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开怀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招呼李荣坐下。
他方才让李荣到里间,表面上是回避,实际上是表明自己不把李荣当外人看。所谓里间,不过是用屏风隔出来的空间·外头说什么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而李荣的表现,也让太子很满意,他出来就道贺,显然是告诉太子,他已经听到了崔幼伯的话,也明白了太子的心意。
两人继续闲聊,太子时不时的问李荣在外地的见闻,李荣长得酷酷的,但口才极好,将南北东西各道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直说得极少离京的太子好不羡慕。
就在两人越说越投机的当儿,李荣忽然面露为难,张了张嘴又闭
太子什么人呀,这么明显的暗示动作他都看不出来,他也甭在后宫混了。
微微一笑,太子道:“大郎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此处左右没有外人,大郎不妨直说!”
李荣长叹口气,犹豫的说道:“这几天臣一直犹豫,此事该不该回禀殿下。今日殿下待臣如此亲厚,臣是不忍心瞒着殿下。”
太子听李荣说得郑重,不免收起笑容,沉声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李荣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屋内几个内侍身上。
太子会意,伸手挥了挥,示意众内侍退下。
不一会儿,偌大的偏殿里只剩下太子与李荣两人。
李荣凑近太子,低声道:“不知太子可否听说安同郡主的事儿?”
太子一怔,随即惊诧道:“难道竟是这个不孝女惹出了什么祸事?”
李荣欲言又止,在太子的反复催促下,他将坊间关于安同郡主的诸多不堪流言一一告诉太子。
最后还道:“圣人身体微恙,京中权贵并不敢嬉戏宴饮,唯安同郡主府上歌舞升平,不管郡主有没有做那些不堪之事,只这一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将影响殿下的名声。”
“嘭!”
太子一掌打在小几上,震得几上的茶盏碰碰乱响。
他恨恨的说道:“该死的孽障,险些误了孤大事。”
李荣退后两步,俯身行礼,“臣不该非议宗室贵女,但事关殿下声誉,臣不得不说,还请殿下勿怪。”
太子摆摆手,他知道李荣的性子,也知道自家女儿的德行,虽然没有落实,但太子已经有七八分相信。
李荣又道:“殿下,前乱虽平,然大局未定,殿下切莫因为些许小事而误了全局呀。”
太子缓缓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次日,崔幼伯得到诏书,任命他为太子舍人,正六品上阶,比上个月的正六品下阶足足高升了两阶。
而另一边,安同郡主也得到皇后旨意,命她即日进宫,第二天,宫里便传出消息,安同郡主心忧圣人,为了帮祖父祈福,她自愿去感业寺带发修行…
PS:二合一,亲们晚安!
第071章 萧南的计划
没过几天,太子在大朝会上,将印刷书籍展示给百官看,并详细讲解了何为活字印刷术。
众朝臣见了这稀罕物,都非常惊奇,积极传阅着几本《贞观律》。
大家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
尤其是那些文官们,听了太子的讲解,瞬间便想到了印刷术的妙'处,大家都是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书,而在彼时,最珍贵、最稀少的也是书籍。
如果印刷术一旦推行来开,将会有大批大批的书籍在民间流行,稚子启蒙、士子进学将不再为没有书可读而烦忧,那么教化万民也不是难事。
一想到万民教化,繁荣盛世,万邦来朝的景象,众文官忍不住心潮澎湃,看向太子的目光也满是敬仰与赞叹—谁说当今太子只喜欢舞枪弄棒,你看,人家不声不响的就弄出了这样一件惠及天下读书人的宝贝。
虽然太子明白的告诉群臣,印刷术乃驸马萧镜与弘文馆学士崔幼伯翁婿两个创制出来的,但在场的众人都清楚,弘文馆是太子的管辖之地,弘文馆的官员和馆生,也算是太子的亲信。
没有太子的授意和支持,太子的亲信又如何能成功制出这印刷之术?!
太子高居主位上,居高临下,将群臣的表情和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见此情景,太子心中大喜,他就知道,不管印刷术能不能推行开来,只目前而言,他已经成功借用此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并且在百官面前树立了崭新的形象。
嗯,看来这个崔幼伯确实有点儿能耐,以后有了好的空缺定会给他留一个。
就在此时,难得来上朝的萧驸马手持笏板从队列中站出来,“臣有事启奏殿下。”
太子见是萧驸马,微微抬了抬手“萧驸马请讲。”
萧镜从怀里掏出几页白纸,道:“数月前,殿下命令臣与崔幼伯研制这印刷术,研制过程中臣发现若是用楷体做刻版字模,字体略大,如此一来,每页纸上能印出的字数有限,且阅读起来极不方便。臣便想着,是否能有一种全新的字体专门用以印刷术呢?”
太子的目光落在萧镜手上的白纸上,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笑道:“孤闻驸马所言,竟是已经创出了全新的字体?”
萧镜抬起头,朗声道:“回殿下,臣确实练出了一种全新的书体,此书体源自楷书,臣取名为‘瘦金体,。”
太子来了兴致,示意内侍将那白纸呈上来。
内侍会意,躬身来到萧驸马座前接过那白纸。
众朝臣听了,也忍不住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萧驸马是当世名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才能无一不精,且尤善书法。
这样一位名士,如今更是创出了全新的书体,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但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太子拿着那几页白纸,细细的翻看着,只见白纸上工整写着几行字,这种字体不同于传统的篆、隶、草、行,有些形似楷书,字体瘦长方正一笔一划宛若镌刻,‘瘦金体,,果然名副其实。
“驸马不愧是书法大家,观此书体运笔畅快,笔迹瘦劲,锋芒毕露如同割金断玉一般,甚好!”
太子一边大肆夸奖着,一边将这些白纸交给内侍,示意他分发给朝臣,以便大家传阅。
首次看到瘦金体的朝臣,也都赞不绝口,虽然这字源自楷书,但却又与传统的楷书不同,字体刚劲有力,至瘦却又不失其肉,虽不及行书飘逸、草书狂放,但也是一种极好的创新,绝对算是一种新书法体。
最后太子拍板,朝臣附议,朝廷设立印刷局,隶属秘书省,由萧博(萧氏工坊的挂名主人)任秘书少监,主管印刷局,从四品上阶。
此次朝会,萧家父子、翁婿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尤其是萧驸马,在众文官眼中,俨然成了当世书法名家,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倾慕、敬佩。
至于前些日子萧禹罢相削爵的事儿,反而被人丢到了脑后。
大家很清楚,萧家有大公主和萧驸马,倒不了!
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萧南并不知道,此刻,她正忙着料理家务。
放在萧南面前的是一张荣寿堂的平面图,她伸直腿坐着,一手扶在隐囊上,反复研究着图中的建筑。
铁娘子和玉竹跪坐在下首,静静的候着。
好一会儿,萧南抬起头,手指轻轻敲着图纸,“看来,还需要新建几处房舍呀。”
荣寿堂的面积很大,但房舍并不多。或许是当初分割祖宅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想着过继孙子,所以修建的院落并不多。
除了正堂的一排房舍和两个小跨院,独立的院落只有葳蕤院和周围的几个小院。
其它的空间绝大多数都是花园、山林、人工湖和水榭亭台。
如今孩子们还小,暂时不用分院,家中的院落也算够用。
第072章 建园子
傍晚,崔幼伯下衙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了暮食,打发两个孩子去一边看书,崔幼伯和萧南在主位上对坐聊天。
萧南怀孕三个月了,肚子还没有凸起,不过她还是谨慎的没有跪坐,而是随意的盘腿而坐,腰后倚着隐囊。
呷了一口红枣茶汤,萧南将自己想修建院子的计划告诉了崔幼伯。
“唔,娘子思虑甚是,”
崔幼伯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当场答应道:“明日我便命崔管事去寻匠人,准备工料,至于房样子――”
萧南接口道:“这个我也想过了,当年阿婆修建荣寿堂的时候,特意请了工部的员外郎设计庭院,为了不破坏荣寿堂的整体规格,我想着还是再去工部请个相熟的员外郎帮忙看看。”
崔幼伯没意见,只是闷头想着崔家在工部有无相熟的亲友。
萧南又道,“工部的李主事曾跟着阿耶学过几年书法,我便想请阿耶给李主事写封信,让他帮个忙。”
“甚好,”崔幼伯轻啜两口茶汤,点头表示同意。
商量完了家中的正事,夫妻两个又开始八卦起来。
“对了,新城公主的婚期定下来了,”
崔幼伯想起在东宫听到的消息,放下茶盏,道:“太史局推算了三个黄道吉日,圣人选了最近的一个,也就是下月十六日。”
最近的一个?
萧南闻言,心念一动,难道是圣人不好了,所以才会急着把心爱的小女儿嫁出去,力求亲眼看着女儿有个好归宿?
晋阳公主已经在去年嫁给了魏伯玉,小夫妻一个温婉贤淑,一个儒雅方正,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让太极宫的皇帝皇后见了很是欢喜。
四个嫡出的女儿嫁出去了三个。且都过得非常好,帝后夫妇欣慰的同时也为仅剩的小女儿新城公主的婚事而忧心。
尤其是皇后,上辈子她身死后魂魄一直在京城游荡,亲眼看到了新城公主早年亡夫、再嫁后又被夫家慢待,然后郁郁而终,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岁,连个子嗣都没有。
重生之后,皇后曾数次发誓。今生她定不会再让儿女们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平定了吴王之乱,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她的儿子们已经保住了,而且经过她多年的悉心教导。太子也不是前世那个样子,由他做皇帝,武氏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篡夺政权,而李氏和长孙氏也不会重复上辈子的惨剧。
唯一让她操心的便是幼女新城的婚事,是仍然把她嫁给长孙诠呢,还是在其它勋贵子弟中再选一个?
思虑再三,皇后最后还是决定把新城嫁给族侄,毕竟上辈子新城和长孙诠相处的极好,若不是武氏戕害了长孙诠。小夫妻定能白头到老。
圣人呢,对长孙一族向来优厚,原本长女出嫁的时候,他就想跟发小做亲家,结果皇后不同意。
这次终于能再与长孙氏联姻,圣人自是一百个同意。
于是,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然后便是按照公主出嫁的程序一步步的进行。
萧南算着,按照皇家程序,她这位小姨母估计要到明年才能出嫁,结果忽然就订下了婚期,这确实有些不寻常呀。
思及此,萧南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崔幼伯早已不是政治菜鸟,他听出萧南话里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是呀,这两天太子一直在太极宫侍疾,极少回东宫。”
圣人估计撑不过今年冬天了,许多朝臣都在心里默默叹息着。
提到这个话题,夫妻两个都沉默无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好一会儿。崔幼伯才扯了扯嘴角,换了个话题,“对了,提到亲事,合浦院的那位要续弦了。”
萧南挑了挑双眉,问道:“哪家的贵女?”估计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
倒不是萧南见不得崔嗣伯有个好姻缘,实在是他的条件不太好,京中有点儿门第的人都知道当年南平郡主的丑闻,虽然时隔三年,但坊间偶尔还会有‘贵女与小和尚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传出。
每每提及这段孽缘,人们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崔家郎君。彼时还没有绿帽子这个名词儿,不过,似崔嗣伯这样的情况,世人称之为‘娼夫’,是非常侮辱男人的一个称谓。
谁家郎君若是成了‘娼夫’,不管他的才能如何,他的名声也就毁了。
再加上,崔嗣伯也没什么惊世艳俗的才能,做官也是靠门荫,且品级不高,想要升迁的话只能慢慢熬。
综合以上情况,崔嗣伯的条件真心不咋地,如今他又是续娶,估计很难娶到什么世家闺秀。
崔幼伯明白萧南这个‘贵女’是在反讽,他唇角上扬,笑道:“是京兆苏氏的小娘子,据说是太子妃的族妹。”
族妹?
萧南笑了,依着世人爱炫耀门第的脾性,女方既然说是‘族妹’,极有可能是苏氏旁支的女儿。估计跟太子妃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说也要往上数个八九代才能找到两人共同的祖先。
但凡是稍近些关系的人,都会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的堂妹,而不是族妹。
“呵呵,不错,”拿着帕子掩着嘴,萧南咯咯直乐,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呼吸,问道:“已经定下来了?何时昏礼?”
崔幼伯道:“定下来了,说是十月二十九日举行昏礼。合浦院的堂叔正跟老相公商量,想重新修整院子呢。”
当初修建合浦院的时候,基本上是按照南平郡主的喜好修建的,如今要娶新妇了,没道理再留着旧人的印迹。
崔清的要求并不高,只可惜他在崔家的身份尴尬,一个搞不好,会被老相公直接扫地出门。
萧南微微一笑,道:“呵呵,咱们这边要修院子,那边也要修,真巧!”
崔幼伯摆手,“不止呢,大兄那天见了我还说,几个侄儿都渐大了,该娶亲了,迎晖院的房舍不够用,大嫂也计划扩建院子呢。”
得,还真不止一家。
若不是三房去了洛阳,估计也要扩建。
子孙繁茂是好事,但孩子们长大了也有诸多麻烦呀。
别看整个崔家的建筑面积极大,但耐不住家里的孩子多,而且彼时贵族建房舍的时候,讲究有山有水有园林,这些‘配件’可是颇费空间的。
次日,萧南写了信命人送去萧家。
没过三天,便有个姓袁的工部员外郎前来拜会。
萧南命人请了进来,隔着屏风,将自己的计划和要求告诉了袁员外郎。
袁员外郎年纪并不大,约莫三十岁,面色微黑,身材微瘦,再配上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一看便是个极伶俐的人。
听了萧南的话,袁员外郎直起身子行礼道:“郡主的意思,某明白了,郡主只管放心,不出三五日,某定会完成新庭院的图纸。只有一点――”尾音故意拉长。
萧南问:“可是有甚为难之处?袁员外郎直说无妨。”
袁员外郎忙道:“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处,若是重新规划院落,某需要详细了解贵府的格局,这样可能会――”他毕竟是一男子,在人家内院里溜达,似乎不太妥当。
萧南听了这话,轻笑道:“呵呵,袁员外郎无需忧心,我会命人安排的。还有什么困难吗?”
袁员外郎摇摇头。
萧南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唤来中庭管事周虎,命他陪同袁员外郎在荣寿堂勘测,并负责相应的事务。
将二人打发了,萧南正欲回寝室休息,外头有小丫鬟通传,“大娘子来了。”
“请!”
自那日杖责了大夫人的仆妇后,这还是萧南第一次见王氏呢。
不知为何,萧南觉得王氏有些憔悴。
请王氏入了座,萧南问道:“大堂嫂怎么有时间过来?”
王氏轻扯嘴角,道:“唉,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跟弟妹说句实话,我呀,是来躲人的。”
萧南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轻轻摸着白瓷上的纹路,道:“哦?大堂嫂此话怎讲?”不会是躲合浦院的人吧?
王氏苦笑,“唉,还不是合浦院的事儿?!弟妹听说了吗,那位大堂弟要续弦了。”
萧南呷了一口茶,点头道:“听说是京兆苏家的小娘子,太子妃的族亲。”
“嗤!”王氏嗤笑出声,语带嘲讽的说道:“什么太子妃的族亲,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好意思拿来说嘴。”
再说了,就算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又怎么了,他们可是堂堂崔氏,公主、郡主都娶得,更不用说一介外戚了。
王氏实在看不过姚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更不想搀和合浦院的乱事,这才跑到荣寿堂找萧南诉苦兼躲清闲。
萧南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氏继续说着:“弟妹也知道四夫人的性子,唉,我、我真是…”
无奈的摇头,出身世家的王氏对上姚氏这种市井妇,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说了好一会儿,王氏见萧南对这个似乎并不感兴趣,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弟妹,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昨日四郎君(崔清)寻老相公说想修建院子,老相公不许,结果、结果四郎君竟主动要求分家,你说怪不怪?!”
第073章 家生奴(一)
怪?这有什么可怪的,无非是寻到新靠山了呗。再说了,自老夫人去世后,崔清一家在崔家的处境就很尴尬,不能说崔家的其它人慢待或者虐待了他们,而是他们一家直接被无视了。
下人们没有捧高踩低,还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的服侍合浦院的主人们,但也仅止于‘规矩’。
时间久了,合浦院上下都觉得自己不是崔家的主人,而是崔家的客人,日常起居什么的都很不自在。
崔清和崔嗣伯都是极精明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家目前的处境,他们也明白,自家被崔家放逐出去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早晚都要离开崔家,那么他们为何不寻个合适的时机,主动找老相公说分家,以便给自家争取更大的利益?
崔清幼时被赶出崔家,他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归属感,当初会用计重返崔家,主要是给崔嗣伯一个正经的身份,毕竟那时南平郡主说了,她只嫁博陵崔氏子,嫡支嫡子。
为了能娶到出身显赫的贵女,为了能儿子有个好前程,崔清才会与三戟崔家合作。
如今崔嗣伯与南平已经和离,他的名声也坏了,哪怕打出崔家的招牌,也很难寻到好的亲事,再加上合浦院与崔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崔清父子两个反复考虑,决定先发制人,以便掌握主动权。总强过被老相公直接赶出家门,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吧?!
萧南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着,她的态度很鲜明,崔家已经分了家,只要不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她绝不会搀和隔壁的家务事。
不过。她也不好这么干晾着王氏,便随意的说了句:“许是四郎君有别的计划吧。”
王氏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她见萧南神情淡淡的,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似是遮掩。王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汤,随口赞道:“好茶!”
萧南道:“这茶是我阿娘命人送来的,大堂嫂若是喜欢,待会儿我给你装几块儿回去。”
王氏嘴角弯弯。难得玩笑的说道,“如此甚好,呵呵,我就不客气啦。”
一边说笑着。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厅堂,王氏看到主位一旁摊放着一张图纸,似乎是荣寿堂的庭院图。她暗自思忖。难道下人们的传言是真的,荣寿堂真的要大兴土木、扩建庭院?!
想到这里,王氏故意话头一转,似是谈家常一样,闲话道:“…几个孩子也渐大了,眼看着都要搬出内院去,我这几天真是忙坏了。又是收拾院子,又是给他们挑丫鬟仆妇小厮…”
王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萧南的神色,道:“说起奴婢,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萧南挑眉,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笑道:“大堂嫂刚才还说不客气,这会儿怎么又把我当外人了?呵呵,有什么话,堂嫂只管说。”
王氏放下茶盏,“弟妹既然这么说,我就直说了。是这样,当初老相公与老夫人协商分家的时候,只是将祖宅和产业做了分割,并没有将家中的奴婢统一划分…”
萧南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在彼时,家中的奴婢属于主人的财产,分家的时候,也需要将奴婢分割下。
当初老夫人设立三个堂口进行大分家的时候,只是大体分了分,并没有具体到某个细节。
而崔幼伯和萧南夫妇过继到荣寿堂后,也没在意,直接按照老夫人的老规矩继续生活。
家中的奴婢则有三部分构成:一是老夫人多年用惯的旧人及他们繁衍的子孙,二是萧南从娘家带来的奴婢,三是崔幼伯的几个书童和小厮。
这三部分中,萧南从娘家带来的人最多,而崔幼伯从荣康堂带出来的人最少,且大多都是一个人,并不是全家跟着过来。
这会儿忽然听到王氏提及奴婢,萧南忍不住猜测,难道荣康堂真的要再一次分家,顺便将历史遗留问题一并解决?
其实吧,萧南并不喜欢用崔家的世仆,崔氏三姐弟经营六七十年,崔家的奴婢代代繁衍,早就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家生奴群体。
这些家生奴分布在崔家的各个角落,他们相互联姻,彼此结交,在崔家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络。
别看他们地位卑微,但却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几十年经营下来,也衍生了几家颇有脸面的大世仆,比如荣康堂的大管家崔忠,荣安堂的大管家杨成,荣寿堂的大管家崔义等几家,他们在崔家是奴,可出了门,那也是呼奴唤婢的郎君,甚至比某些低等官宦人家还要体面。
就算那些没能做上管事的家生奴,也不可小觑,他们在崔家活了一辈子,姻亲朋友可能也是不起眼的小丫鬟、小厮,但窥探起主人的**、偷听主人的谈话什么的,业务无比娴熟,当然还不乏心心念念爬上男主人床的俏丫鬟,比如阿槿、芙蓉等都是家生奴,个个都不安分。
萧南可是吃过家生奴的亏,所以,她并不喜欢、更不想重用崔家的家生奴。
她这边兀自想着,王氏那边还在说着:“原本我也没想起这件事,还是三叔祖母偶见提起,说家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也渐大了,身边的奴婢也该添几个,想从家生奴里调些小丫头补上…我这才想起,家中大部分奴婢的身契都在我这边,唉,都是我思虑不周,竟委屈了荣安堂和你们荣寿堂…”
萧南闻言,嘴角抽了抽,她很想说,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那些家生奴咱一个都不想要。
王氏仿佛没看到萧南的表情,她从身边拿起个紫檀扁方匣子,放到小几上,道:“这里是二十五家奴婢阖家的身契,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其中有十来家的子女都在荣寿堂当差,为了不拆散人家一家子。我跟老相公商量了一番,便想着把这一部分的家生奴分给荣寿堂,弟妹请验收一下。”
一百多号人?王氏还真大方。
萧南故作感谢的接过那匣子,打开盖子。随手翻了翻契纸,心里吐槽:送这么多人过来,你到底是大方呢,还是甩包袱?
还别说。萧南这次真猜对了,王氏此举确实在甩包袱,崔家登记在册的家生奴统共有四五百人,但其中二三百人都在荣康堂。偏荣康堂根本安排不下这么多奴婢,那么多人挤在后街,整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时间长了也会影响主家的安定团结。
再看左右两堂。这么大的地方,主人也不少,院内却没多少家生奴婢,与自家形成鲜明的对比,太、太不平衡了。
过去没分家的时候,王氏也不会说什么,左右都是公中的钱。荣康堂多用几十个奴婢,月例也不是她来付账。
但现在不同了,老夫人一去,三堂分立,银钱什么的也都归到各自的账房,起初一两年,王氏还感觉不到什么,但从今年起,王氏发觉银钱有些吃紧。
几天前,她裁撤了三四十个多余的奴婢,可、可这些奴婢的家人们都跑到门前哭哭啼啼的求情,弄得她很是烦乱。
恰巧此时,她听到了四房想分家,姚氏还曾暗暗盘算分家时带走那些奴婢,王氏才猛然想到,她可以把后街那些家生奴分给左右两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