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夕颜是婚生子女,意思是在和我结婚之前你有过其他的婚姻?”
“是的。那时候我还没来上海,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四川绵阳的一个小镇上。我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夕颜的生父,名叫夏商,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从小感情就很好。我读完初中就出来工作了,那时我爸爸刚做完胃癌手术,术后恢复和疗养花了很多钱,所以全家人都希望我早点儿工作,家里也可以多一份收入。不过我找到的工作是在一家国营小服装厂里当女工,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百多块钱。夏商在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中美合资的饮料厂做销售,工资能有七八百块钱。当他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的时候就跑来向我求婚,他说如果我嫁给了他,他资助我们家也就名正言顺,不会被他的家人抱怨。
于是我在刚达到《婚姻法》规定的最低结婚年龄时我就嫁给了夏商,并且在结婚后不久我就怀上了吸烟。那时我对自己和夏商的未来还是充满了美好的想象的,可是就在夕颜即将出生前半年,夏商却被朋友拉近了一个赌博团伙,结果谁都可以猜得出来,他不仅输光了我们所有积蓄,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屁股的债。
最后夏商死了,不过他不是像我告诉夕颜那样的死于车祸,他是在和一个债主的争斗中被意外杀死的,我看到尸体的那天也就是夕颜的生日,我早产了。可是那个债主并没有放过我们,他三天两头地派人上门来威胁我们,说如果我去报案的话他会杀了我们全家,这还不算,他还要求我替夏商继续还赌债。
就在我们全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在上海的一个表姨救了我们,她当时正在上海做服装个体户,生意很红火。她听说了我们家的事情后,主动提出让我们搬来上海,这样债主就找不到我们了,而我也可以帮她照顾摊子。我们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生绳,连夜逃到了上海。
我们在上海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因为我有了固定的收入,表姨全家又很照顾我们,生活还算稳定。在夕颜九岁那年,表姨开始说服我去相亲,她说夏商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我还年轻,相貌又好,应该考虑再嫁。爸爸妈妈听了这话也开始劝我考虑相亲,说我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实在太辛苦,嫁个条件好的男人,也就多了一份生活的保障。
于是我在表姨的安排下开始相亲,她为我安排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你,骆群。”
何婉心转向了骆群,骆群没有看向她,在何婉心整个叙述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不动,不说话,看不出相信不相信,容忍不容忍,原谅不原谅。
何婉心回过头面向夏夕颜和郑墨寒继续她的述说。
“我和骆群的第一次见面都给对方留下来很好的印象,之后他也通过双方介绍人转达了希望以结婚为目的继续深入交往下去的意愿,这让我们之间的发展变得很顺利。但就在我第一次赴约前一天晚上,表姨特地来我们家,对我和爸爸妈妈说,明天的相亲对象无论自身条件还是家庭条件都非常好,希望我能成功。
不过她又说要是对方知道我是结过婚还生过孩子的,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她已经告诉对方介绍人我还未婚,只是为了家庭拼命打工,所以才这么晚没有嫁人。我当时就表示了反对,说如果和对方真的要谈婚论嫁的话,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表姨说她有办法,她认识我们区的户籍管理员,只要花点钱就可以把我所有资料中的婚姻状况都改掉,包括身份证。
夕颜看到的那次,就是我在重新填写假身份资料给户籍处,那是因为当时骆群已经向我求婚。
骆群,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段历史,让你把一个虚假的我娶回了家,并且我一直坚定地守护着这个假象,从未有向要跟你主动坦白的念头,我是铁了心要把这个秘密一直守到我死的那一天。
我承认今天的坦白是被你逼出来的,所有这种情况下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除了对你说声‘对不起’,我再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何婉心结束了讲述,四周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这样的沉默有一些凄凉的感觉。因为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故事的最终收尾阶段,但这个结局并不美好,欺骗的,被骗的,关联在欺骗与被骗之间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存在美好的奢望。现状已经被打破,再也无法缝合,只留下满地的会割伤人的碎片,在从这个故事走出去的唯一那条路上。
夏夕颜第一个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眼含泪水转向郑墨寒说:“太好了墨寒,我不是私生女,现在我可以配得上你吗?”
郑墨寒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怜惜之情满溢在他脸上,“傻瓜,只要你是夏夕颜,就已经足以和我匹配,只是你一直不同意的这句话,所有我才会这么辛苦。”
夏夕颜眼中的泪水慢慢滑落到他手上,说:“对不起,墨寒,真的对不起。”
“那现在逆能放开我这只手吗?我忍了很久,可是真的很疼哎。”郑墨寒用目光指向夏夕颜一直抓住不放的那只手,夏夕颜“啊”了一声放开了他,只看见郑墨寒的手背上都是她弄的划痕。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夏夕颜轻声道歉。
何婉心看着他俩,忽然问:“夕颜,你怎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你交了这么出色的一个男朋友?我现在对你可以完全放心了。”
夏夕颜和郑墨寒被何婉心的话从两人世界中拖了出来。郑墨寒竟然有些羞涩,对何婉心说:“对不起伯母,我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郑墨寒,是夕颜的同事。”
“同事啊,那你也在PMS工作,也做采购吗?”
“啊不是,我是做…”郑墨寒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职位好。
夏夕颜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接过他的话说:“他不是采购,墨寒是PMS中国区总裁。”夏夕颜还是没有将郑墨寒的家世说出来,因为她看到仅此一项,就让何婉心和骆群都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PMS的总裁,那我刚才,真的是失礼了。”何婉心有些担心自己说的话会给夏夕颜的情路带来障碍。
“哪里,伯母,是我失礼才对,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所以我的身份不是夕颜的总裁,而是她的男朋友,也是您的晚辈,若有礼仪不当之处还请您原谅。”郑墨寒恭敬地回答道。
“你们聊完没有,以为是来开家长见面会的吗?”骆群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也把刚才的对话所营造出来的温暖气氛横扫一空。
何婉心又必须回来面对生活对自己的审判,审判员就是她的丈夫骆群。
“骆群,如果你希望的话,我明天就会搬出我们的家,但我希望你可以把圆梦给我,我已经对夕颜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不希望圆梦也像夕颜一样失去妈妈。”
“你现在没有工作,离开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养活圆梦?”
“我会找工作的,只要你把圆梦给我,我一定可以想办法让她生活得很好。”何婉心因为理屈和弱势而急火攻心,眼睛也开始湿润了。
“怎么让她生活得好?你去卖血,摆地摊,还是卖早点?你少让我丢人现眼了,就乖乖给我待在家里,做好你的本分。”
何婉心有些不明白骆群的话,谨慎地问了一遍:“你让我待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继续做我的太太,圆梦的妈妈,唯一不同的是你现在认回了夕颜,所以夕颜和我们家的关系需要改变一下而已,这点对你和圆梦应该都不难,只是让我有些难受而已。”
“骆群,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何婉心不相信她会这么快得到骆群的原谅,不相信这么大的过错可以不遭受任何惩处,也不相信骆群可以这么大度地接受她所有的过去。
“不原谅也只能这么做,真和你离婚了,圆梦怎么办?你又怎么办?我们都是成年人,需要用成人的方式来处理生活带给我们的意外和难题,这种题目答案可能会有很多种,但是最好的只有一种,希望你让我看到我选的正是那最好的一种。”
骆群目光凝重,但不再冷漠。这样的答案似乎早在他寻找真相之前,就已经存在他的心里。只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寻找,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种效果,在经过探索、停顿、折返等多次努力后,他才会说出伴随一路的那个结果。这是一种高尚的兴趣,闪耀着个性的光芒,他为自己的完美布局和成功完结而感到自豪。
“谢谢你,骆群。”何婉心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骆群没再表达出比刚才说的更感性和更实际一些的情感,只是淡淡地看着夏夕颜说:“夕颜,你是否同意我这样处理?”
夏夕颜正为这样一个结局而感到意外和欣喜,没想到骆群会突然这么问她,连忙回答:“当然,我很同意。”
“那我能不能对你提个要求,只要你做到了,我就这样处理了?”
“好啊,你说吧,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你和我们家的关系,那么这个改变就从现在开始吧。你先叫一声爸爸、妈妈听听。”骆群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让另外三个人将完全不同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流露在了脸上,郑墨寒是欣喜,夏夕颜是窘迫,而何婉心则是激动与紧张并存。
骆群不耐烦地又催促了一句,“你不是说一定能做到的吗?如果不行,那就 算了。”骆群有了起身离开的意思,夏夕颜大急,连忙说:“等一下,我可以的。”
骆群重新落座,微微点头。
夏夕颜求助般看向郑墨寒,郑墨寒鼓里地注视着她,于是她转过头,咬咬嘴唇,看着骆群轻声叫了一声:“爸爸。”骆群微微露出笑容,转头看向何婉心。
夏夕颜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也跟着他看何婉心,她们四目交织在一起,顿时火光四溅,同时感受到了那种炙热感的逼迫,无处发泄,又急于发泄。
夏夕颜困难地但很清晰地对何婉心叫了一声:“妈妈。”何婉心顿时哭出声,就像那年夏夕颜对她说想要的礼物是她的新娘捧花时一样。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听到夕颜再叫我妈妈,我真的好开心。”何婉心边哭边说,夏夕颜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现在轮到你了。”骆群说,大家都迷惑地转头看他,只看到骆群的目光正停留在郑墨寒的身上。
“我?”郑墨寒指指自己疑惑地问骆群。
“对啊,婉心,我知道做妈妈的都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天下最出色的,不过我看这小子从外貌到经济条件都还过得去,你就不要太挑剔了。”这是骆群今天第一次向何婉心露出的一个真实的笑容。
“当然,我对他很满意。”何婉心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微笑起来。
“那好,你叫什么来着?”
“郑墨寒。”
“对,郑墨寒,给你这个机会,还不快抓紧。”
郑墨寒看了一眼夏夕颜,夏夕颜羞涩地转过头,郑墨寒笑了笑,再次重新面对着何婉心和骆群,认真地说:“妈妈,爸爸,请你们同意把夕颜交给我,相信我有能力,也有百分之百的诚意让她得到幸福。”
何婉心和夏夕颜再次眼眶湿润,骆群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小子你还真会说话,只让你叫人,居然说了这么个桥段,看罢我们家两个女人感动的,真有你的。”说完,他看着还坐在位子上擦眼泪的何婉心说,“今天累死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不跟我走吗?”
何婉心答应着站起身。夏夕颜和郑墨寒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将他们送上出租车。
等何婉心和骆群走后,郑墨寒转身面对夏夕颜说:“夕颜,现在我们扯平了。”
“什么意思啊?”
“我们都向对方隐瞒过一件事,所以我们现在回到了同一个起点,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不愉快的记忆,从此以后只为对方的幸福努力,好不好?”
“嗯。”夏夕颜正中地点了点头。
郑墨寒的目光也变得很郑重,“夕颜,我爸爸妈妈那里可能不像你们家那么容易过,不过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意见决定不了我们的未来。唯一让我担心的是你,如果你不站在我身边,我会失去所有的勇气,也没有力量再为我们的未来去打拼,夕颜,能给我一个承诺吗?”
夏夕颜了解他的担心,她曾经放弃过他一次,这个记忆让他永生难忘,他无法承受重新获得后的重新失去,所以他才想要她的承诺,她的承诺可以让他安心,让他深信她不会再让他伤心。
“我承诺,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爱你,是需要我用永远的周期来完成的一件事,所以我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
夏夕颜深情回望,对自己承诺的事有确定的把握和坚定的信念。郑墨寒从她的眼中读到了她的信念,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拥她入怀。
此刻夜凉如水,爱喝承诺亦如水,他们曾经在一起看过惊涛骇浪,现在决心要一起守护着细水长流。
Chapter 24 一振出局
夏夕颜把小丽和另两名采购KATRINA和JEFF叫进了办公室,对他们三哥说:“你们交上来的这三份新合同都被ADA退回来了,她希望你们都能再加两个点上去。你们重新去谈一下,然后报告给我结果。“
小丽一听就着急地问:“凯渥的也退回来了吗?他们代理的品牌不是ADA一直在PUSH我快点儿引进的吗?“
“是的,品牌没有问题,但她觉得返利还可以再签高一些。“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KATRINA和JEFF斗刚进PMS不久,两人用目光示意小丽说点儿什么,小丽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转向夏夕颜说:“夕颜,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法干了。“
“我知道你们的合同已经签得很好了,可是现在公司对新供应商的合同要求很高,你们再努力一下吧。”
“努力没有问题,可是ADA这样两面做人,我们根本没法和供应商继续谈的。”
“什么意思?”小丽的话引起了夏夕颜的注意,显然采购们比她知道的东西更多。
小丽也不想隐瞒什么,将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之前我那份志新的合同被江若水退回后,我按照你的要求重新找供应商谈返利,结果志新的老板禁不住我一再施压,对我说出了真相。他说在我谈判前,他已经通过另一个供应商的老板的介绍和江若水吃了一顿饭,在饭桌上他给了江若水两万元进场红包,合同条件也全部和江若水确认好了,江若水答应会按照他们谈好的条件来签合同。现在听我是说是采购总监要求增加返利,他觉得可能是江若水嫌那个红包太小了,如果他再增加红包的数目,返利就更不可能提高了,否则就是做亏本生意。后来KATRINA和JEFF也分别从被江若水退回合同的新供应商哪里听到了相同的故事,所以说我们的供应商再谈都是没用的,关键是江若水是否和供应商谈好。”
夏夕颜暗暗吃惊,从拼命找寻进场入口处的新供应商那里收取进场红包是很多卖场采购都在做的事,金额基本在一万到五万之间,只是像江若水这样的采购总监做这样的事,就很少见了。
“怪不得志新的合同退回后没几天,江若水就打电话和我说志新的商品比较紧急,要是返点一时谈不上去的话,就按现有条件先签进来吧,按你说的,看来是志新给江若水加过码了。”夏夕颜分析着。
JEFF说:“我这个供应商是我以前在丽华做的时候就认识的,他第一次过来谈进场的时候,就悄悄跟我说已经和我们的采购总监把条件都谈好了,就按这个签保证能通过的。”
夏夕颜不想再和下属采购继续讨论江若水的受贿问题,对他们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注意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你们互相之间也不要再谈论了,否则会有麻烦的。”
“知道了。”三个人答应着离开了。
夏夕颜陷入了一场高负荷的思维运动中,这在她和江若水的数度交锋中都曾运用过,无论是防御还是进攻,江若水总是让她费尽脑力。
她清理了一遍和江若水自结怨、被攻击、被迫反击的全过程,这条线由暗到明,由单独PK到群体参战,可谓硝烟弥漫,烽火连天。她一直清丽到最近的一个回合,那就是华丽到公司大闹的那次,这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对她伤害最大、后果最可怕的一次,最终以郑墨寒出面宣布她是他女朋友才告平息。但她相信,从目前江若水表现出的极度敌视中可以确定,那种结果只是暂时中止了江若水发动的一次战斗,却也将激发起江若水一浪高过一浪的后续进攻欲望,除非自己被她彻底赶出PMS,否则必定永无宁日。
夏夕颜觉得很累,可是她不会轻言放弃,因为现在她没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她对郑墨寒承诺过,会永远留在他身边,陪他到最后,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力防备,而某个足球教练曾经说过,最好防守就是进攻。..星靥.
小丽提供的信息无疑让她有了进攻的武器,只是这个武器太薄弱,缺乏战斗力,她做采购这么久,很清楚供应商和采购之间对立又妥协的关系。那些供应商可以因为一时之气而毫无诚信地将和采购之间的秘密约定大白于天下,但一旦需要他们签字画押,他们是死也不会承认的,而且她也不想再做打草惊蛇的事情,这样不仅会害了供应商,恐怕连自己都会被拖下水,风险太大了。所以怎样墨利这个武器,是让夏夕颜很费思量的事情。
凯渥的老板叫肖诺,当他在电话里听到小丽告诉他合同被老板退回来,要求重新谈返利后,急忙打电话给志新的老板。就在前两天他和王志新喝酒的时候,王志新曾告诉他是通过PMS的采购总监江若水这条线进去的。王志新听完肖诺的请求后一口答应帮忙引荐,同时也将江若水的大致价码暗中通报了一下,肖诺表示心中有数,会有备而去的。
王志新的面子果然很大,第二天就帮肖诺约到了江若水,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俏江南吃了一顿秘密晚餐。晚餐过半程后,王志新适宜地告退,肖诺和江若水心照不宣地和他握手告别。
王志新一走,肖诺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江若水说:“江总,这点见面礼您收下,合同方面还请您重新审批一下。”
江若水爽快地接了过来,悄悄地在放进包里时拿捏了一下厚度,她估计应该是五万元。她微笑着说:“肖总这么客气干嘛?出来时也没有细看你的合同条件,不知道你和采购谈的是多少个点?”
“我们做的这个品牌给所有卖场的扣点都是3%,这是品牌商定的政策。”
“PMS可不能喝那些二三流的卖场相提并论啊,我们一向要求供应商提供所有卖场中最优惠的折扣才行。”江若水喝了一口饮料,冠冕堂皇地说着,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放进包里的那个信封的事。
肖诺心中暗叫不妙,不过脸上依然堆着笑容,靠近江若水压低声音说:“江总,签在合同上的我只能这么多,请你理解我的难处,不过在合同之外我们还有继续谈的扣点。”
“哦,那你倒说来听听。”江若水继续着她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
“我手头正好有一批库存冰箱,准备折价抛货,一共五万台,如果你可以让我做一档全国海报,不收海报费,并且保证不退货的话,我送你一辆宝马。”
江若水眉心微微一挑,随即微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饮料杯,对肖诺说:“合作愉快。”
肖诺大喜过望,急忙拿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这顿饭花了肖诺数万元,不过他毫不介意地对江若水说,他一定可以从PMS里赚回来的,而他赚到了,就等于江若水赚到了。江若水停了小得很明媚。
当夏夕颜拿着凯渥的合同再次走进江若水的房间,试图解释对引进其所晶莹的品牌的迫切性时江若水毫无异议地当场签了字,因为她知道这是肖诺说服采购再次提交的结果。签完后她装出随意的样子对夏夕颜说:‘既然你说扣点怎么都谈不上去了,我给你个面子,就这么签了,不过我要求你让采购跟这个供应商谈个惊爆促销的冰箱,价格上要有优势,量可以放大点儿,这个星期给我PROPOSAL。“
“好的。“夏夕颜现在对待江若水的态度都很顺从,她不想让郑墨寒为难,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和江若水相处的方式很低调。
小丽和肖诺的促销协议签得很顺利,这很出乎小丽的预料,因为虽然小丽已经同意了肖诺提出的五万台的进货量,并签订了不退货承诺,但肖诺出了给了一个低于市场10%的折扣价外,不愿再付任何的促销费用,而这份协议在夏夕颜提交后不久就经江若水签字后转给了财务部盖章。
这个冰箱的价格确实很惊爆,海报小手很好,虽然向门店压量压得很厉害,不过海报结束后并没有太多要求采购处理库存的邮件发出来。
在肖诺收到全部冰箱货款后的当天晚上,他就如所承诺的约了江若水谈她的“返利“问题。肖诺将一串宝马530的黑色钥匙递给江若水,对她说车子就停在饭店门外,吃晚饭她就可以开回家了。饭后,肖诺亲自带着江若水来到停车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陪着江若水试开了一圈,试完车后江若水将肖诺送回他停车的地方,两人才尽兴而归。
江若水换新车的事情很快就被公司里的职员发现了,以江若水采购总监的年薪开这个价位段的私家车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怀疑的,所以江若水并不避讳开着它上下班,甚至又一次在和郑墨寒共进工作午餐的时候,还让郑墨寒坐了一次她的新车。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江若水和肖诺共同参与和涉及的那两个灰色夜晚的故事被还原或者说再现的时候,江若水找不到任何办法为自己辩解。
在绝大部分人都听说了江若水开宝马的新闻后的某个早晨,来PMS总部上班的人群被电梯口的一大片附有文案说明的照片组给吸引住了。十多张照片完整地讲述了一个生动而漫长的故事,从江若水和肖诺的初次见面,把酒言欢,暗中许诺,到之后合同和促销协议和顺利签订,到肖诺亲手交付宝马要是,肖诺陪江若水试车,重要细节无一遗漏,原汁原味的故事,让人无懈可击。
当江若水走出电梯,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而一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Philip已经接到了夏夕颜的电话,他如夏夕颜所希望的那样,第一时间出现在江若水的身边,礼貌地请她进防损部办公室协助调查。
夏夕颜是在和郑墨寒共进晚餐的时候接到房少卿电话的,夏夕颜正狐疑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是谁时,房少卿开始了令她惊喜的自我介绍。
“请问是夏夕颜小姐吗?我是苏淡云的老公,我叫房少卿。我想邀请您参加明天晚上为庆祝我和淡云登记结婚而举行的派对,请问您有空吗?“
夏夕颜连忙回答自己有空,房少卿接着告诉夏夕颜这个派对是他为了给苏淡云一个浪漫的精细而举行的,所以希望她能对苏淡云保密。夏夕颜笑着答应了他,并保证一定会准时出席的。放下电话,郑墨寒边切着盘子里的牛排边问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夏夕颜说:“一起老板的老公,说为了庆祝他们登记结婚,给她秘密筹备了一个派对,奥请我明天去参加。多用心的男人啊,Delhine可真幸福。”
“你是在批评我啊?”
“我哪有?”夏夕颜撇了撇嘴,做了个恋爱中的女孩最长出现的撒娇的表情。
“你明明就有啊,还不承认。”郑墨寒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样好了,你明天带我一起去参加,让我见识一下这个前辈,向他学习怎么对自己的女人用心。”
“好啊。”夏夕颜天天地笑着,“反正你也见过我老板的,就是和我一起去御翠豪庭处理榨汁机事情的那个女经理。”
“我想起来。我明天还要上班,完了后我去你家接你。”
“周六还要上班,这么辛苦?”
“集团决定要关南京店,我需要做个详细的财务报告。”谈到工作问题,郑墨寒的面色有些沉重起来。
“真的决定关了?南京这么多年菜开了这一家店,关了就等于从这个城市权限推出了,以后再想进入就难了。”
“我知道马可是集团是看收益的,这家店拖了整个华东区的后腿,论证过很多次,最终还是决定关店。”
夏夕颜看出这个话题让郑墨寒很不愉快,她有些明白其中的原因,在郑墨寒任期内关店,而且不是简单地关一家亏损店,而是从一个一级城市净身而退,这从总裁的政绩上来说是一个大败笔。
夏夕颜连忙岔开话题,努力让郑墨寒从工作压力中解脱出来。
第二天郑墨寒整整加了一天班,以至于两人在派对快开始的时候才匆匆入座,但不久郑墨寒就发现他不虚此行,房少卿不仅给郑墨寒狠狠上了一课,也让在场的所有男人和女人都大开眼界。
派对在位于华山路的一个小型PUB中举行。舞台上方墙壁上写着“祝苏淡云小姐和房少卿先生新婚快乐”的字样,舞台中央有六个外籍男女组成的乐队在演唱各种风格的外文歌曲。
乐队表演了大约一个小时,房少卿手捧大束玫瑰出现在他们中间。他说要演唱一首歌曲送给他的新婚妻子,歌名是《Because I love you》。在他的演唱即将接近尾声时,为他伴唱的六名乐队成员忽然排成一排站到舞台最前端,然后齐整整地背转身,他们的身后分别贴着一张纸,每张纸上市一个黑色的大字,连在一起组成了这样一句惊心动魄的话:“苏淡云我爱你”。
派对出现了一个高潮,身穿白色长裙的苏淡云在欢呼声中走上舞台,接过鲜花,和房少卿亲密拥抱。
夏夕颜在苏淡云回到她身边的座位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恭喜你,幸福的小女人。”
苏淡云微笑着回答:“也要恭喜你啊,钓到金龟婿了。”
两个女人耳语着各自的幸福体验,幸福在这一刻变得不再虚幻,有生活的经验在比照,很让人心安。
房少卿请郑墨寒去旁边的吧台喝酒,两个男人似乎很谈得来,他们的笑声即使在遭杂的远处,依然隐约可闻。
夏夕颜从郑墨寒的身上收回目光,忽然想起什么,对苏淡云说:“凯渥的合同被江若水退回来了。”
苏淡云皱了下眉头,简单地问了三个字:“原因呢?”
“原因?那你得听我给你讲个故事了。”夏夕颜于是将小丽他们说的话告诉了苏淡云,最后总结道,“你没有付过场费,自然她不肯签这个字了。”
“江若水的字那么贵啊?那算了,反正大家电也不赚钱,少做一个超市也无所谓。”
凯渥的幕后老板是苏淡云,因为之前浩然贸易的事情通过江若水的群发邮件已经弄得PMS里人人皆知了,所以苏淡云辞职后,浩然也基本停止了和PMS的合作。在夏夕颜成功坐上全国家电采购经理位子后,苏淡云重新注册了一家经营白色大家电的公司,取名为“凯渥”,肖诺只是苏淡云聘请的凯渥的总经理。
“不贵,这钱花出去了,还是可以收回来的呀。”夏夕颜说了一句提示般的话,苏淡云立刻心领神会。
“你是说给她下个套?”
“没错。你也可以报了当年的仇。”
苏淡云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细节方面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放谈。等把江若水赶走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在PMS做到退休了。啊,不对,等你嫁给了郑总裁,你就是PMS的主人了,躺在豪门里做富太太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工作。”苏淡云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