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嘉扯了扯嘴皮子,阴阴的勾了勾唇,“三哥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扶嘉刚说完,端王笑的更大了:“这句话应该我对四弟说。”

一边说话,他掐着沈盈枝脖子的手愈发用力。

沈盈枝忍不住唔了一身,脚尖下反应的踮起,脸颊也涨的通红。

她有一种窒息感。

是上辈子一直如影随形的死亡感。

“看到了吗,四弟,只要我再用一点点力,她就没了。”端王的语气很温柔,神色也温润如玉,若不是他正掐着人脖子,根本料不到如此温柔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扶嘉抬眸,他看了看脸艰难挣扎的沈盈枝,诡异笑道:“如果她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可惜的是,她要是死了,四弟你会比我更加生不如死。”端王直勾勾望着扶嘉,“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扶嘉问道:“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终于等到扶嘉这句话,端王收敛了笑容,他嘴巴努了努,“看见桌上那把匕首了没有,用他抹了你的脖子。”

沈盈枝闻言,惊愕地看向扶嘉,她动了动唇,脖子被人死死掐住,难发一言。

她拼命地想摇头,也只是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沈盈枝从不敢去衡量扶嘉在她心中的地位,她怕太轻了,轻到不足以让她知足的在扶嘉为她划出的笼子里生活。

可她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她在扶嘉心中份量。

无关其他,是一种男人给女人的直觉。

如果让她形容,是可……以天下聘,也可以天下葬。

她不知扶嘉何时有了这么深的感情,她察觉时,已经晚了。

眼睁睁地看着扶嘉拿起那一把刀子,沈盈枝的心一时如乱花击鼓。

“四弟,快呀。”端王提醒道。

雪白的手拿着泛着幽幽寒光的刀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刀刃上划过,做这一切的男人,他五官精致像是精雕细琢的冰莲花。

“四弟。”端王再次温声叫他的名字。

扶嘉抬起眼,殷红若血的唇瓣翘了一下:“三哥,你别急,毕竟弟弟我。”说到这儿,扶嘉顿了顿,眉眼顿时锐利起来,“弟弟想让你多活一会儿。”

端王刚听完这句话,如疾风的身形猛的一闪,立刻闪到他的面前,“你”端王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他低头一看,冰冷的刀子恰好插进心脏之中。

“扶……嘉。”端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是,受了重伤,吗?”

扶嘉冷测测的笑了下,歪头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三哥准备刀子真好用。”

他用一种感慨又惊讶的腔调道。

微热的血浆有几滴蹦了出来,溅到扶嘉如玉一般的手上,两相对比,能灼伤人眼。

“我受了伤,也比你厉害啊。”扶嘉笑道。

轻而易举地掰开端王放在沈盈枝脖子上的手,扶嘉将脸色通红的人抱在怀里,刚刚的阴冷之态瞬间消失不见,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纤薄的脊背,柔声哄道:“没事,没事。”

沈盈枝先是喘了一大口粗气,然后才在扶嘉的怀里放松下来。

扶嘉亲了亲她的耳垂,然后是脖子,眉眼:“盈盈,我在。”

端王跌坐在地上,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鲜血不断的胸口,不相信地看着扶嘉,挣扎说道:“怎么,怎么,咳,咳,你为什么动作还是这么利落。”

他不应该是不堪一击的吗?

端王一提,沈盈枝担心起他胸口的伤,往后退一步:“扶嘉,你的伤?”

扶嘉伸手一够,把人拉回自己的怀抱之中,温柔说:“无事”

“哈哈哈哈。”端王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听着扶嘉无比温柔的声音,不是假意伪装,是从骨子乃至灵魂冒出来。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手撑着墙壁,努力站起来:“你那么在乎她有什么用,她可一点都不在乎你。”

脸上的温柔之色渐渐变淡,扶嘉眉目锋利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沈盈枝的心忽然一抖。

端王颤巍巍扶着墙,不再用温润掩饰,憎恨地看向扶嘉:“她刚刚可是亲口所言,她只是一个被你囚禁的玩宠罢了,恨死被人当做傀儡一样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端王不停的笑着,直到生命流逝前的最后一刻,“本以为你是个怪物,没想到怪物也会爱人,但可惜了,你爱的人讨厌死了你,哈哈。”

苟延残喘地说完这句话,端王扑腾一声,倒在地上。

沈盈枝扭头看了眼,端王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视线却无焦点处,胸口已经停止流血了,刚刚那汨汨不断的血把他那件雪白的衫子染的极其红,像是在红色的血海里染过一样。

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有些冷。

冰冷的时间抬起她的下巴,带着一种湿腻之感,沈盈枝木讷地抬头,扶嘉对着她柔柔一笑,然后他唇.瓣微启:“盈盈,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57章

沈盈枝忍不住全身一抖, 一想到端王在她的眼前倒下去,浑身是血, 她视野红了起来, 许久后, 慢慢看向眼前含笑的男人。

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盈盈说那是假的。”扶嘉一手搂住她的腰, 一边缓缓开口。

望着他蓝色的眼珠子,沈盈枝的余光朝着床上的沈莲枝看了一眼。

她点了点头。

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扶嘉想要听到什么。

何况……她真一点都不在乎眼前这个男人吗?

扶嘉见她摇头了, 吻了吻她的乌发, 手横过后她的腰肢,沈盈枝下反应搂住扶嘉的脖子, 扶嘉抱着她往外走。

沈盈枝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襟,小声道:“莲枝……”

扶嘉踏门而出, 闻言偏头,对明二吩咐道:“把沈莲枝送回昌平侯府里去。”

沈盈枝松了一口气。

“盈盈, 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也会听你的话。”耳畔忽然传来男人低缓的声音。

沈盈枝抬起头, 从下巴看向他的眉眼, 扶嘉也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沈盈枝。

须臾后, 扶嘉对着沈盈枝笑了笑, 露处一口洁白如贝壳的牙齿, 最重要的是, 他脸上的笑容干净纯洁,沈盈枝曾经在林河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是了,扶嘉和小河一直都是一个人。

沈盈枝被扶嘉抱上了马上,扶嘉坐在她身旁,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他紧紧攥着沈盈的手,十指相扣,无一丝缝隙。

青棚马车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间,淡月胧明,有隐约微光,车辕上一盏红色灯笼在夜里摇曳,照亮前方行路。

鸡鸣犬吠接踵而响,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马车又到了宽敞平坦的官道之上。

又过了一日。

“主子,到了。”明二道。

扶嘉淡淡地唔了一声,沈盈枝也睁开眼睛,前几夜,她都未能成眠,这一日在颠簸的马车上,她反而睡着了。

扶嘉松开沈盈枝,先她一步下车,沈盈枝掀开帘子,朝四周看去,周遭红瓦白墙,大殿巍峨,飞檐斗拱。

这不是她原来住的院子,也不属于安王府任何一个地方。

“盈盈,下车。”正想着,扶嘉对沈盈枝伸出手。

沈盈枝收回打量的目光,把手放在扶嘉手心,跳下马车。

“盈盈,以后你就住这儿。”扶嘉搂着她腰,柔柔说道。

沈盈枝不能反驳,她只能抬头看去,石阶之上,正中间的雕金门匾上有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泰安殿。

大夏帝王所居。

扶嘉当皇帝了。

她还在出神,扶嘉又道:“我已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收拾了一此,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布置的。”

沈盈枝怔怔中,又被他打横抱起,扶嘉很喜欢抱人,不,是抱沈盈枝。

他果然比书中的剧情还要早半年当上了皇帝,沈盈枝想。

事到如今,沈盈枝有一种尘埃落地之感,但心里又生出遍地茫然,她呢?

她会一辈子被关在这儿吗?

还有泰安宫是帝王住所,从来没有女人住这儿。

进了泰安殿大门,扶嘉往后殿走,终于到了一间宫室,宫室精致,视野极大,中间被几层浅粉纱幔分隔,扶嘉抱着她,一路朝里,最后把沈盈枝放在床上。

这张床大的恐怖,四五米长宽,能容纳十人,上面锦被大红,绣花精致,不是凡品。

扶嘉给她脱了鞋子,又给沈盈枝捏捏被子,“盈盈,刚刚看你睡的香,那你便再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事,就叫宫女。”

沈盈枝点点头。

“真乖。”扶嘉吻了吻她的眉心。

沈盈枝闭上眼睛,扶嘉定定地看了她半响。

他不太舍得,也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为了以后的他和盈盈未来,有些不长眼的人必须要处理掉。

一切都是为了她和盈盈……

扶嘉走后,沈盈枝就毫无困意,她眼前浮现端王浑身是血的模样,闭眼睁眼好几回,她蓦地起身,叫人进来,沐浴后换了身衣服,就坐在床头,直到再次听见脚步声响起,沈盈枝抬眸。

“你回来了。”沈盈枝温柔说道,藏住心中乱绪。

扶嘉点点头,他在沈盈枝的沈盈枝的床头坐下,闻了闻她:“洗澡了?”

沈盈枝点头。

扶嘉又问:“用膳了吗?”

沈盈枝摇了摇头。

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扶嘉朝着门口一喊:“来人。”

几个宫女立刻走了进来,她们的动作很快,但是脚步声却很轻,一看就经过了很严格的训练。

扶嘉扭过头:“今日是谁当值,姑娘不吃饭也不知道提醒吗?”

扑腾一声,四个宫女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沈盈枝连忙扯了扯扶嘉的袖子:“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吃。”

她知道扶嘉喜欢迁怒的毛病,又小声说:“我不想做的事,总不能让宫女勉强我。”见扶嘉依旧不开心,沈盈枝又补充,“再说了,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脸上的阴翳收了起来,扶嘉一腔的怒火就在温言软语中平息下来,他揉了揉沈盈枝的发顶,对宫女道:“传膳。”

“是。”领头的宫女福了福身,带着身后的几个宫女退了出去,她们心中冒出些忐忑不安。

先皇留下的人,除了几个大太监并着几个关键人物,其余的宫女太监并未受到苛责,新皇还给了她们一笔丰厚的钱帛,放出宫外。

她们都是这两日刚入选泰安宫的宫女,本来心中还雀跃非常,来泰安宫伺候,相当于一步登天,而且新皇善待前朝旧人,看来传言中的暴戾狠毒,也不可尽信。

直到刚刚看见新皇肃杀的眼神,比起先帝还要威严几分,她们才明白一个道理,新皇不是易相处之人。

领头的谷雨走出殿外,看向身边几个宫女,叮嘱一句:“大家务必要用十二万分的心来伺候那位姑娘。”

自古帝王多薄情,先皇有三宫六院,但新皇目前看来,好像有痴情种的苗头。

不知道……是好是坏?

扶嘉用膳不讲食不言寝不语,他喜欢和沈盈枝说话:“今天礼部尚书说我的帝位名不正言不顺,笑话,先皇的帝位又名正言顺了”

他和沈盈枝聊今天下午的朝事,不过不是想让沈盈枝和他同仇敌忾,只是想要让她参与进他世界里,世界里的方方面面。

沈盈枝的动作微僵,她刚挑了一块鱼丸放进嘴里,食不知味。

她礼部尚书是大卸八块了还是凌迟了?她想。

可结局,她不想问。

不过扶嘉的眼神亮晶晶的,就是在等着她开口,她现在就是不问,须臾后也会屈服。

“后来呢?”她心惊肉跳,生怕扶嘉给她描绘一遍惨烈的死相。

“后来,”说到这,扶嘉顿了一下,他朝沈盈枝柔声笑了笑,指了指眼前的鱼丸,和她谈条件,“你喂我一个鱼丸告诉你。”

不是什么难做的事情,沈盈枝闻言,就夹了一块鱼丸放进扶嘉的碗里。

“可以说了吗?”

扶嘉摇头,略微长大了嘴巴,沈盈枝见状,重新夹了一颗鱼丸,亲手用筷子喂进了扶嘉的嘴里。

享受的吃完这颗鱼丸,扶嘉这才道:“免了他的官,让他回老家种田去。”

就这样!!

沈盈枝有些不相信的看向扶嘉,按照常理,扶嘉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怎么就只是免官罢职而已!!

虽然罢官免职完全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但是扶嘉可不是会给别人留后路的人!

扶嘉看着沈盈枝的表情,就知道沈盈枝想的是什么,他紧紧的看向沈盈,一眨不眨的解释道:“因为我知道盈盈不想我滥杀人。”

因为盈盈……

沈盈枝心里惊了一下,她看着扶嘉,两人的目光在空气张交汇一瞬,扶嘉低下目光,夹了一块鹿肉放进沈盈枝的碗里。

“这几日你瘦了,要多吃一点。”扶嘉温柔地说。

沈盈枝魂不守舍,她哦了一声,想着扶嘉的那句话,心乱无章。

扶嘉撕掉小河那层皮以后,只会威胁她,如果不这样就会如何,如今他一下子变成柔情攻势,拿出林河的那一幕来对她。

不得不说,沈盈枝的确心软了。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扒饭,扶嘉翘了一下唇,他刚刚所言没有欺骗沈盈枝,的确是因为沈盈枝不想他造太多杀孽,他才饶他一命。

但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他,最先站出来说他帝位不光明的大理寺少卿,直接被他摘了脑袋。

杀鸡儆猴,杀鸡的动作一定要又狠又毒,这样才会有儆猴的效果。

不过这些,她就不用知道了。

用完晚膳,有太监在垂着脑袋走了进来:“陛下,林太医来了,您该换药了。”

沈盈枝朝扶嘉看去。

扶嘉抬手道:“让他进来。”

“属下参见陛下。”林钰山低声道。

扶嘉让他起来,然后林钰山看向沈盈枝,“沈姑娘。”

“林大夫,不,林太医。”沈盈枝应了一句。

扶嘉看着他们两个言笑晏晏,其实也就是一句打招呼的话,他哼了一声。

林钰山听罢,立刻扭过头,不看沈盈枝,他迅速利落地打开药箱,走向扶嘉:“陛下,请更衣。”

等扶嘉的胸口裸露在沈盈枝的眼前,她瞳孔骤然缩了缩:“怎么化了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