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暄火了，彻底的。
这把火带来了两个最直观的反应，第一，都灵的球迷完全接受了他——连交换球衣都不鸟尤文图斯的人，多有都灵感情啊，咱们都灵就是和对面的老太婆势不两立！
其实不交换球衣也不新鲜。奥运会上，巴西人理都不理中国国奥队，英国队从不和阿根廷队交换球衣。但是后者有历史仇恨，而前者……常胜国总是在长败国面前保持高姿态的，就连国奥队自己的人，也只能讪讪的说：“可能是嫌弃我们吧。”
这样说起来，段暄不交换球衣，也没什么，同城死敌嘛。
但，就算尤金是新人，他毕竟是曼联出来的新人，毕竟是拿过青年赛上的冠军的，毕竟是被弗格森夸赞的。
而段暄呢？除了那两个进球还有什么？就算那两个进球，也不过是在那场比赛上踢出来的。
尤金是新人，那他就是新新人，甚至可以说和尤金错着级别！不管他以后怎么样，现在的这个举动总是不礼貌的、不符合体育精神的、也总是，令人诟病的。就连之后，于勾也问他：“你为什么不和他交换球衣？就算他是尤文图斯的，你们两个也没仇恨，他是拉了你，但不触犯前锋的后卫几乎没有，你们两个都还年轻，以后见面的时候多呢，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队友，何必闹僵呢？”
于勾苦口婆心，段暄瞪着眼：“他那衣服上都是汗，我才不要拿呢。”
“都是汗？”
“都是汗！”
于勾目瞪口呆，段暄一脸嫌弃。在呆愣了几秒之后，于勾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天天天天！上帝！妈祖！如来佛！哈哈哈哈哈！原来这才是原因呀！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我打赌，绝对是今年最轰动的新闻！”
于勾笑的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段暄转过头继续吃圣代，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就算现在报纸新闻都在说他，但反正说他不看报纸，也不看新闻，随便他们说。
当然，他还是有些烦躁的——没有接那个球衣是他自己的事情，那个叫尤金的都没有话，其他人说什么？哼，不说尤金，以后他和任何人都不换球衣！
因为这件事，段暄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和人换过球衣，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罗转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有抵抗力了，当下只是笑笑，等于勾笑完，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段暄，我这里收到很多广告，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就是“球衣门”带来的第二个影响——众多的广告！
那场比赛之后，媒体的报道是五花八门，有夸的有贬的有评论的有展望的，但大多数媒体都不约而同的选了几乎相同的三幅照片。
第一幅是第一个射门，喧嚣的球场内，只有他的身边是空旷的，摆动右腿，踢出皮球，那种遗世独立的姿态，被后来无数的粉丝用白莲来形容。
第二幅是第二个射门，蓝天白云，少年站在那里，带着淡漠，几乎是以漫不经心的姿态，搓起皮球，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更是令粉丝们尖叫——之所以没有定为哪种花，是因为腊梅与菊花，争执不下。
不过最最轰动，被人引用最多的还是第三幅照片。满场的激动下，尤金，裸露着上身向他递球衣，而他，则高昂着头，态度冷漠。
这幅照片一出来，就大受女性追捧，是不是球迷是不是粉丝都先买回去收藏，更有无数本来对足球不感兴趣的少女从此爱上了这项运动。
也就因为这个照片的缘故，尤金的经纪人巴多罗买也同样收到了不少广告，更有很多商家希望他们两个联袂，至于这两个人是不是死敌，是不是有恩怨，哦，他们要是能决斗，那商家会更高兴的！
段暄收到的广告五花八门，有服装的有手表的——这些对于球员来说还比较正常；但是还有护肤品的，好吧，看看段暄的皮肤，大家也都能理解。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罗转还收到一个保险套的广告，当然，这个他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告诉段暄了，省的这小孩觉得好奇，真的去拍了。
“要求，什么要求？”听罗转介绍完，段暄眨了眨眼睛，问。
“就是你想接什么样的广告，拍摄的时候有什么要求。比如，你希望在什么时候拍，希望和谁合作，这些都可以提，不一定都可以满足，但我们可以去协商。”
罗转耐着性子对他解释，段暄把最后一口圣代吃了，接过罗转准备好的餐巾纸。
“我没有要求，你帮我就好了。”他说完，停了停，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不过这一次一定要问好，是不是给……给红包。”
“红包？”
段暄点点头：“就是那种用红纸包着，和过去一样的红包，我这一次都没有收到，你要是再接广告，一定要问清楚有没有。”
于勾和罗转对视了一眼。
碰的一声，于勾倒在了地上，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摔的不轻，但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几乎都要岔气了。
罗转也连连拍自己的大腿，直到听到段暄不高兴的冷哼，他才勉强克制住，一边笑一边道：“段暄，国外是不流行给红包的，呵呵，你的进球奖都灵已经给了，打到你账号上了，来，我给你看。你想用钱，可以随时取的。”
说着，打开电脑对他演示，段暄不是很懂，但还是能看出来，数字要比以前多了，他研究了片刻，最后嘟囔道：“没有红包方便。”
于勾好不容易止住笑，听到这话，再次翻倒。
第66章
罗转开始为段暄忙广告的事，大部分球员的收入大多都来自工资和奖金，但对于成名球员来说，他们更多的收入来自广告。罗转谨慎的为段暄挑选着广告，虽然接更多的广告就能收到更多的钱，但必定也会耽误段暄的时间，还会限制他以后的发展。
千挑万选，最后敲定了一个皮靴的广告，这是国内的一家大厂，虽然名气实力都无法和国外的名牌相比，但走的是中高档路线，在国内还是拥有一定的基础的。
会选定这个牌子，一是其口碑不错，第二也是不管怎么样，段暄的根始终是在中国的，而且这个厂家也非常有诚意，从段暄和启动比赛之后，就开始联系罗转了。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段暄才是刚刚起步，要和国际名牌签约的话，不用说，也是对方占有强势地位。
除了这个之外，罗转还帮段暄签了一家巧克力的广告，这个广告简单，也不用讲究拍摄地点，用一个周末就可以完成，正好下一轮都灵轮空，段暄可以空出时间。
“看到这个条件，那小孩一定高兴。”
罗转微笑，在优渥的报酬下，商家还给出了一个很人性化的报酬：每月十盒115克德威斯。
这个条件不过是商家的一种手段，大多数人都不会在乎，但对于段暄来说，恐怕是他最看重的了。
当然，罗转会签下这个，更多的因素是因为德威斯就是都灵本地的牌子，有百年的历史，绝对深厚的群众基础，对于目前的段暄，是非常有助力的。
段暄一听说拍的是巧克力的广告，立刻点头，问都没问红包的事。
皮靴的广告定在了十二月底，那时候段暄有二十多天的圣诞假，可以回国一趟。而巧克力的广告，就定在了这个周末，本来是星期六的，后来因为合作对象的缘故，又改到了星期天。
罗转对此非常不满，星期六录制，段暄还可以用星期天来休息，但星期天的话，就非常赶了。只是对方的态度非常好，一再的表示道歉，保证不会赶制，如果实在不行，可以暂时停下来，等段暄有时间再拍。并且主动提高了薪酬。
到了这里，罗转也不好说什么了，至于段暄，他更无所谓，只要那十盒巧克力不取消就好。
于是，在星期天，两人赶到广告公司，就见到一个熟人，这个熟人和他们本身没什么交情，但最近经常和段暄的名字放在一起：尤金。
是的，也算是一战成名的尤金，也接了这个广告。
罗转的脸立刻绿了：“这是怎么回事？”
巧克力方面的负责人点头哈腰的解释，原本接这个广告模特突然反悔了，经过紧急协商，他们觉得由尤金来配合段暄更好。
“但为什么先前没有说？合约上不是这么写的！”
虽然经过突击，但罗转的口语还是糟糕，一着急，对方更听不明白，于勾和对方用意大利语交谈了一会儿，翻译道：“他们说原来也不能肯定，尤金的经纪人原本拒绝了这个广告，是昨天晚上才最后敲定的，当然，没有事先通知他们还是觉得抱歉。”
“这种事情是抱歉就可以算的吗？”这个理由罗转并不接受，于勾劝道：“小罗，要找谁和段暄搭档，本来就是他们的事，当然没有事先通知，是他们的错。但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小段如果能和尤金经过这次合作冰释前嫌，也不是坏事啊。”
罗转道：“我知道不是坏事，但你看过他们的剧本吗？”
于勾忍住笑：“我当然也看了，我觉得很合适。”
罗转说不出话了，怒气冲冲的瞪着于勾。
剧本是这么安排的，羞涩的少女爱慕英俊的少年，不断的“巧遇”，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行动了，第一次送的是一朵玫瑰，少年拒绝了；第二次送的是一块没有包装的巧克力，少年看了看，又拒绝了。然后，在大雨中，少女买来一盒德威斯的巧克力，少年接受了，并用手，擦去少女脸上的雨水。
在这时候，段暄要念一句台词：“我只接受德威斯。”
之后完结，一片黑幕，出现一句话：德威斯，证明一个世纪的真情。
这个广告虽然老套，但很纯情，也很适合段暄，罗转先前也看过搭档的照片，很清纯的一个少女，和段暄配起来，虽然会落为陪衬，但画面应该是唯美的。现在换成尤金，难道要让段暄男扮女装送巧克力吗？就算段暄再适合女装，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于勾继续解释：“你别慌，段暄的戏是不动的，他还是拍那个少年。就是原本少女的角色……咳咳，由尤金来配。”
“那还能看吗？”
“这个，应该能看吧。”于勾也不是很确定，纯真的少女突然成了人高马大的男人……他只觉得，这商家还真有想象力。
虽然不满，但罗转考虑之后还是没有要求退出，这是段暄的第一个广告，现在又是他刚刚起步的阶段，要尽量避免负面影响，特别这次的合作对象又换成了尤金，更要慎重对待。
段暄本身就是容易得罪人的性子，他要想办法尽量帮他消除。
好吧，不管有没有违和感，这总是一个缓解的契机。最终，罗转还是让步了。
对于这个广告，罗转满怀忧虑，于勾也有些拿不准，但是出来的效果，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好。
段暄和尤金都没拍广告的经验，但却是一气呵成，一个NG都没有吃。拍的导演连连叫好，直夸两人有天分。
等到后来剪切的时候，罗转和于勾都明白了，哪是什么天分啊，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的本色演出，不过两个人都没有紧张，也算是一种天分吧。
但是这话还是只说对了一半，尤金不是不紧张，只是他的角色本身就要求紧张，他的脸红、局促不安都成了入戏。段暄才是实实在在的不紧张，出世五十年来，他从来就没有紧张过。
广告拍的很顺利，不到下午，就全部完成了，换下衣服，段暄抱着巧克力就准备走人。
“那个……”尤金来到他面前，段暄抬头看他：“什么？”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上个星期比赛，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不是有心的……也不是，总之、总之对不起。”
段暄皱了皱眉：“你说过了。”
尤金摸着后脑，哦了一声，还是站在那儿。段暄看了他一眼：“还有事吗？”
“没，不是，我想请你喝一杯。”
“我没空。”说完，绕过他走了，尤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别沮丧，他不是和你说话了吗？”肩膀被拍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经纪人巴多罗买来到了他身后，“他不和你喝酒也没什么，他在都灵，你在尤文，保持一般的关系就好了，没有必要太亲密，等将来转到一个队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来往。”
“一个队？”
“他只要能保持那样的状态，都灵留不住他的，除非他们的老板愿意出天价，不过有的时候，也不是有钱就可以的。曼城够有钱了吧，但你看他们签下过几个真正的巨星？”
是的，虽然曼城的石油老板挥舞着巨额支票，几乎给世界上的每一个巨星出天价，但在转会市场上还是连连失利。球员想要高额的薪酬，但任何一个对足球有梦想的球员，更对豪门有不可遏止的向往。
“但都灵和曼城还不一样，都灵，有历史。”
巴多罗买笑了起来：“曼城没有历史吗？也是上上个世纪就建立的球队了，虽然荣誉少了些，历史还是有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后卫，对前锋犯规天经地义，那次你又不是下狠手，对不起你也说过了，怎么念念不忘了？还特意为了和他说几句话接了这个广告，你以前不是说过，不是主力之前，不接广告的吗？”
尤金回答不出来。
为什么这么在意呢？他并不是第一次在球场上犯规，不是第一次拉人，为什么就对这一次，这么不能忘怀呢？难道是因为对方没有接受他的球衣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是应该愤怒，应该觉得受到了侮辱了吗？但为什么，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呢？反而更多的，是愧疚？
难道说是第一次吃到红牌的缘故吗？
“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巴多罗买调笑道，“这可不行啊，他就算长的再漂亮，也是男人啊！”
经纪人说完就大笑了起来，尤金错愕中也有些失笑，但有一个人却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何止是笑不出来，此时，亚瑟的脸都青了：“这就是你们拍出来的东西？两个男人见证百年真情？难道我们是宣扬同性恋的吗？难道我们是拍G片的吗？难道我们需要两个男人在那里亲亲我我的吗？”
失控的咆哮在办公室里回荡，负责这个案子的克里斯的头恨不得低到裤裆里，不，他更愿意地上裂出一道缝，让他跳进去，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愤怒的董事长。
第67章
办公室中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丝滑纯净的音乐，以及那不时的冒出广告语：德威斯，见证一个世纪的真情。
克里斯的头越来越低，在停了片刻，没有听到接下来的咆哮后，他忍不住的用眼角看向亚瑟，脸色平静，眼睛……是闭着的。
克里斯几乎没跳起来，他在亚瑟手下做事也有几年了，早就知道一件事，如果董事长在生气之后闭上了眼，那惹他生气的人就等着倒大霉吧！
他心惊胆战，又觉得无比的冤枉，想到未来的可怕，他忍不住解释道：“董事长，我们并不是想要宣扬同性恋，这次我们推出了新口味、味的巧克力，所以我们想着这个广告也可以传达这样一种理念，我们的德威斯代表的不只是爱情，还有友情，而且这两位最近……”
亚瑟没有开口，克里斯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那一句，“真情也不见得非要是爱情”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凉，汗倒是越来越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平静的，就如同做弥撒的神父似的。
“友情，你认为什么是友情？”
克里斯嘴唇哆嗦，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怎么说。
“你认为都灵和尤文图斯之间有友情吗？”
……
“球衣门事件中有友情吗？”
……
“男人的友情，需要用到巧克力吗？”
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克里斯却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央。
“如果是的话，那你是不是也准备给我送一块呢？”
可怜的男人几乎要晕了，他现在无比后悔被自己的手下说服，他怎么就把那个小女孩给开了吗？如果是一男一女他现在也不用在这里接受炮轰了吧。
“我对这个广告，很不满意。”
“我重做！我们马上去重做！”克里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屁滚尿流的出去了。
自动门啪的一声带上了，房间里继续响着：德威斯，见证一个世纪的真情。
亚瑟睁开眼，一金一蓝的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骇人的银色，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视力。所以他又一次的没有干扰的重温了这个广告。
公正的说，这个广告拍的是非常唯美的，尤金穿着一身红色的休闲运动服，脸上不是带着汗珠，就是雨珠，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运动、健康之类的字眼。
而段暄呢，穿着正规的燕尾服，白色衬衣，打领结，神情冷漠严肃，即使头发完全放下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女性，反而贵家子弟的风范。
段暄在弹琴，段暄进出教堂，段暄拿着书本走在林间，但不管在做什么，他都只是一个人，在华丽的背景下，更显得孤单，尤金一次次的和他巧遇，然后，当段暄路过运动场的时候，尤金提着两个网球拍出来了。第二次在马路上，尤金拿着个篮球。第三次又回到了琴室，一身是雨的尤金拿出了德威斯，段暄接过，丢给他一个手绢。最后的画面，是两个人一起踢球。
因为改了人，鲜花没有了，段暄原本的那句台词也没有了，以正直的眼光来看，这个广告，还是很健康的。
不过身为博纳罗蒂家的人，亚瑟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多少正直，所以他愣是从这个广告中看出了暧昧、看出了奸情、看出了……G片！
他关上电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