒有些不确定,他依然笑得很温文,只是双眼中的神态异常的认真。
“呵呵,小妹也没有和表哥开玩笑,”王绮芳灿然一笑,那种满满的自信霎时让她清秀的面孔变得明媚起来,双眸中更是荡漾着独特的魅力。
“那…”李靖阔迎向王绮芳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不解,“表妹,大家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棉布的价值如何,相信在场的各位都知道。如果表妹真的得到了三锭纺车和印染秘笈,那么也就意味着得到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另外,赵家也好,王家也罢,都不是寻常的人家,表妹为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不过王绮芳很明白:棉布,尤其是精纺印花棉,一旦成功生产并投放市场,将会带来无法想象的暴利。而她轻易让平州李家入股,无异于捧着金山银山白白送给人家。
要说王绮芳想借平州李家的权势,可偏偏人家也不是出身底层的普通商贾或者农户,娘家为五姓望族之一,夫家为儒商业协会龙头老大,这两家不论是哪一家入股棉布生意,即使生意再红火,在大周境内也没有人敢染指。
王绮芳让李昌叔入股,这点很容易理解,毕竟人家是王绮芳的亲娘舅,有好处当然要和自家人分享。可他们作为来自平州李家的便宜表亲,和王绮芳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没有道理也没有资格轻易入股呀。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和海城李家的合作关系?亦或是,她对平州李家的权势非常了解?
想到这些,李靖阔再看向王绮芳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似乎想知道王绮芳到底有什么目的。
“表哥的意思我明白,”王绮芳当然不能说,她已经从清风那里知道李家在大周的权势。
面对李靖阔质疑的目光,她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按理说,我既有棉花的良种,又有纺织印染的技术,身后更有赵、王两大家族的依仗,完全可以自己独揽棉布生意…不过,表哥,小妹虽然常年守在内院,但也通晓一些人情世故,”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静坐一旁的三舅,“说实话,我同意表哥入股也是有私心的。因为利润越大风险也就越大,七娘不想做第二个周氏,更不想发财不成反被牵累。至于王家和赵家,哼哼~~”
王绮芳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语气中毫不遮掩的失望和痛心,向来事故的李靖阔岂能听不出。
“呵呵,贤侄呀,既然七娘顾惜亲戚的情意,愿意分股,我看你们兄弟完全可以加入进来嘛。另外,青州钱家你听说过吧,他们家的二少爷已经入了股,相较于他们这些外人,你们可是七娘正经的表亲呢。”
李昌叔早就在见到那团棉花时,便对这项生意动了心,再加上外甥女手上的绝佳资源和主动示好,他更没有道理拒绝。
当然,对于七娘的私心,李昌叔也心知肚明,不过他并不生气。
没错,七娘是抱着寻求同盟、寻求靠山的想法,这才把棉布分享出来,但作为被利用的对象,李昌叔只有高兴的份儿,原因太简单了,李家早就想涉足棉花生意,只可惜一是没有种子,二是没有工人和技术。
可以说,这两项资源价值万金,别说这些东西掌握在自己亲外甥女的手里,就是掌握在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手里,他也要想尽办法弄过来。
如今,外甥女更是亲手把珍贵的资源捧过来,主动要和他们李家分享,对李家来说,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就算是被当做靠山、当做挡箭牌,他李昌叔也没有任何怨言。
再说了,外甥女也不完全是利用李家,如果她单纯想找个靠山,青州钱家就足矣,没必要巴巴的特意跑到海城,主动拉他入股…唉,还是老话说得对,‘行春风者得秋雨’,七娘这是在报答他和大哥的援助之情呢。
“好,既然三叔这么说,那小侄就厚着脸皮沾表妹的光,也入一股。不过,我和哥哥手头上的余钱不多,不知这一股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呢?”
李靖阔听了李昌叔的话,低头思索了下,随即笑着说道。
不过,他的这番话,如果仔细推敲的话,大有深意——入股的是李靖阔和李靖广两兄弟,与平州李家无关,如果王绮芳想借李家的势,恐怕不太方便了。
“呵呵,其实也没有多少,”王绮芳当然听出李靖阔的言下之意,她不在意的笑了笑,“土地、棉种和技术由我负责,小舅舅呢,手下能干的人比较多,所以我建议您负责种植、加工和销售的人工,至于两位表哥呢,呵呵,听说你们有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所以棉布生产出来由你们负责销售。如何?”
李靖阔和李昌叔听完王绮芳的机会,相互对视一眼,随即满意的点点头,表示同意王绮芳的分配。
框架基本上制定好,接下来讨论的便是具体的投资和分股。
由于王绮芳手里的资源最为重要,所以她不必再投资,仍占有四成的份子。三舅李昌叔代表李家投资一千两,并负责全部的人工支出,占有三成的份子;李靖阔和李靖广两兄弟,投资八百两,并负责棉布成品的运输和销售,占有两成的份子。
这样,再加上青州钱家二少奶奶的一成份子,王绮芳成功拉拢了三位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以及充沛的资金和发达的销售网络,把自己和李家紧密联系起来。
“恩,好,明日我就让管家调集种植熟手和泥瓦匠,先把种植园建立起来。对了,七娘,你好容易来趟海城,不如趁管家调集人手的空儿,好好在海城玩玩儿,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一起去青州。”
签完契约,李昌叔满意的按下印章和指印,捋着短须对王绮芳说道。
“舅舅,这些倒是其次,有件事必须马上办”
王绮芳把契约收好,并没有办成大事的喜悦之色,而是用认真的口吻对李昌叔说道。
“哦,什么事?”
“舅舅,是这样…”
王绮芳凑在李昌叔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还有这事?恩恩,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写封信给青阳知县,我倒要看看,那个狗屁苏家到底张狂到什么地步”李昌叔记得很清楚,赵二少宠信的那个小妾就姓苏,连带着他对姓苏的都没有什么好感。
“那就麻烦舅舅了”王绮芳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她相信有了舅舅的书信,吴氏的事也会顺利解决。
赵家梅苑。
银翘冷淡的说完太太的吩咐,见苏姨娘满脸惨白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也没有像往常般说笑两句,而是抬腿便要走。
“银翘,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清楚”
苏姨娘似乎没有看到银翘嘴角的冷笑,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连声追问道。
“回少姨奶奶,太太说,既然少姨奶奶有了身孕,切不能太过劳累,家里的事暂时交给周姨娘和四娘管理。另外,上清观的玉虚真人说了,梅苑主木,与少姨奶奶八字相冲,唯有西跨院的竹园,正适合少姨奶奶的养胎,还请少姨奶奶择吉日搬家”
先是夺权,接着搬家,赵太太出手果然狠毒。
苏姨娘紧紧咬着泛白的唇瓣,直直的盯着窗子外面的静雅小院,心里则充满了对赵太太的怨恨。
“少姨奶奶,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告退了”
说着,不等苏姨娘发话,银翘便扬长而去。
“啪”
苏姨娘一巴掌拍在床沿上,保养良好的寸许指甲齐齐折断,精致的五官也扭曲起来,“好,好个放肆的丫头,我、我——”
“我”了半天,苏姨娘猛然发觉,她现在已经是个被太太厌恶的小妾,既没有权势也没有身份,还真不能把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怎么样。
不过,头一次被个丫头无视,这口气结结实实的堵在喉咙里,噎得苏姨娘心口只疼。
扶着胸口平复了良久,苏姨娘问:“二少爷呢,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老爷也该让他出来了吧?”
“回少姨奶奶,二少爷已经回来了,不过,”秀珠顿了顿,随即为难的说道:“不过,刚进了院子便给太太叫了去,说是、说是那个紫苑要回青州了,太太的意思是让二少爷一起去,最好是能把少奶奶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