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怎么和襄夷公主说?

见曲潋面有难色,襄夷公主看她半晌,突然道:“曲妹妹知道双面人这种存在么?”

曲潋被她吓了一跳,对上襄夷公主的眼睛,火光电闪间,她很快便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意思,也知道了襄夷公主应该是知情的,这便是襄夷公主会对纪凛有着不同寻常的惧怕的原因。虽然惧怕,但纪凛却又足够优秀,使她有什么事情,还是想找纪凛帮忙。

曲潋默默地点头。

“那你知道了?”襄夷公主又试探地问道。

曲潋又点头。

见状,襄夷公主终于松了口气,突然明白去年她威胁纪凛时,为何纪凛丝毫不在意,怕是曲潋早就知道了,而且还帮着隐瞒,所以这便是他的倚仗,莫怪他那时候那般自信。

“你不怕么?”襄夷公主惊讶地看着曲潋,觉得自己要对她改观了,一开始她以为曲潋就像她的长相一般,柔柔弱弱的,胆子小得仿佛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将她吓坏,可相处一段日子,发现又不尽然。

曲潋老实地点头,然后又摇头,含蓄地说道:“一开始有点,后来习惯了就好了。”她总不好告诉襄夷公主,她刚才还暴发了一回,挠伤了那人呢,简直是好狗胆。

襄夷公主听罢,眼里有些羡慕,说道:“我不行,我一直很害怕。”见曲潋看过来,怕她误会,又道:“你别看我,我小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怕得都不敢告诉旁人,我怕告诉了,他会杀了我,真的会杀了我的。”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曲潋看她神色不似作伪,不禁有些惊奇。

襄夷公主深得帝后宠爱,又是中宫所出的公主,宫里没哪个公主尊贵过她。按理说,她这样足可天不怕地不怕,没人能伤害到她,纪凛再厉害,难道能和皇权相抗不成?所以她总觉得襄夷公主这表现不像一位公主,竟然由着纪凛像牵绳一样克制着她。

襄夷公主是个聪慧的,看得出曲潋的疑惑,顿时洒然而笑,说道:“你别这样看我,当年若非我自己无知,他根本不可能伤我。”然后有些羞涩扭捏地道:“我小时候的脾气不好,十分娇纵任性…咳,我父皇母后很疼我,我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杀个人,也没人会说我什么,所以我那时候的脾气挺不好的。不过,我觉得这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高傲地抬起下巴,展现出她作为公主的任性。

曲潋只是看着她,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不发表意见。而她这种模样,莫名地会让人有倾述的。

果然,襄夷公主接下来便将她和纪凛、靖远侯世子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从襄夷公主六岁时的那年元宵佳节说起,她难得说动了皇帝,让大皇子带她出宫看花灯,因为一时间贪玩,任性地甩掉了跟着的宫人侍卫,没想到被拐子捂住嘴抱走了。恰好当时袁朗和纪凛在旁边,两人正要阻止时,被那些发现的拐子一同给掳走了。

襄夷公主金尊玉贵,就算被掳了也没什么自知之明,很是嚣张地让人将她送回去。也因为她的不懂事和任性,当时差点害得袁朗和纪凛险些丧命,而纪凛的人格也在那时候转换,从一个萌萌哒的正太转换成了个恶鬼,不仅那些拐子被他杀了几个,连吵闹的襄夷公主差点被他弄死。

“…要不是表哥将我救下,我怕那时候我就死了。”襄夷公主有些惊惧地道,又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有些埋怨地说:“虽然现在想来,我也知道自己小时候很惹人厌烦,连表哥以前也不太理踩我,可是那时候没人告诉我这么做是不对的,他竟然因为不耐烦就要杀了我,简直是个恶鬼、妖孽。”

见她又变得愤怒的模样,曲潋默然,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什么去刺激她好。

不过,听襄夷公主的话,曲潋也觉得这位公主十分难得,她认识到自己小时候的性子不讨喜,人憎鬼厌的,这些年已经改过来了,虽然依然很怕纪凛另一个人格,可也帮着保秘,并未将这事情透露出去,人品还是让人信得过的。

或许,这便是淑宜大长公主也疼爱她的原因,方才纵着她借自己的名义往镇国公府跑。

将三人当年的恩怨说出来后,襄夷公主又看向曲潋,好奇地道:“刚才是不是他又吓到你了?他…没有要杀人吧?有没有伤到你?”

曲潋汗颜,忙道:“你误会了,他、他只是因为头疼时,才会克制不住脾气,平时还是很好的。”当下又忙将他自幼有头痛之疾的事情告之。

而且她很怀疑,当年纪凛之所以对襄夷公主出手,怕是那种情况下,他的头痛之疾又犯了,精神有些失常,方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第二个人格确实很残暴,可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顾,平时还是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襄夷公主若有所思,她是听说过纪凛有头痛之疾,只是这些都是私底下的事情,她也没见过他表现出来,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为他说话?”襄夷公主仍是有些不以为然,在她心里,纪凛的另一个人格就是个妖孽、恶鬼,已经根深蒂固了。

曲潋没说话。

襄夷公主探究地看她,然后自以为明白了,说道:“你真的喜欢他?”喜欢一个双面人?

曲潋脸皮很厚,坦然道:“他是我未婚夫,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

听罢,襄夷公主笑起来,觉得曲潋真是胆色惊人,当下她便拉起她道:“走,咱们去找纪暄和。”

“找他作甚?”曲潋忙拉住她,“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儿要开席了,今儿就不忙吧,若是教人看到咱们去暄风院,会被人说闲话的。”

襄夷公主冷声道:“谁敢嚼舌根?看本公主不割了他的舌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模样。

曲潋觉得襄夷公主真是个熊孩子,小时候熊得了教训,长大后已经收敛了,但是某些时候还是习惯性地熊一下,从她对袁朗那种围追堵劫非要嫁给他的冲劲来看,仍是个熊的。

最后还是曲潋拖住了她,没再去暄风院。

明明是他惹她生气的,她再巴巴地跑过去算什么?曲潋决定,如果他不道歉,她以后也不理他,见了他也当作没看到。

等喝完年酒后,曲潋便和淑宜大长公主告辞,和家人一起离开了镇国公府。

在曲湙被小厮扶上车时,曲家三个女人都发现他脸上的潮红,眼神朦胧,东倒西歪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喝醉了。

“怎么回事?湙弟喝醉了?”曲潋伸手扶住都要坐不稳的弟弟。

季氏忙从马车暗格里取了壶清水沾湿帕子给儿子擦脸,曲沁隔着车窗询问小厮,很快便得知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纪冲和曲湙喝酒。

“先回家吧。”曲沁吩咐车夫。

等季氏给儿子擦了擦脸后,曲潋掐了把弟弟的脸道:“小小年纪的,喝什么酒?”

曲湙虽然醉了,但是还算清明,苦笑道:“纪三要和我喝醉,我总不能拒了,就只喝了几杯罢了。而且这种应酬以后也很多,总要学着一些。”

“那行,以后你在家里时,每天喝一点儿,慢慢适应,总有一天会练得千杯不醉。”曲潋马上出馊主意,她也担心弟弟以后喝酒误事,不如现在就慢慢地适应,到时候就不怕在酒桌上被人坑了。

季氏听罢,嗔怪道:“你这孩子,出什么馊主意?”

“娘,妹妹这主意挺好的。”曲沁却开口道,“弟弟说得对,这种应酬以后多得是,总要学会一些的。”

见曲沁开口了,季氏只得作罢。

曲湙见母亲不说话了,朝两个姐姐笑了下,然后又红着脸推了下他二姐,嘟嚷道:“二姐,我长大了,你能不能别再掐我了?”

曲潋哭笑不得,才十二岁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竟然说自己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她不以为然,又掐了下他红通通的脸蛋,拿了个迎枕垫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免得他又滑倒。

等回到了双茶胡同,便让人扶曲湙回去歇息了,季氏忙跟过去照看。

曲潋见没什么事情,便回房去歇息。

夜色降临,寒风似乎更凛冽了,虽说已经入春,可是早春的天气比之冬天也不差。

曲潋将头发放下,正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窗口传来咚咚的声音,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那只鹰又来烦她了,难道这么晚了,金乌的主人又让它送信来?

想到白天时的那场没有结果的争执,曲潋冷笑一声,走过去,用力地推开窗。

果然,窗外站着一只黑漆漆的鸟,只有脑袋上那一点金色是夜色中唯一能识别的色泽,它朝曲潋叫了一声,却不像以往那般抬起爪子给她看,而是直接飞走了,曲潋正奇怪时,便听到夜色中一声低低的叫唤。

“潋妹妹。”

曲潋:“…”

这一刻,曲潋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都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直到看到窗前不远处的桃树下走来的少年时,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从黑暗中走来,站在窗前。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曲潋吃惊地看着他。

幽暗的灯火中,能看到他脸上歉意的神色,“抱歉,我是翻墙进来的。”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有些不自在。

曲潋脑袋懵了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口道:“先进来,别让人发现了。”等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她怎么能让个男人进自己的闺房?

可她还来不及收回话,对方已经答应了。

“好,你后退一些。”

曲潋木着脸后退,便见那人撑住窗台,然后翻窗进来,动作干脆利落,轻盈得没有发出丁点的声音。若非那声“潋妹妹”让她知道此时的少年是那个如君子一般温润守礼的纪凛,都要以为另一个人格又跑出来作怪了。

室内只点了一盏羊角宫灯,并且因为将要歇息,灯心被剪掉,光线幽幽暗暗的,曲潋只能看到他那双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清冷的眼眸。

“你来做什么?”曲潋低声问道。

两人离得有些远,虽然进来了,但纪凛到底不好意思离她太近。

“我是来道歉的!”纪凛如实地道。

听到这话,曲潋火气噌地便上来了,冷硬道:“这和你无关!”

纪凛脸色变了变,神色变得黯淡,轻声道:“潋妹妹,他是我、我即是他,他做错了事情就是我做错了事情…潋妹妹,是不是在你眼里,其实我和他是不同的人?”

曲潋语塞,自从知道他是双重人格后,她便将他的两个人格当成不一样的个体来对待,虽然他一直说都是他自己,可是她仍是很轻易地便区分开来。所以,她生气的也是他的第二人格的那人,和他无关。

“潋妹妹,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无论做了什么,其实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只是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罢了。”说着,他上前一步,轻声道:“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了。”

曲潋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是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太好,很难过的样子,不禁心中发软,说道:“纪哥哥,这和你无关。”

“你不是要让我道歉么?”纪凛望着她。

“呃…我是想让另一个你道歉。”曲潋有些含糊地道,反正那个人格不道歉,她就不依不饶。

纪凛脸色又变了下,然后沉默地站在那儿。

曲潋瞅着他,见他沉默的样子,突然福至心灵,忍不住道:“不会是他不肯道歉,所以才让纪哥哥过来的吧?”

纪凛脸上一红,有些手足无措。

发现自己猜对了,曲潋顿时胸口梗了一口气,差点没将自己憋死。

果然,每次惹她生气,就让第一人格出来道歉,这也特便宜他了。

第99章

看着面前难得手足无措的少年,曲潋惊奇之余,心里还有一种深深的挫折感。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素来从容淡定的少年弄得如此无措,如此也可以证明,纪凛对她的感情,在乎到能为她做出这种违背他行事作风的事情,竟然晚上翻墙过来给她道歉,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所以,她只能叹了口气,对他道:“你渴不渴?”

纪凛愣了下,但嘴巴已经比脑袋更快地作出了反应,“渴。”

虽然说,这大晚上的,夜探未婚妻的闺房不好,可是都来了,蹭杯茶喝应该能多待会儿吧?他还是有点儿不想太早离开。

曲潋亲自走到八仙桌前,将放在小炉子上的水壶提起,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轻轻地对他道:“以后别这样了。”

纪凛的脸色微微一变,以为她厌恶自己夜中闯进她闺房的鲁莽行为,不禁有些难受。若非怕她误会,一直闷在心里难受,他也不会一个冲动跑过来,就怕她一直气下去,心里明明担心她会因此生气,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来了。

他视线微移,不敢看她嗔怒的模样。

“现在天气还冷,晚上经常会下冷雨,万一着冻着了怎么办?”曲潋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心肠总是很柔软,一丁点的冷暖都会关照。“而且也到宵禁时间了,要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对你也不好。”

纪凛的心就像突然从北极回到了赤道,整颗心都变得暖洋洋的,捧起水杯抿了口温水,只觉得那水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他脸上不觉浮现浅浅的柔和笑意,望着她的目光像碎落了漫天的星子,璀璨发亮,声音温雅柔和,“不必担心,我身体很好,跟家中的侍卫学过武,这点冷并不惧怕。”

羊角宫灯就摆放在八仙桌上,幽幽的光线折射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分外的无瑕美好,让人心情不禁也跟着好起来。

他喝完一杯水,方对她道:“潋妹妹,别生气了,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好!”曲潋满口应着,脸上笑眯眯的。

纪凛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好说话,一时间又惊又喜,已然忍不住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轻声呢喃道:“潋妹妹,谢谢你!我原本还以为,如果你不接受我道歉,还在生气怎么办?”

曲潋依然笑眯眯地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纪哥哥你又没有做错。”说着,还主动伸手抱了他一下。

纪凛被她难得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思路都有些跟不上,双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摆放好,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将她娇软馨香的身子拥进怀里,只觉得此时整颗心都被怀里的姑娘填满了,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发现她话里的陷阱。

终于大起胆子抱了一回,曲潋也万分高兴,这和被他的另一个人格威胁的主动不同,是她心甘情愿地亲近他,果然感觉十分美好。

“潋妹妹,你今儿说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让人看着的。”他轻轻地碰了下她披散的头发,心头又绵又软,恨不得她马上及笄,好将她迎娶过门。

曲潋笑盈盈地抬头看他,声音又软又甜,“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等纪凛要离开时,曲潋叫住了他,转身去了放置箱笼的地方,拿出一件青莲色织祥云宝瓶纹的斗篷递给他,轻声道:“这是我年前刚做好的,现在天气还冷,你披着它回去吧。”

这是曲潋第一次给他做的衣服,有别于以前只是做一些荷包、扇坠儿的小饰品,意义非凡,绝对是个大惊喜。激动之下,纪凛忍不住再一次抱住她。

曲潋被他弄得有些好笑,这个人似乎表达激动欢喜时,总喜欢动手动脚的,不过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她心里也挺高兴的,不枉她特地给他做了一件斗蓬,虽说做得时间有些不对,可也是用了心的。

如同来时那般,离开时纪凛也是从窗口翻窗出去,曲潋有些紧张地站在窗边,看他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中,没有引起守夜的家丁婆子的注意,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能感觉到,纪凛的手上功夫应该挺不错的。

另一边,曲家后院的那条巷子里,常山紧张地守在那儿,心里总忍不住担心。

事实上,当未变脸前的世子用那么肯定的语气说要翻墙进曲家时,常山差点以为他又变了脸,换了另一个胆大妄为的性格了,所以才敢说去翻曲家的墙。平常时候的世子,那就是一个如玉君子,恪守规矩礼仪,天下间所有溢美之词都能放在他身上,唯有受到刺激时,性情大变,届时无论他做出什么胆大妄为之事,都不会奇怪。

自从他被送去暄风院伺候时,他便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世间难容的双面人,为此他在淑宜大长公主面前立了誓,此生定不会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一心一意伺候好主子。这么多年下来,他也能摸得清主子两个面孔的转换及态度。

所以,他绝对想象不到,那样温润如玉的人,竟然在今天会选择来翻墙,就是为了去曲家给未来的世子夫人道歉。

作为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世子,他竟然要去给个姑娘道歉!这算什么?这世间能让他亲自出面道歉的人,也不过几个人,曲姑娘的身份还未到需要他道歉的地步吧?可是他却为了道歉,巴巴地跑过来了。

主子这是不是太过在意曲姑娘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常山一时间也无法弄懂。

突然,脸上一片凉意,常山抖了下冷得僵硬的身体,发现竟然下雨了。往身边一摸,心里顿时喊了声糟糕,竟然没有带伞,稍会世子可要被淋雨了,只盼着这雨不要下大才好。

就在这时,细微的声音响起,常山抬头,看到曲家的院墙上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跳了下来。

“世子!”常山忙走过去,就着远处屋檐下红灯笼的光线,看到了主子身上多了一件斗蓬,顿时有些惊疑。

“走了。”纪凛轻声道,率先走了。

常山听出他话里的轻松,心弦也跟着一松,觉得终于雨过天晴了,世子应该将曲姑娘搞定了吧,也不枉这大冷天的,巴巴地跑过来。

就这么想着,突然见到前面的少年步子一顿,突然停了下来。

“世子,怎么了?”常山忙问道。

纪凛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曲家的院墙,眼里有着懊恼。刚才只顾着高兴,没想到竟然让她给唬弄了,现在如何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然后不禁哑然失笑,只能等下次见面再和她说清楚罢。

想着,纪凛继续迈步,离开了这地方。

纪凛虽然想得好,可是直到三月份之前,他和曲潋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因为出了元宵后,纪凛得皇帝钦点,进了金吾卫当差,不如过去那般自由。原本皇帝的意思,是要让他成亲后再给他授官职的,但是在年宴时,镇国公和皇帝这对表兄弟喝酒时,两人畅谈得太欢了,皇帝一时兴致高昂,便当场给纪凛授了官职,将他拎进了金吾卫,让他从游手好闲的勋贵子弟变成了有官职在身的从业人员。

如此,纪凛开始忙碌起来,不像过去那般自由,曲潋其间去了好几趟镇国公府,都没有碰到他,从伺候淑宜大长公主的丫鬟那里得知,这段日子都在宫里值勤呢,值勤期间也住在宫中,每隔七天才休息三天,这三天可以回府来,可是偏偏她去镇国公府作客时,都是遇到他要值勤的时候。

既然见不着,曲潋只得作罢。

而且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当初那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说不定等纪凛的第二人格出现在她面前,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对他,不会像当初那样反应那么大。当然,他还是得给她道个歉,就算没有诚意也不要紧,只要他能道歉。

可是曲潋又莫名地觉得,可能永远也别想听他道个歉了。

而且,随着曲沁的婚期的逼近,曲潋也忙碌起来,根本没时间再纠结这个了。

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八。

虽然被曲潋心里笑过这是三八妇女节,不过却是由高僧根据两人的八字批出的最吉利的日子,曲余两家都很满意。到时候余长昊会在三月初七前随余家迎亲的队伍进京,然后他们先在余尚书府里暂时布置的新房拜堂,翌日便南下回镇安,等回到镇安后,会再拜一次堂。

为了准备曲沁的婚事,骆老夫人派了尚嬷嬷过来,曲家也让曲大太太过来帮忙,双茶胡同一时间变得极是热闹。

这样的热闹中,曲潋却突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连季氏也开始强颜欢笑,只因为不舍。

曲潋想到从小到大姐姐对她的关心爱护,知道姐姐重生时的那种怜惜,还有进京后经历的事情,突然极为不舍,总有一种感觉:就这么将姐姐嫁了么?是不是太草率了?以后姐姐嫁到镇安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了,好难过…

曲潋一时间有些恹恹的。

季氏也是恹恹的,曲沁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却是她照顾着长大的,看着她从一个刚会走路的小肉团长成少女,如今终于要出嫁了,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心里头不禁有些发酸,特别想到长女嫁到镇安,无论和京城还是常州府都相隔千里之远,想见也不容易,差点儿泪崩。

两个泪腺同样发达的母女俩对着正在整理嫁妆的曲沁,眼眶都红了,看得曲沁心里头也有些酸涩。

上辈子她处处瞧不起季氏的性子,只是看在两个弟妹份上,才勉强接受她。后来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季氏为了她奔走,平阳侯府想要让她自尽以保清白名声时,是季氏站出来求情,当时她自己都吓坏了,却依然跪在骆老太爷面前给她求一条活路。等她被五皇子送去庄子里养病实则囚禁时,也是季氏到处托关系,想要让五皇子将她接回京来…

想到这里,曲沁叹了口气,笑着对她们道:“拖了一年,我要出阁了,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季氏拿帕子擦擦眼角,笑着道:“沁儿说得对,高兴才对。”可是却越擦眼泪掉得越凶。

曲潋也泪汪汪地看着她姐,抽着鼻子,眼泪止不住。她不仅长了副小白花的样子,泪腺也发达,遇到丁点感性的事情就要迎风泪流。幸亏她平时开朗乐观,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做出对花流泪对月叹息的事情来。

曲沁笑着拿了帕子给妹妹擦脸,捏了捏她的脸道:“姐姐后天就要出阁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啦。”

曲潋点头应了一声。

曲湙正好进来,看到家里的三个女人的样子,不禁摇头。

因为姐姐就要出阁了,曲湙特地向书院请了假留在家里帮忙打理庶务,到时候还要送嫁到镇安府再回京,这是他作为曲家唯一男丁必须做的事情,就算会耽搁功课,也不能幸免。

“娘,二姐,你们可别哭,叔祖母说了,这不吉利。”曲湙劝道。

季氏哽咽地点头,曲潋也忙收拾好自己,努力控制发达的泪腺。

就在这时,乔妈妈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姑娘,徐管事回来了。”

曲湙和季氏愣了下,他们知道徐管事是曲沁娘亲留给她的陪房,专门帮忙打理嫁妆的,很得曲沁的信任。这段日子,听曲沁的意思,是派他去乡下查看曲沁的嫁妆田产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曲潋却脸色微微一变,觉得徐山此时回来不太美妙。她是知道的,为了预防万一,她姐将徐山派到镇安,让徐山在那里盯着,直到婚期到来,届时让他跟着余家的迎亲队伍一起进京。

可距离婚期还有几日呢,余家的迎亲队伍还没有到呢,徐山怎么就回京了?

第100章

如同曲潋所想,徐山确实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余长昊随余家的迎亲队伍进京时,走的是水路,他本人却在船上时,不慎落水后失踪了。

说是失踪,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凶多吉少,因为当时他落水时,船员第一时间便下水去救人,可在水中找了很久,皆没有找到人。既然没有捞到人,也有可能被水冲走了,毕竟当时余长昊落水的那河段的水流十分端急,被水冲走也有可能,如今余家的人正在河中寻人,已经找了五天了,范围也扩大,可还没有找到人,连尸体也没找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还没有找到尸体,还是很多人认为有生还可能。

“怎么会这样?”季氏懵了,差点站不住。

曲潋忙扶住母亲,第一时间看向曲沁,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这个姐姐上辈子过得十分苦,原以为重生回来,避开了上辈子的劫难,会得到她想要的平淡生活,却不想因为一善之念,再次惹到了上辈子的仇人。

曲潋有一种感觉,余长昊的失踪,应该和那些皇子有关,就不知道是哪个皇子的手笔了。对一个女人而言,最能打击报复她的,便是其终身大事,如果这次余长昊真的出事,对曲沁的名声非常不好,甚至指不定会让人认为她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