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聆怔:“……你知道了?”

段深竹对上她的眼睛,心中灵光一闪:“你也在剑桥读过书?你……就是ringfang!”

知聆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做足调查早就知道,却像是一刹那想起来似的,不禁纳闷:“你怎么知道。”

段深竹忍不住站起身来,却又重坐下:“我……”他该怎么说?怪不得觉得方知聆眼熟,他在剑桥的时候,导师号称是全学院最年轻的,是个长相俊美的英国人,段深竹身为他最爱的弟子,跟他颇为相熟,曾经在他的办公室桌上看到过一张照片,是张六寸黑白照,照片上是个抱着头盔身着白色击剑服的女人,让段深竹惊讶的是,那居然是个黑发的中国女人,她似才摘下头盔,将头发随意一甩,一手抱盔一手持剑,侧身而立,有一种说不出的英姿飒爽的味道。

英国人保守,段深竹的这位导师又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且不沾绯闻的那种,很多人以为他的取向有问题,但段深竹瞧见过他看这张照片时候的神情……段深竹什么也没有问。

有一次他无意中又发现导师的钱包里头夹着的一张照片,却是个窈窕身段一身火红长裙的女子,眼中像是带着光流着火,十分惊艳……段深竹并没有仔细打量,自然没有把这两位风格截然不同的女性联系在一起,直到有次听几个教授闲暇说起自己导师的生平来,有人叹了一句:“他大概还在等ringfang回来。”又有人说:“真可惜!”

段深竹留心了这个名字,破格地查了查校友录,却没有这位女子的详细记录,只知道她在剑桥读了一年半就休学了……以后便不知所踪。

隔了这么久,竟忽然之间遇上了那个传说中的人,段深竹满心震撼:“我……曾在剑桥看过你的照片……”

知聆轻声:“原来是这样。”她在段氏,学历记录只到本市的一所大学而已。

段深竹素来是个点到为止的人,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心理,跟随导师那么久,对于这神秘情史都并没有去特意打听。可是此刻,满心的疑问简直要呼之欲出:“我差点没认出来……”

知聆淡淡:“人都是会变的。”

“你后来为什么……忽然休学?”

“发生了一点事。”知聆的眼神空茫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起身离开。

知聆进了洗手间,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里面的人影,她已经记不得了,以前那个自己究竟是什么样……那些离她实在太遥远了,像是泛黄的历史。

按捺下胸口的涌动,知聆掏出手机,深呼吸几次,重给赵宁哲打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通了,但是应答的,是个听起来很悦耳的年轻女声。

第19章

知聆愣神,几乎以为打错了号码:“你是谁?”

对方很不客气地回答:“你又是谁?”

知聆皱眉,似预感到什么,下巴微挑,很慢地说:“这是赵宁哲的手机,我是他的妻子,请你让他接电话。”

对方笑:“哈哈,他现在在洗澡,没空儿。”

知聆的心忽然狂跳了两下,重问:“你是谁?”

那女子笑得猖狂:“你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么我就算是他的情人吧。”

知聆心头狠狠一颤,手按住洗手台的一侧,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段深竹喝了一口红酒,涩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隔着彼岸重洋,让他遇到方知聆,而且她还是救了他命的人。

但是他怎么能够把几个不同的形象联系在一起?那身着雪色击剑服优雅帅气的击剑女子?那大红舞裙眼中带火的惊艳女郎?还是现在这个看起来云淡风清什么都不在乎的方知聆?

不怪他后知后觉,相差实在太多。

究竟是什么事,让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段深竹沉思着,想到方才他问她为何休学的时候,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隐痛。

当看到知聆回来的时候,段深竹吃惊地发现,她的脸色雪白。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段深竹本能地伸出手去,按在她的手上,却感觉那手冰凉。

知聆将手抽回来,勉强一笑:“没事,忽然……有点累。”她垂眸,看到杯中残留的一片红酒,忽然抬手握住旁边还剩下大半的酒瓶,自己倒满了一杯。

段深竹目瞪口呆地看着,见知聆举杯,缓缓地喝完了一整杯,他蓦地起身,按住杯子:“方小姐!”

知聆任凭他把手中的杯子拿走,很淡然地:“别担心,我的酒量还可以,不会借酒发疯。”

段深竹觉得她有些不对,却不知因何而起,知聆在眉心揉了两下:“段总,我累了,劳烦你送我回去吧?”

段深竹求之不得,买单之后,本想扶着她,却见知聆自己步步稳当地走出餐厅。

上了车后,段深竹看她,见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晕红,是酒力发作的模样。

知聆一上车就闭上眼睛,段深竹见她没有去系安全带的模样,不免探身过去,将带子拉过来替她系上,靠近的瞬间,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气,似是而非。

知聆半睁眼睛看了眼,不置可否。段深竹发动车子,车行了会儿,他略有些担心地转头看,却见她闭着双眸,脸上的红越发明显。

段深竹忍不住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知聆慢慢回答,像是要睡的模样,忽然又说,“我很困,段……若是我睡着了,别叫醒我。”

她的声音很低,喃喃地仿佛吩咐,像是对着亲近的人随口而说,段深竹心头怦怦跳乱两下,放慢了车速,转头看她一眼,轻声回答:“好,我知道了。”

段深竹不知道的是,知聆说睡就真的睡着,而且一睡,就是一个下午。

他把车停在林荫道上,半开车窗,让凉风徐徐进入,身边副驾驶上,方知聆歪头睡着,一缕头发垂在脸颊侧,段深竹抬手,想给她撩到后面,却又怕惊醒了她,不敢动。

车窗外,微风吹过,树叶轻轻作响,似乎有鸟鸣传来,这条街很僻静,极少有经过的车,也没有鸣笛的噪音,段深竹看看周遭,又看看身边的人,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知聆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一片的阴霾之中,浑身无力之极,头也很疼,踉踉跄跄地撑着往前走……不知多久,睁开眼睛看到床帐旁边那几个晃动的香包之时,就好像所有的痛都在刹那撤退。

甚至来不及起身,知聆叫道:“胭脂,缨儿!”

门口上,两个丫鬟撒腿跑进来,一个搭帘子一个来扶知聆:“姨娘醒了!”

知聆起身瞬间,觉得头微微晃了下,不由道:“头疼。”

缨儿嘴快,便说:“哭了那么久,怎么会好端端地呢?”

知聆怔:“哭?”

缨儿说道:“姨娘先前都不理逸哥儿的,做什么前儿要见他?倒给人捞了话柄。”

“什么话柄,”知聆揉了揉额头,忽然想到或许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假意就说,“我这头晕晕的。”

胭脂才推了把缨儿:“去倒杯定神茶来给姨娘。”缨儿去了,胭脂才放低了声音说:“不知是哪个眼气多嘴的,竟去老太太那里告了一状,姨娘昨儿自老太太那回来就闷闷不乐,一声不响地睡倒床上,必然是老太太又给气受了?姨娘别恼了,这都是常有的,宽心想开些就是了。”

知聆这才知道居然还有这回事,心中想:“我不在的时候,这身体是谁在?是方纯明吗?还是……我究竟跟方纯明是什么关系?那我究竟是不是她?”瞬间又有些心乱。

胭脂见她神色不定,就说:“姨娘多歇息歇息倒是好的,尤其是从老太太那回来后,都没怎么吃东西。”

知聆打起精神来:“是吗,大概是心里有事,就吃不下。”

片刻缨儿捧了茶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聆喝了几口茶:“有事吗?”

缨儿是个藏不住心事的,见问,忙就说:“我方才在外面……眼睁睁看着爷去了彩鸳姐姐屋里!”

知聆心头一跳,缨儿瞅着她,说道:“爷这回怕是真着恼了,不然为什么这么些日子都不来……唉……”

胭脂道:“姨娘才有点精神,你别来烦扰她。”

知聆捧着茶,忽然说:“你们谁去,请他过来。”

“谁?”

“爷。请他过来。”

缨儿吃惊:“我的主子,爷在彩鸳姐姐那呢,这赤眉白眼地,叫我们去抢人不成?”

胭脂也有些诧异地看着知聆,知聆垂眸:“让你去你就去,总不至于一点主意都没有……”

胭脂心头一动:“是了,既然姨娘要见爷,那……你去,就说姨娘身子不适,请爷过来看看。”

“这、这个……使得吗?万一爷不来呢。”缨儿迟疑。

胭脂啐道:“只会说嘴的蹄子!先前数你叫的欢,现在动真格的了,却又不敢了!”

知聆眼前无端端的就闪过段深竹的脸,她叹了口气:“就照胭脂说的,你去,他会来的。”

缨儿被胭脂一激,又得了知聆放话,才道:“那、那我可就去了啊……去就去!我怕谁呢!”

缨儿出了门,边走边自个儿嘀嘀咕咕:“我们姨娘这是怎么了?要不然就把人往外推,现在又要让我去拉人回来,倘若爷真的跟回来,倒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若是不回来,我的脸往哪搁?这还是去彩鸳姐姐那抢人,不过也幸好是她,她的脾气好,不至于跟我闹,这若是宋姨娘那,肯定要打过来的……罢了罢了,谁叫我是奴才呢。”

缨儿到了彩鸳院子里,彩鸳的小丫头鸣儿先见了她,急忙就招呼:“缨儿姐姐,你怎么有空来啦?”

缨儿吭吭哧哧:“彩鸳姐姐在里面吗?”

鸣儿笑道:“在呢,你若是来找她的,现在可不成,爷也在呢。”

缨儿脸憋得通红,就是说不出来,鸣儿年纪尚小,人略呆,见缨儿面色有异,便打量她:“缨儿姐姐,你怎么啦?”

正在这时侯,里头彩鸳道:“鸣儿,你在外头跟谁说话呢?”

鸣儿扬声道:“是方姨娘屋里的缨儿姐姐呢!”

话音刚落,那屋门的帘子掀起来,彩鸳竟从里头出来,笑着低声:“果然是你,你怎么来了?”

缨儿见了她,满面带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屋里头段重言沉声说:“什么事?”

彩鸳回头:“爷,没事呢,是缨儿来了。”又转身对缨儿低声说,“怎么这功夫来了,爷在呢,先不能跟你说话了。”

缨儿恨不得拔腿逃走,想到知聆吩咐,迫不得已硬着头皮说:“我、我来是有事的……我们姨娘……忽然之间肚子疼得厉害……我、我听说姐姐这里有药……”前半段是胭脂的说辞,后半段却是缨儿自己发挥出来的,她尽量把声音放高了些,使得里头的段重言听见。

缨儿刻意提高声音,说的又是这么颠三倒四,彩鸳看着她,若有所思,她的小丫头鸣儿却天真烂漫,在旁边口没遮拦地笑:“我们这里哪里有药!缨儿姐姐,就算我们姨娘能干,你就真当她是万事通不成?”

缨儿低着头,不敢看彩鸳,就听得屋里头段重言道:“说话的丫头是谁?进来。”

彩鸳看向缨儿,面上又浮现温和的微笑:“爷叫你呢,快进去。”鸣儿搭起帘子,就把缨儿推了进去。

缨儿进门,没来由出了身冷汗,也不敢抬头,只行礼:“见过爷。”就听段重言问道:“你们姨娘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

缨儿支吾:“也不知怎么,吃了一碗茶,忽然间就在床上翻滚起来……疼得直叫,说是要见爷,我们不敢、惊动爷,就、就……”

段重言听到这里,蓦地起身,往外就走,缨儿吃了一惊,不知如何。

彩鸳急忙闪身,亲自搭帘子,又对段重言道:“爷,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去看看自然也好,但这大热天的,爷别着急上火,免得损了身子……”

缨儿听了这两句,心道:“原来爷真是要去我们屋……”一阵欢悦,又见彩鸳那温柔模样,又愧又羡,又想:“看彩鸳姐姐对爷多体贴呢,怪道会升姨娘……”果真,段重言脚下略微一停,在彩鸳手上一捏:“我去看看,若是无事,就再回来。”

“知道了。”彩鸳含羞带笑地看他一眼,又温顺地低了头,把缨儿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

段重言走得极快,竟把缨儿撇在后头,缨儿碎步小跑追在后面,等她进了院子,段重言已经被胭脂迎了进门了。

胭脂往桌上放了茶,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头这剩下两个人,段重言看着知聆,眼中疑惑跟忧色并织,面上却仍冷傲般的:“你哪里不适?”

知聆看他一眼,走到桌边捧了那杯茶,缓缓递过去:“你不知道?”

段重言挑眉,看看那茶,又看向知聆:“你……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知聆看着他略见傲气的眉角,段重言年纪不大,这熟悉的神情,让她忍不住又想起段深竹,倘若两人性情是一样的,那么她心里是有数的,知聆打起精神,轻笑:“爷不接我的茶,是不是说厌弃我了?”

段重言瞪她一眼,终于把茶接了过去,喝了口后又放下:“好了,你肚子疼是假的?”

知聆叹了声:“哪是假的,方才疼得厉害,听说你来了,就好多了。”

段重言哼道:“你不是厌见我吗?如今反说我厌弃你?我不来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再……”说着,目光就扫向知聆手上的烫伤。

知聆回看一眼,微笑:“你上回走得快,让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自己诚心伤自己的?”

段重言疑惑看她,知聆说道:“世上真的有那么笨的人?我要气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非要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愚蠢之事?”

“你……真不是刻意的?”段重言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知聆故意叹了口气:“我本来是觉得以前亏待了……爷,想出了个法子来讨好你,没成想……从来没有做过,到底是笨拙的,手忙脚乱地反伤了自己,这倒也罢了,却又惹得你大发雷霆一通又走了,你说,我这是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段重言听她娓娓说来,原本绷紧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伸手攥住她的手:“你……你说的当真?”

知聆扫他一眼:“你非要让我跪下来跟你说……你才相信么?”

段重言喜不自禁,伸手搂住她的腰,竟把知聆抱到自己腿上去:“你、这、是我的不对,我当时太急躁了一些,还以为你是因为懒见我……你别气,我向你赔不是如何?对了,这伤如何了?”

“你不来看我,这伤好了,这里却还伤着。”知聆抬手,在胸口轻轻一按。

段重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就亲下去:“对不住!你说,要我怎么你才肯见谅?”

知聆放□段,费心演了这一出,却只是为了一个目的,然而此刻说出来却并非最佳时机:“只要你没了心结,肯来,我还求什么?”

段重言听她温香软语,都是他渴望而未曾及的光景,刹那十分情动,握着知聆的手便吻上她的唇,于她耳畔低语:“你心里明白,我从来都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谁也比不上,只因你总是冷淡我,我才有几分灰心,你若是想开……我又有什么心结?爱你还来不及……”

知聆被他吻着,听着那呢喃情话,又见那张脸近在咫尺,顿时就想起段深竹来,身子不免就有些僵硬,段重言一手正搂在她腰间,自察觉到,男人心头一凛,正欲细看她,知聆却主动吻住他的唇,香软舌尖轻轻在他唇上滑过,顿时令他魂飞九天,段重言情生意动,骨酥筋软,又哪里有暇疑心其他。

第20章

双唇相接,段重言没想到竟会得到对方回应,一时并未动作,只是下意识地搂紧了知聆的腰。

知聆忍着面热心跳,动作略有些生硬地,轻轻吻着他的唇,不敢细看,却被迫去看,虽然跟段深竹有几次接触,但印象里只觉他的确长得不错,具体眉眼口鼻是什么样儿的,一概模糊,但是此刻,目光往下,瞧见他菱角似的唇,红且饱满,原本还镇定,此刻却也忍不住有些乱了章法。

“逗引”这种事,做得好,可以相得益彰,为所欲为,但做的不好,就只是引火烧身,还有可能前功尽弃。

察觉她停了下来,段重言抬眸看她:“嗯?”这一声,饱含许多欲~求不满,亦是暗示她继续。

知聆冲他一笑:“喜欢吗?”

段重言又“嗯”了声,目光也有些水色淋漓,看着知聆,忍不住主动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啄:“纯明,你要早这样儿……我……”

“你如何?”

“我要爱死你了……”段重言几乎是咬着知聆的耳垂,暧昧低语。

知聆故意低头,摆弄他衣裳上的系带:“这话,怕是对许多人说过了,我也不稀罕。”

“只对你说过,”段重言意犹未尽地,亲吻她的脖子,“对着外面的日头起誓……我从未对别人假以颜色。”

知聆觉得痒,略微闪避,一边问:“真的不曾?宋姨娘,彩鸳……还有大奶奶……”

“都不曾……”他搂紧了她,让她无法更退,“只对着你,也只有你始终是在我心尖上的。”

他无法按捺,翻身将知聆压下:“你看似聪明,却是个极笨的,这府里也只有你不知道这个,其他的人,谁不知道?在我心里,什么宋姨娘,彩鸳,什么大奶奶……都比不上你一根头发。”

他说着,手也不停,将她的衣衫极快解开,又去解自己的。

“真的、谁也知道?”他近在咫尺,似泰山压顶,知聆虽有些准备,却仍害怕,一时往后缩了缩身子,又强令自己不动,脑中却转的飞快,“太太……老太太……”

“老太太精明着呢……”段重言含混低语,埋首在知聆胸前,吻住那盈盈香软,“没什么瞒得过她的眼……”

“昨儿……”知聆心头一颤,被他衔住,胸口麻酥酥地,甚至整个身子也都撑不住,想是要瘫软似的,强忍着要将他推开的冲动,打起精神道,“老太太叫了我去,骂了我……”

段重言的动作停了停,伏在知聆身上的身子撑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知聆发觉他的目光很深邃,幽寒的眸子,里头似有光芒点点,几分迷惑人。

“我并非向你告状,只是信口一说……你若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她垂了眸子,轻声低语,心里七上八下。

段重言看着她的脸,微微一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知道你受委屈了。”

知聆有些愕然,段重言重又伏身,半压在知聆身上,手从她的头顶抚摸而过,渐渐过脸颊处:“这件事我也听闻了,是为了逸儿?听说你……想见他?”

知聆见他居然主动提起来,心头狂跳一阵,面上却还是冷静的:“是……”

“当初,是你不想要留着他,才把他送去‘她’那里的,今日怎么……”

知聆对上段重言的双眸,听见他这句话,她的心不知为何痛了起来,像是有人举着木槌打了一下,知聆闷哼了声,手捂着胸口,身子狠狠一抽。

段重言吓了一跳,赶忙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怎么了?”

知聆捂着胸口,那股痛缓缓地散开了,而就在这瞬间,她心中似乎闪过一道光,那是属于“方纯明”的意识,就好像是飞舞的游丝,被她捕捉到。

段重言扶着她,见她脸色惨白,他也惊得不轻,正欲再问,知聆已经抬手,握住他的手:“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何见逸儿?”

“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段重言生怕有事,正要叫胭脂传个大夫进来,知聆手上略微用力:“你听我说。”

段重言皱眉看向她,她脸色很白,额头却像是见了冷汗,自非伪装的。

而知聆对上他的眼睛,至今她还不知自己是何模样,但,大抵是很美的,不然的话,段重言怕不至于如此神魂颠倒,当然,他这份神魂颠倒中或许还有其他理由……此即她蹙着眉忍着痛,于他眼中,如西子捧心,叫人又爱又怜,又是担心。

知聆打起精神:“近来,我常常觉得心痛,晕眩症也比之前更加厉害,我的年纪不算太大,就患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病症在身,时常还要请大夫,吃药……”

“你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段重言很想喝止她。

知聆望着他,对上他担忧的眼神,不知为何脑中跃出一个名字来:“诺之……”

段重言身子一抖,眸中惊喜交加看向知聆。

知聆心头震动,知道自己唤对了,“诺之”是他的字,他是喜欢她这么唤的,缓缓又说道:“你当我真的那么狠心舍得?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又是这个身份,逸儿跟着我有什么好?所以才把他往外推……但是现在,我的身子越发不好,所以,常想多看看逸儿……”

知聆停下来,喘了几口,她并不是擅长演戏的人,但这些话,却是再真不过的方纯明的心中所想,除了这个,知聆想不出方纯明为何竟推开那小孩子,原本知聆还觉得她大概是个狠心冷漠的人,可是就在她跟段重言说到那孩子的时候,她的心痛突如其来,知聆觉得:这并非巧合,必然是属于方纯明的牵念不舍。

段重言见她眼中带了泪,先前她虽也会落泪,多半是伤春悲秋,他自觉方纯明太过冷漠了,如今,却喜她居然为了孩子动心,有了好些人气儿,但与此同时,又担心她的胡思乱想。

段重言将她拥入怀中:“够了,别说这些,你好端端地呢!”

知聆苦笑:好端端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有在睡着或者晕厥的时候才能“穿越”,而在睡眠的时候,人的身体的防御机能会降到最低,或者说,正是“人气儿”最微弱的时候,晕厥就更不必说了,体虚的已到极致,那么以此类推,这个时代的“方纯明”,又会如何?真的会好端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