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妃。”

晴岚低低应了,脸上浮出一抹欢喜。

她能欢喜,夏初七自然也欢喜。

不过,欢喜之余,她也没有忘记办正事。回屋之后,她对着铜镜又好生打扮了一番,便找人过来吩咐了几句,差他前往漷阴镇递了信儿,便领着甲一和晨曦,上了离府的马车。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北平城里春意刚至,贩夫走卒,挑着货担来来去去,长街深巷,熙熙攘攘,热闹得令人眼花缭乱。北平府这个地方,不同于富饶的江南之地,百姓日子过得很艰辛,晋王就藩之后大力推行农业耕作,却也未放弃商业和手工业。如今北平城里秩序井然,民生安定,百姓们都在安稳地忙碌着自己的营生。

马车辘辘出了城门,不多久便上了官道。

这条道路是赵樽到了北平府之后重新修缮过的。听他说,那一道城门和这一条道路,都是当初她那个便宜老爹夏廷赣从前朝手里夺下北平城时取的名儿。她完全不知自家便宜老爹的辉煌过往,只是觉得下了几天雨的官道上,那一片泥泞地简直不忍直视。黄泥封住车轮,看得她万分想念后世的水泥路面。

“王妃…”

甲一喊了她一声。

可惜,她听不见,仍然坐在马车里,一脸嫌弃。

甲一瞥她的视线深了深,打马上前两步,随在她的车旁,看她从帘子里不停看向远处的原野,他面无表情的脸孔,浮上了一丝忧色,眉头也蹙得极紧。

似是有了感应,夏初七侧目看他。

“你有话想说?”

甲一点头,“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不可以。”夏初七眸有黠意。

“…”甲一不理会她,犹自看着她,几近无声地问,“王妃故意把陈景支走,是准备做什么?你是不是猜到陈景来北平的意思了?”

夏初七眉梢一蹙,看他一眼,也不回答,只笑眯眯反问,“甲老板,瞧瞧,我今儿这一身搭配得如何?”

甲一斜了斜眼,“好看。”

“真的?好看?”

问废话是女人的特点,她也不例外。甲一眉头一扬,一本正经地回,“绿油油的一身,缀了一枝黄灿灿的步摇,像一朵开败的油菜花似的,怎能不好看?”

夏初七心肝儿一抽,恼了,“再说一遍。”

“我说好看”甲一点头,样子很诚实,“不过我看不出。”

“好哇,甲老板,现在会拆台了是吧?”夏初七咬牙切齿的瞥着他,哼了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就笑开了,“看不出来算了。我欠你的那些俸禄,也算不出来。”

“好看!”甲一黑脸一沉,马上点头,“真好看。”

“…”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夏初七忍不住想笑,唇一弯,嘴里“咯咯”两声儿,趴在了车橼上,肩膀抖过不停。甲一看她笑得欢欣,紧绷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可以说了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去护军营啊?”夏初七挺直了脊背,似笑非笑地看他,“夫婿久不归家,恐是有了别妇。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捉捉奸?”

甲一喉头一紧,看她眸底的情绪,突地为晋王默哀起来。

他相信,他一定会很惨。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地方。

赵樽治军严厉,从看见护军营的旗幡开始,便可以见到守卫的兵卒,还有哨塔上持枪执戟巡逻的兵士。

夏初七的马车到了驻地,门房的守卫只是例行看了一眼便放了行。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些人都认得她。由于她在晋王心底的“战略地位”,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知道,得罪这位姑奶奶,比得罪晋王殿下还要可怕。

“驭!”

马车在赵樽的营房门口停了下来,夏初七由晨曦扶着下了车,走了一小段仍是泥泞的道路,皱着眉头,在台阶上找布条擦了鞋,正要往屋里去,却看见身着甲胄的丙一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殿下呢?”

丙一看到她,明显吃了一惊。

“王妃…您怎的来了?”

机敏如夏初七,看着他躲躲藏藏的眼神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她停下脚步,抿唇审视他片刻,仰高下巴,不言不语,径直往里冲。

“王妃…”丙一伸手过来拦她。

夏初七冷哼一声,脚下不停,径直往他身上撞去。

这是一个极为无赖的法子,丙一始料未及,哪里敢与她有身体接触?不等她撞上来,他脸上胀红,“蹬蹬”往后退去,后背抵在了墙上。

“王妃,您稍等,属下这便进屋通传。”

“通传?通什么传?”夏初七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揶揄地笑道,“往常我来可从未有通传过,今儿怎的便有了规矩,莫不是小一月未见,殿下便在屋里藏了妇人?”

丙一头大了,朝屋子的方向瞄一眼,赔笑不已。

“王妃说笑,哪里可能?”

“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

丙一的样子极是窘迫。

夏初七想:若是有个地缝儿,他一定能灰溜溜的钻进去。她莞尔一笑,“行了,你看我还给咱爷煲了汤,你再拦着生事,一会儿汤凉了,我可要拿你是问。”眨巴几下睫毛,她不再理会丙一,大步往里走去。

“赵十九!”

她原以为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很明显,里面没有名堂,赵樽听见她的声音,便从内室里出来了。看见是她,脸上也没有丝毫吃惊,带着一丝笑意,他接过她手上的汤盅,借她取下披在肩膀的外袍,递给小心翼翼侍候在侧的郑二宝,问了一句与丙一同样的废话。

“阿七,怎的过来了?”

“晋王殿下日理万机,二十余日未有回府,妾身心里惶惑,特地过来瞧瞧…”夏初七挂着笑,酸溜溜的说着,拿“不太友好”的眼神儿去瞟赵樽略显苍白的脸色,末了,又故意往他背后看了一眼,戏谑道,“差人在门口挡我,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你真有情况了?里屋藏了妇人?”

赵樽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淡淡道,“哪里有什么情况?这护军营里头,莫说妇人,连母猪都没有一头。”

“噗”一声,夏初七被他逗乐了。

“看你说得母猪多无辜?”

他看她,目光深了深,唇上仍是带着笑,“近来营中事务繁忙,一来一回到北平城里要花些工夫,我便索性宿在营里了。阿七可是怨我了?”

他声音刚落,丙一便在他的背后使眼色。

“爷,时辰不早了…”

夏初七没有听见丙一的话,却看见了赵樽与他之间的互动。她回头瞥了丙一一眼,又审视了一下赵樽身上的衣着,恍然大悟一般,挑开了眉梢。

“敢情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急着出门儿?”

第265章 无赖与无奈!

她声音一落,房里安静一片。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赵樽抚了抚额头,突地有点头痛了。阿七这个人并不难缠,她讲理,凡事都可说通,可一旦她铁了心想要追究某件事,又极难打发。因为她目光清明,思路清晰,很难被欺骗。

迟疑一肻,他摆了摆手,让甲一、丙一和郑二宝这几个围观的人都退下了,这才扶她坐到案桌前的大班椅上,然后拂开案桌上堆积的公文,留出一个空位来,亲自为她倒了水放置在上面。

“是有些事,但也不急于一时。阿七,你先喝些水。”

夏初七抚了抚水盅,没有喝,只是仰着头问:“去哪?”

赵樽眉头微敛,顺了顺她的头发,把水盅递到她的唇边,待她喝下,才沉着声道,“阿七,这些事我原是不想说的,怕你担心。”

“朝堂上的事?”

她耳不聪,目却明,很容易就抓住了重点。

赵樽没有犹豫,点头道:“近来朝中不安生,大抵你也知晓了一些。安王赵枢出了事,已经被人从蜀中押解回京。湘王这些日子,也是火烧眉毛,四处求援。赵绵泽下一个对付的人是他,毋庸置疑,他这是吃柿子,从软的开始捏…但阿七知晓,他真正忌惮的人,是我。北平虽然暂时无事,我却不得不做准备。”

他开诚布公,说得极是严肃。夏初七连猜带蒙,看了个七七八八,与她先前知晓的并无出入。赵樽这么久没有回晋王府,他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护军营地里,等着赵绵泽收拾了旁人,腾出手来收拾他。秦灭六国,也是各个击破的,赵绵泽撤藩,自然也会采用同样的法子。

实际上,这一年多,由于她耳朵不方便,很少管赵樽的正事,加上她女人的身份在时下多有限制,有时候也不太好出面掺和。可事到如今,她不想掺和,似乎也由不得她了。

抿紧的唇角淡淡地勾了勾,她看着赵樽凝重的视线,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那你到底准备怎样做?”

赵樽漫不经心地反握住她的手,纳于掌心,翻看一下,大拇指抚着上头浅浅的纹理,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眼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分辨。

“我要离开北平府一些日子,此事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藩王离开藩地,视同谋反,这可不是小事儿。

夏初七微微一怔,惊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冒险?”

赵樽抿紧了唇,“此事…说来话长。”顿一下,他凝神专注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突然柔声问,“阿七,你怎会想到把陈景支开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夏初七很聪明,却常常上赵十九的当。他只需要稍稍卖一个“色相”,就顺利把夏初七的注视力转开了。

她借故支开陈景,让晴岚有机会与他相处,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的原因,或者说,只是顺便为之。要知道,陈景是领了赵绵泽的圣旨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的,夏初七为人再荒唐,也不敢在大事上胡乱作怪。

所以,她的行为,自然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的考虑。

只是她不知,赵樽想的与她是不是一样。

沉默一下,她没有继续追问赵樽,而是顺着他的思路带了下去,回答道,“赵十九,你是不是也猜到赵绵泽派陈景过来的原因了,所以才由着我安排?”

果然,赵樽没有反驳。

他轻“嗯”一声,冷峻的脸上没有波澜,语气也极是平淡,“兀良汗的扩张一日千里,势如破竹。前些日子,赵绵泽以戍防为由,下旨调走了宁王手底下的护卫军六万人。这一回他派陈景来,也是为了此事。”

论起各个藩王手底下的护军,最精锐的莫过于赵樽的北平卫。赵绵泽调走了宁王驻在大宁的人,如今要调走赵樽的护军,她也是猜到了。不过她却有一点不太明白。

“为什么他会派陈景?”

瞥他一眼,赵樽目光凝重,“为了表明他的心意,并非是想与我撕破脸,而是真的只为固边。”

夏初七了解的点点头,冷笑道,“鸡食放光草都心知肚明了,还有这个必要吗?那人做事,就是喜欢在肚子里绕无数个弯。”

“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再说”赵樽顿一下,眉眼里染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嘲弄,“如此一来,他给足了我面子,我岂不是更难拒绝?”

对啊!

赵绵泽这是想好的啊。

一念至此,夏初七心里突地生出一层寒意。

赵绵泽打着为大晏戍边的旗号,让陈景领兵去对付兀良汗,一来陈景有这个实力,二来他用的是赵樽的人,实实在在给他吃了一口黄连有苦难言。另外,有兀良汗这个外敌做借口,藩王们找不到理由回拒交出护卫军。

这样一个绝佳的手法,实可谓一石二鸟。

以藩王之矛,攻兀良汗,不废自己半分力气。既打击了兀良汗,也瓦解了各个藩王的实力。一旦没了护卫军在手,藩王们也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拿什么来与他抗衡?

“这厮狡诈!”

夏初七低嗤一声,看着赵樽平静的面色,突地又生疑惑,“这法子,他虽然想得很美,可也不无问题。难道说,他就不怕陈景抗旨,领了兵也不作为。反正他是你的人,兵权也在相当于在自己手里。”

“陈景的家眷都在京师,如何抗旨?”赵樽神色微微一动,敛住笑容看她片刻,又珍而重之地揽了揽她的肩,淡淡一笑:“再说,即便他愿意为我抗旨,我也不能让他抗旨。”

看他不着急不上火的样子,夏初七心里便松了几分。

稍顷,她似是想到什么,冲他狡黠一笑。

“也对。只不知道晋王殿下,你有何良策?”

话题绕开这么久,又被她话题绕了回去,赵樽失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面颊,俊脸上的表情极为生动。

“山人自有妙计,回来再与你说。”

“哪有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这不是你教我的?”

“我?去你的!”夏初七瞪他,“无赖!”

赵樽若有似无的一叹,轻抚着她的肩膀,语气软得像糯米揉成的团子,漫不经心里,添了一抹笑意。

“阿七不说过?人不无赖,必有天灾!”

“好吧,你赢了。”看他总是回避实质,夏初七眨巴下眼,换了策略,把身子软软地靠过去挨着他,脑袋像没长骨头似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小猫儿似的撒着娇,调侃道,“我家十九哥运筹帷幄,一落子便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小妇人不担心你会吃亏,也就先不问了。只是不知十九哥这一回出营,可否带上小妇人一道?小妇人虽然无能,做不成大事,但添茶倒水什么的,也是可以做得来的?”

左一个“十九哥”,又一个“小妇人”,她肉麻得自己的身上都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但赵樽听了却很是受用。他哑然一笑,一把将他的小妇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转了个身,把她放坐在面前的案桌上,仔细端详片刻,伸臂把她圈牢在怀里。

“阿七,此行凶险,不能带你。”

“凶险?”夏初七乐了,“不凶险我还不爱去呢。”

“小犟种!”赵樽捏了捏她的脸,似是对她的赖皮有些无力,但不管她怎样说,愣是不同意。夏初七揉着脸,喊着痛,恶狠狠地扑过去搂住他的腰,两条腿也猴子似的挂在他的身上,不讲理了。

“不管!反正我要跟着十九哥去。”

“阿七…听话!”赵樽无奈的低笑一声,想要解开她缠得紧实的手脚。她不仅不放手,反倒死死缠住他,腻歪上去,冰冷的掌心从他衣领伸进去,抚上他心脏的位置,想让触觉代替耳朵,去感受他的心跳。

开了春,他穿得不多。

她的手伸入了外袍,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抚在他的身上时,明显感觉他身子不太自在的僵硬了一瞬。虽然随即就恢复了自然,但她因为听不见,触觉空前机敏,想到先前丙一闪闪烁烁的挡驾,登时心生异样。

“赵十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低头,炙目盯住她看,浅笑,“哪有?”

夏初七心里生了疑,便落不下去。她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就急吼吼地去解他衣裳,那样子瞧得赵樽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捉了她的手,朝门口瞄一眼,压着嗓子道。

“阿七也忒不知羞,这白日天光的,你便敢乱来?”

“放手,我检查一下。”夏初七气鼓鼓的看他。

赵樽低头,吻她耳朵,“乖乖的听话,回府里等着爷,或是去漷阴镇休息几日,看看你的红刺。等爷回来了,好好喂你…好了,不闹,我得走了,丙一他们等在外面。”

说罢,他束着她的手,习惯性捏她的脸,嘱咐道,“虽说入了春,但早晚风大,你注意加减衣裳,吃东西不要挑,你看这都瘦了,等爷回来,若是没肉,看我怎样罚你。”

夏初七翻个白眼,看着他丢开自己的手,侧过去拿过架子上的亲王甲胄便往自家身上套,动作行云流水,并无半分不妥。

难道先前只是她的错觉?

她微微眯眼,撑着桌案跳下去,便从后面紧紧搂住他的腰。

“赵十九,我要跟你去。”

听她语气幽怨,说得斩钉截铁,赵樽微微一顿,放下手上的盔甲,转过身来搂住她的腰,抱在怀里,掌心顺着她的后背往下安抚着,也不知是心里怜她,还是久别的念想太甚,抱着抱着竟有几分情动。笑一声,他托起她的下巴,啄一下她的唇,低低道,“既然阿七等不及爷回府,那我速战速决好了。”

夏初七抿了抿被他吻过的唇,还没有明白“速战速决”的意思,他已然抱起她往办公的桌案走了过去,一把拂开案桌上堆积的公文,把她抱上去坐下,便撩她裙裾。

她一愣,终是反应过来晋王殿下嘴里的速战速决是何意,想到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待,她脸孔一热,烫意登时席卷到耳根,不知该怒,还是该恨。

“赵十九!”

她恼,“不要总拿这一招对付我。”

“谁让你就吃这一招?”

这倒也是哦?脑子里划过一刹那的想法,夏初七顿时又生恼恨。她恶狠狠瞪向他,却不期望撞上他的眼睛。那一双深幽的眸子,仿若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仿若苍茫高远的草原,蕴藏了太多的情绪,却无一种可以理清。

两个人定定对视着。

一个坐在案桌上,一个站在案前。

灼烈的视线像在碰撞、厮杀。

微风过处,满是沉寂。

好一会儿,夏初七轻轻揪着他的腰带,仰头看他,放软了语气,“好不好?我跟你去,我一个人在府里烦了。”

他心里一软,踌躇着把她抱贴在身前,低低一叹。

“你啊!怎的就是不肯听话?”

他拿她总是没法子的,夏初七知道。

所以在赵十九的面前,只要她想,总能达成所愿。见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心一热,歪了歪头,无辜的看着他道,“哪有?是我不肯听话吗?你想想,你一去就是二十多天,杳无音讯,我一个人在府里头,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不仅要担心你的安危,还得担心你被旁的妇人拐走,你可晓得那日子有多煎熬?你看我好不容易过来了,丙一还不让我见你。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却抬腿就要走,也不告诉我地方,也不让我跟你。十九哥,换了是你,你会怎样想?你到底还拿不拿我当你的女人了?”

“…”

赵樽听她埋怨一堆,却只为了一个结果,不由喟叹。

“在生气?”

“嗯。”她重重点头。

“要我哄你吗?”他笑。

夏初七翻个大白眼,“好呀,快哄我!你哄哄我,我说不定可以配合你速战速决了再走嘞?”她半是玩笑半认真的样儿,眉目弯弯似新月,微撅的嘴角,弧线优美,极为惹人,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也都软糯轻柔,像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动他的心扉,拂得他身子酥透,抱她的双臂紧了又紧,情动不已。

“阿七,是爷不好。”

她笑眯了眼,“哄得好,再哄一回?”

他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脸,那白玉般光滑的凝肌落入掌心。软软的,细细的,滑滑的,与他手上粗糙的茧子摩擦着,便生出一丝触电般的异样来,他心里一麻。

“好…爷这般哄你。”

这般?哪般?

不待她思考,他已然重重压上她的身,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上她的唇,身子也随之压了上去,把她圈在自己与桌案之间,束着她,便是一番激动的缠吻。

“阿七,有没有想爷?”

“嗯。想。”她老实承认。

“哪里想?”他束着她柔若无骨的腰儿,声音哑了几分。

她耳根子一热,怎会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想到外头还有一群人在听壁角,却是不敢纵着他。心脏“怦怦”直跳着,她挣扎着想要去扳他的手,可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异太多,不过几个回合,她便落了下风,整个人完全被他按放在桌案上,裙摆也被拉到了腰间。

“外面有人…喂…”

她小声提醒着他,窘迫不已。

“你不要出声。”他呼吸更急。

“呃”一声,她圈着他的脖子,直视着他的脸。

“不要,一会被人发现,我还要不要活了?”

“没人敢进来…”

“…”可人家长了耳朵啊?

她想抗议,却无力。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愈发低哑,“不要紧张,爷不会脱你衣裳,更不会让瞧了你…”

夏初七心里像安装了一个弹簧,随着他的动作,忽上忽下,张力极大。可在他情动的急切里,脑子却反常的慢慢清醒过来。

每一次赵十九想回避什么,似乎都会用这招儿?

每一次这招儿,好像真的对她好使?

丫这是吃定她了啊?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美侧颜,受着他在脖子里气喘吁吁的吻,她紧紧揪着他的胳膊,等他松了神,猛地撑住他的肩膀,躬起而起,冷不相抽开他腰上的玉带,一把扯开他身前的衣裳外袍和里衣。

然后,她目光一怔,激动得不能自抑。

她看见了他身上绑着的一层厚厚的软布带。

还有,那布带上面依稀渗出的点点鲜血…

“你受伤了?!”

她用的是惊讶的句子,话里也带着疑问,可语气却极为肯定,一张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气恼,或说是伤心。

“阿七!”

赵樽直起身,想要扶她。

“你可真行!伤得这样重,却瞒得我这样深。”

她满目生凉,撑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坐在椅子上,自个儿从桌案上跳下来,顺便赏了他一记冷眼。赵樽想要拉她,再次被她甩开了手。

“有伤在身,就别动来动去!”

她说完,视线从他的上身往下面看去。

“下面有没有伤?”

赵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冷峻的眸底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正准备摇头,她却不耐烦了,自己动手便要扒他的裤子,“算了,我自己检查。”

看了一眼房门,赵樽向来从容的面上,略有一分窘意。

“阿七”

他想说“一会被人看着”,可夏初七显然不以为意。

一来她是个医生,二来这会子她气不顺,赵十九越是不高兴的事儿,她便越是要做。只扫他一眼,她紧紧抿着的唇,若有似无地一扬,直接就拉开他的裤腰带。

“放开,拽着做甚?”

说罢,她朝房门口大喊。

“来人,叫医官!”

“姑奶奶,你这是…”眼看丙一和郑二宝几个推开门,匆匆入内,赵樽又好气又好笑。若换了平常,他或许还能理直气壮的阻止,可这会子她眉目间的戾气,实在太过骇人。哪怕他不想在下属面前被“验身”,也不得不无奈的妥协。

“真的没有,你不信问丙一。”

丙一早已呆若木然。

“王妃,爷确实没有伤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