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巴巴的扁一下小嘴巴,宝音道:“不是姑姑说要放弃么?”
“是…”夏初七揉额。
“阿木古郎的话…总是对的。”
“…”
夏初七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会有这么多心思,更没有想到,她受东方青玄影响会这样深,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只叹息着抱她,“好好好,阿木古郎总是对的。不过,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儿,你还小…不,你不是小,你是还太太太小,智商超高是很可怕的,你知道的太多…很不安全,地球会容不下你的,现在,你给娘去睡午觉,乖乖的,知道没有?”
宝音古怪地看她,“什么是地球?”
有一个脑子天马行空的娘,也不知道是宝音的福气,还是她的不幸。夏初七敲了敲她的脑袋,笑吟吟地道,“地球就是吃的,长得圆圆的,胖胖的,甜甜的,若是地球容不下去,你并没得吃了…懂了?”
“哦。”吃货的世界,也很神奇。
一说这句话,宝音立马就乖了。
夏初七得意的一扬眉,一副“争宠”的不爽脸,“好了,总归你记着你娘的话就行了。嗯,还有,你娘的话,总是对的…比阿木古郎的话还要对。”
“为什么?”宝音小嘴巴一撅,不服气。
“因为…”夏初七捏了捏她的鼻头,“阿木古郎看到我…都得叫声爷!”
“…”
~
忽略完了小糯米团子,夏初七待她睡去,又与晴岚聊了一会。
从晴岚那里,她得到了一些南晏的消息。
高句国的反臣李良骥占据着辽东与高句临水相隔的地带,一直与高句形成着拉锯关系。赵绵泽登基后,采用赵樽所说的法子,一直采取“两方都不帮,两方都不理”的政策,任由他们两虎对峙,坐收安稳。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但是大抵是为了生活物资与军备,在定安侯陈大牛回京之后,李良骥手底下的人,便有恃无恐,时常在辽东地区掠夺百姓钱财和祸害妇女,令当地官府极是头痛…
事情传到京师之后,赵绵泽迅速做出了反应。
前几日,丙一从泰安卫回到北平,传回一个消息。赵绵泽利用此事,调谴了京畿三大营的十万人马,还遣旨下达北方各地的军屯卫所,旨意内容大抵是为了防备辽东事变,维护边陲安定,丙一从各方消息综合得知,赵绵泽此一举调动的兵马至少三十万,且配备的都是精兵悍马,先进火器,一等集结完毕,便会拔营向北…
去辽东,先过北平…
三十万大军到底是对付李良骥,还是剑指赵樽?
得到这样的消息,丙一便要奔向阴山,陈景却执意要了这个任务。
他们是在离开北平府的时候,遇到的道常和尚。道常一年多前随同赵樽达到的北平,一直住在北平府的庆寿寺,并且在赵樽的干预下,做了庆寿寺的住持。平素里,他偶尔也会到晋王府叨扰几顿,与赵樽下棋、喝茶、谈禅道,来往也算密切。这一回,他只说有要事找赵樽,这才结伴到了阴山,至于到底为何事,晴岚也不知晓。
听完,夏初七长长一叹。
“陈大哥,不该来的。”
他若是被赵樽强行留在的漷阴镇,那是不得已,赵绵泽也怪不上他。
可如今他主动跑到阴山,一旦京里得到消失,他的立场就非常被动了。
晴岚眼睫一垂,头也跟着垂了下去。
说了两句,她想到夏初七听不见,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我也曾劝过他,让他不要辜负殿下的苦心…但他这个人,看着不多言不多语,其实固执得紧,一心想要为殿下分忧。”
夏初七点点头,“是,陈大哥为人忠厚,但确实是一个有主见有担当的男人,你想,他与殿下相伴那么多年,亦主亦友…如今殿下有事,他又怎会袖手旁观?都说醉心习武之人,最讨厌勾心斗角和尔谀我诈,陈大哥便是那种直率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晴岚,我家小宝音说得对,再努力一次?”
“王妃…”
“你别急着决定,你看这仗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什么婚约,都抵不住战争的残酷…你与她,说不定真是有缘分的?”
看她对自己的事儿这般上心,晴岚想拒绝,也是说不出口。
但是,很多事情,只有当事者才了解个中滋味儿。在漷阴镇,那般好的机会,她又怎会没有努力过?可陈景虽然为人亲和,对她也好,但一番相处下来,他看上去是恪守礼仪,实际上,也是拒她于千里…
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的心思之后,他的拒绝,代表了什么?
~
让晴岚下去休息,夏初七原本想要回帐篷去找赵樽,但还在帐外便看到甲一黑着脸守在那里。她问了一下,只说道常和陈景还在里头与殿下交谈,她略一皱眉,便顿住了步子,准备转身。
男人做事儿,有时候,女人不好干预过甚。
她不是那种武则天似的霸道女人,尤其是耳朵不好使的现在,又得回了宝音,做了母亲…身上的野气与戾气都磨去了不少。
可她还未走开,帐帘便掀了开来。
从里头出来的人,是陈景。
他看到夏初七,目光微妙的一闪,赶紧退到边上,拱手行礼,“参见王妃!”
夏初七站定,笑眯眯看他,“这么客气做嘛?”
陈景垂着头,赶紧道,“应该的。”
夏初七轻轻笑了笑,想着上次在北平府骗了他的事儿,稍稍有些歉意,“陈大哥,你不要老是和我这样客气,咱们都是风雨同舟过来的人,自己人,即便是殿下也没有拿你当外人,我就更不用说了,咱们直接是哥们儿,不管是你,还是晴岚,都一样。”
听她提起晴岚,陈景面色微窘,便要开溜。
“…是,王妃,我先退下了。”
夏初七笑,“这是有事儿要忙?”
嗯地应了,陈景点头,“殿下让我去做些事…”
夏初七想到晴岚,想到宝音说的再努力一次,皱起了眉头。
“你是要离开阴山了?”
陈景大抵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么多,目光微微一闪,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要离开两日…”又顿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了一些淡淡的担忧,“王妃,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他是察觉到她的耳光了吧?
夏初七幽幽想着,淡淡一笑。
“我好得很…你路上多保重。”
陈景拳头微微紧握,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像是想说点什么,又不好说出口,僵硬地立在那处,像一尊雕塑似的,幽暗不见底的眼睛,无底洞一般难以窥测。
“好,你也…保重。注意着身子。”
女人的心思都是敏感的,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叮嘱,夏初七心里难免就“咯噔”了。她退了一步,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
“忙你的去吧,我刚才就随便问问。”
“嗯”一声,陈景低下头去,大步离开了。
只是,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时,他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来…
第280章 痔!
有句话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看你。
就在陈景驻足观望的片刻,离夏初七不远的毡帐拐角处,晴岚默默立在阳光照射出来的阴影下面,直到看见陈景再一次转身离开,她方才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了很多年。
但她虽是出身武将之家,诗书礼仪也未落下,虽不得已入了晋王府为奴,自尊与傲气也是分毫不少。陈景,这个她只需要默默在心里念一遍,便会心跳加快和心痛不已的男人,她想,从今尔后,应当要彻底把他屏弃在脑海里了。也许做起来会有一些困难,可她不得不这样做,强扭的瓜…不甜。
世间诸多苦,唯情最苦…
沉吟了片刻,她慢慢跟了上去。
待陈景从马棚里牵出马来,她方才喊了一声,朝他裣衽行礼。
“驸马爷”
陈景回过头来,看见是她,那一刹那的目光中,有浅浅的诧异。
但随即,他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镇定。
“晴岚姑娘,找陈某有事?”
有事找他么?他永远这般的客套。
晴岚知道,若是换了楚七,一定会似笑非笑地瞪他一眼,翻个白眼儿,反问他一句“没事不能找你?找你一定有事儿?”。可她不是楚七,她没有楚七的洒脱大气,没有她的快人快语,更没有她的幽默诙谐,也永远不会像她那般…合他的心意。
万般情绪压在心里,她为自己唏嘘一声,微微笑开。
“看你要走,我…送送你吧。”
这一句她说得极为直白,陈景微微一愣,眉目间像上染上了一层难辫的色彩,但他没有拒绝,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日头,抚了抚马背,挪了挪马鞍。
“天热,你坐上去吧,我走着。”
晴岚心脏下意识一跳。
可转瞬,绷紧处,又松缓下来。
她知,他这般的呵护,并未为爱,只是他与人为善的惯有好心…在北平漷阴镇,她与他相处的一段日子,她其实也总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温暖。他虽然不善表达,却懂得如何照顾女子,温润体贴,但仅仅只是照顾,只是出自他本能的善良…
陈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她想。
她之所以不如意,只是他不喜欢她而已。但这…并非他的错。
想透了这一点,她心脏似是敞开了一扇门,豁达了许多,笑得也更为坦然,“不了,日头大,坐在马背上才热呢…还是走走吧,我不会耽搁你太久,只是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那…”陈景迟疑一下,应了,“好。”
他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男人,更不会随便伤害。相反,他极为尊重女子…这一点,晴岚相当清楚。以前也曾暗示揣测过,他这样的性子,他未来的娘子有福气了。
夕阳西下,两人一马,影子被拉得极长。
这时辰的阳光,不算太炙烈,但走在陈景的身边,晴岚的手心却生生攥出了汗来。
两个人默默走出嘎查村,一直都没有说话。
一男一女不说话的时候,那一种令人紧张的暧昧感,并会暗暗滋生。
心慌意乱着,晴岚心跳如麻,在走到村东头的一个斜坡上时,她终于无法再继续走下去,脚步顿了下来。再往下走,便会越来越远,而陈景此番是去办爷交代的事儿,她再这般耽搁他,那便是不懂事。
“驸马爷…”
晴岚清了清嗓子,刚喊出一声,陈景便皱了眉头,打断了她。
“晴岚姑娘,你我相识已非一日两日,不必这般客套…”
“你本就是驸马爷,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晴岚微笑着,脑子一转,话锋突地一转,“若不然,我该怎么称呼您?”
陈景眉心一蹙,“唤我名字就好。”
在北平漷阴镇的时候,其实晴岚是唤他陈大哥的。
最初的三天,陈景中了赵樽的药,无法起床,就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一直是晴岚照顾他。尔后他慢慢好起来,两个人便一起在楚七设计的“新型农村”里,看那些亦兵亦农的伙伴们下地锄草,劈柴捞鱼,过了一段极为闲适轻松的日子。
也就是说…现在晴岚这一声驸马爷,其实是他们的关系退步。
这一点,陈景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
只不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而已。
微风徐来,二人互视着,或是都想到往昔的漷阴镇,一阵沉默。
陈景的眉头一直微蹙着,好一会儿,他攥紧了马缰绳,往前走了两步,打破了彼此的僵局。
“晴岚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言便可。”
晴岚眉心一跳,低垂的目光没有看他的脸,而是落在他腰间的剑柄上,莫名的,心里陡地生出一抹苦涩来。这一把剑,她曾为他擦拭过,在漷阴镇的时候;这把剑,因她不敢直接看他的脸,所以一直都是她目光的焦点;这把剑,有时候比陈景的脸,还要令她有熟悉感。
“好。”缓了缓呼吸,晴岚回避的别开脸,顺手捋了一把头发,淡了声音,“本来我只是王妃的丫头,只是晋王府的家奴,这些话是不该由我来说的,但是既然你肯让我唤你一声陈大哥,那我便斗胆直言了…”
哆嗦了好几句还未入正题,她也不想。
但她就是…习惯了在陈景面前绕。
可男女之间总是这样,接近、试探、琢磨、揣测…其实很多时候,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晴岚以为他知道的,可他分明不知道。在她吞吞吐吐的声音中,他眉心皱得越来越厉害,压根儿就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晴岚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不耐烦了么?晴岚暗自猜测着,瞄着他脸上的情绪,暗暗一嘲,小心地咽了一口唾沫,绞着手指,尽量放平和声音,道:“你对王妃的心意,我看得出来,依王妃的聪慧,自然也能看得出来…甚至王爷也能看得出来。但是陈大哥,我们都是王爷与王妃身边的人,他们两个的情分,他们待我们的情分,我们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切莫为之,切莫念之,若不然,对谁都不好。”
这番话算是说得比较明白了,哪怕陈景迟钝,也能听懂。
他微微一诧,转瞬,俊脸潮红一片,神色大窘。
“晴岚姑娘…”
僭越身份说了这样的话,晴岚也是心跳加快,尴尬得手足无措,垂着头根本就不敢看他。不待他说完,她便慌乱的解释:“陈大哥,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要是不爱听,也不要往心里去…”
陈景窘迫的神色稍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一叹。
“晴岚姑娘想来对陈某有一些误会…我并无此意,也不敢有此意。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岂会肖想他的女人?我对王妃与对王爷一样,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只有仰慕之情,敬重之意,关切之心,绝无男女之爱?
晴岚一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看他。
一颗空洞了许久的心脏,又腾地升出一抹希望来。
这便是爱上了男人的姑娘…但凡有一点点希望,爱意便会再一次从土壤里卑微地生出根、发出芽来。
“那你…”
她迟疑着,却问不出口。
她能问他,那你明知我对你的好,为何对我无意么?不能。
她能问他,既然你对王妃无男女之爱,为何又那么痴痴想望么?也不能。
她不是他的谁,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子去问。
垂眸片刻,她纠结的绞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般,是我冒昧了。”
陈景敛着眸子,看着她,不吭声儿。
这般对峙着,又生尴尬。
晴岚失神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到陈景的面前,淡声道:“这是在漷阴镇你中药那晚,我在地上捡到的,已经洗净了。原本早就想还给你的…又怕有所误会,一直拖延着…”她没敢说自己不舍得归还,为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台阶,便顺着下来了,“如今看你要走,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赶紧还给你。”
陈景低头看着那东西,皱着的眉心,更深了几分。那是一个红青缎口的鸡心形荷包,绦绳束口,上面打了好几层浅浅的抽褶,极为精致大方。
迟疑一瞬,他接过荷包,抚了抚攥在掌心,莫名说了一句。
“…这是我娘给的。”
晴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抿紧了唇。
她又没说是哪个姑娘给他的,这话不是显得多余吗?
心有疑惑,但是她没有再问。陈景似乎也是不好开口,沉默了。
静谧了好一会,晴岚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再留下来与他说话,尴尬的捋了捋头发,微微一福身,道:“东西给你了,我便先回了。你路上小心…”
“好!”
陈景淡淡说了一个字。
可是待她转身,突地又拔高了声音。
“晴岚姑娘…”
晴岚心里一跳,下意识转头。
“陈大哥,还有事?”
陈景攥着荷包的手伸了伸,可未及半空,突地又垂了下去,脸色微红,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其实我…早知荷包在你处。”
微微一愣,晴岚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子凉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陈景看着她,再出口的有些支吾,更与上一句半分关系都没有,“你所言极是,我如今是朝廷驸马,陛下亲自指的婚…我实在…不想牵连更多。”
他为人素来一板一眼,做事谨慎直接,晴岚很少听见他说这么多的话。可这到底什么意思?指婚与牵连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琢磨了好半天儿,也没有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陈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回,轮到陈景尴尬不已。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闪了又闪,他方才镇定下来,朝她拱手一揖,道:“世事无常,大战将起…往后的事情,未有定数。若是战事一了,我还活着,定会报答姑娘的一番恩情。”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有沙哑。
晴岚身子一震,耳朵里“嗡嗡”作响,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雪白的小脸儿仿若滴血一般,潮红了一片,丢脸得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是说…是想说?”
想说什么?她说不出口,陈景也是。
他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缰绳绕在马鞍上,窘迫地朝她走了两步,把手上那个荷包递给了她,“这个荷包有些旧了,若是晴岚姑娘不嫌弃,便先替陈某保管着如何?”
保管?晴岚仰着头,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还有那一双深得不像话的眼睛,只觉得山坡上的微风扫在脸上,有一种不真切的舒爽感,就像原本听得一个段子,剧情走向已然定了性,却突如一转,春风拂来,千树万树的梨花瞬间绽放…
她心脏怦怦直跳着,整个人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看着他,做梦似的不敢动,更不敢去接那荷包,害怕一动,梦就醒了。
“眼下局势严峻,姑娘想必也知道…你留在王妃身侧,更是险中之险。常时你多留个心眼,定要护她周全,你自己…也万万保重。”
晴岚怔愣间,手被他重重捏了一把,那个荷包也溜入了她的掌中。
掌心一热,她低头看向他的手。
那只手很有力,劲瘦而有型,指节修长,掌心似乎有常年握剑留下来的薄茧,粗糙却真切,一把便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恍惚间,她双颊滚烫,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被他握住的不仅是手,而是整个人都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包围着,暖融融的,浑身无力。
“我走了,回去仔细些!”
陈景似乎比她还要不好意思,匆匆放开手,便侧过了身去,拿起鞍上的缰绳。那绷紧的唇线,高挺的鼻梁,让他侧面的五官轮廓看上去比平常少了严肃,多添了几分紧张。
看着他翻身上马,晴岚心底千言万语,可嗓子眼就像被堵了棉花,出口,只剩两个字。
“保重”
“好。保重。”
夕阳下的苍穹底,有牛羊在悠闲的吃草,高远的天空上,有苍鹰在桀骜的飞翔,远处的群山在血红色的残阳之下,被勾勒出一抹绚丽多彩却神秘莫测的光芒,而一身戎装居于马背上的陈景,在晴岚的眼睛里,更是说不出来的丰神俊朗,仿佛立于苍茫大地上的一只猎鹰,俊气得让她心脏发酥…
“驾”
陈景深深看她一眼,一拉马缰,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一人一马,在夕阳下的影子越来越小。
最后,变成一抹黑点,点缀在无穷无尽的草原上。
很快,又消失不见。
晴岚扬起手上有一些褪色的荷包,唇角慢慢地扬起,那一瞬的容颜灿烂得仿若三月的春花,在春风的吹拂中,摇曳出别样的姿容来。
~
赵樽与道常这一谈,便谈到傍晚。
漠北的天气多变,一阵疾风滚过,天空暗沉下来,仿佛要下雨了。
晚饭的时候,道常并没有与赵樽一道过来,夏初七观察着赵樽的面色,没有瞧出什么不对劲儿,也很难猜测他与道常两个到底谈了些什么内容,但是她却看得出来,这厮目光闪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便出口。
想到先前陈景那般,他又这般欲言又止,夏初七狐疑不已。
可十九爷素来高冷孤绝,更是特别会端住脸,不论她暗示了多少次,他都像是没有看见,只稀罕着他的闺女,把眼神儿都留给了宝音。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夏初七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踹翻他。
看她如此,边上侍候的人都噤若寒蝉,尤其是郑二宝,下意识与小宝音拉开了距离,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反倒是晴岚,不过短短一会儿工夫不见,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脸上的灿烂光茫掩都掩不起,为她布菜时,那唇角时不时上扬,显得心情极好。
反常!全部都反常。
饭桌上,除了小宝音,每个人似乎都不对劲儿。
赵樽也没有主动提起赵绵泽正在筹备向北的三十万大军。
他不谈,夏初七也便不问,只专心致志的照顾小宝音吃饭。打仗这玩意儿,在时下的男人看来,还是不屑于与女人探讨的,即便是赵十九这货,私底下或许会与夏初七交换意见,但是有旁人在的时候,他绝对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夏初七无奈,也只能学一回“知书达礼”,做一回“贤淑妇人”,静默不语,也不再理会他。
但没有想到,她刚放下筷子,赵樽便表情古怪地看过来。
“阿七…”
夏初七接收到他的消息,冷冷瞥过去,不吭声儿。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晌儿,他抿着唇,还是她沉不住气了。
“到底要说什么?吊人胃口,罪大恶极,知不知道?”
赵樽嘴角微微一抽,从容起身,语气淡淡道:“跟我来”
迟疑一下,夏初七强忍心底的疑惑与不适,把怀里的宝音交给晴岚,冷冷一哼,便随他走了出去。
“有病了?”她问。
“嗯。”一声,赵樽竟是应了,不过她没有听见他没有张嘴的词儿,只是再一次鄙视地看过去,“…赵十九,是不是道常那老和尚又和你说了什么?”
“是。”赵樽又应了。
夏初七瞪着他,猛地一咬牙,就差叉腰甩咧子了。
“靠,老和尚是不是又鼓动你抛妻弃子了?”
“…不是。”赵樽一愣,低笑一声,拍她脑袋。
她嫌弃的侧开,抬头挺胸地睨视着他,“不要摸来摸去!今儿姑娘我必须与封建大男子主义死磕到底。说,到底是怎么了?”
赵樽眯了眯眼,像是极难开口。
“大师身子有些不适。”
“啊!”
原来他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是让她去为道常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