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
又比如,她每天捣鼓的东西,都是为了顾阿娇。
以前,夏初七对顾阿娇也好,但是那种好很是平常,就像对待她们所有的人一样,很自在,不刻意。而如今,她对顾阿娇的好更上一层楼,几乎好到了骨子里,两个人跟蜜里调油似的,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说是为了给顾阿娇觅得一个乘龙快婿,必须好好地打造她,誓把她打造成一个男人“愿金屋以贮之”的阿娇来。而阿娇在她那双巧手之下,多有受益,也就欲拒还迎的承了她的好意。
如今的每一日,夏初七的生活重点,就是把顾阿娇扮美,扮媚,扮俏,扮得男人见了都移不开眼。她关注着顾阿娇的一切,从头到脚,甚至连指甲缝都不放过,惹得梅子成日都在吃顾阿娇的醋。
“阿娇,你闻闻这个,香不香?”
夏初七吸了一口气,把手上新制的“花王香水”,递到顾阿娇的面前,一脸都是满足的笑。
见她如此,晴岚着急了,梅子吃醋了,顾阿娇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在众人的目光扫视下,她接过夏初七手上的小瓷瓶,闻了闻。
“香。好香。”
“女人再美,也少不了香。男人再傲,也逃不开一抹女儿香。喏,拿去用吧,给你了。”
“七小姐”梅子嘟起了嘴,“你怎么也不想想奴婢?成日都是阿娇阿娇,奴婢…也想要。”
顾阿娇俏脸一红,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楚七,你给我许多东西了,我…这个香,你还是留着自用吧,或者给梅子妹妹。”
“不必了,我要用,有的是。”夏初七侧眸,瞪了嘟嘴的梅子一眼,又笑吟吟地把瓶子塞到顾阿娇的手上,还顺便拍拍她的手,“好东西就得送美人。你看梅子那张大饼脸,用再好的东西,也变不成美人,还浪费东西。”
“七小姐!你又笑话奴婢。”
梅子一跺脚,急眼儿了。
夏初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除非…”拖长了声音,她猛一下回头,凶巴巴看向梅子,“除非你同意我拿刀把你的脸削一下,削成尖尖的锥子脸,我便什么都给你用。”
拿刀削?梅子吓得脖子一缩,捂脸就跑。
“不要。奴婢不要了。”
末了,她看一眼顾阿娇手上的精致小瓶,又大声哀号道,“打今儿起,奴婢每日只吃一顿,不吃肉,不吃肉,要把身上的肉减下来,减下来…”说了无数个减下来之后,她双手负在身后,可怜巴巴地问夏初七,“七小姐,等奴婢瘦了之后,你是不是也要打造奴婢,为奴婢找一个良人?”
“梅子羞羞,想嫁人。”
夏初七还未说话,外头便传来一声闷笑。
梅子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毅怀王兰大傻子。想到先前自家说出口的话,她脸上倏地一红,捂着脸就从傻子的身边冲了出去。
“谁说我要嫁人了?”
知道她是丢人了不好意思,夏初七也只是笑,朝傻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方才低低问,“傻子,有个事儿,与你商量一下如何?”
“草儿你有事便说,商量是啥?”
傻子永远把她的话当成圣旨看待,闻言不高兴地撅着嘴,像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那模样儿倒是与梅子一模一样,瞧得夏初七哭笑不得。
“唉!你呀。”
她喟叹一声,专注地看着傻子憨直的面孔,像个母亲看孩子似的,慢慢拉过他厚实的大手来,捏了捏。
“我想给你一个通房丫头。”
“啊”一声,傻子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不,我才不要。丫头讨厌得紧。”
看他畏惧的样子,夏初七知他是在东宫里被丫头们爬床给吓得不轻,不由弯了弯唇角,淡淡道,“傻子,你是王爷,岁数又不小了,早晚得有人陪在身边的。”
“陪在身边做甚?”
“生小娃娃呀,你不是想要小娃娃?”
傻子皱着眉头,瞄一眼她的肚皮,不说话。
夏初七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里一窒,那一股子还未适应过来的空虚感,再一次袭来,窒得她好半晌儿才缓过劲儿,镇定了神色。
“你不是烦东宫那些丫头总来爬你的床么?我把我那凶悍的丫头许给了你,往后她们就不敢这般待你了。你看好不好?”
傻子并不太清楚通房丫头能做什么,听得她说这么大的“好处”,有些犹豫了。好半晌儿,瞄了夏初七一眼,他耷拉着脑袋。
“哪一个丫头?”
夏初七迟疑一下,唇角扬起,“梅子。”
“啊”一声,傻子猛地抬起头,声音像是惨叫,“为什么是她?我不要她。”想了想,他指向端庄地立在身边一直发笑的晴岚,傻乎乎的道,“我要这个姐姐,她长得比梅子好看,梅子胖乎乎的,像一个肉包子…”
他嗓门儿粗,声音大,又不知道忌讳,这一句话顷刻间就传了老远。夏初七与晴岚几个知晓他的心性,只是发笑,可门外听得这话的梅子却气得手脚发抖,冲进来便“噗通”跪在地上。
“七小姐,我不跟他,打死我都不要。你不是说过么,女子得嫁良人,宁肯做平民妻,也不要做王侯妾么?”说到这里,似是被傻子给气得太狠,梅子抹着眼睛,大声哭了起来,“为何你如今却要把我许给他…连一个小妾都不是,只是一个通房丫头。”
“梅子!”夏初七抿着唇,眉头沉下。
“七小姐…”梅子咽了咽唾沫,伤心不已,不等她说完,又继续道:“梅子知错了,最多往后我再不与阿娇争东西了,我也不讨厌她了,我也不大嘴巴乱说话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我这便去拿针线把嘴缝起来…”
说着她便要走,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让屋子里的几个人完全无法回神,眼看她要出门儿,夏初七叹一口气,朝甲一使了一个眼神儿,他当即挡住了哭泣的丫头,把她拽了回来。
“呜…你们都不喜欢我…”
“呜…我去缝住嘴巴还不成么?”
“呜呜…呜呜…”
夏初七默了。
这个样子,是缝得住嘴的人么?
看了看傻子,她又看了看梅子,一字一句认真道,“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两个也算有缘分的人了。梅子,我之所以让你过去做通房丫头,便是给你留了后路的。若是你与他实在合不来,往后你还可再嫁人。若是合得来,傻子纳你做妾,抬了正妻,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再想办法请陛下的恩典便是。你急什么?”
“谁急了?”梅子怎会不知以自己的身份,能做傻子的通房丫头都是得了抬举?但她泪水涟涟,就是忍不住,一直没法子从被傻子损成“肉包子”的心思里回神儿,“人家这般讨厌我,欺负我,我去了东宫,还不得被人欺负死么?”
“…这是…谁欺负谁啊?”
傻子讷讷问一句,搔了搔头,不忍再看,却又补充了一句,“鼻涕都跑出来了…羞羞羞!大梅子!”
瞪他一眼,梅子吸着鼻子。
“要你管!”
夏初七第一回做媒,眼看就要鸡飞蛋打,赶紧瞥向傻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姑娘家最怕被人说不好看,你就别说她了,若不然,她非得哭条河出来不可。”
“哦…”
傻子为人善良,平素也很少损人。或者说除了梅子之外,他一般情况都不会损别人,如今看梅子哭得这样伤心,加上夏初七的规劝,他似乎也软了脾气,双手来回扯着手指,考虑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那就好吧,丫头就丫头…”
夏初七心里一喜,“你同意了?”
闷闷“嗯”一声,傻子看着梅子,很严肃很认真地告诉她,“我虽是同意了,但我把你带回去,你可不许像旁的丫头一样,晚上总想和我困觉,我喜欢一个人睡,你可不许扰我。”
梅子瞪大一双眼,羞臊得满脸通红。
“谁稀罕和你睡觉?你想得美!”
“不稀罕和我睡觉,为何要做我通房丫头?”
二人又一次斗上了嘴,但夏初七听得出来,梅子得了一个台阶,不再反对跟傻子去东宫了。
实际上,依她的身份来说,能做一个王爷的通房大丫头,那已经是一件光宗耀祖的恩典,梅子自是晓得她在维护她。更何况,傻子长得端正,身高体壮,还没有正妻,人虽傻了一点,但却不是傻得什么都不懂,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治好他。
梅子的心里,恐怕早就没有了抗拒。
“七小姐,你给我配点药呗。”
在跟前傻子离开之前,梅子这般说。
“你要什么药?”夏初七不解。
梅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揉了揉自己的腰,苦着脸说,“我身子好多肉,我不想胖,我想长得像你和晴岚一样,那样好看。”
“傻不傻?”夏初七捏一把她的腰,“每个人的长相都是天生的,也是独有的,那是爹妈给的,不要乱霍霍。再说,你这也不算胖,正正好呢,而且胸还这般大?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往后你注意饮食,少吃点就行了。”
“…”
梅子是羞臊不堪的跟着傻子走的。
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脸上都是一样苦哈哈的表情,但看着他俩消失在院子里,夏初七却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身边大嘴巴的定时炸弹,总算推销出去了。
若是能促进一桩良缘,也是积德。
即便不能,也算给傻子一个真心照顾他的人。
看她一个人立在窗边久久不语,晴岚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披了一件披风,细声细气的声音颇为幽怨。
“七小姐,还剩不到两个月了。”
肩膀上的触感,让夏初七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嗯?有事?”
晴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她最近总这样迟钝的反应。
“我说,还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夏初七漫不经心扫她一眼,“两个月如何?”
“大婚。”晴岚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实在忧心不已,“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听说南边还在打,爷若是来不及赶回来,你可怎么办?”
“来不及就来不及呗。”夏初七笑着,睨了一下她忧虑的脸,手指轻轻在窗棂上扣着,一下又一下,如同她的声音,极有节奏,“反正他与乌仁公主也不急于一时。腊月二十七成不了亲,来年还有正月二十七,二月二十七…”
“七小姐!”晴岚打断她,嗔怪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哪是什么殿下和乌仁公主的亲事?”
她的婚期临近了,赵樽的婚期也临近了。
一系列繁缛的礼仪,也早已开始了。
这些日子,宫里来的嫁妆、黄金、白银、金茶器、银茶器、银盆、各色锦缎、各种鞍辔文马…都快要堆成了小山了,可南边的战事却一直没有消停。就在今儿早上,甲一才得到消息说,晋王亲率十万精兵,挺进木邦司地区,却被那一带密集的土司给缠上了。乌那和安南三国,利用对地形的了解,与土司们达成同盟,围攻南征军…
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没完没了。
照此情形下去,战事恐怕半年也结束不了。
等他打完仗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七小姐,你倒是说说话啊?”
晴岚快为她愁死了,可她却是丝毫不觉,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慢慢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目光盯着一堵墙壁发呆。
“噗!”
晴岚正想劝说,只见洞开的窗口钻进来一只灰不溜啾的鸽子,她落在夏初七的肩膀上,抖了抖它的羽毛,嘴里“咕咕”不等。
“一定是爷来的飞鸽传书,快看看。”
晴岚急切地过去,想要捉住鸽子。夏初七却抢在她的前面,把那小东西托了下来,捉住它的身子,轻轻解开它脚上的信筒,展开了信纸。
“写什么了?爷说什么了?”
晴岚想知道的事情太多,问得也很急,可夏初七却没有回答她,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是轻轻伸出食指,抚摸着这一封迟到许久的家信,淡淡地翘起了嘴角。
“赵十九,你还是这般。讨厌!”
那一张飞过了千山万水的信纸上面,是赵樽独有的樽式字体,笔走龙蛇,遒劲有力,可它上面却只有一个字。
“等!”
第249章 暴风雨前!!
在这一段即将从洪泰年过渡到建章 元年的时间里,京师城热闹非凡。
孝圣太皇太后的孝期已过,举朝上下都在为建章 帝与晋王的同一日大婚而议论和猜度。如此一来,反倒冲淡了来自南方战场上的硝烟味儿。
洪泰帝的儿子们,那些分封到各地的藩王,因入京为太皇太后服丧和皇帝大婚,都被获准逗留京城,暂时不归藩地,等大婚之后再行启程。以北狄以太子哈萨尔为首的一干使臣,也因乌仁公主的大婚来临尚未还京。而那些为了朝贺大晏皇帝大婚特地入京的四方夷使,也纷纷涌入京师。人都凑齐了,应天府被挤得像一口沸腾的粥锅。兴奋、喧闹、嘈杂,拥挤不堪。据说这些日子,应天府衙门里每日的案件都在增加。茶楼、酒肆、歌舞坊,就连秦淮河上的青楼里客流量都上升了不止一倍。
总而言之,大晏朝的“GDP”正在呈直线上升。
临近年关是好日子。
民间百姓在热闹的准备过年。
朝廷和皇宫里,也一连出了好几桩大事。
第一桩,帝后大婚,乃龙凤呈祥。为了避免刀光与血腥的不吉利,建章 帝下旨“大赦天下”,除触犯纲常的“十恶”大罪,一律在押的囚犯予以免罪。四方盗贼,也一律不咎既往。就连“十恶”大罪也给予了减等处刑。如此一来,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等待问斩的夏廷德等一干人犯,也都受到“帝后大婚”的庇佑,从死刑改为了流刑。
夏廷德被免了死,举朝不安。
众所周知,皇帝的每一个举动,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这往往可以解释为释放的某种讯号,于是乎,闲极之时,臣工们开始打肚皮官司,私底下猜测,赵绵泽对于他这个曾经的老丈人,到底是真心恩泽,还是别有图谋。
第二桩,孝圣太皇太后的孝期一过,穿了许久孝服的宫中嫔妃们,又打扮得花枝招展起来,各自打起了自家的小算盘。在赵绵泽守孝的日子里,他一直没有临幸后宫,也未对哪个妃嫔有过好感,美人儿们憋了这样久,如今终得机会,无不蠢蠢欲动,都想抢占先机,成为新一轮的大晏第一宠妃。
只可惜,任凭她们争奇斗艳,心机用尽,赵绵泽却并无偏爱。
当然,他的职业就是做皇帝,虽挚爱夏楚,又操劳国事,也没有忘了为君之道,得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于是乎,在百忙之中,建章 帝仍是尽到了与他的妃嫔们“睡觉生孩子”的责任和义务。只不过,这种小事儿,轮不到他做皇帝去操心,宫中有千方百计爬上床的,主动送上门的,吟诗的,弹琴的,唱歌儿的,想方设法把他吸引过去的,他的后宫一点也不寂寞。
如此在各宫播种,他终是有了收获。
接下来,便是第三桩事儿。
洪泰二十七年十一月中旬,继在东苑被夏初七设计得骑马流产的惠妃之后,淑妃谢静恬和敬妃李琴月以两日之隔的时间先后被诊出怀上龙种。得闻喜讯,阖宫欢庆,有些老臣甚至设香案叩拜,激动得声声呜咽,那个劲头儿,好似宫妃有孕,他们也帮了多大的忙似的。至于朝堂上,淑妃谢静恬之父、兵部尚书谢长晋和李琴月的爷爷、曹国公李富山在朝中的行情也是水涨船高。
妃嫔有孕,赵绵泽自然也是大喜。接到消息,他除了亲自丶慰问,并给两位妃嫔赏赐若干之外,还直接发了话。两位有孕的妃嫔,不论谁生下小皇子,都将会晋升为贵妃。
从妃到“贵妃”,一字之差,却是质的转变。
在这个宫中,除了那未过门的皇后,还没有一个贵妃。
能晋为贵妃,无疑是人生赢家,命运的跳转。
一时间,有人生嫉,有人生疑,宫中之人各有辞色。但不论是淑妃还是敬妃,大抵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贵妃的“贵”字,其实与她们无关,只在乎她们的肚子是不是争气。
都以为怀了龙种的两位娘娘会得到圣宠,可赵绵泽也是个奇人,他除了对龙种上心,对生长龙种的土地却一点儿也不热爱,更没有偏宠。在礼部和宗人府为他准备热热闹闹的大婚之际,他仍是“业精于勤”,一定也不懒惰,隔三差五就会去各宫里走动走动,顺便与他的爱妃们在被窝里“谈谈人生和理想”,令六宫同被恩泽,举朝一派和谐。
在一片欢腾之声里,谁也没有想到,乐极会生悲,那敬妃李氏明显不如淑妃谢氏有运道,她还来不及得知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也来不及等到那封贵妃的圣旨,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竟是把孩儿摔没了。
说来此事蹊跷,她是在与淑妃发生争执之时,一小心滑倒在地,摔掉了孩儿的。更为蹊跷的是,她摔跤之处,竟然是被禁足的惠妃乌兰明珠的住处兴秀宫。
李琴月摔没了孩儿,不肯依了。
她找到赵绵泽哭泣,把谢静恬和乌兰明珠一起撸了出去,要伸冤。
宫中闹得鸡犬不宁,赵绵泽不得不出面儿。如此一来,许久没有见到赵绵泽的乌兰明珠也“被迫”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帅皇帝。许久不见,她在赵绵泽的面前,那小产之后郁结在身的瘦弱身子顿时添了几分娇柔。没有想到,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苍白憔悴的面容,还有那虽有满腹怨怼却仍然柔柔展现的微笑,当然,还有她唇角那一抹适时偷现的小梨涡,竟让赵绵泽想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喟叹一声,解了她的禁足之苦。
敬妃李氏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赵绵泽训斥一顿,哭晕过去。
有人说,她原就没有怀上孩儿,这一举动,不过是想把怀孕的淑妃和曾经最得圣宠的乌兰明珠一网打尽。有人说,分明就是淑妃与她同时怀孕,为争那贵妃之位,先下手为强。也有人说,是乌兰明珠被禁足兴秀宫数月,按捺不住自家施的苦肉计。
说什么的都有,可每普通的一种看法,却都是帝后大婚在即,皇后要入主中宫,众位妃嫔都慌了神儿,想在最后的时刻赌一把,捞上自己的立足资本。
可不管李琴月有没有怀上孩儿,谢静恬有没有先下手为难,此事的赢家都只有一个乌兰明珠。发生滑胎之事的第二天,曾经盛宠不绝的惠妃乌兰明珠再度成为了赵绵泽的“枕上常客”。据彤史记载,一连数日,建章 帝都召幸了惠妃。惠妃娘娘重获圣宠,一如当日,又胜于当日。
宫中羡艳的眼,又盯在了乌兰明珠的身上。不过,明眼人却一笑嗤之。只道:如今大晏边陲战火不断,皇帝再度宠幸惠妃不过是他想借着与北狄联姻的当儿释放给北狄皇帝一个信号睦邻友好。
一个女人,就是一枚棋子。
需要你时,便捧在手里。不需要你时,便踩在脚底。
如此,而已。
没有了大嘴巴的梅子在,夏初七还是知道这些事。
因为从十一月初开始,魏国公府里便来了两位宫中的教习嬷嬷。
她们不仅训导她大婚的繁文缛节,还教导她身为皇后应有的繁杂礼仪。除之此外,也适时地向她传递宫中的各种八卦消息,并且教给她一些“宫斗常识”。两位嬷嬷的年纪都不小了,都是经过洪泰朝的种种宫斗而大浪淘沙出来的仅存“硕果”,她们都非常有战斗经验。
改朝换代,人心思变。
她们的目的很简单,想要依附夏初七这个未来皇后。
在依附之前,她们首先得提升她的战斗力。
可偏生,不论她们说什么,夏初七却毫不关心。
宫中女人的争宠,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她在前世的电视剧里都快要看腻了,这一世她不想经历,更不想亲手去做。
“一个皇帝睡一群女人,归根到底,都是睡出来的毛病。”
“若是皇帝只有一个女人,再没那么多事儿。”
“一个渣男而已,谁想睡谁睡去,老子不稀罕!”
这三句话,都是她懒洋洋说出来的。
听完第一句话,一个教习嬷嬷打了个喷嚏,感冒了。
听完第二句话,另一个教习嬷嬷当晚大病不起,辞了工。
听完第三句话,那一个感冒的教习嬷嬷,当即口吐白沫,陷入了昏迷。
没有了教习嬷嬷在跟前做“蜜蜂”的日子,夏初七的生活再次美好起来。
吃饭、睡觉、扮阿娇从早到晚,她只剩下这三件事。
她是一个洒脱自在的人,任由他人翻天覆地,她自清心寡欲。除了打造她的大美人顾阿娇,似是对生活再没有了任何的追求,却无人知道她“扮阿娇”到底有什么目的。而她每一天都专注在阿娇身上的样子,除了让顾阿娇越来越不自在,心生胆怯之外,晴岚也一度诡异的以为,她是不是痛失了孩儿,对阿娇产生了某一种特殊的移情作用,比如,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孩子来看待。
这个想法惊悚了晴岚自己,却没敢告诉夏初七。
但晴岚不傻,她看得出来,夏初七不论对阿娇多上心,却再也不与她交心。
或者这样说,她对谁也不再交心。
养了几天病,那个“昏迷”的吴嬷嬷再次上了工。
同时,她也带给了夏初七又一个令人惊悚的宫中消息在众说纷纭的“贵妃争夺战”之后,昨日晚间,继惠妃乌兰氏和敬妃丁氏之后,淑妃谢氏腹中的龙胎竟然也滑掉了。短短时日之内,痛失两个孩儿,赵绵泽大怒,让人查实。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淑妃的滑胎,问题竟出在一个姓丁的太医身上。
说到此,不得不多一句废话。太医院的太医们“上可让帝王低头,下可让妃嫔脱衣”的本事,在相当多的时候,都是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职业。但这样的职业也存在太高的风险性,他们面对的是这个皇朝的最高掌权者,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就比如这位丁太医,他根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被下了大狱。
最为悲催的是,他即便到了狱中,也没有搞明白,他家的亲戚谱上,何时多了一位曹国公这样的显戚。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和敬妃娘娘扯上了亲戚关系,成了一个打击报复的棋子。
不过,不论他哭出多长一串的泪水,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样的事儿摊上了,就是大事儿。没有直接被皇帝要了脑袋,他告诉自己,惜福吧。若不是顾及“帝后大婚”见不得血光,恐怕他也没机会再吃一碗大晏王朝香喷喷的牢饭了。
于是,又一个得益于“帝后大婚”的人诞生了。
帝后大婚,关乎社稷。
晋王大婚,也系着江山。
就在人人都在猜测晋王到底来不来得及赶回成亲的时候,赵绵泽似乎却没有怀疑他这位十九皇叔的能力。他令礼部与宗人府按亲王礼制操办着晋王大婚,一应礼仪一样未缺,个中的繁文缛节按去不表,总归在洪泰二十七年的十一月,“大婚”二字,是大晏王朝的关键词,皇帝和晋王的大婚也成了南边战事之外,最最紧要的大事。
夏初七自己,在大婚之事里,也收益良多。
为了朝贺她与皇帝的婚事,那些溜须拍马的,想走后门的,借机套近乎的官吏们,没有少来魏国公府里走动。自打进入十一月以来,夏初七自然也没有少收东西。吃的,穿的,玩的,耍的,用的,金的,银的…各种各样的物什儿,她楚茨院的库房每日都有进帐。
水涨船高的人,还包括夏常这个皇帝的大舅子。
不仅他再次擢升为了正一品官员,在朝中颇受重用,在文武百官中间也很受追捧。可事来运了,偏生这位国公爷是一个胆儿小的。有了夏廷德的教训在前,他平常都不敢朝人伸手,别人贴上来,他也得后退几步,惹得夏初七嘲笑不已。
夏常曾忧心告诫她,说这般做,影响不好。
但夏初七却笑,“飞来横财,不要会减寿。”
她还说,做皇后,真是一个好营生。这人也不必见,连嘴皮子都不必磨,就能日进斗金的差事,世上只是一家,别无分店。她若不好好利用机会,搜刮搜刮那些人,怎么对得起她“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价值观?
有钱入库的日子,一切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
十一月,天儿冷了。
夏初七以前的身子好,原是不怕冷的,在漠北那种苦寒之地,都能受得住,如今也不知怎的,在金陵这样的风水宝地,还未进入腊月,她就已经冻得不行,晚上睡觉,整夜整夜的手足冰冷,怎么都暖不起来。于是,她窝在屋子里的时候更多了,基本不怎么出门,没事儿就盯着窗台上的鸽笼瞧,瞧得发神、发傻、发痴,也不眨眼。
一只蝴蝶的翅膀振动,可以引起龙卷风,为整个大环境带来变化,那叫“蝴蝶效应”。一只鸽子撞破夜色,落在她的肩膀上,也引起了她的心理变化与环境变化,她叫它“鸽子效应”。
“等。”
那封仅有一个字的家信,早被她捏成了毛边儿。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也不知看过多少次。
她其实很清楚,只有一个字,是他不敢写太多。不敢写太多,是为了她的安全。
可一个“等”字,也生生切割了她的心。
“七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告诉爷的?”甲一察觉到她的异态,立在她的身边问。
夏初七没有回头,只盯着刚刚出去做了一圈“飞翔运动”的小马出神儿。
“小马,飞一飞,是不是舒服多了?”她问。
“咕咕咕咕”小马抖着它沾了夜色的羽毛,啄向她的手心。
掌心里的痒痒,乐得她弯了弯唇,又低头抚着它的羽毛。
“小马,你能飞多远?”
“咕咕!”小马再一次说话了。
只可惜,她不懂她的语言,实在遗憾。
“七小姐!”甲一看了她良久,皱着眉头站过去一点,身躯靠着窗台,一把将小马从她手里捉了过来,再一次严肃着脸对她说,“你有事不要憋在心里,若是有什么话要对爷说的,我是可以去安排,把话带给他的。”
关于这个事儿,夏初七是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甲一有渠道可以联络到赵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