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摸摸鼻子,却笑了,“哦,忘了,你不会说话。”
“…”若是可以,月毓定会杀了她。
女人最郁闷的事,便是在情敌面前丢尽脸面。
月毓也是如此,看着风姿明艳的夏初七,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带着任务来,钻不得,逃不得,还得面对她。
“别生气,不会说话不打紧。”夏初七笑着,坐在她面前的杌子上,又从自己带来的篓子里抽出几本书来,拍了拍,“啪”的扣在桌上。又掏出笔和纸,自言自语般喃喃。
“没有字典的年代太不方便了。等战争结果了,我一定让爷差些人编写一本字典,造福子孙后代…”
月毓当然不知道她说的字典是个什么鬼,但她却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从夏初七的表情与行为,便能够判断出来,她是要让自己通过书上的字,来表达想表达的意思。
“啊…唔啊…”
月毓不再忸怩,大步走了过去。
“你想说什么?”夏初七仔细看着她的嘴,眉头微皱。
没错,她是会唇语的。可月毓的情况不一样。在她的舌头被剪去了之后,不仅吃饭与咀嚼是大问题,她的发音和唇形,甚至嘴巴到下巴的曲线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即便是唇语专家到了她的面前,一时半会也搞不清她到底要说什么。想要懂得,需花时间磨合。
“唔啊啊…”月毓又比又划,极是着急。
夏初七默了默,半猜又悟地问她,“你是想说…贡妃娘娘?”
月毓一愣,面上突然露出喜色,重重点头。
夏初七微眯眸,又问,“是贡妃让你来的?”
月毓紧张地点点头,眉头一蹙,嘴里“唔唔”有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口,像是急于把话说出来,却又表达不了,漂亮的五官因为急躁变了形状,看上去让人不免感慨。
看来她要说的话很重要。
而且她不想告诉自己,只想找赵樽。
夏初七这么猜测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找爷,对不对?”
月毓点头,眸子里露出一抹痛色。
“可爷不想见你,你有什么话只能告诉我。”
“唔…”歪着嘴巴,月毓瞪着她。
“你瞪我也没有用。”夏初七笑道,“月姑姑,我晓得你是为了爷出的京城,可你也应当晓得,如今两军对垒,爷他忙得很,没工夫处理这些小事。你爱说便说,不爱说拉倒…”
欲擒故纵是她的拿手好戏。
缓缓提着篓子,她一眼不看月毓,转身便要走。
“啊唔唔…”
果然,她的手臂被月毓拉住了。
摇摇头,月毓的目光里露出企求之色,似是让她不要走。
夏初七斜斜睨着她,冷笑道,“就知道你是聪明人。月毓,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你舌头没了,我耳朵也坏了,在这个营地里,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哑巴的发音。我虽然不知是谁动了你的舌头,但我相信,我们花上一些时间训练,我一定能够懂得你的意思。”
月毓似是考虑了一下,目光凝住了。
良久,她终是不甘的点点头,眉眼情绪极是复杂。
有怨、有恨、有无助…又有不得已的屈从。
夏初七并不在意她怎么看自己,不管她痛恨或是仇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搞清楚月毓出宫的目的。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郑二宝进来泡了茶水。
夏初七拿过几本厚厚的线装书,翻在月毓的面前,又递给她一支笔,“我指着字,你读给我看。若是正好遇到想要说的字或者话,便把它圈出来,我摘抄,一会儿我们再排列组合。这样可以吗?”
这个法子有些笨,但却是她目前能想到的,花费最少时间,快速找到突破口的办法了。整个上午,月毓便在那里翻书,圈字,夏初七便在读她唇语和抄写,偶尔也会问她几句,从她的点头或摇头来猜测与判断。
两个时辰后
她手上的纸写得密密麻麻,她的嘴巴都快要说酸了。
把摘抄的字进行了一次排列组合,她又从月毓“半残的唇语”里挖空心思地分析,填字,使句子完整,便让她确认。
当肚子“咕咕”叫着抗议时,她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贡妃得到消息,应天府城防空虚,晋王乘虚而入,攻占京师。”
也便是说,贡妃得到这样的消息,方才让月毓冒死出宫,向赵樽传达。要赵樽直捣京师,不必在沿途与南军胶着厮杀,从而耗损自身军力。
贡妃为了取信于赵樽,让月毓来传信倒是不奇怪。
因为月毓谁都可能伤害,却绝不可能会害赵樽。
可问题是,到底谁给了贡妃这样的消息?
月毓出宫为什么又没了舌头?那些人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她想知道更多,只可惜,有一些似是月毓故意回避,有一次似是她想说,却又说不明白…
~
时机不等人。
若真如月毓所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夏初七得了消息,没有多耽搁,直接去找赵樽。
她过去的时候,夏廷赣刚刚打着呵欠离去,说是人老了身子不中用,要去补眠。道常大和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大抵真是修炼成精的方外之人,他宝相庄严,精神矍铄,没有半点疲态,正在兴致勃勃的向赵樽说着什么“风水局”。
夏初七找个位置坐下,看着赵樽凝重的眼。
“你们讨论了一晚上,就在讨论风水?”
赵樽侧眸看她,点点头,“大师所言极是。”
原来道常大和尚与夏廷赣两个老头儿人在北平,闲着没事,整日都在研究晋军与南军的战局。晋军泉城兵败,与南军你来我往的胶着中,显然是被南军拖在了沧州一带。那俩老头便想起了破解之法。
道常大师拿出南晏舆图,算了三天三夜,说是泉城地区是一个天然的风水格局,称为“固若金汤局”,晋军想要由此突破进入应天府很难。
关于风水这个东西,夏初七半信半疑。
相信是因为风水是有些玄理在里面,加上阴山皇陵的遭遇,她虽找不到有力的科学依据来解释,但也总觉得确实有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存在。尤其风水学,哪怕到了科技十分发达的后世,也在民间广为流传。疑虑却是把战争与风水扯上关系,听来确实有些玄了。
听道常说完,她给面子的“恍然大悟”,然后好奇地问,“那敢问大师,这‘固若金汤’局,可有破解法?”
道常道,“老衲与殿下研究了一夜,发现”说到这时,大抵是夏初七耐心倾听的态度取悦了他,他摊开已经合拢了的舆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指给夏初七看,“这里是泉城,这是千佛山,看这里,乃是大明糊。这是泰安,这是莱芜,从山峦走势与城镇结构来看,泉城此处,正是固若金汤局的局眼…”
道常与赵樽都是个中内行,可夏初七却完全不懂。
她听了个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只有一句。
“那如何破解这局?”
看了赵樽一眼,道常摇了摇头,“很难。要知道,风水局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后天风水局便是阴山皇陵那种,由人为设置。先天的风水局,是自然形成的,老天爷布下的。后天的局易破,先天的难解呀。老衲以为,即便是元昭皇太后在世,恐也为难”
又听见元昭皇太后的大名,夏初七微微蹙眉。
“她真有那么厉害吗?”
道常手捻指珠,目光微怔,那表情就像突然通灵了似的。
“她与你一样…不若常人。”
“一样?”夏初七被她说糊涂了。
道常佛至心来似的眸子,淡淡扫向她,喊一声“阿弥陀佛”,似乎不想点破天机,只道,“老衲少时查究过元昭皇太后的生辰八字,发现她亦是来自非常之地…”
夏初七懂了!敢情那货也是一个穿越者?
当然,穿越这个词儿道常似乎也不懂。他只是从八字与生辰乃至天相来分析她们是属于“异类”,却并不知后世如何。故而,两个人在这方面没有交流的空间。又听道常夸赞了一会元昭皇太后在堪舆术方面的造诣,夏初七笑了。
“大师,风水什么的,这不是盗墓贼的基本功吗?就像我是一个中医师,识药辨味,基础知识而已,不稀奇,”
盗墓贼?“呃”一声,道常被她噎住,竟无言以对。
这时,沉默许久的赵樽却道,“本王思虑许久,要破天然风水局,却有一法。”
夏初七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赵樽指着舆图,修长的手指在图上画了一个圈。
“绕过泉城,绕过山东地界,直插应天府”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声,微微一怔,想到了月毓的话。
可不待她说,赵樽又淡淡道,“然而,自开战以来,京师一线的消息,已完全切断,应天府的守备情况,亦知之不详。我们若是贸然深入腹地,很容易被人引入瓮中,到时候,泉城一线的南军往回援,直接系上口袋,我军便将陷入无援之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打南军一个措手不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攻破京师。”
这与擒贼先擒王一个道理,届时京师城破,赵绵泽都下台了,外面驻扎再多兵马都没有用。不过这么想来也属实有些冒险…
可隐隐的,夏初七却觉得这是一个契合的时机。
“爷,先前我找过月毓了,她与我说了些话。”
夏初七把月毓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赵樽,又蹙眉道,“只是不知,贡妃常居柔仪殿,如何能晓得这样的消息。来源的可靠性,值得商榷…”
赵樽手指抵着额头,久久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他突地长长一叹。
“是大牛和二鬼。”
“啊?你如何确定?”
“在这种事上,月毓不会说谎。”
赵樽笃定的样子,让夏初七心里一噎。
虽然明知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酸了一味儿,似笑非笑睨他道,“是啊,十九爷的魅力无人可挡,月姑姑爱慕你那么多年,为你去死都愿意,又怎会带假消息给你?”
当着道常的面儿,赵樽不便哄她,只淡淡瞥她一眼,似是安抚,续而又道,“你也说了,柔仪殿早已与外界隔绝。但洪泰帝还住在那里,虽说病得不能下榻,但余威还在,崔英达也还在。女眷们要去探探病,谁也阻止不了。”
夏初七恍悟,“你是说菁华…或者梓月?”
赵樽默认,“像应天府城防以及兵马布置这种事,必得内行方知。我母妃人虽糊涂,大事却也不敢糊涂。她能信任的人,除了大牛和二鬼,不做第二人选…”
可是仅让月毓一个弱女子独自北行带这么重要的消息,会不会太冒险?
这中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却让他们猜测不出。
想到了那千里之外的故人,赵樽眸子幽幽。
“看来这风水局…破也得破,不破也得破了。”
道常看他,一句道出了问题的关系。
“话虽如此,可晋军如何绕得过泉城?”
想要在南军的地盘上悄无声息的绕过去,一个人两个人倒也容易,若是数十万大军行进,还能完全避开南军的耳目,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赵樽微微抿唇,似略有焦灼。
看她如此,夏初七目光一闪,突地笑了。
“大师,赵十九,我倒有一法。”
道常虽然对她这个人的存在影响了赵樽的风水有些意见,却从来没有小看过她的本事。闻言,他比赵樽询问得更快。
“女施主,何法?”
夏初七不理他,只看赵樽,莞尔道,“离间…或说,反间!”
~
沧州的晋军大营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对于晋军将士来说,有着一件比过年还要快乐的事儿。
往常整个营地里,来来去去都是老爷们儿,就一个妇人存在…还是晋王妃。动不得,吃不得,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如今不仅多了一个晴岚,还多了一个月毓。虽然还是动不得,吃不得,但到底可以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久不近妇人的男子,心里都是长着草的。
即便他们不会做什么,但看着漂亮姑娘心里也舒坦。
可以说,晴岚与月毓的到来,稳定了军心。
然而这种高兴没有持续两天,营里便突然阴云密布了。
不,简直就是大地震了。
就在月毓到来的第二天早上,晋王与晋王妃便闹了点小别扭,两个人在暖阁里不欢而散。晋军将士都知道这夫妻两个关系极好,见天腻歪得跟一个人似的,连脸都没有红过,看到这情况,也都没往心里去,只道过两日便又好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回闹大发了。
只要有月毓在的地方,夏初七绝对不去。可月毓伺候赵樽习惯了,没事儿总去待着,也不知道赵樽是不是为了跟夏初七赌气,月毓来便来,他不理,也不撵,倒是让月姑姑蹬鼻子上了脸,越发欢畅了。
如此一来,夏初七简直快要气炸了。她心气重,不肯低头,也不肯理赵樽,除了照常去医务营照看伤兵之外,几乎不再踏入有赵樽在的地方。倒是月毓去得更加勤快,为赵樽端茶、倒水、伺候得比往常还要周倒。
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别猜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这上头的人抖一抖,下头就炸了窝。私下里,晋军将士们就主子的事儿议论纷纷。
军中大多是男儿,几乎无一例外认为妇人就是小心眼儿,哪怕晋王妃这样的巾帼女英雄也逃不过一个“醋”字。这不,晋王的大丫头,原就是晋王府里的妇人,来照看他的生活起居也是应当的,更何况人家还没了舌头,也是怪可怜的,这王妃作脸作色还作妖,也忒不给晋王的脸子了。
男人的心总是偏向男人的。
他们理解晋王身为男人的无奈,却不能理解女人的酸苦。都一致认为是晋王妃恃宠生娇,享尽宠爱还不够,想要一人独占晋王,实在犯了妇德大忌。
甚至有人遥想,等晋王兵抵皇城,占领京师做了皇帝,还能独她一妇么?晋军无不笑言,绝不可能。甚至还有人闲得无聊,再次拿这个梗,设局打赌。
对于将士们的传言,夏初七听不见,只当不知,整天该吃吃,该睡睡,似是毫不在意。只是赵樽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管入营出营,成日里绷着个冷脸,像是谁都欠了他千儿八百吊钱似的,吓得晋军将士遇到他大气都不敢出,行事更是小心翼翼。
沧州的天空,气氛低沉,若山雨欲来。
谁也没有想到,与南军的烽烟未燃,晋军自个倒像是要把大火烧起来了。
沉闷的日子,好像天都黑得特别早。
夏初七捶着酸软的胳膊,与晴岚两个边说边笑地从医务营里走出来,没几步便碰见挎着篮子到火房过来的月毓。
许是在赵樽那里看到了希望,月大姐面有喜色,眸带秋水,少女含春般的带着一抹狐媚的骚气当然,这只是夏初七带着偏见的看法。
“看来月毓对爷还没死心啦。”
晴岚拽着她的袖子,低低说了一句,带了些担忧。
“呵呵。”夏初七瞥着月毓,笑得阴阳怪气。
“姐姐…”晴岚眉头微蹙,“你往常总教我如何治男人,说得头头是道,可这几日,你自己却怎生糊涂了?”
夏初七的脸仍看着月毓的背影,没有听见晴岚。
晴岚无奈,拉拽她一把,“姐姐…”
夏初七回头,再听一翻,又“呵呵”怪笑。
“你怎生就糊涂了?”
晴岚这几日与陈景两个好得蜜里调油似的,不仅得了些滋味儿,对男女之间的见解,也由生疏到熟稔,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姐姐,依我之见,妇人对男子虽不能时常哄着,惯坏了他,却也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让旁的妇人趁机钻了空子。你看这月毓原就是爷身边的大丫头,好些年没见,往常情分总是有的…你这么放手,让她整日在爷的身边晃悠,长得又这么水灵,难保…”
“停停停”
夏初七制止了她,眉目烁烁的看来。
“刚才说啥了?再说一遍。”
晴岚一愣,撇撇嘴,才道,“我说男人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最后一句。”
“月毓长得水灵?”
“呵呵!”第三次阴阳怪气的笑着,夏初七冷哼一声,斜眯着眼,拿不太友好地视线上上下下打量晴岚,“我说小妞儿,你这是眼神不太好还是你审美疲劳了?就月毓那样的也叫水灵?你是没看见自个面前有一个超级大美女呢?”
晴岚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
“是是是,比起你来,她实在…姿色一般。”
“哼,这还差不多。”夏初七勉为其强的哼哼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尖酸刻薄样,指着月毓的脊梁骨,“别瞎想了,你放心吧,赵十九不过看她没了舌头,又是他娘身边的老人儿了,这才格外看重一些,哪有其他的念想?旁人信,我也不信。”
“那是,我也不信。”
晴岚倒不是诚心附合她,而是心里真这么想。
这月毓跟了赵樽那么些年了,要说赵樽对她有啥想头,早些年就该有了,怎会等到现在?虽说营中传得沸沸扬扬,但在晴岚看来,不过只是因为月毓从京师来,又受了些委屈,赵樽顾念着她早些年的情分,对她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姐姐,你不必为这事与爷赌气。更不要与他这般僵持着,互不理睬,他是爷们儿,不好意思主动求和,你去与他下个软,给个台阶,也就好了。”
“我跟他赌气了吗?”夏初不解地七挑眉。
“赌了啊。”晴岚点头,微笑,“对,那不叫赌气,叫撒娇…”
肉麻地拍拍肩膀,夏初七转身便要走。
“行了,我回了,谁兴搭理他。”
低笑一声,晴岚和事佬似的拽住她的胳膊,“你就听我一回吧?咱今儿晚上去殿下那里吃饭。我做了你的妹子,嫁了陈景,还没有好好答谢殿下,这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就当成全我如何?”
夏初七怪怪的看她,“你的主意?”
迎上她洞悉力十足的眼,晴岚一哂,微垂着眼皮,“我与陈大哥说好的,一会儿他会与殿下一道回去。”
夏初七翻个白眼儿,“多事…”
晴岚无奈,一叹,“你看我大老远从北平来,过年过节的,看着你两个这么不得劲儿,我与陈大姐能好久吗?大家都为你俩操着心,你们就各让一步吧。”
以前是夏初七为了晴岚与陈景的婚事煞费苦心,如今一不小心角色互换了,她成了被搓合者,想一想,她觉得也瞒有趣。
~
赵樽与陈景一道,从校场上回来便直接入营,一边走一边说,身上满带风尘仆仆之态。月毓拎了晚膳过来,早早地便侯在屋门口。
看见赵樽,她笑吟吟过去迎着,为他解披风,拍尘土,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那亲近的表情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些年的距离,而她还是他身边那个得力的大丫头。
夏初七走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抱着双臂,她不远不近地看着,眉梢眼底都是嘲弄,“哟喂,晋王殿下好有福分,人未入屋,便有佳人相迎,实在羡煞旁人啦。”
赵樽回头看见是她,脸色微微一沉,“你来了?”
一个你字,极是生硬,并无往日的热络。
夏初七冷哼一声,挑眉,“怎么,我来不得,还是你不欢迎我,或者说,我来了,会打扰到殿下的好事儿?”
这姑娘的话,没有一句不带刺儿。陈景、晴岚、还有闻声出来的郑二宝,几个人互相看着,都为他们着急。倒是月毓面色复杂,即无喜,也无忧,只做旁观。
僵持了一瞬,赵樽微微一叹,走过来拉她的手,语气缓和了不少,“别整天神神叨叨的,犯小心眼子,走吧,一块吃饭。”
他服了软,众人都松了气。
可夏初七脾气实在是倔,话刚看明白,气便不打一处来。她阴阳怪气的呵呵着,猛地甩开赵樽的手。
“谁小心眼子?赵樽,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免得营里的兄弟都到处说我不说…是我小心眼子?”
她这咋呼声不小,附近的晋军纷纷凑出头来观看,门口的几个人也都有些尴尬。夫妻吵架,只有二人自己时,很容易便解决了。可若是掺合了旁人,事情便大了,一般难以和解。而且,赵樽的做法算是给足了夏初七的面子,他还那般得理不饶人,像只被踩了脚的驴子似的臭脾气,素实令人招架不住。
“楚七,你不要得寸进尺!”
冷冷看着她,赵樽声色微厉,似是恼怒了。
相处这么多年来,在夏初七的面前,赵樽几乎从来没有说过重话,即便是生气之时,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吼过她。
这一句,便是最重的了。
夏初七一愕,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似的,她冷笑着抬眸,凉凉看他,语气里满是悲伤与难过。
“这是讨厌我了,是不?赵十九,你说我小心眼子,可我倒是想问问你,整天跟这个没有舌头的哑巴在一块,到底什么个意思?你是想收了她?要收她你明说啊!呵呵,不过你的品味也太独特了,太重口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好,是比我好看,还是比我性感?或者说…她比我床上功夫好,会伺候你啊。”
这是不按剧本演了?
听她一句比一句更歹毒的话,赵樽头皮都快麻了。
若不是深知阿七的为人,他都快怀疑是不是真气着了。
默了一瞬,他眉心紧蹙着,重重一叹。
“楚七,你到底是不是个妇人?”
“我不是个妇人,晋王殿下不是最清楚吗?”夏初七冷笑,“当然,我若是长了小鸡鸡…也不会比你差到哪去,更不会由着你在这里对我颐指气使,始乱终弃…”
晋王妃说话,向来生猛。
一句“小鸡鸡”震得人心肺酥麻,想笑又不敢笑。
另一句“始乱终弃”搬出来,倒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说到底,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媒灼之婚。喊她“晋王妃”,不过是在晋王的默许和支持下的一种尊重,或说她与晋王真正的关系,难听点,与侍妾也并无不同。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把男人捧着拍着,以稳固自己的位置,反倒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不给晋王的脸面,实在太过骄悍了。
晋军将士以己度人,也觉得晋王该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