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泪再也忍不住,转过身,雨打荷花:“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扔下我!我萧燕燕也能巾帼不让须眉!你等着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耶律寒的笑容慢慢扩大:“燕燕…从没让我失望过。”

“你们在做什么?”德锦倚在门边,看着里边坐着的陌生女,顿时有几分警觉和敌意。

燕燕一抬头就看到她,多日不见,没想到她变了这么多。记得婚礼上的她妩媚动人,可是现在一看,仿佛又看到她少女时青涩的模样。燕燕一阵迷惑,眼里的泪还挂在脸上,不过到底是处理惯了政事,一瞬间,擦干了泪水,抬头笑道:“好久不见了。”

德锦走到耶律寒身边,她最近很是依赖他,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挡在他面前:“你是谁?”

燕燕愣了一下,突然看见耶律寒传递过的眼神,明白了几分,还是笑着说:“我是萧燕燕,辽国的皇后,你忘,你和寒成亲的时候,你我曾义结金兰。”

德锦转过头看耶律寒,有这种事吗?她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辽国的皇后和她义结金兰,这个…

“燕燕,她暂时忘了一些事,很快就会记起的”他把德锦拉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你看,很多,都关心你”。

她听着他的声音竟不像刚开始的那样刚毅有力,虚虚的,仿佛不真实,在她的所有记忆里,这个男人都是威风八面,睥睨苍生的。微微侧过头问:“你病了吗?”

他宠溺用额头抵着她的,哑着声:“我怎么可能会病。”

燕燕看到他悄悄拉了拉袖口,一条赤红色的伤疤在袖口上貂毛的掩映下一闪而逝,她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站起来:“寒!”

“要回去了吗?雪地里滑,小心一些。”他垂着眸轻轻抚摸德锦的头发,漫不经心斜睨她一眼燕燕一愣,虽然不愿意,还是不得不说:“是啊,我回去了。”再去看德锦,发现她像个没有灵魂的人一样趴在他的胸口上,微微眯着眼,似乎要睡着了一样。

失魂落魄的走出去,外面大雪封天,正是最冷的时候,丫鬟立刻把大氅给她披上:“娘娘,是否这就回宫了。”

点点头,走下台阶

“萧皇后!,久仰大名,今天算是见到了!”

燕燕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夸大白衣女走过来,飘扬的雪花中,她笑得很美。

“我叫李清婉”她看了一眼关上的屋门,“是为德王妃治病的。”

“她有什么病?”萧燕燕看着她,眸光犀利,像是能洞察一切。

清婉笑得更加灿烂,传闻中的萧皇后,果真不一般呢,“王妃是没病,皇后不须担心。”

“清婉姑娘,你是那一套骗不过我,你说吧,你让寒做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皇后果然是皇后,天质过人,让清婉好生佩服!”

萧燕燕抿着唇,看着被乱雪包围的李清婉:“你原是李元昊的人,为何会来大辽?”

“清婉只是觉得良心过意不去,想来赎罪罢了。”

“是吗?”燕燕走下台阶,拉着大氅的滚边,身子挺立,一个眼神过去,清婉愣了一下,“别把你的小聪明放在这儿,你以为,你混在他身边,他会看不出你的目的吗?只不过,他此时也有需要你的地方。”

清婉僵在雪里,明明是冷得直哆嗦的天气,她的后背却冒出汗水。

“近几日,西夏在边境上频繁作乱,怎么?李德明也忍不住了?”

“那是朝廷里的事,我管不着!”清婉提高了音量,“萧皇后,我只是普通侍女而已。”

“但愿你一直普通下去”萧燕燕笑了笑,带上一帮丫鬟侍卫浩浩荡荡地去了,擦着清婉身体过去时,她看了清婉一眼。

那一眼,仿佛把她整个扒光了扔在雪地里,又冷又恐惧。清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手指在衣摆地下紧紧绞着。

剧场版

怀孕

某日晚饭,德锦忽觉头晕,柔妃连忙关切道:“锦儿最近老是头晕,看得请大夫来看看。”

耶律寒闻言,立刻一惊一乍:“过来让我看看。”

德锦拿眼瞪他,母亲和海姐姐,还有慕胤都在,他居然这么不要脸!

璃烁刚端莲羹上来,听到他们话,便:“不仅头晕,王妃这几天一直犯恶心。”

耶律寒两眼放光:“莫非锦儿有喜了?!”

德锦:“…”-_-!

柔妃:“应该是前几天冷热交替,锦儿吃坏了肚子。”

耶律寒坚持:“锦儿有喜了”

香灵跳出道:“我也觉得是有喜了!”

耶律寒(眉开眼笑):“不错不错,有喜了。”

慕胤见风使舵说:“恭喜王爷!”

海柔跟随其夫:“恭喜王爷!”

璃烁茗烁:“恭喜王爷!王府里终于要添小世子了!”

耶律寒低头在德锦耳边低语:“锦儿,为夫的努力可还好。”

德锦脸红气结,暴力地反手给了他一拳。

耶律寒摸着下颚,可怜地望向柔妃:“母亲,锦儿欺负我。”

柔妃脸色一变,斥责道:“锦儿!越越不懂事了!”

德锦满脸黑线:“娘,从您肚里生出来可是我…”

柔妃:“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德锦望天痛呼,为什么为什么?自从来到这里,所有人都一致对他那么好?就连娘和香灵也背叛了她?

气愤之余,只得站起来就走!耶律寒追出,从后面打横抱起她:“夫人有孕在身,还是让为夫抱你回去吧。”

“不要!我自己能走!”她倔强挣开他,小跑上前。

耶律寒一把抓住她,正好在花园的荷花池旁,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神动荡。把她抱进怀里。

“你…”立刻感觉到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耶律寒抱起她走到池子边大石头后。

“这里是外面,有人…”她满脸羞赧,恨不得把他一脚踹飞。

耶律寒坏笑道:“偶尔换个方也别有情致。”

德锦:…

衣带飘落,天上的月儿躲进云里,偷眼看人间一场春色…

第二十八章 朝朝暮暮(6)

深冬夜,万籁俱寂

“寒,这是什么?”德锦看着递过的瓷碗,眼神迷惑,烛光中,鲜红色的液体分外刺目,一股惺惺的味道升起,她皱了皱眉。

“你每天都喝的药啊。”看着她眼睛里一天比一天光亮,他忍不住雀跃,“乖乖地喝下去。”

她别过头:“我不喝…”

他坐过去,柔声哄着:“锦儿,别任性。”

“耶律寒,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抬起头,清莹的眼睛望着他。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却有些虚弱。

“公主!”香灵忽然推门进来,气喘吁吁看着她,再看看耶律寒手上的瓷碗,脸色更加苍白。

“怎么了?”德锦跳下床,拉着香灵的手,她的手冷的像冰,“怎么这么冷?”

香灵嘴一扁,大颗大颗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滚下来:“公主,皇上…驾崩了。”

轰!

头顶上炸开一声惊雷。

“父皇…”

他从未关心过她,也从没有关心过母亲,可是那份血缘…

“不会的,香灵…”她含泪的眼睛熠熠生辉,强自笑着,“你在说笑话是吗?”

香灵使劲儿摇头:“是真的!是真的!皇上半个月前就驾崩了,我刚刚才听外面的人说,现在大宋…”

德锦猛转身,手指颤抖抬起来,指着他:“你知道…你老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不说话,只是深深凝望她,端碗的手微微颤抖。

赵光义的死,早在半个月前他就知道了,那一次夜探皇宫之后,赵光义一病不起。

她擦擦眼泪,慢慢走回去:“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难过,可是…我竟然…”她捧着脸,痛苦的弯着身子,“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是怎么了?他,他是我父皇…”

“把药喝下去。”他托起她的脸,看见她又变得迷茫眼神,便仰起头,把瓷碗里的液体含进口中,慢慢喂她喝。

鲜红的血丝顺着两个紧贴的唇溢出来,触目惊心地在下颚上凝成一颗血珠。

香灵后退一步,惊恐地睁大眼睛。

柔妃把从大宋带的东西一件一件烧掉,堆满雪的院子里,她站在火堆前,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快意。

赵光义,你终于…终于离开了,从此以后,你再也绑不住我,我…自由了。

林海柔帮着把几件衣服递过来,担忧地看了一眼德锦,德锦会意,走上扶着柔妃:“娘,你进去休息吧,我和海姐姐来烧。”

柔妃轻轻拂开她的手:“我自己来,十八年,十八年我亲手烧掉…”

她听不懂,但是在一抬头的瞬间,看见母亲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重生了一般,她从不知道母亲可以笑得这么美丽。

“锦儿!”柔妃转过头,眼睛里亮亮的,“娘一点儿都不难过,赵光义他不配做你父亲,你也不要难过。”

德锦瞪大了眼睛:“娘!”

“乖,娘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闭上眼睛,很多东西都消失了。

赵光义,她的一生毁在他手里,她在后宫一住十八年,每一天都像噩梦一样缠着她,她早就想解脱了。

大宋

太宗皇帝驾崩,第三赵桓登基。

国丧未完,西北部一直对宋臣服的西平王却开始蠢蠢不安起来,多次在边境上挑起战乱,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新皇帝大怒,决定对西夏用兵,可几位老臣认为西夏是趁先帝亡故,大宋军心动荡的时刻趁机挑衅,若是真的中计发兵,恐怕胜算太小。

皇帝怒后反思,听宰相寇准的意见,派人先探一探西夏实情。

“娘,我只是便装潜入西夏,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六郎把杨夫人收拾包袱打开,不禁笑了,“我很快就回来,这么多东西带不去。”

“哎,我就是怕你们出远门,每次你们得远了,我都会…”

柴郡主连忙上去,把她扶着坐下:“娘,六郎只是潜进探探虚实,不会有事的。”

“六郎,记住了不要逞强,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像小时候一样不懂事,凡事都要忍让。”杨夫人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叮嘱。

“娘啊,你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皇上派我去,我不能给咱们杨家丢脸,您放心吧。”其实他会请命去西夏,还是因为那天树林里看到的陌生男子。

另一个女称他‘王子’,看他一身月白色衣衫,还有腰间挂的饰物,他是来自西夏的,那么,他是李元昊?

德锦消失了好久了,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娘和大嫂们表面上不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德锦从跟着四郎,就像他们的亲妹妹一样,怎么能不担心呢。

“六郎,金沙滩一战之后,一直没找到你四哥五哥的尸首,我觉得…”

“娘!我明白的,我一定会留心!”

“真不愧是耶律寒啊!能撑二十多天!”清婉在院里高声笑着,把一个绿色小瓶子放在他手心里,“不过就算你是耶律寒,也还是一个凡人。”

外面的空气很冷,雪停了,他坐在软蹋上,整个都瘦了一圈,懒懒地靠着垫子:“耶律寒从是都凡人。”

番外—柔妃

那一天德锦笑着从外面跑回来,眼睛里似乎还留着灯火的绚烂,她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娘!我碰到一个好哥哥!”

德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一天从外面回来会这么高兴,我也忍不住好奇:“什么好哥哥呀?”

她侧着小脑袋,天真地眨眨眼:“他叫杨延朗,是天波府的四公子!七皇姐拿蛇吓我,他把七皇姐都吓跑了!”

我看着她,突然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杨延朗,天波府…

“娘,娘,您怎么了?”德锦攀着我的脖子,手里还拿着我给她做的布娃娃,只是布娃娃湿透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她玩累了,困乏着,慢慢就睡着了,而我被那心事烦扰,一夜无眠。

后宫女子,不得随意出入宫廷,自从进宫为妃的那一天,我便知这一生都要深锁宫廷。没有不甘心,甚至没有抱怨,我愿意老死深宫,愿意与他一生分离。

很多年前,杨业还是北汉的无敌将军,威名远播,我从不喜欢才子佳人,总觉得,沙场上的英雄,才能保护我。

可我不敢对他存有半分奢念,生在我这样的人家,我从小就知道,我的将来不属于自己,爹娘在很小的时候就教我,要做人中之凤,可他们不知,我根本不想要天子来相配!

第一次看见杨业,他和我所想的模样差不离,那样俊逸的男子,眉目之间透出英气,谈笑间,英姿勃发。

只是,他已为人夫。

他曾经说过:“柳姑娘,你应该为自己而活。”

我听了他的话,才有勇气反抗那么多年的思想,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属于我自己的。

可是他,不会属于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句话当真残忍。

我们须守着各自的本分,在那个时代,谁都不能逾越半分。

我把感情都隐藏得很好,每次与他在一起,我能静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一年,杨业一战成名,我就跟在他身边,他并不像我所想的那般高兴,回营后失神地望着远远的山色我默默走到他身边,不说话,陪着他站着“柳姑娘,能帮我一个忙吗?”。

“大人请说”

他让我战场上找一个躲在草垛里孩子,我没有问为什么,便去了。

那时我不会知道,我找到的孩子,会是将杀害他的凶手。战场上无情血泪,谁说得清楚。

无言谁会凭澜意。

杨夫人:“老爷就是心软,契丹人杀汉人可不会考虑屈辱不屈辱。”

杨业但笑不语。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心软,他是英雄,胜,也要光明正大。

顶天立地的英雄,这世上,只有他才配得上。

他一战成名,我泪洒红烛。

大军班师回朝,我遵从叔叔的意思嫁给晋王赵光义,和我最好的妹妹一起。我忽然间很同情赵光义,同时迎娶两个子女,没有一个爱他。

我已猜到终究是躲不过,我答应,只是为了彻底逃开对杨业的感情,可我没想到,逃出一个牢,我走进的,是一座更深更痛的牢。

那一晚我脑里想的人只有他,在最屈辱最痛苦的时刻,我希望我的英雄会救我,哪怕只是在梦中…

相思几时绝。

溪又斜,山又遮,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人去也。

自小逆来顺受我早已习惯,现在只不过拖着虚空的身体默默走几十年罢了,我的夫君,心里没有我,我心里又何尝有他?

杨业说得对,柳柔眉活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我自可悲,又可怜。

可是没有一刻后悔过认识了他。

杨业,杨业,这个名字,已经在我生命里。永生永世,抹不,我也不想抹去。

赵光义登基,我晋封柔妃,何等光耀,荣宠后宫。叔叔:眉儿啊,你果然没让叔叔失望!

我冷笑,潘仁美,你总有一天要失望的!

若不是你,爹娘又何须逼得我走上这条路!

高粱河一战,赵光义惨败而归,连最心爱的女子都败给别人。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他败了,玉儿走,我便解脱了。

甚至于,皇后嫉妒我的得宠,怀孕,要赐我一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害怕过,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还有他,从今往后天人永隔。

我一直都相信他是我英雄,果不其然。

三尺白绫已经悬上房梁,只等我一缕孤魂。

他不顾后宫禁忌闯进,惊扰后宫佳丽。

那一刻,他无疑就是我的神,我怕的不是死亡,只是死亡孤独。

最后的结局是,他亲自送我进冷宫,悠长的走道,只有我和他,一路走,脚步声轻轻回荡。

那是我走过最幸福的路途。

我的英雄,即使送我走进狱深渊,我也永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