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拿首饰?」
她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沈慕秋又道:「那也是给你买的。」
李小风实在懒得搭理他了,把其他的衣服重新封包,然后拎出去找安泰。
安泰自然是妥妥当当地将包袱又放回了马车。
而李小风则去找掌柜的帮忙烧水,她准备沐浴。
沈慕秋已经先行沐浴过了,但他并没打算离开房间暂时回避。
她倒也没有硬赶他走,不管怎么样,他的人格还是值得相信的。
只不过,等李小风洗浴完,换了干净衣物从屏风后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先前放在桌上的发饰不见了,她毫不迟疑的直接询问坐在桌边看书的某人,「东西呢?」
「扔了。」沈慕秋若无其事地翻了新的一页,头也没抬的回道。
「扔了?!」
「嗯。」
「你没出去过?」她又问。
「没有。」
李小风的目光移向虚掩的窗户。
沈慕秋终于抬起头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没错,就是从窗户扔出去的。」
她急着要冲出房间把发饰捡回来。
未料沈慕秋又淡淡地开口了,「安泰应该已经拿去扔掉了。」
安小包子!李小风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安泰,给李姑娘拿首饰进来。」
外头立刻响起安泰的回应声,然后是他离开的脚步声,显见得是真的出去拿东西了。
她生气的坐到椅子上,拿布巾用力擦拭着长发,同时不满的想着,这样被人拿捏着有话说不出、有气撒不出的情形,她长这么大还真没碰到过。不得不说,沈慕秋真的是让她体会到了许多以前不曾体会过的心情。
她该谢谢他吗?她谢他八辈祖宗!
沈慕秋瞥了她一眼,偷偷暗笑,却故作面无表情地道:「你跟你的头发有仇吗,擦得这么用力。」
闻言,她马上朝他射去凛冽的一眼,就在她发现自己快要忍不住用布巾丢他的冲动之际,安泰捧着几个首饰盒进来了,她这才恨恨的转回头,改瞪着安泰。
安泰向来是个精明的,哪会看不出她此时怒气高涨,将首饰盒放到桌上后,便赶紧退下了。
沈慕秋看着一声不吭、面色冷凝的李小风,用手里的书点了点那些盒子,道:「挑几样戴吧。」
李小风冷冷地瞅着他,声音也沉了几分。「沈慕秋。」
「何事?」他一派从容的回道。
「过了。」
「什么过了?」
「你做得过了。」
「是吗?」
「我说过了,你和我只是保镖与雇主的关系。」
「我没否认过这一点。」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提前慰劳一下罢了。」
「只是如此?」她不无怀疑。
「就是如此。」他十分肯定。
李小风垂眸,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后才将半干的头发甩到身后,放下手里布巾,手伸向桌上的首饰盒,她将盒子全部打开,随意挑了两样发钗,便又将盒子全部盖上。
「为何不要发簪?」
她眉梢向上一挑。「我便再是不知礼数,也晓得发簪手镯这样的有许多讲究。」
沈慕秋定定的看着她,若有所思。
李小风拿着那两根发钗,走到先前打包好的那包衣物前,挑了杏黄色的衣裙截了两截衣带,缝缀成一条完整的发带。
她的手确实很灵巧,无论是拿武器还是拿针,沈慕秋不得不承认。
这一晚,直到就寝,李小风都没再跟沈慕秋说过一句话。
有些人之间的关系,永远不适合走得太近,而她跟沈慕秋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这不好!
她从未忘记,师父曾经说过,随缘,莫贪。
第七章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成一个髻,两根竹制的发簪插在发髻之中将头发牢牢固定定,一根杏黄的发带顺着长发编进了发辫内,倒也显得很是别致,除此之外,李小风的头上再无其他多余的饰品。
今天她穿的是杏黄色的衣裙,这颜色让她显得十分娇俏,衣服的款式也让她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气,让人不会又错认她的性别。
沈慕秋轻轻摇着手里的摺扇,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在他对面闭目打坐的李小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别来烦我的冷气,从上了马车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对他做到了真正的视而不见。
她在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能够感觉得到,却也束手无策。
她看似大大咧咧,毫无少女情怀,可是却又有着鲜明的行事底线,一旦让她感觉到有人跨过了那道界线,她就会全面戒备,不让人再越雷池一步。
是他太过着急了吗?
沈慕秋觉得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于是他率先打破沉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李小风没有吭声。
他自顾自地续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在我看来,那些衣服也好,首饰也罢,不过就是寻常普通的礼物罢了,没有其他特别的含义。」
她依旧没有反应。
「其实,你本不该多心的,你明知道我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沈慕秋刻意顿了顿。「或者我该认为是因为你对我有了不应该有的想法,所以才会这样失态?」
终于,李小风有了反应,眉头不自觉磨起,但仍旧没有搭腔。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声音却依然平缓。「其实我也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总是轻易便能让女孩子动心的。」
「沈慕秋!」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沈慕秋无声地笑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雇主,」她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怒焰跳动。「你信不信我早就将你扔到马车外?」
「信。」他回得确定干脆。
李小风为之语塞。
沈慕秋轻摇扇子,慢条斯理地道:「首饰的事是我有欠思量,但你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咱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不如就此揭过?你总不至于接下来的几个月一直跟我这样冷漠的相处吧?这样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可不是,他们还有九个多月的时间要绑在一起,今天这样的相处模式确实是不可取,但是她真的很生气啊,好似被人调戏了一般。
他说那是错觉,是她自作多情,但她心里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形容不出来,但确实存在。
「好吧。」李小风做出了决定。「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样就对了。」
「那些首饰……」
「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沈慕秋放下扇子,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喝吧。」
李小风多少还有些别扭,但到底还是接过了茶杯。
他垂眸微笑。「我很好奇。」
「什么?」
沈慕秋朝她发髻上的竹簪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常削了竹子当发簪?」
李小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就是感觉你挺熟练的。」
「顺手嘛。」又不是多费劲儿。
「果然。」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吗?就地取材,勤俭生活,这是很正常的啊。」
「看得出来。」
「我觉得你这话毫无诚意。」
沈慕秋但笑不语。
李小风放下茶杯,拿了桌上的点心吃。
他纵容的看着她,她大半天不搭理他,也不喝水不吃东西,现在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她也不是那么难哄嘛,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在她吃完一盘点心后,沈慕秋在车厢的某个地方按了一下,又拿出另一个食盒,里面是几样酥饼,并不像街边傩卖的那样大个,反倒小巧精致。
她瞅着他。「其实,不需要特意让人做成这样的,平时的酥饼就很好。」
「我比较喜欢这样的。」
李小风差点儿又被一口闷气给堵了呼息,她忘了这位沈大公子有多自我。
沈慕秋伸手在车厢壁上轻轻叩了两下。
安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找个地方暂时休息。」
「是。」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李小风下车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枝叶凋零的树林,而她所坐的马车正停在这片树林的边上。
「这里的风景不错。」沈慕秋由衷地说。
她四下看了看,认同的点点头,就往树林里走去,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往林中望去,还能看到几个鸟窝安落在树梢上。
想来,在别的季节,这片树林的景致一定更加迷人。
就在她遐思之际,沙沙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边景色不错。」
李小风忍住气,淡淡地道:「你别跟着了。」
沈慕秋瞬间会意过来,返身往林外走。
她吐了口气,继续往树林深处而去,人有三急,她肯定得避开沈慕秋那些人的。
但是,她的脚步却慢慢缓了下来。
这林子有些不大对劲儿。
当那群穿着与枯叶一样颜色衣服的蒙面人,突然从厚重而透着腐败的树叶下窜出来时,李小风也射出了暗藏的竹签。
大部分蒙面人毫不迟疑地朝林外飞扑而去,他们的目标显然是留在林外的沈慕秋,留下的几个蒙面人则负责缠住李小风。
李小风心头一紧,不得不加快速度解决面前的敌人。
很快,林外便传来打斗声。
李小风担忧沈慕秋的安然,不再有所保留,十指之间寒光闪烁,十几招便干净俐落地解决了围攻自己的几个蒙面人,随即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朝林外直飞而去。
林外的蒙面人比方才从林中飞出的人数要多,显见外面也有他们的伏兵,而林外放眼望去一片空旷,他们除非是提早埋伏,否则断然无法隐藏形迹,这群人果然志在必得。
这些明显是死士,他们不计代价,就是要沈慕秋的命。
李小风的加入,一下减轻了沈慕秋身边侍卫的压力。
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年轻少镖头的武功修为,指掌翻飞间便夺人性命,且身法奇妙,招式灵活多变,大多时候只看到她指间寒芒闪动,刺客便已魂归离恨天。
她指间所握想必是她素日拿来削竹片的小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不甚起眼的小刀,却在此时成了阎王的勾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