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面色凝重,“心病还需心药医。”说到此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世上再好的方子,治得了表,也理不顺心。”
说话间,他恍惚看见了今日入宫时,在东华门门口见到的那一辆定安侯府的马车。
马车上的女人,便是他两年来的心病。
可当他侧身在旁向她请安时,她却未撩帘子,一句话都无。
他已不再是她的心病了。
…
看着顾太医萧瑟的背影,抱琴忡怔了片刻。
这个太医擅长内科杂症,在太医院里算是拔尖的人,人也长得俊俏,宫里娘娘们都喜欢找他看诊,他以前也是常来东宫的。可自从两年前他大病一场,已是好久不来了。今日一见,好像与两年前,却是变了一个样子?
抱琴摇了摇头,拿着方子随意地压在砚台下,并不去拣药。
推开内室厚重的门,她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太孙妃…”
听得这个称呼,夏问秋身子一僵,抽泣着,似是安静下来。
“抱琴,你叫我什么?”
抱琴双手紧攥着衣角,紧张不已,“太孙妃。”
夏问秋唇角掀开,脸上的表情刹那缓和,甚至还带了一抹久违的笑意,她冲抱琴招了招手,亲热地让她过来坐了,这才端正自己的姿态,就好似她真的还是东宫太孙妃一样。
“说吧,何事?”
看她这般样子,抱琴很是替她悲哀。
可是为了自己不悲哀,她仍是把弄琴教的话,一句一句说了出来。
“太孙妃,有一件事…奴婢先前不敢禀告,怕您动怒。”
夏问秋脸色一变,“到底有何事?”
抱琴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就是,就是魏国公的案子今日审结了。”
夏问秋一惊,抓住她的手,激动得无以复加。
“怎样了?我爹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抱琴被她摇得煞白着一张脸,深深埋下头,考虑片刻,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太孙妃,奴婢不敢撒谎。今日三司会审之后,奴婢特地去打听了。他们说…说魏国公已被下狱。等待,等待秋后问斩…小公爷被革职,魏公国府,阖府抄家。男丁流放乌第河,女丁充入教坊司…”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夏问秋面如纸片,口中喃喃着,虚软在椅子上,整个身子都在激烈颤抖,两片嘴唇不停哆嗦,没有半点血色。
“绵泽…他怎会这样不念旧情?阖府抄家…”
不等抱琴回答,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急匆匆地站起,红着眼睛,像一只慌乱的兔子,原地打着转的走了几圈,猛地一回头,吓了抱琴一跳。
“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绵泽…”
宫里的雨夜,极是冷寂而凄怆。
淅沥的雨丝一直未停,夏问秋穿了一身抱琴的衣裳,偷偷出了泽秋院,一路都没有被人发现。可是当她好不容易混入赵绵泽一贯居住的源林书房,值守的小太监却告诉他说,皇太孙去了楚茨殿,并未回来。
她像被雷劈中了,疯了一般跑向楚茨殿,拍打着朱漆的大门,什么也顾不上了。
“绵泽…绵泽…快开门,我是秋儿啊…”
她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声音穿透了夜空。
好一会儿,门开了,晴岚走了出来,递给她一把伞。
“殿下和七小姐已经歇了,侧夫人回吧。”
“不,不可能,他爱的是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他…他不会不见我的。”
“夏楚…你个小贱人…你出来呀…绵泽啊…”
晴岚看着她撒泼,面无表情,叹息了一声,“侧夫人,若我是你,就不在这里喊叫,招男人讨厌了。你这般大的嗓子,不要说楚茨殿,便是整个东宫都能听见了,皇太孙若想见你,怎会不应?”
“呜…绵泽…你好狠的心啦…”
夏问秋整个瘫软在地上,身子无力的倒入了雨地里,伞掉在了边上。
“回去吧,你私自离开泽秋院,本就该重责了,一会再惹恼了皇太孙,只怕…”
“哎”了一声,晴岚没有说完,重重一叹,慢悠悠转身而入。
楚茨殿的门儿,“吱呀”一声关上了。
跌坐在雨地里,夏问秋哭得嗓子哑了,抹着额头上的水,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太孙妃”抱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儿,替她撑着伞,蹲了下来,“我们回吧。皇太孙先前就说过了…他不想见您。我还听说,陛下拗不过皇太孙,已经对册封七小姐的事松口了。明日一早,他两个就要一起去乾清宫拜谢陛下…”
夏问秋软在雨地里,哆嗦着唇,已然无法回答。
她想不通绵泽为何如此绝情…想不通…
他曾是那样的喜欢她,他为她亲自搭建了鸟笼,为她搜尽各种奇珍异宝,她以为他会永远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可如今,他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他成了大晏的储君,而她,也不在是他捧在掌心里的秋儿了。
雨地里,一个少年撑着伞朝她走过来,他面容俊气,温文尔雅,一袭白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轻轻一笑,齿白唇红…
“绵泽…”
她笑得哭了出来,那一日,只看一眼,她就爱上了他,想要做他的女人。可惜,那时他已有婚配,还是府上那个愚不可及的七妹夏楚。
一朵鲜花怎能插在牛粪上?
她不甘心,只有她才能配得上绵泽。
她终是狠下心夺走了属于夏楚的一切,把她永远的赶出了京城。
她与绵泽双宿双飞,她享受了世间女子能享到的一些福分。
可夏楚却没有死,她又回来了。
她是来报仇的,一定是来报仇的。
太傻了!是她自己太傻了。想到前尘往事,她突然间后悔起来。在绵泽宠爱她时,她想要的东西太多,想要做他的正妻,想要做他的太孙妃,想要做他的皇后娘娘,想要母仪天下,还想要他此生独她一个女人,想要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嫉妒她之所得。
可想要得越多,她失去得越快。
如今,她什么都想放下,只换回一个他来。
可独她一人的赵绵泽,却已不在。他在屋子里,抱着另一个女人温存。
“绵泽…”
长长的哭泣着,她看着黑色雨幕下的楚茨殿,她一声一声喃喃。
“你好狠的心,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了么?”
“太孙妃。”抱琴扶起她的肩膀,一只手撑着伞,又一只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四处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递给她,“奴婢跟着你过来时,碰巧见了柔仪殿的月姐姐。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你有法子帮你报仇。”
月毓?
夏问秋眼睛一亮。
…
雨幕下的皇城,一处比一处更凄凉。
柔仪殿里,三更已敲过,贡妃也还未入睡。
半靠在榻上,她直勾勾看着墙壁发愣,美绝人寰的容颜也抹不掉她的痛处和失落,还有长夜漫漫的孤寂。月毓在她的身边儿为她轻轻按捏着头,声音徐徐低缓,“娘娘,头痛缓解一些没有?”
贡妃迟疑着,像是走着神儿,好一会才回答,“头还痛得很。”
“那奴婢再给娘娘揉一会儿。”
月毓放轻了手,抿了抿唇,突然一叹,“奴婢早就说过,对夏楚那种女人怜惜不得…娘娘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饶她一回,她倒好,反倒在那边与夏问秋争宠,闹了多大的笑话,还害得后宫不得安宁,万岁爷都被她气病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就是欺负娘娘您心软,不会怎么样她,所以才这般待你。你看吧,爷的尸骨还未寒,她就要改嫁了。她倒是落一个欢喜嫁人,只苦了娘娘你,夜夜不得安睡,奴婢瞧在心里,真是难受得紧。”
贡妃看着灯火跳跃在墙壁上不停变幻的光线,声音幽暗。
“有什么法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也未许过老十九,至于旁人要说什么…又哪里堵得住他们的嘴?想当初,我不也是么?”
“娘娘!”月毓喊住了她,“真要这般便宜了她?让爷蒙受羞辱么?他在天有灵,也不能瞑目啊。”
贡妃身子一僵,想到老十九,眼泪登时就下来了。虞姑姑正好打了帘子进来,见状轻咳一声,朝月毓招了招手。
“月毓姑娘,泽秋院的抱琴姑娘来找你。”
轻轻“哦”一声,月毓下意识看了贡妃一眼。
“娘娘,我出去一下。”
…
外屋的小偏厅里,抱琴一个人焦急地走来走去,看见月毓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月大姐,大事不好了。”
月毓蹙着眉头瞄她一眼,“你怎的到这里来找我?眼下宫中是非这样多,你这不是为我找麻烦吗?”
“月大姐,实在对不住您。”抱琴面有窘色,捋了捋半湿的头发,嗫嚅着唇,“可我家主子如今被禁了足,泽秋院就我一个丫头…我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月毓端直了腰,慢吞吞坐在椅上,轻瞄她一眼。
“找我何事?”
抱琴瘪了瘪嘴,猛地往地上一跪。
“月大姐,帮帮我家主子吧。上次,上次主子也帮过你呀?”
轻“咳”一声,月毓打断了她,蹙紧眉头,无可奈何的一叹。
“抱琴姑娘,你家主子这是被那小妖精给祸害的。如今这般局面,我即便有心,又如何帮她?”
“月大姐,我家主子已然心灰意冷,她不图你搭救她,只求你…”
眼看月毓眉梢一动,抱琴停住接下来的话,走近了几步,才欠着身子,贴着她低低耳语了几句。
第188章 人一入戏,必有惊变!
天未亮,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停了。
赵绵泽做了一整晚的梦。
一个他这些年做了无数次的梦。
他梦见了那个陷阱,他此生经历过的最为惶惑的一个地方。陷阱很深,很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底部可以摸到乱石,四周是松软的泥,无可攀爬,他一个人在里面,很冷,很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
“救命!”
赵绵泽猛地醒来,满头冷汗,宿醉后的脑子沉痛无比。撑了撑额头,他闭着眼,再一次回忆那个梦。可是和以往一样,即便明知救他的人是秋儿,在梦里他仍是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遍遍回响那个声音。
“抓住!快,快抓住,我拉你上来!”
怅惘地吁了一口气,他撑着身子,哑着嗓了轻声一唤,“何承安…”
“殿下醒了?”
回答他的人,不是何承安。
清灵恬脆的女子声音,宛如黄鹂出谷,莫名让他的心漏跳一拍,仿若霎时与那个声音重合。他激灵灵一偏头,看见坐在窗前椅子边上的夏楚,愣了愣,突地失笑。
真是魔怔了。
觉得每一个声音都是她。
“殿下是没睡醒?还是见鬼了?”夏初七调侃道,神采奕奕的样子,看上去精神头儿很不错。
赵绵泽看了看环境,像是刚想起昨夜的事,眉头紧紧一拧,略微尴尬,“小七,我昨夜…失礼了。许久不曾喝酒,竟不知不觉就醉了过去,让你瞧了笑话。”
“无事。”夏初七莞尔一笑。
“承蒙小姐不责,小生感激不尽。”赵绵泽戏谑一句,便要起身。
“因为你不是喝醉了。”夏初七笑着补充。
疑惑地“嗯”一声,赵绵泽撑着床沿的动作僵硬住了。夏初七唇角仍是带着浅笑,看着他身着白色中衣,黑发如云,剑眉玉面,黑眸懵懂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
“殿下对我如此信任,我若再相瞒,实在过意不去了。你确实不是喝醉了,而是我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药。”
他一怔,“为什么?”
夏初七原就没有想过要瞒他,昨天晚上夏问秋在外面呼天抢地的哭嚎,即便她不说,赵绵泽也会知道。而且依他的脑子不可能不怀疑是她在酒里动了手脚,与其让他生疑,不如直接交代,来得真诚一点。
“我若说是我想留你下来,你会信么?”
赵绵泽对她微微一笑,“不信。”
回答得这样直接?果然是个聪明人。
夏初七唇角轻扬,若有似无的叹息,“我猜你也不信,因为我自己也不信,我会做出这种小肚鸡汤的事来。可事实就是如今。”
看赵绵泽深幽的目光明明灭灭,她别开了头,以便让自己说得更为令人信服。
“昨日楚茨殿门口的事,我瞧见了,心里很不痛快。你本就是我的夫婿,三姐霸占了你这些年,如今你只是来看看我,她还让抱琴来抢人。我就是要这般,让她也尝尝被人抢了男人是什么滋味。”
“…”赵绵泽皱着眉头看她。
“昨天晚上,你睡下后,她来了。”夏初七轻松地说着,转头定定地看他,见他眉头果然拧得更深,冷笑着抬了抬下巴。
“憋屈了这些年,我实在忍无可忍。殿下若是要将我治罪,我无话可说。若是你不治我罪,还请不要声张,为我留一些颜面。”
赵绵泽深深凝视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坐在床榻上,过了好半晌,他才收回视线,拢了拢身上衣裳,唇角竟是露出一笑。
“醉卧美人榻,我正求之不得,何罪之有?”
夏初七知他这一关过了,松了一口气,施施然起身,微抿着唇角,深深一揖。
“小女子多谢殿下成全。”
“小七,过来!”赵绵泽朝她勾了勾手。
“做什么?”她一愣,却不动。
他突地一叹,起身大步过来,双臂一展就狠狠抱住她,就要亲,夏初七吃了一惊,几乎没多考虑,条件反射的曲膝顶胯,直接击中他的要害。
“啊!”
一声隐忍的惨叫,他弯腰蹲了下去,痛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指着她,声音破碎着说不出话来。
“你…”
看他痛得脸都扭曲了,夏初七左看看右看看,原本的郁气竟是松缓不少,微微一笑,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活该!下次还敢不敢?”
“…你刚还说…我是你夫婿…”
“那又如何?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狠心的…妇人!”
见他说话都吃力,整个人几乎跌坐地上,夏初七皱了皱眉头,吸一口气,低下了头来,“喂,你没事吧?”
“你试试?”
“不成,这个我真试不了。”
“…”
赵绵泽看她说得认真,样子无辜得紧,却连扶自己一把的举动都没有,又是生气又是想笑,唇角扭曲的抽搐着,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目光微微一眯。
“差一点废了我。去,让何承安来侍候。”
“来了,奴才来了!”
何承安早已备好了洗漱用具和赵绵泽今日上朝要穿的衣袍候在外面了,只是听得里面隐隐有说话,不敢声张。如今得了赵绵泽的命令,腻歪着一脸的白肉,他领着一群人鱼贯而入。
乍一看见赵绵泽坐在地上,他差点连面盆都丢了。
“主子…你这是?”
他看向夏初七,又看看赵绵泽。
“打架了?”
夏初七摊摊手,转身走了。赵绵泽看她的样子,更是哭笑不得。
“这个女人。”
等赵绵泽收拾好了出来,楚茨殿里,早已备好了早膳,赵绵泽看一眼坐在桌边犹自吃着,都没有等他一起的夏楚,目光闪着柔柔的光芒。
“你倒是不客气。”
“我自己家里,我有什么可客气的?”夏初七不似为意的瞄他一眼,咬着一个满口生香的小包子,嘴里啧啧有声。
于她来说,不要说他赵绵泽,即便是赵樽,她肚子饿了,也没有等他的时候。可她却不知道,那是赵樽一直纵容她。在赵绵泽眼里,根本不是这样的规矩。哪怕他与夏问秋极好的时候,夏问秋也绝无不等他就餐的时候。
坐在桌边,他优雅地喝一口粥。
“口味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她随口应和。
“嗯,以后我常常来喝。”说罢见她差一点噎住,他唇角一扬,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欢喜,情不自禁地出口,“哪怕每日喝茯百酒,也甘之如饴。”
夏初七心里一窒。
他说茯百酒,是知道茯百酒的“内涵”,还是说他不介意她每日给他下药的意思?
她没有问,看着他温暖带笑的脸色,冷冷翘唇,并不回答。
一个简单的早膳,因了有赵绵泽在,竟有一大帮人在旁边侍候,夏初七原本吃得很香,这样一来,立马没了滋味儿。
赵绵泽实有察觉,默了默,挥退了旁人。
“等我退了早朝回来。”
“做什么?”她低声问。
他瞥她一眼,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轻轻一笑,“昨夜不是说好的?一起去乾清宫见皇爷爷,往后,我们就总能在一起吃早餐了。”
夏初七眉梢一扬,不置可否。
他似是有些急着赶时间,不再与她多言,很快喝手里那碗粥,朝何承安使了一个眼神,径直领着人去了。
可事情哪里能那么顺利?还没等到赵绵泽下早朝,乾清宫就派人来传夏初七了。
皇帝要见她。
夏初七笑了,要来的事,果然来了。
步步为营的日子习惯了,她倒未见有多慌张,让晴岚仔细为她梳了妆,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反复研究了一次镜子里那个女人的表情,总算满意地出了内室。
人美,气则壮,果不其然。
甲一拿了一张长长的条凳,横在内室的门口,自己就坐在长凳的正中间,挺直腰板儿,微抬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堵住她的去路。
“咦,改行做门神了?”
夏初七身姿盈盈地立于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他,不以为意的调侃。
“甲老板,要我给你涨俸禄吗?”
甲一看着她,“我今日跟你去。”
“不行。”夏初七瘪瘪嘴。
“你说不行没用。”
“我说不行就不行。”
“固执己见,令人生恨。”甲一蹙眉,死死盯着他,“乾清宫是个什么地方,会平白无故叫你去?”
夏初七笑看着他,“我没说是平白无故啊?可再危险的地方我都闯了,这一关迟早得闯。我不怕,小十九也不怕,那不是他爷爷么?难不成,他爷爷不顾我的命,连他的命都不顾了。”
近来她越发想通了。
小十九是一颗定时炸弹,看上去像是她的负担,似乎很不安全。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小十九才是她最安全的保命符,她以为,老皇帝和贡妃即便不顾惜她,也一定不会不要赵樽唯一的血脉。
听完她的话,甲一面无表情的脸上,狠狠一僵,终于再一次发出了复读机该有的声音。
“是,他不会不要孩子的命。”停顿住,他挑高眉梢,压低了嗓子,“可你能说出来?赵绵泽一旦知道,能让孩子活?这宫中到底还有多少凶险,你能让孩子暴露在众人面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人知道。”
夏初七弯唇一笑,冲他眨了眨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凳子上扯起来,携着晴岚的手,径直离开了。
外面一群人候在那里。
夏初七看了看梅子与二宝公公,冲他们微微一笑,那二人了解的走了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气得赶上来的甲一咬牙切齿。
…
楚茨殿的门口。
夏初七刚迈过门槛儿,便怔住了。
甬道旁一盏铜制路灯的边上,一个身着禁军将领黑色甲胄的人默默站在那里。晦暗的面色,深沉的眉眼,凛然的五官,看上去极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