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瞬间就恢复了镇定,猛地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目恨意的瞪着那晕着水花的池面。
而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也急急而来,挣脱身后宫人的牵制,“呲啦…”的几道帛裂声传来,宫人手里只剩下一点轻柔的丝帛在夜风中飘荡,而九贤王的身影也消失无踪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片刻之间,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这惊鸿的一幕,那般就叫了起来:“紫霞公主,朝霞郡主落水了。”
众宫人忽然都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还好经过这么一番纷乱,侍卫们已经来了。
“噗通…”
一阵落水声,宫人们这才清醒过来,纷纷奔走,尖叫声是此起彼落,估计天朝的皇宫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热闹。
“快来人啊,紫霞公主落水了!”
“来人啊,朝霞郡主落水了!”
“救人啊!明月公主落水了!”
“御医呢,御医快来!”
“传御医啊!”
一时间,只见岸上人来人往,却不见水里有人上来,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水面,终于见侍卫们将紫霞公主和朝霞郡主救了上来,而最先落水的凌小小却始终不见身影,就是凤阳侯和九贤王也没有踪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神情越来越紧张,不少侍卫都跳水寻找这三人的踪迹。
忽然,一道身影掠出水面,正是凌小小,她被凤阳侯高高的举出水面,紧咬着牙关,死死的挺住,将凌小小送到了岸上,而紧跟其后的是九贤王:他比风扬迟点找到凌小小。
风扬将凌小小靠在自己的怀里,凌小小的面色已经发青,他轻轻的拍了拍凌小小的脸颊:“小小,小小…”
一声又一声的轻叫在耳边嗡嗡的响起,好一会儿之后,凌小小的修长潮湿的睫毛才轻轻的颤动了几下,如同受到惊吓的蝴蝶,带着说不出的惹人怜惜的滋味,又过了半响,凌小小才张大嘴巴,大口的喘息起来。
一缕缕微不可闻的幽香从凌小小的身上散发出来,伴随着凌小小喘息,那一丝丝热气刺激这风扬敏感的神经,风扬的神智微微的恍惚起来,感受到怀里的温软,顿时俊脸上闪过可疑的红晕。
他原本想要示意宫女将凌小小接过去,虽然他们的婚期已定,不过总是要避着点,不过凌小小却将他当成救命的稻草,死死的拽住他的手臂,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放手,毕竟小小刚刚从死亡线上走了一次,会怕也是正常,再说了,他也不舍放开,于是,他就假装没有瞧见众人的神色。
“小小,小小…你没事吧!”凌啸也顾不得皇宫里不得喧哗了,他一阵风般的冲了过来,将皇帝都落在了身后:“小小,你不要吓兄长了,快睁开眼睛。”
凌啸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害怕,还有凌小小得救后的狂喜,各种神色聚集在他的一张脸上,让人感受到他发自真心的在乎这个妹妹。
风扬见到凌啸过来,心里也是一安,不由自主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应该没事,刚刚吐出了水。”
熟悉的声音传来,凌小小紧紧拽住风扬的手松了下来,微微的睁开眼睛,瞧着凌啸那慌张的脸,她的手就伸了出去,紧紧的抓住凌啸的手掌,倒进了凌啸的怀里,然后就软软的低语:“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了。”
凌小小不敢再说下去,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
凌啸的神色一软,整颗心都软的快要滴出水来:“没事,没事,哥哥在这里呢,别怕,别怕,是凤阳侯救了你。”
凌小小拭了拭了眼角沁出的泪水,转头看向风扬,用风扬从来没有听过的虚弱和感激的声音,郑重的说道:“谢谢你,凤阳侯!”
风扬的脸色却并不好看,眉头甚至是微蹙的,因为怀中的温软和幽香消失了,这让他有些失神,当他听闻凌小小的道谢,他抬起头来,刹那间,就觉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凌小小华蓄满泪水的双眼,欲滴未滴的泪珠儿,已经那苍白中还有着恐惧的俏脸,他就无法自制的心疼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陷的这么深了。
而凌小小却不知道风扬的百转千回的心思,她的目光又落到九贤王的身上,九贤王正蹲在她的面前,神色紧张的瞧着她,浑身湿漉漉的,不用什么解释,凌小小就知道这是为了救她而潮的。
“义兄,谢谢你!”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九贤王。
九贤王听了义兄二字,浑身一震,这才想到,他这个义兄似乎太过紧张了,他微微垂下眼帘,定了定自己慌乱的心神,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很多:“谢什么,救你的人是风扬,又不是我。”
他总是错过的那个,这一次依旧是错过了。
凌小小却淡淡的笑道:“我知道是凤阳侯救了我,可是小小也看到义兄在奋力游向我,这份心意,小小也记下了。”救人的固然值得道谢,可是九贤王的这份心意,同样珍贵。
凌小小的话让九贤王心里的那份懊恼散了不少,脸色也好看了起来,而风扬的面色也好看了不少,不知道凌小小的那句话,又让他心情好了起来。
凌啸却只顾着帮凌小小拧干衣袖上的水,也不忘让宫人帮凌小小拧干裙摆上的水。
而几人到这时都没有想到去看看紫霞公主和朝霞郡主,反正没听说有什么生命危险,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浑身潮湿,还是不看为好。
这三人倒是没有想到和凌小小也是男女授受不亲,而凌小小也同样浑身潮湿。
而宫人们这时同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刚是事情:“太惊险了…”
也有人心里嘀咕:这是不是太巧了,紫霞公主,朝霞郡主,明月公主三人一起落水,怎么着都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他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谁也没说出心头的疑问,又不是不要脑袋了,这样的话谁敢说。
就在此时,一道沉静而带了凉意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含着淡淡的威严,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之感,或许说是微微的恼怒更为恰当吧,皇上想来是觉着今儿个家宴出了这样的事情很让他扫兴吧!
龙颜震怒,想必今儿个她讨不了好了,何况兄长拒婚在前。
第一百零六章 赐婚
凌小小不出声,因为她知道朝霞郡主肯定会抢着出声,只是不知道哪位紫霞公主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果然,皇帝是声音刚刚落下,朝霞郡主就抢着出声了。
“皇兄…”未语泪先流。
凌小小心底一沉:朝霞郡主竟然打亲情牌,只怕今儿个是打定主意要她将这口气自己咽下,此事定然难以分明:凌小小心头那种苦涩再次冒了起来,之中滋味难以分解。
只是凌小小有些不明白,朝霞郡主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游泳之事:兄长是断不会告诉她的,若是不是凌啸,就只能是凌家的人?会是谁呢?凌威?凌青?凌紫?凌老将军?还是那个神秘的从未露面过的朱芷若?
看来凌家,她需要多用点心思了。
凌小小是真的没想到,朝霞郡主心思如此歹毒,居然想要她的性命:在凌小小的思考里,这般毒计应该是朝霞郡主为她而定,想来是为了除去她?
凌小小觉得这位郡主真的有些目光短浅了,若是她是朝霞郡主,断然不会做出这般蠢事,除了她,就是和凌啸结下了死仇,以凌啸的智慧,即使今日查不出是谁做的手脚,也难保日后查不出来,朝霞郡主到底是高位久了,看人都觉着别人是傻子吧!
傻子总是会以为别人是傻子,当真可笑之极!以己度人,也不该这般度吧!
皇帝的浓眉微微的蹙起,目光在朝霞郡主的身上由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一闪,语气却依旧淡淡而凉,平静的如同千年古井一般:“先把眼泪擦干,到底何事?”
凌小小也侧耳旁听,苍白着一张俏脸提着心弦,只是皇帝的声音太过喜怒难辨,她半点也听不出皇帝的心思。
她心下更觉得帝王之术,帝王之心难测,还未感叹完毕,就听得朝霞郡主道:“朝霞听见咔嚓一声,见明月公主落水,心中担忧,没来得及多想,就跳进水里救人,谁知道最后反而累的紫霞相救…”
朝霞郡主落水是为了救她?
朝霞郡主这话听得凌小小心中不断冷笑,双手不由得就抓紧了凌啸的手臂,想要起身,凌啸与凌小小兄妹相依为命不少年,自然了解凌小小的性子,反手将她紧紧拉住,不让她起身:他这个妹妹虽然极其聪慧,但对皇帝想心性了解的不算多,贸然开口,只怕到最后反而落不得好。
凌小小被凌啸拉住,错愕的转头看向凌啸,只见他面色深沉,淡淡地摇头,喉咙处滚了滚,只是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凌小小心里的那股子苦涩一时间泛滥,狠狠地冲了上来,让她一口气喘的岔了,便是一阵子连续的咳嗽,咳的脸都红的吓人。
凌啸见状,又紧张的为凌小小顺气,只是那眼底的冷色又冷了几分,就是风扬和九贤王的眼底的冰暴都隐隐欲掀:他们都不是笨人,更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朝霞郡主会好心的救人。
救人?说是害人,他们还相信。不过,看皇帝的意思,怕是相信了,至于真相信还是假相信,只有皇帝自个儿明白了。
皇帝声音平静的又问了紫霞公主,紫霞公主的说辞自然与朝霞郡主一般,而御医匆匆赶到,而皇后也匆匆赶到,三位落水受到惊吓的都是女儿家,御医只是简单的看了看,见无大碍,皇帝自然挥手让三人回避,又吩咐御医等一下细细诊治一番,御医自然连连领命。
紫霞郡主能跳水救朝霞郡主,二人的情分自然不一样,也就一同回了紫霞郡主的宫殿,而凌小小与风扬定下了亲事,自然与皇后亲厚,也就随着皇后回了宫殿,自始自终,皇帝都没有问过凌小小一言半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疏忽了,而那断裂的小舢板更是没有入得了九五之尊的眼。
风扬,凌啸,九贤王三人又被皇帝叫过去问话,凌小小就是再愚蒙,此刻也知道皇帝的意思,她再不甘又能怎么样,在不服气又能怎么样,于是,她索性眼不见为静,闭上眼睛,由着宫人们将她抬着往皇后的寝宫行去。
谁知道行到一半,忽然耳边传来皇后清脆而低低的声音:“春桃,你再折回去,都有哪些人在岸上晃动?”
春桃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瞬间就会意了过来,当即就应道:“奴婢明白。”当下就不着痕迹的从浩浩荡荡的队伍里退了下去,又不着痕迹的进来郁郁苍苍的路边树林。
凌小小此刻也无心再闭目,她睁开目光,瞧向皇后,见皇后已经闭目养神,美丽的脸上,此刻是一片疲惫,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番,凌小小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居然伸出双手,拉住了皇后的双手。
皇后自然被凌小小的动作惊的抬起了眼睛:要知道今儿个虽然是家宴,但是那身份摆在那里,凌小小这个动作已经是越轨了。
虽说今儿个越轨的事情也不是只有这一件,凌小小居然能和皇后同轿,那也是越轨,只是今夜打的家宴牌子,皇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乘坐凤辇,只是简单地软轿,凌小小又落水受了惊吓,倒也不算过分,但是这般贸然与皇后发生肢体上的接触,这才是真正的越轨。
但是皇后心中却丝毫不恼,因为她从凌小小的眼睛之中瞧到的是满心满肺的关怀,心中一道暖流缓缓地流过,给了凌小小淡淡的一个微笑,反手轻轻地握住凌小小的手掌:无言的安慰着彼此。
到了皇后的寝宫,已经过了子时,宫里的宫人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将寝宫里外的烛火点的透明,也已经备好了热水,熬好了热汤,皇后挥手先让凌小小洗漱,换下潮湿的衣裳,凌小小也不推迟,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喝下热汤驱寒,皇后也让御医请脉开了点防风寒的药,等到忙好一切之后,天色已经微微露白。
凌小小瞧着皇后娘娘眼下的乌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跪下请罪:“都是小小耽误了娘娘就寝,还请娘娘见谅。”
皇后轻声让凌小小起来:“你我现在的关系,已经不是讲这些虚礼的时候。”
皇后给了身边的宫人一个眼色,宫人都转身退了下去,皇后眯着眼睛,低低的道:“是朝霞还是紫霞?”
凌小小一愣,随即会意过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转念一想,遂立即倒:“小小也不甚清楚是谁动的手脚,不过小小落水之时,确是听到朝霞郡主的冷哼。”
正如皇后所说,以她们彼此现在的关系已经不需要隐瞒了,再说了,让皇后有个防备也是好的,虽然凌小小不认为她们会有胆子对皇后下手。
皇后的脸色一沉,随即又长长一叹,转变了话题,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了:“小小,本宫知道你进风家的门是为了避祸,对风扬并没有多少心思,但是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希望你能对风扬多点心思,风扬…他也不容易。”皇后脸色的疲惫更为明显,丝毫没有遮掩的露在了凌小小的面前。
凌小小心中一动,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小小省的。”
皇后的嘴唇动了动,显然还想要再劝些什么,突然间门帘一掀,春桃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皇后的脸色一变,春桃跟在她身边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能露出这般神色,那就说明有了大事。
凌小小端着温茶的手,也顿了顿,让人都将目光注视在春桃的身上。
春桃行了礼,回禀:“娘娘,明月公主,朝霞郡主今儿个受了惊吓,在紫霞公主的宫殿中又昏迷过去,嘴里一直嚷嚷着让人去救明月公主,皇上知道后甚为感动,又体恤朝霞郡主的一片痴心,刚刚赐婚勇冠侯为平妻,三月三完婚。”
皇后听了这话,抿着茶水的动作一停,抬头瞄了凌小小一眼,有些迟疑道:“那勇冠侯…”
春桃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勇冠侯自然不允,只是皇上一顶知恩图报的大帽子扣下去,侯爷还有什么话说。”
凌小小抬了抬手,将手中的茶盏缓缓地送到嘴边,不急不慢的又抿了两口,缓缓地道:“婚期定在三月三吗?”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皇后和春头都有些吃惊,她们以为,凌小小不该如此平静,今夜之事,只要有点脑袋的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凌小小这个当事人如此淡然,真的出乎人的意料。
见皇后和春桃二人这般神色,凌小小又是淡淡一笑,也没有回避二人的意思:“皇上既然认定了朝霞郡主是为了救我而落水,那朝霞郡主就只能是为了救我而落水,小小虽然不懂朝政,不过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见皇后和春桃露出了然的神色,凌小小又轻轻地问了一句:“春桃姑姑,你折回河岸,可有什么发现吗?”
春桃的目光瞄了皇后一眼,将皇后神色如常,也就不敢敷衍凌小小的问题,忙正色说道:“奴婢仔细的勘察了出事地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人就更别说了,当时在河岸边的人都被皇上给收押了,等候审问后再另行发落。”
凌小小心里已经猜测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但当事情真的如她猜测的一般时,她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那河岸上的宫人少说也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难不成就这样为了一个女子的私欲,要葬送了吗?
皇室的高高在上,是不会容许有任何丑闻传出,所以不论今儿个这事如何,在场的宫人只能得到一个下场——死!不论最后给这件事情的定论如何,这些人最终都难逃一死。
凌小小的恻隐之心又起,瞧着皇后微微暗下去的脸色,再看看春桃的脸色,知道这二人也是想起那么多的人命,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微微迟疑的道:“皇后娘娘,不过是小小下船时脚下一滑,哪里需要什么审问,不知道皇后娘娘可否将此事转呈给皇上。”想到那么些鲜活的生命或许就此凋落,凌小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皇后娘娘黯然着脸色微微摇头:“你有这份心也晚了。”即使是不晚,又有何用,皇家是不会容许这些人活着,即使凌小小有心为两位贵女求情,也同样不会放过那些人——人命在皇宫是最不值钱的。
凌小小垂下眼帘,端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甚至有些发白,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淡然,最后就如同寻常一般:“这样倒是小小鲁莽了,还请娘娘不要见笑。”
皇后也冷静的开口:“没什么见笑的,小小你有这份心,本宫很高兴,只是你下船的时候,身后除了朝霞郡主和紫霞公主,究竟还有哪些人,怕是就是在场的人都未必能说的清楚。”
皇后顿了一下:“紫霞公主和皇上同为圣德皇后所出,向来感情深厚,而朝霞郡主却也是圣宠颇厚,她虽说是郡主之身,这些年却是受公主的待遇。”
皇后言下之意,凌小小今儿个之事,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凌小小自然知道朝霞郡主在皇室之中的地位,她郡主之身却能以霞为名,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就可以看出来,皇帝与她的情感是多么的深厚。
凌小小轻轻的点头:“娘娘放心,小小知道该如何做。”
左右不过是个忍字,她忍她一时就是了,不过私下里,她会不会忍就难说了,就如同她的兄长很干脆的忍下这口气一样。
皇后本以为凌小小的怒气会一触即发,却没有想到她随即就是如同寻常般的温和,她有些发愣:这份修养,她都自愧不如,或许,风扬真的挖到了一块宝,今时今日的风家,还真的需要这样的主母才能镇的住。
皇后飞快的撇过了凌小小那看似温和平静的脸庞,微微思索道:“春桃,可有人瞧见你的身影?”
春桃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娘娘,奴婢一直藏得很好,不会有人瞧见奴婢的身影,只是…”贼兮兮的露出一个笑容:“春桃躲在树林里可是瞧见了不少人折回去。”
皇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看来今儿个这出戏,关心的人很多啊。”
凌小小静静地听着皇后主仆的对话,既没有插言,也没有追问都有哪些人关心今儿个的事情,若是皇后觉得她应该知道,早就告诉她了,既然皇后觉着她不必知道,她何必出言,既得不到答案,还惹皇后生厌,凌小小也不认为自己现在有能力对抗那些贵人,既然皇后愿意给她遮风避雨,她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她不打算永远都躲在别人的身后,也该是时候为自己添点筹码了。凌小小的眉头微闪:或许她该找五痴子谈谈了。
正说话中,外面有人出声领话:“娘娘,勇冠侯派人来接明月公主,国舅爷正和勇冠侯在宫门外等候公主一起出宫。”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被皇帝叫过去了吗?
凌小小与皇后对看了一眼,皇后的眼底就含了笑,凌小小的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了,耳根子处就微微的红了起来。
皇后轻笑:“本宫也不留你了,怕是有人惦记着你这身子,放心不下啊。”皇后的这番取笑,自然让凌小小原本就升上来的红晕爬满了白玉盘般的脸,真是人比花娇。
待到凌小小出了皇后寝宫之时,一个伟岸的身影,正站在梅花下。
朝霞似彩,梅花缤纷。
彩色的阳光下,淡粉的梅花如雨般飞落,随着风儿摆出妖娆姿态,把那伟伟的宫殿演染的多了几分人间尘烟。
怎么只有风扬一人?兄长不是和他一起吗?
凌小小蹙额寻找,却不见凌啸的身影,只见风扬见她到来,双目一亮,负手缓步而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真的沉得住气,或许是对外界的漠视?
凌小小在心里不以为意的嘲笑了自己一番,她不过是个未进门的妻子,再说了,彼此之间还是权宜之计,人家那里需要过多的在意。
只是面上已经舒展额头,扬起眉头笑着问:“凤阳侯,我兄长在何处?”
风扬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淡淡的道:“勇冠侯有急事,先行离去。”
凌小小也不知道风扬这话说的是真还是假,也不好推辞,只好与他结伴而行,走在冷清的石板路上,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清晨的冷风呼呼的吹过,在树梢上寂寥的刷出声音。
她的大氅已经湿掉,皇后的大氅她自然也不敢用,所以当刺骨的寒风穿过她单薄的身子时,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风扬一身不吭的解开自己的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凌小小自然不肯,微微推辞,却奈何形势比人强,风扬不由分说站定,帮着她系上带子。
这个场景,凌小小记了一辈子,当白发苍苍的时候,她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命中注定了错过了,还会重新走到一起,该你的缘分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跑掉。
凌小小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这一刻,她瞧着这样一个笨拙而认真的帮她系上带子的男人的时候,她的心在颤抖,那种汹涌而来的情感,忽然就冒了出来,怎么都压抑不住。
这个颤抖着手指,怎么都系不好带子的男人,让她一下子就心头那坚硬的墙壁,就倒塌了一角。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所收藏的不过就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风扬或许怎么都不会明白,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怎么就让凌小小的心弦颤了又颤?
待半响之后,风扬帮着凌小小历尽千难办的系好带子,轻轻的咳嗽一声:“走吧!”
凌小小咬了咬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有着风扬身上淡淡的味道,还有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很温暖也很让人安心,如同风扬这个人一般,二人静静的走在石板路上,待到出了宫门的时候,凌小小又回首望了那幽幽深深的宫殿,忽然间只觉得浑身发寒,遍体冒着寒气,那大氅添上的暖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轻轻的念了一声:“疯子…”话才出口,凌小小有忘了下面的话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傻乎乎的瞧着风扬。
风扬转头,瞧着凌小小乍然又白了起来的俏脸,心头一紧,打起精神,给出一个笑脸:“没事,有我们呢?”说的模模糊糊,也不担心凌小小听懂了没有。
凌小小到底是聪慧的,心里有些明白,摇头轻轻的叹一口气,加紧步伐,撵上了风扬,抢在了他的前头,上了风家的马车,任由风扬将她送回凌家。
风扬显然也很忙,将人送到了门口,也未曾进凌家的大门,就策马回身,就是她想将大氅解下来给她,都未曾如愿,凌小小心里有事,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心想着待到下次风扬来时,再将大氅还回去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如梦等人显然已经得到消息,齐齐的站在院子门口,伸长脑袋,等到瞧见她的人影时,早就准备好暖壶送了上来,木光扫过凌小小身上男式大氅时,目光一顿,都有了几分喜气:她们都是眼珠子灵活的人,这大氅在凤阳侯的身上见过——凤阳侯的大氅在左边底部都有金线绣成的竹。
待到如烟帮着凌小小解开大氅,放在八角亭台上的时候,忽然“咦”的一声,众人将目光转向她,才见她手上拿着一个蓝色小巧,绣着梅花的香囊,正是从风扬的大氅中掏出来的。
“蝴蝶袖!”凌小小惊叫,难怪她今儿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原来是她遍寻不着的蝴蝶袖——风扬,居然找到了这种失传已久的蝴蝶袖!
凌小小瞧着手中的香囊,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这是新年礼物吗?
第一百零七章 风动云涌
时间如流水一般,转眼间这年就过去了。
因为凌小小对亲事不太上心,所以凌府里的日子倒也平淡,显不出什么热闹,主子都没当回事,她们这些下人哪里敢显得多开怀。
不过虽然凌府里没什么话题,但是下人们却半点都不觉得无聊,这半个月来京城里的话题可不少,都是和老王爷有关的,说起这老王爷,那可是个多情的种子,最是怜香惜玉了,可偏偏娶了一个爱吃醋的老婆,以前太皇在位的时候还好,老王妃还杵着太皇,闹得不敢太凶,也顶多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自从当今的天子继位之后,老王妃可是天子的亲姨母,圣德皇后走的早,天子虽然被太后抱在身边,可是与老王妃的情分可不一般,闹得就更凶了,有时难免在老王爷的脸上身上留下点什么痕迹,老王爷也是个要脸的,一来二去,就遮遮掩掩的,红袖添香,金屋藏娇都要避着点老王妃。
只是正月里,老王爷的运气有点背,偷偷摸摸出去会美人的时候,一个两个都给老王妃抓个正着,那风波闹得,是满城风雨,老王爷的脸都被抓破了不少处,这事都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了,老王爷被太皇叫过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太后也给老王妃说了一顿三从四德,讲了一番《女戒》。
若是事情也只是这样,也算不了大事,不过男人的逢场作戏罢了,谁知道,正月一十这一天,老王爷的府里居然来了这么一位贵客——老王爷以前身边的贴身丫头,丫头可算不上贵客,可是她手上牵着的少年,那可真的是贵客,老王爷这些年心心念念就想要个儿子,以便传承王府的香火,可是不说是儿子了,就是个丫头片子都求不到,也只有朝霞郡主这么一个。
现在忽然出现这么个如此大的儿子,老王爷喜得跟什么似的,立马要认祖归宗——他是当事人,自然知道这丫头有没有被他睡过,再说了,那孩子的样子在那里,那张小脸,就跟从他脸上剥下来一般,不用什么证据,瞧着这张脸,谁都能看出来,这是谁的种。
老王爷欣喜若狂,老王妃却恨得牙齿痒痒,当年这丫头就是个狐狸精,整个人妖妖娆娆的,将老王爷迷的头昏脑胀,当时还闹着要上书给这丫头求个侧妃的位置,是老王妃用尽了手段,才将她从王府赶出去,谁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个丫头却带着如此大的儿子来认祖归宗,这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原本她的朝霞是府里唯一的主子,偌大的家业都要交到朝霞的手里,可现在多了这个野孩子之后,她的朝霞还算什么,这个野孩子才是日后的正经主子,她的朝霞顶多得点陪嫁罢了。
老王妃自然不乐意了,认祖归宗的事情自然一再阻拦,老王爷这次是挺起了腰杆,说什么都要将这孩子认祖归宗,甚至闹到了殿前,皇帝这脑袋被闹得晕沉沉的,大过年的,你说这叫什么事情?这么点家事都要闹到他的面前,难得他最近能够得点安静,陪陪那些新近的美人,正努力用心制造小皇子,却被这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人,闹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帝很英明,可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说老王爷不对吧,他也没有啥不对的,男人的子嗣是天大的事情,百善孝为先,不孝者无后为大,要皇帝说老王爷不对,他还真的说不出嘴来、
要是让皇帝说老王妃不对,皇帝也开不了这个口啊,先不说情感上,一个姨娘半个娘,除了亲娘属姨娘,皇帝和老王妃情感深厚,他也不愿意说老王妃不对,再说了,老王妃的怀疑也没有啥错的,这么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怎么着也要好好细细察看察看其底细,难不成明儿个和老王爷睡过的女人手里都牵一个面貌有几分相像的孩子过来,就都是老王爷的种啊。
难不成到时候,都想也不想,什么都不说的接纳啊,这皇家的门是不是也太好进了吧!真以为是戏园子啊,买张票就能进啊!
皇帝是左难右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老王爷就好言好语的打发了老王爷夫妻回府,说是此事要商议后再议。
那个丫头也是个烈性子,什么话不说,带着孩子就要离去,老王爷自然不乐意了,眼珠子望掉了几次才盼到这么个带把的,哪里能让这个丫头带着孩子离去,可是人家丫头也不能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吧,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能没名没分吧,老王爷急啊,闹啊,和老王妃每天都为了这么点事情闹得是天翻地覆,将京城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真跟唱大戏的一般,连凌小小和风扬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老王爷府里的热闹,到了今天还在不停的闹着,每天都有新花样。
朝霞郡主也很尴尬,干脆避了出去,到别院里散心去了。
凌小小听着如意绘声绘色的学着老王妃的泼辣样,心里却飞转了起来:这事情可真是有趣,那有孕生子的丫头这些年都没出现,是不是出现了太巧了点?
凌小小又想起凌啸正月初一那日匆匆离开皇宫的情景,再想了想风扬那日含含糊糊说的,有我们呢?”心里就有了三分会意:这事情还真的谈不上巧。
凌小小笑着说道:“想必那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朝霞郡主现在一定很失落,毕竟老王爷的眼珠子要换人了。”老王爷现在只怕不但不待见老王妃,对这位捧在手心的女儿怕也是生了怨怼之心,因为老王爷比谁都清楚,老王妃不愿意让他的儿子认祖归宗是为了谁。
凌小小不得不承认,那二人行事,还真的是滴水不漏,这才是最打击朝霞郡主的,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滋味比死还难受的。
正在说笑的时候,凌啸拿着嫁妆单子进来,虽然凌小小是二嫁之身,但是凌啸半点都没有马虎,尤其是在凌小小的嫁妆上面,更是用心,陪嫁的田地银两,是半点都不比进罗家的时候来的少。
凌老将军在这事情上面,也是知道轻重的,在嫁妆上面是很给力的,除了凌啸拿出来的陪嫁,官中给的份额,私底下也送了凌小小几张田契,店契,凌小小发现都是凌老将军自己名下的田产,店铺。
凌小小原本是不在乎这些陪嫁的,反正不要凌府的陪嫁,她自己名下的那些产业,店铺就够可观的了,但凌小小存了私心,凌家的东西,她是能多拿就多拿点,省的留给别人。
凌小小不是什么圣人,也没达到共产主义的精神,若是今儿个这些田产银两都是凌啸的,她还真的不稀罕带走,可是她没忘记朱氏那几个好孩子,还有那个躲在屋里没出来的五姨娘朱芷若。
衣料首饰是凌啸亲自置办的,那当然是好的捡好的挑,光是这一项就去了四万多两,实在是不算少了,凌啸却觉得还不够,又从凌家的产业中劈出三层,凌老将军自然也无话可说,女儿家的陪嫁,那可是代表女儿家的脸面,风府什么样的家世,这些也不算过分,当然了,今儿个多点,日后他这个岳丈说话也能硬气点。
官中也出了价值五万两左右的田地契,虽说这看是少了点,但是都是京城最好的地,凌小小亲自瞧了瞧,每年光是收租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凌啸也说了,会派人帮她照看,要她放心。
凌小小这么粗略的一算,她这个亲事成的太划算了,很大的收入,就是在整个京城之中,这都是一笔算得上奢华的陪嫁,凌小小对凌啸的心意自然明白,凌啸这是为了帮助她在风家站稳脚跟:她二嫁之人,嫁得又是风家如此世家,没有点底气想必是很难站稳脚跟的。
凌小小的陪嫁凌啸准备的细心,那陪房的下人,凌啸更是细心,一一与凌小小商议,他们都知道陪房对凌小小的重要性,入了风家的门,凌小小可以吃住都用风家的,但是要想顺手顺风的使唤风家的下人,那怕是极其耗心思的,所以凌小小身边的四大丫头自然是要做陪房的。
凌啸又挑选了四房精明能干的陪房,正够上四喜之数,同时还让王石兄弟随了凌小小,做了管事,顺带护卫凌小小的安全。
一应准备俱全,凌小小只是一心等待着出嫁,因为对这门亲事不太上心,因为凌小小刚刚从一段窒息的婚姻中刚刚走出来,她是半点都没有新嫁娘的自觉,每日里出出入入,忙着生意,还想方设法的想要联络上五痴子:武易名自从求亲未成,整个人就失去了踪迹,凌小小多番联络,都未成如愿——这人还是神秘的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凌小小自己不把自己的亲事当回事,凌府中的人自然也不会没眼色的笑得牙掉,凌啸瞧着这般模样的凌小小,那脸色一沉再沉,没事的时候就对着凌小小忏悔自己是个没用的兄长,搞得凌小小有些哭笑不得,却更多是感动:有凌啸这样的兄长,她这辈子知足了,全心全意的付出,却总觉得不够,这样的兄长就是放眼数百年,又会有几个,她这辈子赚了。
皇权重于泰山,而凌啸却愿意为了她冒天下人都不愿意冒的风险,凌小小可以肯定,若是今儿个她抵死不嫁,皇帝真的下旨让她去和那个所谓的亲,只怕她没跳起来,凌啸就跳起来造反了,比起所谓的忠君爱国,凌啸更爱她这个妹妹,这一点,她从来不怀疑,正如,在国和凌啸之间让她选择的话,她同样会选择凌啸。
一个皇权代表着的国家,让她和凌啸都没有太多的认同感。
凌小小出嫁的前一日,太皇,太后都赏赐了一些奇珍异宝添妆,皇帝也不甘落后的赏了不少,而皇后更是亲自过来添妆,不但赏赐不少,还让春桃好好的将风家的情况细细的讲解给凌小小,
凌小小听了眼底一片阴霾:风家的情况比起罗家来,实在是更为复杂,她是从一个泥潭里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泥潭。
凌小小低低的应着春桃的话,低了半日的眉,在春桃说完之后,才对皇后娘娘道:“娘娘应该知道,这只是小小和凤阳侯的权宜之计,小小和凤阳侯终是会和离的,娘娘却这般用心,小小觉着是不是太对不起…”
皇后听了凌小小的这般话,摇头洒笑:“说你是缺心眼,你却是真聪明,说你真聪明吧,你还真是个缺心眼的。”
她抬眼,笑对着凌小小:“你见过天朝什么时候有侯夫人和离的?权宜之计,你怎么就当真了?你也不想想看,风家是什么人家,是可以和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