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萧南确实为了女儿着想,并不是真如赵柱说得那般善妒,容不下他崔八的小妾。

原来,那日玉竹回来把周妈妈送回来的时候,大夫人气得不行,想着等萧南回来后好好训诫她一番。

结果她抻着脖子等了两天,说好后日归来的两口子根本就没回来,这让大夫人又气又恼。

最后,还是周妈妈给出了个主意,建议大夫人给八郎君送个人。

大夫人一听,有理,儿子不在府里,她看顾不着,万一被萧南挑唆着跟家里不睦,亦或是做了什么坏事,那可就糟了。

于是,大夫人当天便找来崔八的奶兄赵柱,提拔他做崔八的随侍,交代了赵柱一些‘工作重点’,便着人送去了萧家。

崔八很念旧情,见来人是自己的奶兄,且又是阿娘亲自选派的,当下便高兴的把人留在身边。

赵柱很敬业,趁着萧南不在的时候,跟崔八汇报了许多事:比如八少夫人曾命人将八郎君的通房丫头、姬妾全都打发出了后堂,再比如阿槿产后无人照拂,竟瘦弱得只差一口气儿了…

崔八起初并不信,但赵柱说得言之凿凿,他心里多少存了些怀疑。

刚才听萧南说起这事儿,崔八不自禁的想起了赵柱的话,当下便信了赵柱的猜测——萧南明着贤惠,实则善妒,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

结果,他冤枉了萧南。

崔幼伯赧颜,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间,正堂内安静下来,唯有小包子的依依呀呀声…

第134章 除夕(一)

“八郎君、八少夫人,阿槿、芙蓉、金枝、玉叶、碧丝、绯衣来了。”

红花站在廊下,朗声回禀道。

正堂内,空气静谧得近乎凝滞,崔八正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红花的出现,让他终于有了话题:“娘子,是你唤她们来的?”

萧南抬起头,眼中闪过莫名的亮光,“郎君这回可猜错了,原本我想着待咱们安置妥当了,再唤她们几个来。只是不想,呵呵,许是阿槿惦记郎君,便求着要来给郎君问安。

郎君也知道,我素不喜阿槿,但她既是郎君的侍妾,好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对她要求太高,便许她进来了。”

说着,萧南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崔八的脸上,看着他,缓声道:“郎君还是见见吧。省得事后有人借此造谣,我虽不在乎,可也不想无端遭人陷害。”

崔八只觉得两颊滚烫,嗓子也干得厉害,用力吞了吞口水,讪笑道:“娘子说的哪里话,你我才是辰光院的主人,她不过一贱婢,哪有她想见主人就见主人的道理?”

萧南挑眉,却并不说话。

崔八避开萧南灼灼的目光,有些心虚的说道:“那什么,既然是娘子命她们来的,那、那就让她们进来吧,给娘子和阿沅磕了头,即命她们出去。”

唉,都是那个赵柱,什么都不知道浑说。害得他误会了娘子,也惹得娘子生了气,这、这叫什么事儿呀。

想想在公主府的时候,还有刚刚在荣寿堂、荣康堂,娘子一直都站在他这边。

别人不信他,娘子信;别人质疑他的才学,娘子替他委屈…结果他却怀疑起娘子来,真是不该。

萧南见他满脸羞愧,也不好逼得太狠,闹过了头,某人恼羞成怒,她可就划不来了。

微微一笑,萧南柔声道:“好,就听郎君的。”

说罢,萧南冲着红花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把人领进来。

红花领命下去。

不多会儿,便又领着几个穿红着绿、披金挂银的女子进来。

“奴请郎君、娘子安”

几人进了门,也不敢多走,就在门槛边儿跪下来行礼。

萧南把小襁褓竖起来,继续逗阿沅玩儿,听到声音,头也没转,随意的说道:“嗯,起来吧。”

崔幼伯则学着萧南的样子,盘腿坐在她身边,伸着一根食指,食指上缠绕着一个小巧的金铃铛,轻轻摇着手指逗女儿。

小丫头虽只两个月,但萧南把她照顾得极好。

除了正常的哺乳外,萧南还经常给小丫头喝桃源出产的山泉水、果汁和蔬菜汁。

小丫头营养充足,先天体质又好,所以看起来十分健壮。

两个月的小宝宝,已经懂得用眼睛和耳朵感受四周的世界。

而崔幼伯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便是用各种东西吸引女儿的注意力。

每每看到阿沅用湿漉漉、圆滚滚的大眼追着他的手指转动,他就有种很奇妙、很满足的感觉。

“叮铃、叮铃…”

金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咿…呀…”

阿沅追着崔幼伯的手指,哦不,更确切的说是追着那金光闪闪的铃铛,但怎么都抓不住,最后小家伙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烦了,干脆一咧小嘴儿,作势要哭。

崔幼伯这个新上任不久的二十四孝老爹哪舍得让女儿哭,忙把手指送到女儿眼前,嘴里还哦哦哄着,“阿沅乖,阿沅不哭,你看,小铃铛在这儿呢。”

阿沅张开的小嘴慢慢合上,小拳头伸开,一把攥住崔幼伯的手指,兴奋的拉着铃铛咿呀直叫,哪里还有半分要哭的样子。

只是那金铃铛系着红绳,而红绳的另一端则牢牢的抓在崔幼伯手中,以小家伙丁点儿大的力气,根本就扯不动。

阿沅见状,小嘴一瘪,作势又要哭。

崔幼伯却不敢把铃铛交给女儿,开什么玩笑,金铃铛这么小,万一被阿沅吞下去该怎么办。

可他又心疼女儿,忙从身侧一个硕大的黑漆匣子里翻出一个红色的镂空圆球,圆球里又放了几个铃铛,轻轻一晃,便能发出比金铃铛大几倍的响声。

果然,阿沅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这个镂空红球上,长着小手咿呀咿呀的叫着。

翻译过来,大概是‘我要我要’之类的话。

“嘿嘿,还有哦”

崔幼伯见女儿咧着小嘴很高兴的样子,也来了兴致,全然忘了不远处还跪着一排女人,又从匣子里摸出一个金色的镂空圆球,跟红色的那只大小相同,就是里面放的铃铛数不同,发出的响声也略有差异。

“叮铃铃,铛铛铛…”

崔幼伯一手红球,一手金球晃得起劲。

这个月数的小宝宝,正对颜色鲜亮的东西和声音有兴致。只见阿沅两只大眼咕噜噜转个不停,一会儿瞧瞧红彤彤的那个,一会儿再看看金灿灿的这只,小脸上也满是兴奋。

“阿沅,看这里,看这里…”

崔幼伯见女儿开心,他玩得更起劲。

萧南天天目睹父女间的互动,自不会觉得奇怪,手习惯性的轻轻拍抚着女儿。

反倒是跪着的那几个女子,尤其是瘦成一根儿竹竿的阿槿,简直瞪大了双眼,死都不肯相信眼前这个笑得傻兮兮的男人是她的八郎。

“郎君…”

哀怨似哭泣的女声幽幽的响起,萧南打了个寒战的同时,也把注意力转移到几个侍妾身上。

金枝、玉叶四个变化不大,依然娇艳美丽。

芙蓉呢,缩肩驼背耷拉头,比过去更没有存在感,那畏缩的模样,比二等丫鬟都不如。

阿槿…额,萧南听院子里留守的人提到过,知道她产后体虚,体重直线下掉,从一个圆滚滚的球迅速的削成了竹竿儿。

但亲眼见到后,阿槿的样子还是吓了萧南一跳。

要知道,阿槿不是因为减肥才变瘦,而是因为生病,她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一种明显的病态。

另外,即使减肥,若过于迅速,且不做好保养的话,皮肤也会松弛。

很显然,阿槿并没有注意这一点,亦或是发现了,但却找不到治疗的法子。

所以,现在的阿槿,瘦得像一具裹了人皮的骷髅,且这皮还没扯平,松松垮垮,斜七扭八,仿佛干枯的松树皮。

再也没有往日那个珠圆玉润、细心温柔的侍婢的娇媚模样。

萧南一时愣在那里,她有些想不通,据留守的人回禀,说大夫人对阿槿挺照顾的呀,没道理憔悴成这样。

幸亏她不在辰光院,否则,别人看了阿槿的样子,也会下意识的认为是她这个大妇的手笔。

阿槿的目光还追逐着崔幼伯,亲眼看到他如此宠爱萧南的女儿,连自己唤他,他都装作不知,心顿时撕成碎片。

呜呜,难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郎君真的变了心,不再喜欢她了?

不行,她不准,为了郎君,她拼着性命生下孩子,而且还是郎君的长子,郎君不能这么对她。

拔高嗓子,活似女鬼附身,阿槿凄然的喊道:“郎君”

阿沅正跟自家老爹玩儿得开心,猛地听到这么一嗓子,吓了一大跳,直接张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萧南忙站起身,轻轻摇晃着女儿,‘哦哦’的哄着。

崔幼伯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就是大怒,厉声喝道:“放肆,主人跟前你也敢喧哗?吓坏了小娘子,我剥了你的皮”

看也不看匍匐在地上的阿槿,崔幼伯追到萧南身边,和她一起低声哄着阿沅,“阿沅乖,阿沅不怕,有阿耶和阿娘在,谁也不敢伤害你。”

阿槿不敢置信,郎君吼她?温润如君子的郎君,竟然吼她,还威胁要杀她?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眸,屋子里穿来低低的啜泣声。

崔幼伯听得心烦,扭过头对外头侍奉的人喊道:“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罚她禁足十日。”

“郎君,婢子是阿槿呀,是您的…”

阿槿似遭了雷劈,整个人都傻了,直勾勾的盯着崔幼伯,喃喃自语着。

红花、红萼两个才不管阿槿是被雷劈、还是被马踢,见她吓到了小娘子,早就气得不行,听到崔幼伯的吩咐,几大步跨进来,捉小鸡一样把阿槿拖了出去。

金枝几个见状,也不敢停留,纷纷踮着脚尖儿跟了出去。

萧南终于哄住了女儿,正准备找阿槿算账呢,却发现那几人全都不见了。

崔幼伯从她手里抱过孩子,顺便解释:“…我命人把她拖出去了…唉,老夫人说的没错,阿槿都让我惯坏了,待过了年,我再找人好好教教她规矩。”

萧南点点头,心里暗恨的同时也有些遗憾:崔幼伯貌似没看到阿槿的尊容,否则,外貌协会会长崔八童鞋就不会嘴里说着‘惯坏了’某人,却依然没有予以严惩。

萧南这让忙乱着,苏妈妈带着两个大丫鬟也在厢房、耳房忙活着。

所幸萧南当初回娘家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这会儿回来了,更提前派人整理好了房间,是以活计并不多。

苏妈妈她们只需把阿沅和乳母的衣物归置好,将萧南夫妇的随身物品整理妥当,再把小厨房彻底清洁一遍也就可以了。

饶是如此,一群人还是忙活了小半天,直到黄昏才彻底收拾妥当。

而这时,也已经到了家宴的时辰。

除夕夜即将来临…

第135章 除夕(二)

天色渐晚,浑厚的闭门鼓从皇城声声传来,宣告着一天的结束。

夜色渐浓,八百记鼓声响过,一百零八坊及东西两市的坊门全部关闭,整个京城进入了宵禁时刻。

别看今天是除夕,仍要施行宵禁。

全年里,唯有三天例外,分别是元月十四、十五和十六三日,也就是上元节前后三天。

除夕,并不在‘例外’的范畴里。

但宵禁并不影响人们尽情的庆贺佳节。

荣康堂,在中庭和正堂之间的庭院里,崔家的仆人们已经在院子正中央架起火堆,柴木堆成小山状,熊熊的火焰映照得整个院子都分外明亮。

火堆旁边,放着烤架、铜鼎以及各种炊具,穿着褐色袍服的厨子,正挽着袖子指挥小厮、婆子们搬运食材、准备调料。

与辰光院的随性不同,荣康堂的布局和建筑非常正统、严谨,房间都是对称分布,且每两栋主屋之间都用带直棂窗的回廊连接。

此刻,中庭和正堂主屋间的两侧回廊上,每个窗前都挂着燃得正旺的火把,将庭院的角角落落都照得通亮。

回廊下也是亮如白昼,不时有三五成队的丫鬟婆子端着各色东西穿行。

别看院子里的众人忙得脚不沾地,但却没有任何喧闹,偌大一个庭院,只能清晰的听到噼噼啪啪木柴燃烧的声音,和偶尔呼呼的风声。

就连管事的交代差事,也是压低了声音,唯恐发出响声惊扰了什么人一般。

“崔管家,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厨子用油乎乎的麻布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问着崔忠。

没办法呀,现在虽是冬天,可院子里又是大火堆、又是小火把的,硬是烘得整个院子都暖暖的,别说忙里忙外的干活了,就是抄手干站着也能热出汗来。

崔忠跟着厨子来到火堆前,一一检查着:烤架上已经串好了一头羊,只是还没上火烤;大大的铜鼎里,加了崔家食谱收录的秘制汤料,此刻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正伴随着滚动的汤水飘散出来;而田庄上送来的用药材喂养的小豕,也已经处理妥当,只等主人来了现场烹制。

还有熊脂、鹿肉、鱼、鸡等食材,也俱已收拾好,所需配料、菜蔬亦都准备齐全。

崔忠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待朔日子时一到,主人们祭拜了祖先,便可开火烹制了。

记住,千万给我把差事做好咯,等辛苦完这几天,我会好好给大家请赏。若谁出了纰漏,那可就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了”

见几个负责厨房的厨子、小管事都围了过来,崔忠板着脸,郑重的说道。

“是,大管家只管放心,咱们又不是第一年当差,哪会不知道规矩。”

“可不是,您就放心吧。”

“就是就是,这除夕宴,咱也准备了好几回,哪回不都是圆满结束呀。”

“不会坏了规矩,更不会扰了主人的兴致。”

几个人闻言,忙拍着胸脯,七嘴八舌的表态。

崔忠又叮嘱了几句,不是他不放心这些老仆,实在是吃食这一块儿太过重要,万一一个不小心,别说被人下毒了,就是食材不新鲜,让主人大节日里吃坏了肚子,也是他这个大管家管理不善哪。

看了看时辰,崔忠又溜达到回廊下,叫过一个年轻的小管事,“桃符准备好了吗?”

小管事连连点头,“早就妥了,正等着您的吩咐呢。要不,您先看看?”

说着,小管事朝后摆摆手,身后的小厮忙塞给他一卷字画。

这时的桃符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用桃木雕刻的门神,而是直接将神荼、郁垒两位神将画下来,属于简化版的桃符。

崔忠并没有接那桃符,只是抬眼瞥了下家祠的方向,算了算时间,道:“嗯,差不多了,你安排几个人,去把新桃符换上。”

小管事忙答应一声,又问道:“是不是也一起燃爆竹?”

崔忠点头,“嗯,自是一起。不过你们要看好时辰,切莫早了,或迟了,若是误了时辰,坏了主人的事儿,你们几个、我一个都不饶。”

“哎哎,大管家您就放心吧。”

小管事见崔忠没有其它吩咐,便领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抱着新桃符,提着新制的爆竹,颠颠儿的往外跑。

如今的爆竹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爆、竹。

其实现在已经比前朝有所改进,几年前有人提出在小竹筒里填放硝,进而引爆竹筒,用硝爆炸时产生的烟雾驱邪避凶,从而改进了爆竹。

要知道前些年过年的时候,人们还都是拿着松枝和竹子做得火把,很原始的直接燃烧竹子,使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驱邪。

而现在呢,人们又尝试着在竹筒里填放些颜料或是用彩色纸片、布条包裹竹筒,待竹筒爆炸时,生成更加鲜亮的色彩和新奇的花样。

不过崔家是老世家,对这些华而不实的古怪东西并不欣赏,每年燃放的也只是加了硝粉的竹筒。

崔氏家祠,崔三娘领着两个弟弟开了祠堂。

子时已到,现在已经是甲辰年的元旦,是新一年的开始。

崔氏三姐弟带领着崔家诸男丁,齐齐给先祖进献祭品。

与此同时,清脆的竹筒爆裂声远远传来,似在为祭礼伴奏一般。

上完供,便是敬酒。

崔三娘、崔守仁和崔守义每人端着一杯屠苏酒,跪在崔氏祖先的灵牌前,祈求列祖列宗、祈求降神,保佑崔氏子孙平安康泰富贵荣华。

三位大家长祈福后,便是诸多小辈敬酒。

不过,小辈们敬酒的对象,则换成了三位大家长。

崔泽、崔鸿、崔海三兄弟领头,身后依次是大郎君崔彦伯(荣康堂)、大郎君崔宜伯(荣安堂)、三郎君崔叔伯…一直到孙子辈的崔令元、崔令文等小豆丁,他们同样端着屠苏酒,一一给三位家长敬酒,祝长辈们健康长寿。

看着人丁日益兴旺,崔三娘姐弟三个感慨万千,想当初他们三个离开老家的时候,全家也只有三个人,如今儿孙满堂,四世同堂,算得上家族繁盛了。

只是…

崔守仁和崔守义兄弟对视一眼,随即暗暗点头。

敬完酒,崔三娘亲自取了族谱过来,准备将崔清一家、崔令慎登记进去。

家祠外的回廊下,崔家的众女眷也都按辈分排好队,一排排的跽坐在地板上,每个人都挺直身子,静等着仪式结束。

而崔清一家子听到召唤后,崔清、崔嗣伯整整衣冠进了祠堂,姚氏来到三夫人小卢氏身边跽坐下,崔萱则跽坐在四娘子崔蘅身边。

至于萧南等少夫人们则整齐的跽坐在第二排,神情肃穆,至于心里想什么,就不能一一得知了。

好半天,回廊下的女人们跪得腿都发麻了,还不见祠堂里的人出来。

萧南耳力好,她甚至听到了隐隐的争论声。

嘶…不会吧?

有什么异议,大过年的都不能消停?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周的爆竹声渐渐消失,家祠的门才被打开。

崔三娘、崔守仁和崔守义三姐弟面沉似水,看不出喜怒的缓步走出。

第二代、第三代以及第四代们也依次跟出来。

许是年轻人没城府,崔幼伯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活似被祖宗训斥了一番。

众女眷忙起身相迎,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各自的男人。

萧南看到崔幼伯的过水小白菜一样的惨样,当下有些愕然,悄悄的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郎君,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幼伯抬起头,强扯出一抹笑,“无事,娘子无须担心。”

才怪

但现在并不是说心里话的好时机,萧南压下心底的疑惑,点头,“无事就好。”

另一边,崔泽对郑氏说了两句话,郑氏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当场暴起。

崔泽很了解自己的娘子,说完便清咳两声,压住郑氏可能发出来的惊呼或者发对。

郑氏也了解相公,见他这般作态,便知道木已成舟,再无更改的可能,死力咬着牙,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夫人见大家都围拢在家祠边,两个一起三个一堆的说着什么,且个个神色各异,丝毫没有过节的喜庆,当下便有些不喜,扬高声音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进食守夜了”

除夕守夜,是习俗,崔家也不能免俗。

“是”

众人见大家长发了话,都纷纷住了口,齐声应了喏,待崔氏三姐弟先行后,才慢慢跟着出了家祠。

萧南心里装着事儿,随大流一起往外走。

一时没注意,竟走到了自家婆婆的身侧。

郑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只是碍于规矩,不好立时发作,可惜了一方上好的帕子,已被她扭成了麻花。

忽然看到萧南满脸心事的跟在自己身边,郑氏满肚子的怒火顿时有了发泄的对象。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八郎呢?啊?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懂不懂为妻之道,竟走到自己夫君的前头?嗯?难道亲家母竟没教你何为三从、何为四德?”

严厉的斥责,仿佛一记焦雷,‘咔咔’的劈在安静的回廊里,引得崔家其它人停住脚步,惊诧的看着失态的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