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子之丧可不是几天就能完事儿的。在这段期间,朝臣、宗室和后妃都严格按照新君的安排去灵前哭灵。

其中哭得最严重的便是魏王,世上最疼爱他的君父去了,他伤心也难免。

另外,他也是在哭自己。

太子已经登基。如果自己再想要那个位子,就只能造反了,呜呜…造反好麻烦的,而且还要背负千古骂名呀。

可不造反,新君能饶得过他吗?就算能饶过他,那些辅佐他的僚属、追随他的朝臣们又该如何?

他才不信他的皇帝哥真如表现的‘仁厚’!

望着永远睡去的父亲。魏王哭得肝肠寸断,呜呜,阿耶、阿耶、阿耶。您再撑两年,哦不,哪怕只有一年也好呀。您怎么能这么早就去了?!

看到魏王哭得嗓子嘶哑、精神恍惚,众朝臣也都能理解,看向魏王一家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带了些怜悯。

李欣已经成亲。算是大人了,而且他在宫里长大。自幼得帝后亲自教导,聪慧自不在话下,他感觉到众人怜悯的目光,心里一阵酸楚。

就算升了郡王,他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身上永远打着魏王府的烙印。

而魏王府~

真心没有未来呀!

用力咬了咬唇,看了看阿耶有些恍惚的神情,李欣终于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新晋皇太后长孙氏。

与在灵堂上的哀伤欲绝不同,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某个偏殿里,皇太后身着一身素服,静静的站在南窗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跪坐着一个中年美妇,那美妇形容有些憔悴,眉眼间带着哀伤,但当目光转向皇太后的时候,她的眼中又充满了恨意。

“圣人已经封六郎为亲王,他的嫡长子也得封郡公。”

皇太后没有回头,缓缓的说道。

那中年美妇,也就是曾宠冠后宫的杨妃,哦,如今该尊称太妃了。

杨太妃闻言,轻挑眉梢,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哦?那我妾身是不是要去跪谢君恩?呵呵,圣人,是了,二郎已经去了,你的儿子做了圣人,如今我们母子也要看你们母子的眼色过日子了。”

皇太后听到这满是嘲讽意味儿的话语,并没有生气,依然淡然的说道:“过去你也要看我的眼色过日子!”

杨太妃一窒,没错,人家过去是皇后,又得圣人敬爱,在后宫绝对称得上第一人。

而自己所谓的受宠,则是因为人家不屑搭理自己。

一想到这些,杨太妃愈加愤懑,没错,作为大妇、作为皇后,长孙氏绝对称得上大度,至少比前朝那个独孤氏强太多了。可她就是看不惯长孙氏那副故作大度、故作贤惠的样子。

明明自己出身比她高贵,长得比她美丽,却、却只能成为二郎的侧室,永远居于长孙氏之下。

如今,她聪明出色的儿子死了,仅剩的亲子又蠢笨至极,而长孙氏呢,已经做到了女子最尊贵的位子上,两人的成败立显高下。

败了,她还是败了呀!

杨太妃像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喃喃的说:“没错,你说的没错,我、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你!”

皇太后闻言,缓缓转过身,看到杨太妃仿佛忽然年老十多岁一样,不免有些怜悯,道:“不管你信不信,三郎的事与我无关…先帝去了,我们也都老了。再计较那些,还有意义吗?”

顿了顿,皇太后道:“罢了,刺客的事儿,我不再追究了,你、你出宫吧。六郎是亲王,你在蜀王府也是正经太妃…含饴弄孙也不失一种幸福…”

仿佛慢镜头似的,杨太妃慢慢抬起头,迎向皇太后的目光,见她的目光澄澈如水。没有半分虚情假意,杨太妃扯了扯嘴角,道:“臣妾、臣妾谢过皇太后了!”

皇太后微微一笑。道:“你我相识数十载,无需客气!”

说罢,皇太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门口,早就守候多时的李欣迎了上来。“儿请祖母安!”

皇太后见他白净的小脸满是憔悴很是心疼,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对这个孙儿很是喜爱,伸手扶起李欣,柔声道:“阿欣,我知道你为了先帝伤心。但也不可过于哀伤,哀毁骨立要不得!”

李欣乖乖应了,然后搀着皇太后的手往里走。

行到殿中。李欣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四周。

皇太后是什么人呀,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扬手,殿里的宫女纷纷退下。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两个,皇太后招招手。道:“说罢,什么事儿呀?!”

李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的哀求道:“求祖母怜惜,让、让阿耶出京就藩吧,孙儿留在京中服侍祖母,可好?!”

皇太后眉头微蹙,她当然明白李欣的意思,不过是求她把青雀弄出京,远离是非窝,而李欣一家则留在京城,说是伺候长辈,其实也是充作‘人质’的意思。

万一青雀的地方上胡乱折腾,他的家眷便全部受连累。

“这是你的意思?”肯定不是青雀,知子莫若母,青雀是她生的,这个儿子的性情如何,皇太后最清楚。

李欣抿了抿唇,没有立时回答,但已经默认了。

紧接着,李欣再次叩头行礼:“求祖母怜惜!”

作为儿子,他无权非议父亲,但,身为人子,他又不想亲眼看着父亲走向末途,辗转反思好几天,这是他想出来的能保住一家人的唯一办法。

想了想,皇太后缓缓点头:“好吧,我会跟圣人说的。”

说罢,皇太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叮嘱了一句:“此事不可再告诉第二个人,尤其是你阿耶!”万一被青雀知道了,这对父子肯定会变成仇人。

李欣知道这是皇太后对他的爱护,眼中已经注满了泪水,他哽咽道:“多、多谢祖母!”

次日,皇帝照例去先帝灵前哭灵,其它朝臣、后宫嫔妃和宗室们也跟着哀声哭泣。

哭完了,皇帝抹着眼泪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见了他,照例是一通劝慰,让他不可过于哀戚,还有朝政要处理,让他注意身体。

皇帝连声应是,还叮嘱母亲也不要过于悲恸。

母子两个寒暄了几句,皇太后道:“青雀回京原是为了抚慰你阿耶,如今他去了,青雀也该去就藩了。我想了想,让他去庭州吧。”

皇帝一怔,旋即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阿娘这是要保全青雀呀,而且还特意选了个最偏远、极清苦的州郡,是想让他看在青雀可怜的份儿上原谅他。

皇太后又道:“庭州地处偏远,不利于女眷和孩子们,所以,阿婉和阿欣娘儿几个就留在京里。”

皇帝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不满瞬间化作乌有——阿娘还是心疼自己呀,为了防止青雀在地方勾搭都护、发展势力,直接将他的家眷统统留在了京城做人质。

相信有些这人在,就算魏王在西北有所收获,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皇帝满眼感动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柔柔一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儿,伤了谁,我都会心痛欲死。所以,高明,为了阿娘,让青雀出京吧…”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孩纸,如今面对母亲的亲情攻势,皇帝只有举白旗的份儿。

于是,母子两个决定,待先帝入葬后,便让青雀出京。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在遥远的西突厥,正有一个人蠢蠢欲动,而他的目标便是西州、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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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毕力术

西突厥将带给新皇帝的巨大麻烦,此刻的皇太后母子并不知道。但后宫里,却有人给他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杨太妃在自己的寝殿自缢了,留下遗书,说舍不得老圣人,要随她的二郎一起走,还请皇太后、皇帝成全。

望着杨太妃已经死透了遗体,皇太后眉心直跳:这人,昨天不是和她说得好好的,让她出宫去蜀王府做她的尊贵太妃,她、她怎么就不领情。

还有她的这份遗书,什么意思?

什么叫舍不得二郎?

你一个妾侍跟着夫君去了,那我这个嫡妻又成了什么?

是不是也要我跟着死,才能表达我与二郎的深情厚谊。我不死,就是贪恋富贵、贪恋生之美好?

还有,她要与二郎同生共死,生同衾、死同穴?

她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了哪里?

难道她不知道,与皇帝合葬的只能是她这个皇后?

就算她做出一副与二郎情深意切的样子,就算她自缢追随先帝而去,将来在昭陵里与皇帝合葬的也不是她?

呼~~

皇太后双手成拳,用力掐着掌心,丝丝疼痛唤醒她的理智,她长长舒了口气,没有感情的说道:“圣人,杨氏之事,按照朝廷规制办理吧。”

皇帝也觉得腻烦,他亲爹刚死,你一个小妾跟着捣什么乱呀,好好去当你的太妃不好,非要给咱们母子添堵?

好吧,既然阿娘开了口,那咱们就严格按照朝廷规制办理。

既然按照朝廷规制,那么杨氏就不可能葬在先帝身边,当然,她依然陪葬昭陵。但也仅只是作为普通妃子陪葬而已。

为了报复杨氏,皇帝甚至暗示下头办事的人给杨妃选了个距离皇帝陵寝最远的一处安葬。

对此,无人有异议,就是杨妃仅剩的亲子蜀王,也只是在母亲的灵前痛哭,抱怨的话半句也没有说。

相反的,对于他皇帝哥的大度(升他做亲王呀)很是感激,每每去先帝灵前哭灵的时候,都要絮叨两句:阿耶,您选的皇帝真好呀。对兄弟好,对族人好,对朝臣也好。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同来哭灵的众后妃看到蜀王的样子,忽然明白了,难怪杨氏会自杀,有这么蠢笨且没骨气的儿子,活着也会被气死呀。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临死还能恶心恶心宿敌,也算是出了口气。

毕竟,杨氏自杀是割舍不下圣人,是真性情的体现,就是皇太后再窝火、皇帝再恶心,他们也要好好将她安葬。

而杨氏的儿子呢。也因蠢笨碍不着皇帝的眼,皇帝为了安抚其它兄弟姐妹、为了做面子工程,也不会为难蜀王。

所以。杨氏这么做,还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反而会落得一个对先帝感情至纯的美名。

且不说后宫的繁杂琐事,单说前廷,老圣人崩了。众朝臣拟定完谥号、庙号,安排完安葬事宜。接下来便是将先帝崩逝、新君即位的消息昭告天下。

另外,也开始给在外地就藩的诸王爷报丧,许他们回京奔丧。

这是国内的安排,除此之外,鸿胪寺还给四周的邻居们打了招呼:俺们家的老圣人仙去,新圣人登基了,你们是不是该遣使来吊唁,并恭贺、拜见新君?!

时下正值大唐盛世,四海宾服,周围的邻国尊先帝为‘天可汗’。

不管是被先帝的铁拳打怕了的,还是被李二陛下的王八之气所折服的,周遭的大小邻国首领都毫不掩饰对‘天可汗’的尊敬。

如今这位天纵英才的‘天可汗’去做神仙了,作为粉丝,大家也确实该遣使来表达一下自己悲恸的心情,当然,顺便与大唐新君勾搭勾搭,多给自己的部落、国家弄些好处,那就更好了。

毕竟,天朝的盐巴、铁器以及粮食,是周边邻国最需要的重要物资啊。

一时间,京城热闹起来,每日城门口都会涌来大队的人马。

纪王作为先帝的儿子也接到了他皇帝哥的诏令,带着妻子儿女及王府亲卫急忙返京。

是以,离京数载的崔蘅也跟着夫君回到了故乡,望着熟悉的城门,已经做了母亲的崔蘅感慨莫名。

就在她回忆往昔、怀念娘家的时候,一个年轻娘子凑了上来,低声跟崔蘅的车夫问话:“敢问小郎,这可是纪王妃的车架?”

崔蘅觉得耳熟,不等车夫回答,她直接掀开车帘,一看那来人是娘家嫂子萧氏的管事娘子,忙笑着问:“外头说话的可是铁娘子?!”

铁娘子忙抬起头,见正是他们崔家的小娘子,屈膝行礼道:“奴铁氏恭请王妃安!”

崔蘅摆摆手,笑道:“无须多礼?大嫂(指萧南)遣你来的?多年不见,大兄、大嫂安好?”

铁娘子又福了一礼,恭敬的回道:“好叫王妃知道,郎君、娘子都好,就是几年不见王妃很是想念。不过现在家里正守着孝,不便出行,娘子接到王妃的新后,非常挂念,特意命奴来迎接王妃。”

崔蘅虽在外地,但也知道了祖父去世的消息,而且她也严格按照礼法,为老相公守孝。

如今听人再提起祖父,她不禁敛住笑容,略带伤感的说道:“我都知道,唉,我真是不孝,祖父去的时候,我、我竟不能亲来奔丧…”

铁娘子忙打断道:“这怎么能怪王妃您呢?当时您刚生产完,身子正虚弱,别说我家娘子不赞同你回来奔丧,就是相公和三郎君(指崔鸿,崔蘅的亲爹)也是不许的。老相公去的安详,他老人家也留下话,丧事从简,不准儿孙们哀伤过度…所以,王妃您千万不要耿耿于怀。”

崔蘅幽幽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我、我没能亲送祖父一程。终究是件憾事呀!”

铁娘子又跟崔蘅寒暄了几句,然后见时间不早,便向崔蘅说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有正事儿,奴就不耽搁了——”

崔蘅夫妇是回来奔丧的,当然不能耽搁时间,刚才马车停住城门外的官道上,主要是因为前头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会儿,前头的车队已经进了城。该轮到纪王府的车队了。

崔蘅抬眼扫了眼不远处的城门,点点头,道:“嗯。你先回去吧,待我从宫里出来后,便去拜会大嫂。”

铁娘子退后几步,给马车让出路来,躬身行礼。“奴恭送王妃!”

崔蘅轻声嗯了一记,放下车帘,踏踏车底板,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铁娘子目送纪王府的车队缓缓驶过,当最后一辆马车也进城后。她才直起身子,准备回自己的小马车。

车夫扶着铁娘子的手,送她上了车。铁娘子坐在车座上,头倚着车厢壁,正想着手头上还剩下的几项差事,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她忙唤住车夫,命他追着那人影而去。

小巧的马车快速的行驶在官道上。一路朝京郊而去。

追了好一会儿,行至一处树林。那人影一闪进了林子。

铁娘子谨慎的让车夫调转马头,装着出京郊游的样子,慢慢悠悠的围着林子溜达。

这边马车缓缓的兜圈子,里边的铁娘子则皱眉苦思,这、这人到底是谁,恁的这般眼熟?

刚才距离有点儿远,她只是隐约看到那人的身形和长相,唔,个头很高,比自家男人还要高出一头,长得有些老实,一点儿都不像胡人。

等等,没错,那人长得虽不像大多数的胡人,但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中原人士。

胡人?还面熟?

铁娘子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这是郎君从洛阳带回来的一个游侠儿,叫什么毕、毕,对,叫毕力术。

当时她记得很清楚,娘子看到这个毕力术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还叮嘱外院的管事,看好这个人,切莫让他乱了家里的规矩。

虽然不知道娘子为何看毕力术不顺眼,但铁娘子知道一点,那就是她既在郊外看到了毕力术,那就要盯死他,至少要知道他悄悄出城为了什么。

就在铁娘子闷头思索的当儿,毕力术从林子里出来了,他谨慎的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疑之人后,这才甩开脚丫子朝京城跑去。

铁娘子的小马车躲在一处山石后面,见毕力术走了,她也没有急着让马车跟上去,而是静静的等着。

果然,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树林中有马蹄响动,一个身着玄色胡服的胡人策马飞驰出来,也一路朝京城奔去。

铁娘子猜度此人定与毕力术有关,没准儿,毕力术偷偷摸出京城就是为了见他。于是,她用力一跺底板,低声吩咐道:“跟上那骑马的胡人。”

车夫是崔家的家生奴,家里几辈子都是车夫,所以赶车的技能是祖传的,非常厉害,他一扬马鞭,小马车飞快的驶上官道,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胡人。

那玄衣胡人虽然是骑马,可临近城门口,出人的行人非常多,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

进了城,上了朱雀大街,铁娘子的马车依然紧紧的追在他的身后。

那胡人似是也担心有人盯梢,硬是从朱雀大街拐到西市,围着整个西市溜达了一圈,又冲向东市,再顺着东市逛了一圈,才又折回朱雀大街。

足足饶了好几圈,那胡人确定无人尾随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鸿胪寺下设的招待外使的礼宾院。

望着礼宾院的大门,铁娘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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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大杀器(一)

听了铁娘子的回禀后,萧南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多日来因哭灵,她的嗓子已经嘶哑,但她还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真的?你真的看到他进了礼宾院?”

作为崔家的管事娘子,铁娘子颇有几分见识,平日里八卦也比较高级,所以她知道此刻礼宾院住着许多外藩的使者,其中就有西突厥。

而那个玄衣男子很显然就是个突厥人。

这样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数千里之外的西突厥诸部。

所以,铁娘子很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一回来便回禀了萧南。

萧南坐直身子,食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着。事情牵扯到了西突厥,就有些微妙了。

虽然西突厥一直很乖,这个乖是相较于一直跟唐过不去、结果被李二陛下直接灭了的东突厥而言。这些年来,西突厥跟大唐的关系还不错,数次请婚,与唐交好之心非常明显。

李二陛下也很给西突厥面子。

远的不说,单说最近几年来,西突厥那位阿史那贺鲁,就颇受李二陛下的宠信。

阿史那贺鲁,突厥汉国创始人土门可汗弟弟室点密的五世孙,先是被李二陛下封为叶护(突厥的官名,仅次于可汗,一般由可汗之子或者宗室担任,唐为了表示恩典,也会封一些归降的突厥贵族为叶护),接着被任命为瑶池都督府都督。

贺鲁进京时,李二陛下还设宴款待他,赏赐了不少东西。

而贺鲁呢,表现得很老实,也很忠诚。

但,事情不能看表面,想当年。安禄山童鞋在唐明皇面前也是无比的老实、万分的忠诚,但没用多久,他就起兵反了他的大皇帝,险些断送了大唐的江山。

而此刻,远在瑶池的贺鲁童鞋,也在做着一件并不和谐的事情——吞并、串联分裂的西突厥诸部。

至于他统一西突厥后会干什么…呵呵,你猜!

好吧,书归正传,萧南上辈子死的时候,西突厥还没有跟唐开战。所以萧南并不知道贺鲁为何人。

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惊醒的对突厥人的戒心,尤其是这事儿还与毕力术有关,更容不得她掉以轻心。

铁娘子用力的点头。非常确定的说道:“奴绝对没有看错,虽然那人故意在城中转了好几圈,但牛老汉的赶车技术颇好,既没有跟丢,也没有让他发现…奴亲眼看着那人进了礼宾院。还跟那里负责接待的郎君说话聊天。只可惜隔得太远,奴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萧南想了想,一时没有主意,最后她命人唤来崔幼伯。

这些日子,崔幼伯也在宫里哭灵,嗓子也有些不适。不过比萧南的情况好些。

萧南见他来了,还是亲手递给他一盏温热的茶汤,用嘶哑的声音说:“去火的。郎君多用些。”

崔幼伯忙接过来,轻啜两口,点点头,略带感激的说道:“有劳娘子了。”

萧南冲着铁娘子使了个眼色,努力挤压声带。艰难的说道:“再把你看到的事儿仔仔细细的告诉郎君。”

“是!”

铁娘子应了一声,而后又跟崔幼伯行了一礼。恭敬的将她去城外给纪王妃请安、回城时偶然看到毕力术,觉得奇怪,便悄悄跟了过去,直到她目送与毕力术接头的胡人进了礼宾院…整个过程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说完,铁娘子便低头跪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崔幼伯一怔,看了眼垂首的铁娘子,又看了看萧南,眼中的精光闪烁,不知他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崔幼伯才出声:“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铁娘子抬头看向萧南,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行礼退下。

崔幼伯见屋子里除了他们夫妇,再无外人,便压低声音道:“娘子,这件事确实蹊跷。不过事关外邦使臣,就绝非我一门一家之事…娘子,必须谨慎呀。”

萧南点点头,她就是觉得问题有点儿大,这才找崔幼伯商量,“郎君说的是,那毕力术——”

崔幼伯竖起食指在萧南面前晃了晃,继续低声道:“娘子,人是我带回来的,自该由我处置。这件事~~~就交给为夫吧。”

萧南迎上他的双眸,夫妻两个对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点头,用极嘶哑的声音回了一个字:“好!”

崔幼伯满意的笑了笑,心里的小人已经举起了双手,呃,当然不是投降,而是欢呼——哇哦,娘子终于相信他的能力了,肯与他‘商量’大事了。

萧南有自己的心腹班底,亦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些崔幼伯都知道,虽然现在萧南并没有把她的班底与他共享,但她肯把自己得来的重要消息告诉他,并征询他的意见,这对他们夫妻间的关系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要知道,过去,萧南对崔幼伯或许很‘尊敬’,但那只是面子上的事儿,每每遇到大事,她都是想好了、有了决定,才会象征性的通知崔幼伯一声。

而像今日这般,她主动跑来相商,最终还听取了他的意见,绝对是两人成亲后的第一回。

哈哈,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萧南不再把自己当成了傀儡?或是没用的样子货?

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实质性的提升,崔幼伯如何不高兴。

是以,跟萧南商量了些学院的事务后,他便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不多会儿,玉簪惊喜的抱着雪娘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