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萧南还以为萱草是小柳氏的人,随后调查的结果却发现,萱草的阿耶背后还有主子。

老夫人随意的坐在正堂,身子歪在隐囊上,右手捻着一串佛珠,听完萧南的话,她的手顿了顿,道:“嗯,确实有问题。这件事我原不想说,不过,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你还记得吧,去年,冯老九一家子我给送到了京兆府,但几天后,他们又被放了出来。当时我派人去问,京兆府却说,他们一家子的户籍表明,他们都是三戟崔家的老部曲,咱们家并不是他们的本主儿。”

萧南诧异的瞪大眼睛,“不可能呀,咱们家的家生奴都是老夫人一手使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年崔家三姐弟分出本家的时候,基本上就没带几个下人,随后的部曲和奴隶都是三姐弟慢慢招收来的,根本不是崔氏的家生奴。

而且,萧南深以为,经历了分宗,崔三娘绝不愿意跟本家有丁点儿关系,即使用人,也绝对选择信得过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家里出现户籍是崔氏本家的部曲?!

“哼!”老夫人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那边有个小子在户部当过差,想改个户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户籍,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拿他如何?”

连犯官家眷的户籍都能改成良家女,那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老夫人对本家的怨恨,哪怕经历了六七十年,依然铭记于心,提起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这么说来,萱草一家子还真是那边的人。”

萧南也明白了老夫人的言下之意,她喃喃的说道,“那、那咱们家里…还有六嫂那边,会不会…”

那边不会这么狠吧,掺沙子都掺到了主人身边。

萧南有些不确定了。

幸好她借重建辰光院之事,提前把崔家的家生奴都挤了出去,即使留了几个粗婢,也绝进不了后堂,更探听不到什么机密。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家里我已经和大夫人都梳理了一遍。说起来,这事儿还真要多亏你呢,呵呵,就是连累了你的名声。”

她这话绝不是套话,当初借大公主和萧南的由头,老夫人和郑氏着实把崔家上下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通,虽不能保证掌握了崔家每一个人的底细,但却能很确定的说一句,崔家的主人和于重要职务的管事仆妇、贴身侍仆,她们全都调查了清楚。

来历有问题的,家里有蹊跷的,背地里动手脚的,老夫人全都利索的弄出了崔家大院。

至于搞小动作的某些主人,老夫人也都一一警告的一番。

想到这里,老夫人略带歉意的说道:“你六嫂,确实做了些错事,我虽没有揭露出来,但全都记了下来,总有一天会彻底清算。现在嘛,老二一家子毕竟不在京,我也不好直接处罚二房的人。再加上小柳氏所做的也都是些小事,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即使惩罚,也不好罚得太重。”

萧南心里冷笑,是呀,小柳氏确实没下死手,不论是加了胡椒的馄饨,还是荠菜馅儿的馂馅,都不会直接让人流产,须得长期食用才会有明显的效果。

还有牛车上发现的那个银香球,香丸里加入的麝香等物的分量也不重,只有长期贴身携带才会导致流产,偶尔一次乘车,对胎儿并不多大的影响。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对方有害她的心,而且也付诸了行动,不能说,自己和孩子没有受到伤害就说对方无罪。

一想到可爱乖巧的女儿时时被人算计,萧南就无法压制那股怒气,脸上自然也带出了些许痕迹。

老夫人是什么人呀,她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若是连萧南的这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她也枉活这么多年了。

继续捻了捻佛珠,老夫人喟叹道:“我知道,我说这些并不能平复你的怒火。我没有嫁过人,也没有生过孩子,但我从小养大了两个幼弟,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有人总想着谋害我阿弟的性命,不管是谁,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那厮。但乔木呀,这两年崔家的是非实在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千万乱不得呀。”

如果不是担心家中内乱,老夫人也不会强悍了一辈子,临老却被个她赶出家门的庶子要挟。要知道,老夫人是最恨被人要挟,否则当年也不会决然而然的分宗。

可‘恨’又能怎样?

老夫人不想看着自己一手缔造的家族在自己眼前被弄得四分五裂,即使分家,也要等她咽气之后再分。

用力闭了闭眼,老夫人逼回眼中的脆弱,道:“我这么说,不是故意找托词,乔木,我以我过世的阿耶阿娘之名宣誓,他日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若违此誓,我崔三娘——”

萧南忙直起身子打断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信您,真的,我信您。抬头三尺有神明,您老千万别发这种毒誓。”开毛玩笑,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让她发誓不是跟和凉白开一样顺畅?!

反倒是她,如果传出她萧南逼着崔家年高德重的老夫人发毒誓的闲话,不管老夫人是为何发誓,但她逼老夫人的行为,就足以被世人鞭挞。

上辈子被恶名所累,萧南可不想这辈子再犯这样的错。

第160章 喜事来(四)

老夫人被萧南打断了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声道:“好吧,既然你信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我都不要再提了。”

萧南连连点头。

又说了几句闲话,老夫人才缓过劲儿来,继续说道:“还有,大夫人身体不好,她又上了岁数,偶有糊涂也是情理之中,倘或她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你只管来告诉我,切莫直接跟她顶嘴。”

萧南暗自撇撇嘴,心说话,跟婆婆顶嘴,我傻呀。

不过脸上仍是带着感激,点头道:“恩恩,乔木省得。”

见萧南这般听话,老夫人终于笑了,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而且我也知道,八郎肯积极的去科举,也是你的功劳。很好,非常好。呵呵,什么是贤妻呀,能劝导夫君走正途的女子才是真贤惠。日后,八郎若有什么不妥,你也放开手脚劝阻,我和你阿翁、阿耶都会支持你。”

没有提郑氏?

萧南心里打了个突,她有种预感,老夫人这话似乎别有深意,而且与大夫人忽然变脸有着必然的联系。

不是萧南多疑,实在是除夕夜的时候,大夫人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郑氏不喜欢萧南,萧南心里很清楚,婆媳嘛,很少有关系亲密如母女的。

但郑氏绝对称不上憎恨萧南,毕竟萧南大面上并没有错,而且对崔八也很好。对侍妾也算大度,对郑氏更是‘恭敬’有加。

作为一位郡主,能做到萧南这个地步,以及非常难得了。

郑氏参加上流社会聚会的时候,着实得了不少赞誉,不管是勋贵还是国戚,那些贵妇们都夸她会调教儿媳。还有不少人悄悄拉着她‘取经’呢。

这让郑氏非常自得,看萧南也顺眼了几分。

单只为这一点,郑氏都不会跟萧南闹翻。否则,过去她得到的那些赞誉,岂不是都成笑话了?

更不用说。萧南已经为崔家生下子嗣,虽只是个女儿,但也是血统高贵、出身显赫的嫡长女,将来更能为崔家联姻、巩固发展家族势力呢。从这方面看,萧南能称得上崔家的功臣。

以上这么多证据表明,郑氏没有公开跟萧南撕破脸的理由。

可、可她就是做了,而且当着全家人的面,甚至还脑残的提到了大公主,影射了皇家…这是在太不符合郑氏往日的行事风格了。

难道这里面有萧南所不知道的隐情?

而且这隐情还与她有关?

带着满心的疑惑,萧南回到了辰光院。

刚进门。玉簪便迎了上来,低声道:“郡主,红花回来了!”

红花表面上是萧南的二等侍女,实际上,她是负责萧南安全的女护卫。有时还会帮萧南调查、打探事情。

这次,萧南命她去调查绯衣的情况。

“嗯,让她进来吧。”

萧南胡坐在正堂上,接过一杯温热的红枣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不多会儿,一身靛青色胡服的红花走了进来。抱拳行礼,“奴请郡主安。”

萧南抱着茶盏,用下巴点了点单人方榻,“坐吧。”

“谢郡主。”

红花大步走到方榻边,屈膝跪坐下来。

“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是否如玉叶所说,绯衣的家里却有问题?”

萧南喝了几口,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便放下茶盏,倚着隐囊,问道。

“回郡主的话,”红花直起身子,恭敬的回禀道:“据奴查访得知,绯衣祖籍江南苏州,原是农户之女,因阿耶嗜赌双陆,将田产败光后,便将几个女儿都卖了。绯衣是次女,她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后来,绯衣被大公主的南边儿的管事买下,那管事见绯衣生的玲珑袅娜、柔媚伶俐,便将她送到公主府充作家妓——”

萧南摆手打断,“这些我都知道,你直说她最近的情况即可。”

红花忙告罪,接着说道:“绯衣的阿耶被赌友逼债而亡,她的大兄和弟弟不知怎的就进了京,还辗转打听到了绯衣的消息。后绯衣的大兄便时常托人去后门给绯衣传话;要么说家里艰难,让她接济;要么说家里娘子病了,无钱寻医买药;要么说家里小侄子乖巧,却无钱上学…绯衣将全部的积蓄都给了他们。没了钱,又把娘子上给她的首饰、药材还有蔷薇露等贵重物品当了。”

萧南拧眉,“竟有此事?不过,我看绯衣也不似那种软弱的人呀,没道理为了个几年不曾相见的兄长将旁身的财物散尽呀。”

听红花这说法,绯衣竟是一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给自己留下,这太反常了。

因为当初接收四个美婢的时候,萧南曾对众人说过,待她们年老色衰后,有愿意留在崔家的,她供养,有愿意出府的,她给路费和遣散费。

不管选择哪种生活,对于她们这种没有名分,且注定不会有子嗣的家妓来说,有什么都不如有银钱傍身保险。

等等,子嗣?!

难道是…萧南喃喃自语,“绯衣的大兄有儿子?他那个大兄不会向她许诺,把儿子过继给她,或者让儿子给她养老送终吧?!”

红花双眼一亮,惊讶的说道:“郡主果然聪慧过人,那厮确实曾说过这样的话。”

绯衣阿兄的原话是,“阿妹你被主人灌了药,今生是不会有子女了,郎君宠你也只是这几年的事儿,待日后你容颜不再,身边无儿无女,你又能指望哪个?阿兄是你的亲哥哥,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亲侄子,即使不过继给你,他们还能不管亲姑母?”

萧南点点头,“是了,绯衣的家人给了她画了一张饼,难怪她会心甘情愿的把所有财物都交给他们。”

但这也就有了问题,现在绯衣还有财物给家人,待她连最后的私房都变卖干净后,又拿什么给兄嫂侄子?

萧南绝对相信,这时若有人趁机收买绯衣,绝对一买一个准儿。

红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作为萧南的贴身侍卫,她绝对不允许主人身边有这种不安全的人出现。

想了想,红花试探的说道:“郡主,要不要奴去——”把隐患掐死在萌芽状态。

萧南摇摇头,“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处置了绯衣,还有金枝、玉叶和碧丝。”

当初大公主送这四人来崔家之前,都给她们灌了秘药,绝了她们生育的可能,为的就是让她们一门心思的帮萧南固宠。

但现在看来,她们确实不会为了儿女而对萧南有二心。可新问题也产生了,她们没有孩子,也就没有未来的依仗,如果有人以此作为诱饵…

萧南不敢往下想了。

这次是她幸运,提前发现了问题,可以后呢?

唔,看来,她要好好想想,如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正想着,苏妈妈忽然走了进来。

“怎么了?难道是阿娘?”

萧南见苏妈妈的脸色极为古怪,想到今天她派苏妈妈去崇仁坊给阿娘送水果,紧接着就联想到是不是阿娘出了事儿,忙急切的问道。

苏妈妈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张了张嘴,最后兴奋的告诉萧南,“大喜呀,大公主有喜了!”

什么?阿娘怀孕了?

萧南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非常肯定,她的脸色看起来一定像个呆瓜。

她吞了吞口水,诧异的问道:“额,你是说我阿娘怀孕了?是我阿娘?并不是阿耶的媵或者侍妾?”

天呀,太医不是说过,当年阿娘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基本上不会再有身孕。

如今萧南已经十九岁了,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阿耶和阿娘的感情很好,几乎天天在一起,也、也没有喜事传出呀。

怎么现在?

萧南只觉得自己都要风中凌乱了,大脑完全不在状态。

“呵呵,没错,就是大公主,郡主您的阿娘。”

苏妈妈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她可是公主的心腹宫女,如今听到老主人又有了喜,更是为她开心不已,欢快的说道:“我去的时候,大公主正巧请了太医来家里诊脉,说是二娘子萧南二哥萧协的娘子不舒服,似是有了身孕。经过诊察,二娘子确实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时,驸马想起大公主这些日子也有些不对劲,总是爱困,吃食也少用了许多,只喜欢吃郡主送回去的水果和蔬菜。驸马担心公主,便请太医给公主问了脉,结果…”

苏妈妈咯咯笑了起来,菊花开满脸,“结果呀,大公主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且胎像平稳,再有六七个月,郡主就要当阿姊啦。”

阿娘怀孕了?被判定再也不能生产的阿娘真的怀孕了?

此刻,萧南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哦,对了,我还听说,晋阳公主的亲事定下来了,驸马是魏太子少师的嫡长子魏伯玉。大公主说,圣人的旨意这两天就会下来,到时候,郡主也要进宫贺喜呢。”

苏妈妈又抛出个喜讯来。

萧南又是一怔,魏太子少师?不就是魏征?

晋阳公主竟然被下嫁魏征的长子?那新城公主还会嫁给魏叔玉吗?

第161章 谁也不简单(一)

大公主毕竟是自己的亲妈,萧南经过短暂的惊愕后,更多的便是为父母高兴。

萧南很清楚,大公主一直很遗憾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心底最深的渴望便是帮心爱的夫君产下延续血脉的嫡子。

如今,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萧南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也可以想象得出阿娘有多高兴。

“快,让秦振准备牛车,我要回公主府。”

萧南暂时丢开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儿,一门心思的想尽快回去看望阿耶和阿娘。

“是。”

玉簪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苏妈妈虽惊喜,但还算镇定,她犹豫片刻,劝道:“郡主,今儿是郎君贡举的日子,您回公主府,是不是不妥?”

崔八还在尚省考试呢,萧南这个做妻子的却颠颠的跑回娘家,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生出不少闲话呢。

萧南却无所谓的摆摆手,“无妨,现在还不到午时,我只会去看看阿娘,下午便回来。郎君那儿,估计要考到很晚。”

听阿兄说,上一科还有人考到了深夜呢,足足用光了朝廷发下来的三条蜡烛,若不是考功员外郎强行拦阻,那些举子没准儿还能熬到第二天清晨咧。

有了上一科的举子做例子,萧南觉得,这一科估计也没这么快完结,即使不似前辈那般离谱,但极有可能不会按照规定准时离场。

不过,话虽这么说。该做的面子事儿,萧南还是要做的。

遣人去正堂告知了公主府的喜事,萧南又亲自折回荣寿堂见了老夫人,对老人说了娘家的喜事。

老夫人闻言,也是有了片刻的怔愣,她倒不是吃惊,只是意外。

毕竟大公主的年纪并不大。也只有三十五岁而已。

大夫人郑氏四十岁上还能生孩子,大公主怀了孕又有什么稀奇?

老夫人又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虽一辈子没嫁过人。但骨子里还是喜欢家族人丁兴旺——大公主可是崔家的姻亲呀,她子孙繁茂,他日崔家的儿孙也能受惠不是?!

想到这一层。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了,直说‘喜事喜事’,还不等萧南开口说回家,她便一挥手,命人拿了不少滋补的珍贵药材,让萧南带回去,最后还连连叮咛,“去的时候,切莫忘了让公主好生休养。对了,再问问公主可曾去庙里许过愿。若是许过,切莫忘了还愿。”

零零碎碎的嘱咐了许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崔家衷心为大公主再度有喜的事儿感到高兴,也真心希望大公主早日诞下麟儿。

对于老夫人的热情。萧南始料未及,不过,她也不是刚穿来的小菜鸟,经过两辈子的内宅生活,自然知道如何应对。连声道了谢,这才命人抱着药材回到辰光院。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时间就到了正午。

萧南看了看日头,决定还是在家吃饭,等吃完了,再带着灵犀回娘家。

“郡主,隔壁有动静。”

玉竹督促丫鬟将午饭摆好后,悄悄的跪坐在萧南身后,低声回禀道。

隔壁?不就是合浦院?

萧南没有动著,而是挑挑眉,问道:“怎么了?难道她们又来辰光院‘做’?”

不能够呀,方三娘子带着一群拂林犬还在中庭待着呢,若是有不速之进入,仅一只猞猁就能把来吓走呢。

“不是,”

玉竹摇头,并没有因萧南调侃的语气而有半分的轻松,反而神色凝重的说:“是来了许多匠人,说是、说是来为南平郡主修整新房的。”

“什么?修整新房?”萧南心里一阵儿突突,直觉告诉她,家里又要有事情发生了,她扭过头,定定的看着玉竹,“这是那些匠人说的,还是四夫人说的?”

玉竹道:“匠人和四夫人都这么说。”只是四夫人的神色更加得意罢了。

萧南拧眉,老夫人已经说要把合浦院全家分出崔家,而前些日子瞧崔清父子的意思,貌似也认了命,怎么不过几天的功夫,那边就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请匠人来整修房子?

难道,崔清又抓到了崔家的什么把柄?还是南平那儿又出了什么变故?

想了想,萧南又问,“可有人回禀大少夫人?大夫人和老夫人那儿可曾听闻?”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石匠都跑到内院做工了,家中主母不可能丁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呀。

玉竹苦笑,“大少夫人倒是知道了,不过也不知道四夫人和她说了什么,婢子只瞧见大少夫人脸色很差的出了合浦院,直往荣寿堂赶去呢。郡主,咱们——”

隔壁大兴土木,她们辰光院不可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呀。

萧南却松了口气,既然当家主母知道了,那这事儿总有解决的法子。她可是小儿媳妇,家里发生再大的事儿,也有前头七个嫂子撑着,天塌下来也压不倒自己。

想到这里,萧南笑了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待会儿等我出门前,你派人去荣康堂和荣寿堂通知一声就成。”

玉竹见萧南这么说,也松了口气,点头称是。

用过午饭,萧南抱起吃饱喝足的胖闺女,母女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带着一群人便出了辰光院。

“哎哟,八娘子,你这是去哪儿呀?”

萧南不想搭理合浦院,但合浦院的姚氏却守在门口巴巴的等着她,如今见她们一行人出来,忙笑着凑了上去。

萧南顿住脚步,微微转头,似是刚看到姚氏,故作意外的轻‘咦’一声,随即颔首,“见过四婶娘。我阿娘有了喜事,老夫人听闻后甚是高兴,特命我送些药材回去。四婶娘留步,儿去了。”

基本上不给姚氏废话的时间,萧南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她。

这是萧南第一次在姚氏跟前摆出郡主的气势,还别说,这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真把姚氏吓了一跳。一时半晌儿也没回过味儿来,直到萧南等人的身影消失后,姚氏才回过神儿来,想起她要说的话,只可惜没了听众,她只能瘪瘪嘴怏怏的走了回去。

一路上,萧南脑海里充斥着各种问题,一会儿想到高龄产妇阿娘的怀孕问题,一会儿又猜度皇后把晋阳公主嫁进魏氏的理由,接着又想到了合浦院那边在闹什么花样…

直到牛车拐进崇仁坊,稳稳的停在了公主府的大门外,萧南才收起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抱着灵犀下了车。

公主府虽号称是公主的别业,但公主配备的官吏和内侍全都集中在这里。

萧南一进门,公主府的长史便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行礼问安。

萧南对长史自是熟悉的,也没有套,直接边走边问,“阿娘可还好?阿耶在家吗?大兄二兄都在家?大嫂和守谦可还好?”

守谦是袁氏刚生下的儿子,比灵犀小一个月,现在也只是个两个月大的奶娃娃。

长史弓着身子,一一回答着萧南的问题:“公主很好,太医说了,公主的身子调养得极好,只要继续好生休养,定能产下健康的宝宝;驸马和三位郎君都在,驸马很高兴,这会儿正督促几位郎君读;大少夫人和小郎君也很好,大少夫人已经出了月子,已经开始帮着公主管家。”

说话间,长史陪着萧南进了中庭。到了中庭与后堂相连的回廊时,长史停住了脚步,他毕竟是外官,即使是公主的属官,也不敢随意进入内堂。

这时,袁氏已经得到了信儿,带着一串儿丫鬟婆子迎了出来。

“乔木来了,呵呵,阿娘刚才还念叨你呢,说苏妈妈回去一说,你一准儿当天就回来…”

袁氏依然热情的把萧南迎进门,边走还边问着萧南的近况,她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宗妇,长袖善舞,连还在都堂考试的崔八童鞋,袁氏也没落下。

不过,萧南却敏感的发现,袁氏的态度过于热情了,这热情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急切和讨好。

静下心来一想,萧南便立刻明白了——萧博之所以记在公主名下,原因正是公主无子。

如今大公主老树开新花,又有了身孕,若是个女儿还罢了,倘或是个儿子…萧博一家子在萧家的地位还好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萧家的子孙。

但在公主府,似乎就尴尬了起来。

偏偏萧博自幼长在公主身边,对祖父母及祖宅那边的亲人并不亲热,一旦失去公主这个靠山,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忽然间,满心兴奋与欢愉的萧南,似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寒冷一片。

进了后堂,来到公主的正寝室,公主正在和人轻声聊天。

萧南听着那声音耳熟,稍稍回忆了下,便想起了这把嗓音的主人: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娴娘。

隔着门,萧南隐隐的听到娴娘在说:“…公主总算了了多年的夙愿,皇后殿下一听到消息便高兴坏了,圣人也想来看您,只是宫里有人求见…”

公主的声音里充满喜悦,随口问了句,“何人求见阿耶?竟让阿耶这般重视?”

娴娘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唉,还不是南平郡主——”

第162章 谁也不简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