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

作者:阿昧

内容介绍:

我不愿意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即使我不爱他。

我不屑于做这个男人的妻子,但只要我在,此位置不容任何人觊觎。

我不是在忍耐,只是还不到走的时候。

——女主语

 

非种马,非宅斗,也许有表象迷惑,也许慢热,请耐心等待。

种田,家长里短

第一章妾室守则

布置华美的厅室内,两名花枝招展的女子,坐在紫檀嵌珐琅的绣墩上,不住地朝帘子后张望,可惜那幅湘绣帘,绣了满满的喜鹊闹梅,让人瞧不见里间的景象。

着绿衣的女子不耐烦起来,问帘旁守着的丫鬟道:“知梅,这都甚么时辰了,大少夫人怎么还不起来?你赶紧进去催催,就说我和王姨娘等着请安呢。”

知梅伸出食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劝道:“李姨娘再等等罢,大少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早上起床,不许让人催的。”

李姨娘柳眉倒竖,忿忿地别过脸去。

王姨娘冲知梅笑了笑,柔声道:“我不着急,大少夫人成日操持家务,定是累着了,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李姨娘暗中嘀咕,成日操持家务?是成日忙着打马吊才对罢。她一扭头,正好瞧见王姨娘脸上的笑,她一向自命清高,实在看不惯那副谄媚的样儿,竟起身先走了。

王姨娘跟没瞧见似的,仍旧若无其事地坐着,静静等候。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见帘后有人懒懒地唤:“知梅,我的衣裳呢?”

知梅匆匆掀帘进去,取下黄花梨衣架上的一套紫色衣裙,送到床前,然后退至一旁侍立,她知道,自家大少夫人穿衣时,不喜旁人侍候。

王姨娘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先遥遥对着架子床曲了曲腿,再才去准备一应洗漱用品。

一刻钟后,孟瑶,所有人口中的大少夫人,终于穿好了衣裳,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自帐子后转了出来,走到脸盆架子前,接过掺了香料的澡豆粉,开始揉泡沫,洗脸。

王姨娘在一旁殷勤伺候,试水温,绞毛巾,待得孟瑶换到妆台前,又忙着开香粉,递油膏。

孟瑶抬了抬眼,朝旁边一扫,发现少了一人,问道:“李姨娘呢?”

王姨娘答道:“回大少夫人的话,李姨娘先走了。”

孟瑶又问:“为何先走?”

王姨娘老实答道:“妾身不知。”

王姨娘本是家里的丫头,虽然在不久前撞大运,被抬作妾室,却一直不得大少爷欢心,因此做甚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孟瑶晓得她这性子,虽然觉得扫兴,但还是没作声。

知梅自小丫头手里接过一把涂了油的梳子,来帮孟瑶梳头,快嘴道:“还能因为甚么走,等得不耐烦了呗,这样目无主母的妾室,就该给她一顿板子,看她下回还老实不老实。”

孟瑶深以为然,但仍出声斥道:“胡说,咱们,怎能动不动就见血光,传出去让人笑话。”

她的夫君,贺府大少爷,乃是州学教算术的一名教书先生,故而有一说。

知梅听训,垂了头,但却不甘心:“难道就白白放过她?”

孟瑶拨弄着玳瑁甲套,漫不经心道:“多大点子事,翻《守则》,照着罚她便是。”

孟瑶口中的《守则》,乃是简称,全名叫《妾室守则》,此《守则》本是孟瑶母亲温夫人所编,无奈温夫人治夫严谨,一个小妾也无,直到夫君过世,这本《守则》也没派上用场,于是只好转赠给了闺女孟瑶。

知梅翻开线装本《守则》,指着第二款第一条,念出声来:“妾室侍奉主母,须晨昏定省,不得有误。若有违反,罚月钱二钱。”

孟瑶“嗯”了一声,示意她照着去做。

知梅掩不住地惊喜,凑到孟瑶耳旁道:“大少夫人,扣下李姨娘这二钱银子,后宅款项,就该宽裕些了。”

孟瑶叹了口气,苦笑。贺府虽然有钱,但大少爷只肯按月给后宅拨款,这笔钱,内含家中一应开销,包括各人的月钱,虽然够用,但远谈不上宽裕,据说这是因为贺家大少爷出身贫寒,担心家中女眷大手大脚,才定下了这规矩。

知梅为后宅款项多了二钱银子,就能欢欣鼓舞,孟瑶看了,很有些心酸感觉,但她为了大局,还是驳了知梅的话,让她把扣下来的钱,赏给王姨娘。

知梅先是不忿,但马上就想通了,当即取来二钱银子,递与王姨娘。

王姨娘捧着银子,喜出望外,爬下磕了两个头,才去了。

这日恰好是月末,第二天就是月初,发月钱的日子,李姨娘的月钱,总共才一两,这二钱银子一去,就只剩下八钱,气得她摔了个花瓶,赶到正房,要讨个说法。

她到底还是怕孟瑶,不敢进屋,只在外拉着知梅理论。知梅有条不紊地翻《妾室守则》与她瞧,给她讲道理,末了补充一句:“虽然扣了你的二钱银子,可大少夫人又没讨着好,全赏给王姨娘了。”

这《妾室守则》,李姨娘也曾得过一本,可她又不识字,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此刻见了知梅这本,也是两眼一抹黑,一个字也不认得。正因为她辨不出《守则》上的句子,所以更加留意知梅口中所述,一听说她短掉的二钱银子是王姨娘得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穿过角门,直奔东北角的独立小院子。

无子的妾室,本没有资格单独成院,更何况这两名妾刚有身份,还没有圆房,但孟瑶厌烦她们叽叽喳喳,这才格外开恩,分了她们一人一间,院名儿都是一早就取好的,王姨娘那间名听泉,李姨娘的则叫赏菊。

李姨娘到了听泉院,仗着这里离正房远,叉起腰就骂开了,撇开那些难听的词,大意无二,就是叫王姨娘赶紧把二钱银子还回来。

王姨娘迎到门口,怯生生地辩解:“李姐姐,那钱是大少夫人赏给我的,不是我偷拿。”

李姨娘一指头戳到了她的额上去,骂道:“大少夫人给,你就敢拿?那是我的钱!”

王姨娘不善言辞,对接不上,只好闭了嘴不作声。

李姨娘见她懦弱,愈发来劲,指着院门上头的匾额,奚落道:“都说你这院子好,后头有眼泉,可大少爷连多看你一眼都不肯,再多一眼泉水又怎样?”

李姨娘出身好,娘家乃是后街上有名的杀猪李,而王姨娘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所以她在王姨娘面前才敢如此嚣张。

王姨娘连个娘家都无,不敢应其锋芒,便一个劲儿地朝角落里缩,想要藏起来。

李姨娘这人,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见她好欺负,骂完了就还想动动手,挥着胳膊将王姨娘猛地一推。旁边就是个博古架,受了震动,一个没搁稳的木头盒子落下来,正好砸在王姨娘头上,立时血淌了一脸。

李姨娘吓坏了,拔腿就跑,一气奔回自家的赏菊院,关上门躲了起来。王姨娘性子再软,受了伤还是晓得疼,捂着额头就朝正房跑,欲寻孟瑶主持公道,不料却在半道上遇见了大少爷贺济礼,就哭着把李姨娘欺负她的事情,向他讲了一遍。

贺济礼面无表情地听完,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地赶到正房,质问孟瑶为何不理后宅妾室纷争,责怪她治下不严。

知梅听了,都替主母委屈,刚刚发生的事,孟瑶就算想管,也得需要时间不是?哪有刚刚得到消息,就赶来兴师问罪的。

孟瑶正在算账,拨着一架角上包了银皮的算盘,朝贺济礼扫了一眼,冷冷道:“妾身的确不懂治下,不如卖了罢。”

贺济礼断没想到孟瑶是这样的回答,愣住了。他今年还不满二十岁,出身佃农之家,靠着老母亲和兄弟日夜替庄主种地赚的一点钱,七岁进学,十五岁算术科状元及第,十六岁就进州学当了教书先生,一路顺风顺水,升任教授也是指日可待。

他虽是个教书先生,为人却不迂腐,极会暗地里做生意赚钱,在短短的三两年时间里,白手起家,挣得了一份颇为可观的家业,并在一个多月前,将城中门当户对的孟家女儿孟瑶娶回了家。

当朝最为尊师重道,他在外面,处处受人尊敬,唯独进了家门,在孟瑶面前只能听到冷言冷语。那两个妾室,虽然是老母亲选的人,但都是经孟瑶同意了的,若今日不愿管理,那日点头做甚么?

贺济礼这般想着,满腹都是气恼。

孟瑶仍旧只瞧算盘,后悔两个字,恨不得写到脸上去,她不是后悔讲了要卖妾的话,而是悔当初不该偏信了媒人的巧舌,只听说贺济礼少年英雄,又生得好看,就怂恿母亲把她嫁到了贺家来。贺济礼虽然长在乡间,但天生白净,又生得眉清目秀,任谁见了,都要赞两声“比画儿上的女子还好看”——不过他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的称赞就是了。

孟瑶嫁到贺家,洞房里掀了盖头,发现媒人所言不虚,一阵窃喜,但还没美多久,乡下的婆母就进了一回城,一气替贺济礼纳了两个妾。她天真地等着贺济礼开口说“不”,却始终没等到,无奈之下,只好迫于婆母压力,吃了妾室递上的茶,收下两个姨娘。

此时他们两口子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我心里怪你,你心里怪我,怪来怪去,却无一人开口讲出来,只听见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乱人心弦。

贺济礼到底不满二十岁,少年心性,等了一等,仍不见孟瑶下文,干脆赌气道:“卖就卖,随你。”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日,温夫人急急忙忙赶到贺家来,先夸孟瑶好计策,再问道:“那两个妾呢,可曾卖了个好价钱?”

第二章卖两个妾

孟瑶摇了摇头,道:“不曾卖。”

温夫人着急道:“大好的时机,怎么还不卖,等到他们圆了房,可就来不及了。”

孟瑶奇道:“就算圆了房,要卖不是一样的卖,有甚么干系?”

温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男人哪,就好似那馋嘴的猫儿,要想让他不偷腥,就只有不叫他见着鱼。你听娘的话,趁着他还没尝过那两个妾的滋味,赶紧打发了去。”

温夫人说完,又与孟瑶讲了好些道理,告诉她,那甚么“千帆过尽皆不是”、甚么“取次花丛懒回顾”,都是胡说八道,只要他偷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是男人的鬼话,专哄世间傻女子,闺女,你可千万莫要上了当。”温夫人再次拍了拍孟瑶的手。

孟瑶红着脸,听从了温夫人此事宜快不宜缓的建议,打发人去寻人牙子。

寻人牙子,还要一会子功夫,温夫人同孟瑶一处坐下,遣退下人,开始讲知心话。

温夫人先责怪孟瑶道:“当初你就不该幼稚到想去试探男人的真心,生生让两个妾进了门,你如今在这里生闷气,又有谁知道?贺济礼见你收下妾,还当是你贤惠呢。”

对于此事,孟瑶也是后悔至今,遂贴着温夫人的腿跪下,恳切道:“娘,是女儿不懂事,走错了一步棋,望娘教我。”

温夫人伸手拉她起来,放缓了语气,道:“是我心太急,你才成亲的人,哪里懂得这个,慢慢学着,也就会了。也怪我低估了那乡下老婆子,居然没按规矩等到半年,就给你们送了妾来,不然我早就教你了。”

当朝约定俗成的规矩,夫妇成婚半年后,才开始纳妾,无孕的,打着开枝散叶的幌子;有孕的,则列出孕妻无法服侍丈夫的理由。

孟瑶与贺济礼成亲还没一个月,贺家老太太就送了两个妾来,虽然碍着规矩,没让贺济礼立时圆房,但到底还是打了孟家的脸了。

温夫人忿忿道:“他们是看着你爹没了,弟弟又还小,觉着孟家无人,好欺负。”

孟瑶却笑道:“娘,你猜得恰恰相反,老太太是认为孟家的根基比贺家深,担心我压着贺济礼一头,这才早早儿地送了两个人来,想以此给我提个醒儿。”

温夫人听过孟瑶的话,反倒放下心来,看来贺老太太对孟家,心里还存着些惧意,这样的惧意,能让孟瑶在贺家的地位,更高一点。

孟瑶摇着温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娘,你还没教我,若再遇见这样的事,我该如何拒绝婆母?还有,我这回卖了妾,她肯定会怪罪,我该如何应对?”

温夫人道:“怕甚么,责怪你也好,再送妾来也好,你只管自请下堂,我倒是要看看,她有没有能耐,敢为了几个妾就休掉你。”

孟瑶大吃一惊:“娘,善妒可是七出之一,怎敢搬上台面上来讲?”

温夫人嗤道:“规矩都是给老实人准备的,你见过几个正妻是真因为善妒被休的?就算她真休你,也没甚么大不了,孟家又不是养不活你,还有你弟弟呢。”

温夫人的话,给了孟瑶极大的底气,她的性子随娘,本就好强,如今得了娘家撑腰,愈发无所畏惧了。

她们讲完知心话,又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仍是不见人牙子来,温夫人家里还有事,等不得,只好叮嘱了孟瑶几句,先走了。

孟瑶独自又等了一刻钟,正疑惑去的人怎耽搁了这样久,就瞧见一名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奔进来,禀道:“大少夫人,不好了,老太太来了,正拉着人牙子朝这边来呢。”

孟瑶细细一问,原来人牙子走到半道,竟遇见了进城来的贺家老太太,贺老太太虽然不认得人牙子,却认得去请人牙子的媳妇子,一听说家里要卖妾,扭住不放,直奔这里来了。

说话间,贺老太太已进了门,孟瑶连忙起身行礼。贺老太太长年在乡下种田,这两年才闲下来,身子极为硬朗,她健步如飞地走到主座上坐下,责问孟瑶道:“亏你孟家还是大族,,难道连一点规矩也不懂得,竟敢卖婆母送的妾?”

孟瑶命人上茶,给贺老太太润嗓子,不慌不忙答道:“回禀娘,卖妾一事,是济礼的意思,他是我夫君,他的话,我哪敢不听。”

贺老太太就是担心贺济礼弹压不住媳妇,此刻听说孟瑶不敢不听贺济礼的话,心里高兴起来,佯装着骂贺济礼道:“这混小子,教了几天书,就不认娘了,赶紧把他给我叫来。”

小丫头子不动,只看孟瑶,直到孟瑶点了头,才朝外而去。

贺济礼已接到了老母亲进城的消息,正在朝家赶,一进家门,就被小丫头拦住了,称贺老太太在孟瑶房里,请他过去。

贺济礼到了正房,与贺老太太磕头,问安。

贺老太太指了那人牙子,问他道:“听说你要把那两个妾卖掉?究竟她们惹着了你甚么?”

卖妾不是孟瑶提出来的么,怎么变成了他的主意?贺济礼一愣,望向身侧,孟瑶正在看几上的花盆,跟没事人一般,摆明要来个抵死不认了。

这女人,出事就朝男人身上推,贺济礼忿忿地暗骂几句,硬着头皮道:“娘,养妾花钱哩,要吃,要穿,要戴,还要买胭脂水粉,自从她们进了府,账上的钱掉得厉害,儿子担心败了家,这才想要打发走。”

这虽然是临时编出来的理由,却恰是贺济礼的心里话,他生性节俭,奉行不养闲人,而那两个妾,只会花,不会挣,早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他将这番话讲完,突然觉得浑身轻松,遂语气坚定地补充了一句:“娘,既然人牙子都来了,就此卖掉罢。”

贺老太太亦是节俭的人,若不节俭,也不可能以佃农之家,养出了个状元来,她听了贺济礼的话,很有些动摇,心想,反正这两个妾,在儿子儿媳成亲半年内,别想圆房了,这般养在家里,确是浪费钱,不如先卖掉,等到半年后,再买两个来。

只是这样一来,无法牵制儿媳,累得儿子要受苦了。贺老太太怀着对贺济礼的愧疚之情,慢慢点了点头,同意他将李、王两位姨娘卖掉。

王姨娘本就是买来的,当场交与人牙子领走;而李姨娘有娘家,就照着当朝的规矩,请了当初的媒人来,将人送还,取回部分彩礼。此事由贺老太太监督,孟瑶操办,忙碌了半日,收回两名姨娘的的身价银子,交与贺济礼入账。

贺老太太累着了,让人扶到另一进院子歇息,孟瑶欲跟过去侍候,却被端着钱匣子的贺济礼拦住了去路。

贺济礼盯着孟瑶看了半晌,冷笑道:“好计策,才过了一个晚上,主意就变成我出的了。”

孟瑶垂眼不看他,道:“大少爷讲甚么,妾身听不懂。”

贺济礼见她装傻,恨到牙根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道:“卖了也好,反正你没能耐管,以其后宅鸡飞狗跳,不如没妾,图个安静。”

孟瑶见他贬低自己,不但没反驳,反而笑道:“大少爷说对了,妾身的确没能耐管理妾室,而且这份能耐,这辈子也不会有了。”

贺济礼本是想打击她,却没得逞,气得掉头就走,还丢下一句话:“既然少了两个人,后宅的用度,也要减掉。”

孟瑶一直埋怨贺济礼小气,但今日这话听在耳里,只让她觉得是落败者的无奈之语,令她得意微笑起来。

贺济礼抱着钱匣子,还没到帐房,就被贺老太太叫了过去。贺老太太歪在竹榻上,叫个小丫头拿一把绽了线的扇子扇着风,教训贺济礼道:“我们贺家,世代勤俭,不可一有了钱,就大手大脚,须得牢记祖宗教导。”

贺济礼点头称是。

贺老太太生气道:“你就晓得跟我打马虎眼,你媳妇房里那许多奢华陈设,为何不卖了去?我看柳木打的家什就很好,与她换了罢。”

贺济礼忙道:“那是她的陪嫁,是她的脸面,怎好卖掉?”

贺老太太拍着榻沿子,恨铁不成钢:“我就是怕你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才想着送妾与你,你怎么却还顾着她的脸面?依我看,那屋子里的东西,都该卖掉,正好借此立一立你夫君的威风。”

贺济礼死活不依,道:“穷到末路的人,才卖媳妇的陪嫁哩,那几车子家什拖出去,儿子的脸朝哪里摆?”

贺老太太没想到这一层,思忖一时,觉得还是儿子的面子更重要,只好依了贺济礼。

老母亲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贺济礼松了口气,端来凉茶奉上,又留贺老太太在城里住几天。

贺老太太却道:“我在城里住不惯,再说还担心家里的猪,等吃过午饭就回去了。”

贺老太太家里穷时,最大的心愿就是自种几亩粮食,养几头肥猪,如今好容易愿望达成,她不肯舍弃,因此始终不愿进城享福,只肯随着另一个小儿子住在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