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没想到萧南会这般不顾脸面,难道她不明白‘来者皆是客’的道理,难道她不知道她萧南是主人,应当对客人以礼相待的吗?

“你、你…”霍夫人颤抖着手,正欲指向萧南,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她脸色煞白,一把扶住霍夫人的胳膊,低声劝道:“阿娘,您、您是不是旧疾又复发了?”

不等霍夫人开口,她便急切的跟萧南及在场的女客解释,“萧夫人,各位夫人,妾身的大家(婆母的尊称)精神不太好,旧疾又发作了,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霍夫人气急,被萧南当众训斥,她已经够没脸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咒她‘有病’,真是气煞人了。

霍夫人用力一甩,正欲斥骂儿媳妇。

不想霍家娘子的反应很快,立刻又抓住了霍夫人的胳膊,咬着牙道:“阿娘,我知道您敬重崔相公夫妇,所以才会特意求了南平郡主带你来崔家,但您的身子真的不好,咱回去吧,别扰了主人家!”

根本不等霍夫人再次挣扎,霍家娘子冲着身后使了个眼色。

人群中立刻冲过来两个壮硕的婆子,一人扶住霍夫人的一个胳膊,半拖半拽的将她‘请’了出去。

整个过程很短,几乎是眨眼间的事儿,霍家娘子却累得满头大汗,她也顾不得擦汗,冲着萧南屈膝行礼,“萧夫人见谅,我大家的身体不好,今日言行失当绝非有意。妾身不敢奢求夫人谅解,他日、他日妾身定亲去向夫人谢罪!”

说罢,霍家娘子躬身连连。

萧南没有说话,而是颇为玩味的打量了霍家娘子一番。

这位是霍夫人的长媳,听说极能干,只是萧南与霍家没什么交集,所以也就没怎么见过。

今日一见,萧南暗暗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头脑清楚、知道轻重,虽是赔礼,态度却不卑不亢,是个人物。

萧南暗暗记下这人,准备回去后让玉簪好好调查一番。

当年不管她是不是有意,霍娘子受伤却的确与她有关,与霍家结仇也是不可避免的。

霍夫人这样的直肠子,萧南并不担心,但若是霍家娘子这样有脑子、有胆略的女人,她就要好好研究研究了。

“嗯!”

萧南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淡的说道:“贵府夫人既是精神不好,那就不要让她乱走。我们崔家向来明理,自是不会与个有病的老妇计较。可若是换做其他人家,啧啧——”

后面的话,萧南没有明说,但其中的嘲讽,霍家娘子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暗暗咬着牙,霍家娘子陪着笑脸应了一声,然后又跟四周的贵妇行了个礼,方才快步退了出去。

霍家人一走,柳氏和蒋氏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柳氏的面皮涨得紫红,从有记忆以来,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丢脸过。

萧南刚刚的那番话,与其说是骂给霍家人听,还不如说是骂给她听。

且听了那番话,柳氏明白,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就这般轻松遮掩过去,她咬了咬下唇,再次福礼道:“齐国夫人说的是,妾身确实失礼了——”

萧南却摆摆手,脸上的冰寒之气缓缓褪去,轻笑道:“薛夫人太客气了,您受邀前来吃寿酒,我只有欢迎的份儿,何谈失礼不失礼?对了,我家大伯母还在正堂,方才还问起薛夫人呢,还请薛夫人前往一叙!”

柳氏一怔,她有些搞不懂萧南的意思了。

刚才萧南那番话分明表示她不会善罢甘休,没见她直接将霍家人赶出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又?

惊疑的目光迎上萧南坦荡荡的双眸,柳氏心下一松,她忽然明白萧南的意思了,忙感激的一笑,顺着萧南的话往下说:“妾身也早就想去给太夫人请安了,今儿也是太夫人的大喜日子,妾身还想去跟太夫人说几句吉利话,讨个好彩头呢!”

说着,柳氏又微微欠身,表示谢意。

萧南点点头,命负责接待的丫鬟将柳氏请进去。

蒋氏见状,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也赶紧跟到柳氏身后。

哪成想,萧南却板下脸,沉声道:“你,出去!”

蒋氏愣住了,一根手指反过来指向自己,“我?”

萧南冷冷一笑,“没错,就是你。哼,不过一个脱籍的客女也敢在主家放肆?还不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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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人情

滚出去?!

蒋氏没想到萧南竟毫不顾忌脸面的直接让她滚!

自崔德志发迹后,蒋氏顺风顺水的过了近十年,十年间她从未如此狼狈,好端端去做客,结果却被主人家赶了出来。

这、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呀!

蒋氏哆嗦着嘴唇,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萧南,一双死鱼眼瞪得溜圆,那表情,仿佛在无声的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歹也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呀,不再是你崔家的客女,你怎能、怎能如此羞辱?!

萧南却看也不看她,放眼看了看人群外围,见玉簪已经迅速的引来了几个刑房的婆子,便冲着她们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壮硕的婆子会意,飞快的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蒋氏虽不认得那些婆子,但自家在崔家混了几辈子,虽被老相公放籍出去,可家里的姻亲故旧还在崔家内院当差,是以,她曾从那些人嘴里听说了不少崔家的新鲜事。

比如萧南将荣寿堂的刑房发扬光大,豢养了十好几个名曰‘掌刑娘子’、实则打手的壮硕妇人。

朝她奔来的这些婆子,应该就是刑房的掌刑娘子吧。

蒋氏终于确定萧南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要让自己‘滚出去’,如果自己不主动‘滚’,那些粗鄙的掌刑娘子会帮她‘滚’。

“薛、薛娘子…”蒋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薛夫人,无声的哀求对方帮自己说说好话。

哪怕不能得到萧南的谅解,好歹也别用这么打脸的方式离开崔家呀。

薛夫人皱了皱眉头,悄悄觑了萧南一眼,原想着再帮蒋氏一次,毕竟崔德志是跟自己夫君混的,若是就这么被羞辱了,他们薛家也没什么光彩。

萧南察觉到蒋氏的小动作,只微微偏转了下头。笑眯眯的看了薛夫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暗示的表情也没有显露。

薛夫人却是心头一紧,忽而想起方才萧南对自己的‘大度’,她瞬间明白了——人家萧南肯放过自己。已经是给了面子。如果她再不知轻重的帮着蒋氏,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会跟着蒋氏一起‘滚’。

真若闹到那一步,萧南固然会被人说嘴。但她柳氏和薛家的脸面也就彻底被人踩到脚底了,那时,她还有何面目继续在京城社交圈出现?!

在心中权衡了下利弊,薛夫人垂下眼睑,不着痕迹的退到了一侧,仿佛没有看到蒋氏哀求的目光。

心里则反复念叨:“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你太蠢了,好端端的来贺寿,却没脑子的去挤兑齐国夫人。这不是找死吗?”

至于旁人会不会觉得薛夫人不够义气,说些‘把人弄进来却不管了’的怪话,薛夫人表示她并不在意。

今日之事,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她冒着被崔家、被齐国夫人厌弃的风险,将蒋氏一个前崔家客女弄进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事情之所以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蒋氏自己折腾得,她柳氏劝也劝了、拦也拦了,可蒋氏不知死活的去招惹萧南,她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薛夫人再一味帮着蒋氏。那就是往死里得罪崔家呀。

薛夫人觉得他们薛家虽然复兴了,但在朝中、在京城的影响力根本无法与枝繁叶茂的崔家相比。

为了个蒋氏去得罪崔家,薛夫人的脑子又没有被驴踢,她还没这么傻。

所以…蒋氏,你滚就滚吧,别再连累咱们薛家了!

蒋氏见柳氏缩了,心直往下坠,眼里满是绝望与惊慌。

掌刑娘子已经行至近前,眼瞅着就要捉住蒋氏,蒋氏情急之下,转头四望,哀求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似是希望有哪位瞧不过萧南霸道、蛮横的贵妇能帮她说句话。

只可惜,这年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若萧南没有发飙,众人还能低声嘀咕两句‘齐国夫人也太霸道了,人家好歹是客人呢’。

但见萧南真的怒了,这些人一想到人家的身份地位和背后的几大靠山,也都不禁低着头缩到了一边,吱都不敢吱一声,唯恐萧南找寻上自己。

谈不上势力不势力,这就是人心。

不过也有例外。

就在蒋氏绝望的几欲昏死过去的时候,人群外围响起一记女声,“哎呀,我说乔木,你也不要太计较了,人家是客,身上又有圣人封的诰命,来这里不过是想沾沾相公的福气,你竟这般急吼吼的赶人家走,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呀。好歹也等人家给大太夫人磕了头、吃碗茶再走呀!”

声音很熟,萧南连看都不看就知道是谁在说话。

而围观的那些贵妇,也都不自觉的让开身子,迅速的让出一条通道,将说话的丽装女子显露出来。

俏生生站在那里的不是南平郡主又是哪个?!

萧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的说:“客也有贵客和恶客之分。我方才也说了,在场的都是我崔家郑重请来的极尊贵的宾客,若是混进一两个奇怪的东西,岂不是故意羞辱大家?!”

说罢,不等南平接口,萧南手掌轻轻拍了下额头,故作恍然的说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南平与蒋氏相熟,你早说呀,倘或我早知道你这般荤腥不忌,我也就不用做这个‘逐客’的坏主人了。来人呀,请南平郡主与崔娘子入席!”

你丫不是想找不自在吗,好,那我就让你跟咱们崔家的奴婢同席而坐。

这年头主仆的观念非常重,哪怕崔德志一家已经脱籍出去,还做了官,但身上依然打着崔家的烙印,见了旧主人更是要大礼参拜。

而且崔德志还是得蒙主人赐姓的世仆,于情于理都该对旧主愈加恭敬。

毕竟,博陵崔氏这个名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崔家赐给了崔德志,那就是天大的恩情。慢说崔德志一家做出什么背主的事儿,就是对旧主人稍有怠慢,也会被世人的口水淹死。

周围的人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对蒋氏愈加唾弃。瞧着她被萧南羞辱也无人帮她说话。

蒋氏,不管她是几品诰命,在崔家人眼中,她依然只是个奴婢。

而萧南却故意让蒋氏与南平同席,其中的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偏南平还不能说萧南无礼。因为人家本来要把蒋氏逐出去的。是你南平强出头,硬要把人留下。

人家萧南没办法,又不能令其他贵客受辱。那就只能让你们两位同席了。

“你…”

南平原本悠闲的站在一边说风凉话,听了这话,一张粉面瞬间涨成了茄子,一双美目恶狠狠的盯着萧南。

萧南依然端着浅笑,淡淡的回视过去,丝毫不惧南平眼中的杀气。

南平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手里的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好一会儿,她才忍着气。道:“乔木,你又说笑了,我与蒋氏是头一回见,对她的情况并不清楚,方才也只是这么一说,看来是我多事了。乔木。你、你还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而就在萧南与南平‘交锋’的当儿,躲在一侧的薛夫人偷偷给蒋氏递了个眼色,又歪头闭眼的提示她。

危急关头果然能激发人的潜能,一向脑子不甚灵光的蒋氏。这次却无比机灵,立刻明白了薛夫人的意思。

本来,她还想等等看,想着南平或许能‘说服’萧南,但没等多久就听到了那句让她心肝儿颤的话,她心一横、牙一咬,直接朝后仰了过去。

噗通一声,蒋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四肢瘫软,显是晕倒了。

薛夫人摸了把冷汗,忙道:“来人,还不把蒋氏抬下去。今儿是崔相公的寿辰,没得让她搅了这大喜事!”

说罢,她又转眼看向萧南,其中夹杂着些许哀求。

萧南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放过她可以,但这份人情,须得你们薛家来还!

薛夫人很快便读懂了萧南的暗示,心底再次升起对崔德志夫妇的埋怨,脸上却堆出感激的笑,连连点头。

萧南微微抬了抬手,几个壮硕的婆子便退了出去。

薛夫人见状,总算松了口气,招手叫来自家的奴婢,将‘昏迷’的蒋氏抬了出去。

除了这个不和谐的插曲,今日的寿宴进行的异常顺利。

崔家的准备非常充足,接待的仆役、服侍的奴婢、宴上的菜色、饭后的百戏,无一不让来赴宴的人连连称赞。

就是最有可能出状况的大太夫人也一直端坐主位,一句怪话也没说,更没有如某些人愿的去挑衅萧南。

对此,旁人或许不知道其中原委,萧南却是心知肚明,她扫了眼隐在大太夫人身后的崔李氏,暗暗感激:多亏这位伯祖母了,若非她在一旁时时劝阻,郑氏还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这份人情,她记下来了,看来回去后,她要再给崔幼伯写封信,提醒他好好对待崔明伯。

崔家的寿宴一直热闹到了下午,天色将晚,崔家的主人们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

剩下的便是崔家的姻亲,萧南和两个妯娌亲自给一干亲戚送行。

行至中庭的时候,王氏冲着萧南使了个眼色。

萧南会意,放缓了脚步,王氏和她身侧的郑十三娘也渐渐慢了下来,不着痕迹的与萧南同行。

“表嫂,那天的事儿,都是我不好——”郑十三娘低着头,小声的道歉。

萧南却摆摆手,从身后玉簪手里接过一个匣子,“十三娘,阿嫂都跟我说过了,那事与你无干。这是我名下的酒坊酿制的葡萄酒,你拿回去每天都用一些,对身子好。”

既然要卖人情,索性就卖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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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故地

“谢、谢谢堂嫂!”

郑十三娘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其实早就听闻了崔家葡萄酒的盛名,坊间还有小道消息,说当年长公主、皇后之所以能怀孕,就是因为常年饮用这种葡萄酒。

当年,崔家酒坊出产的葡萄酒被抢购一空,不管价格多高,都有人拼命想买,弄到最后更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因为崔家酒坊的管事说,特级葡萄酒的酿制工序非常繁复,其中所用的一味奇药绝产,所以自此以后酒坊只酿制普通的葡萄酒和百果酒,至于特级…将成为绝唱。

虽然崔家酒坊没有说那味奇药为何、具体疗效怎样,但谁也不是傻子,只稍稍一想便得到了‘真相’,那味药定是能让妇人怀孕的神药呀。

酒坊的管事原本是想平息坊间的传言,殊不知,他的这番话竟成了那则流言的佐证。

于是乎,幸运抢到特级葡萄酒的人家纷纷将酒藏起来,家中有年轻妇人的就留给她,没有的就当做传家宝。

子嗣大如天,谁又能保证家族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呢。

而没有抢到特级葡萄酒的人便直接放话,开出了让人咋舌的天价求购葡萄酒。

为了能尽快找到葡萄酒,他们还命人在京中一百多个坊的坊门口布告栏上贴了悬赏的公告,表示有人若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也能获得为数不菲的奖金。

然而这则悬赏自几年前一直悬挂现在,都无人去领取。

足见特级葡萄酒的稀缺与珍贵了。

郑十三娘也不是没想着来求萧南,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面子没那么大、与崔氏小夫妻的交往也没这么深,可以让人家拿出无价的珍宝相赠。

再兼之她知道姑母曾数次为难萧南,导致萧南对姓郑的人颇有些偏见。

而她不但姓郑,还是大太夫人最喜欢的侄女,没有之一。

坑姐呀,哪怕她心里猫挠一样的想来求萧南,但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人家萧南竟主动将宝物相赠。

好吧。虽然萧南没说这就是坊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特级葡萄酒,但能让她一个崔家主母拿来送礼的岂是俗物?

心里激动不已,郑十三娘还是强忍着,没有失态的伸手去抢,而是先满含热泪的冲着萧南郑重一礼。

瞧她那虔诚的样子。一旁的王氏毫不怀疑,如果这里不是人来人往的庭院,郑十三娘定会直接给萧南行跪拜大礼——萧南此举,对郑十三娘而言,绝对不亚于救命之恩呀。

“呵呵,不过是一瓶酒。表妹无需在意。”

萧南伸手拉起郑十三娘,亲自将匣子塞到她的怀里,轻声道:“有些事不要太过计较。随缘就好。我笃信善恶有报,只要你多做些善事,佛祖也会庇护与你!”

“嗯…”郑十三娘带着浓浓的鼻音,双手死死的抱着匣子。欠身行礼,“表嫂的话,我、我定会牢牢记在心上。您放心,我、我——”

她虽不常回娘家,但对于娘家的情况还是颇为了解的。

郑十三娘知道,郑家欲求娶萧南的长女崔灵犀,连新郎人选都定好了。

郑十九郎是她二兄的幼子。亦是她嫡亲的侄子,她原不该埋汰自家人,但郑十三娘实在不能违心的说这桩婚事很相配。

娘家是个什么状况,郑十三娘心知肚明,父兄若是稍稍上进些,她在婆家也不会过得如此委屈。

而崔家又是个什么情况,别的不说,单看今日崔相公的寿宴就能知道一些。

瞧瞧今日来拜寿的都是什么人家,非朱即紫呀,其中更不乏长公主、公主、亲王。

宴集开始前,圣人还命心腹内侍送来了贺礼,大皇子等皇子亦有所表示。

足见太极宫对崔家的重视与恩宠呀。

这样煊赫的人家,就是郑家尚未败落前,也未必能攀得上,更不用说现在了。

郑十三娘曾经委婉的劝过母亲和嫂子,结果却反被她数落了一番,尤其是二嫂还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原话是:“十三娘若是得闲,还是好好养养身子、抄抄心经,身子好了、心静了,还愁没有孩子!”

揭人不揭短呀,郑十三娘当场发作了一通,然后哭着便回家了,自此她对娘家也有些心灰意冷。这还是嫡亲的嫂子呢,就这么直戳她的痛点,还不如个心地善良的外人。

比如面前的这位表嫂。

郑十三娘真心不笨,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猜到了萧南为何要帮她。

她咬了咬牙,抬头对萧南说:“表嫂这般待我,我却无力回报…日后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表嫂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吩咐!”

心里却暗暗嘀咕:十九郎,你确实与崔家大娘子不配,所以这桩婚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萧南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唇角弯了弯,笑道:“好了,原不过一瓶酒,不值什么的,十三娘再谢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王氏在一旁看了半天,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忙过来附和道:“是呀,十三娘,我早就说过了,乔木最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是心存善念的人,她都会出手相帮。而谁若对她好,她更是十倍百倍的回报。”

郑十三娘忙点头,“大表嫂说的是,我都明白的!”

说罢,三个女人齐齐会心一笑,然后相携继续往外走。

将最后一波女客送完,王氏等几个妯娌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已经无力坐下来闲话几句。

老妯娌几个许久没能凑在一起说说话了,多少有些遗憾。

韦氏爽朗,“这也没什么。呵呵,后日便是大慈恩寺的首场法事,依着品级,咱们怕是都是要去的。我早就听说了,大慈恩寺修建得极好,寺院里的景色雅致,还建了座极高的大雁塔。站在塔顶便能看到曲江和芙蓉园呢。”

王氏也附和,“是呀,等到了寺中,咱们好好逛上一逛!”

萧南脸色不变,也笑着点头:“好。那日我与嫂子们同行!”

与王氏、韦氏道了别,萧南便起身回荣寿堂。

坐上内院的奚车,萧南脸上的笑纹淡了下来,闭上眼睛,头枕在车厢壁上,她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当中。

许是又提到了让她心惊的‘故地’。这天夜里萧南竟失眠了。

一个人抱着丝帛夏被,在偌大的壶门大炕上翻来翻去。

“夫人,您有何吩咐?可是要茶水?还是要去净房?”

门外守夜的雨水听到动静。迅速的爬起来凑到门边低声询问。

“无事,你且去睡吧!”

萧南随口回了一句,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

雨水侧耳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无声的打了个哈欠,踢掉鞋子,爬上矮榻继续睡觉了。

屋里的萧南足足数到了二百五十只羊,却还是没有睡意,她猛地坐起来。双眼无意识的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然后落在窗前的朦胧月光上。

萧南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光着脚来到南窗前,依着炕柱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枕在膝头,静静的看着窗外那个不甚圆满的月亮。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院外花坛里不知名的虫儿有一下没一下的鸣叫着。

重生近十年,许多事已经淡忘,两世的记忆也渐渐混在一起,有时萧南甚至怀疑,前世种种,是不是她的一场梦境。

然而随着‘那一天’的临近,她却有种更加荒谬的想法:或许今生的一切,才是她的梦境,不定哪天猛然睁眼,才发觉自己还是那个被丢在大慈恩寺的李家弃妇?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龙套、炮灰?

不能怪她如此乱想,实在是有些事也太巧了些。

五月二十一日,前世大慈恩寺首场法事的日子,今生居然还是这一天。

而且萧南记得清楚,明明苏娘子给她说的三个吉日中,并没有这一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人竟然没有采用司天台勘定出来的‘吉日’,而是用了这么一个让她胆战心惊的日子?!

接下来呢?

她是不是还会被‘囚’在大慈恩寺,继而遇刺身亡?

毕竟凶手毕力术还好好的活着,且看他近期还很活跃,前去盯梢的人回来禀报,说他这日摸去了军械监、那日又混入了武库,似乎还在打探火器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