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金铭哲那小子真的很惨。被这种痛苦的回忆纠缠了那么久,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脱离。
闵会娴端起一杯柠檬汁,喝了几口,抿抿嘴吧,回头对张幼株说:“你知不知道,金铭哲为什么每天都迟到?”
“你想知道吗?”张幼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奸诈的笑容。
“是不是又要加入‘王子护卫队’才有资格知道?”
“Bingo!回答正确!嘿嘿嘿!快点,填表格吧!”
“好好好!”最终屈服于张幼株的淫威之下,闵会娴拿起笔在表格上乱七八糟地填了一通。
像这样的结局似乎也是预料中的。
教室的上空盘旋着电风扇“呲嗡嗡”的旋转声。
靠窗的位置能够清晰地听到操场上的男生们拼了命踢足球时,呐喊的声音。
填完表格之后,如同骄阳下玉米地中被晒得干瘪瘪的玉米粒,闵会娴趴在桌子上,艰难地完成最后一个工序——做一样自己最得意的礼物送给王子。
“什么狗屁王子啊…”闵会娴低声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可以抗争的呢?
明明是自己八卦,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又是心甘情愿地加入所谓的“王子护卫队”,也可以完全不顾张幼株的威胁,尽可能地在网上查找关于那年发生的事情,可是在波澜不惊的心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张幼株传神的演说给感染,突然间很想靠近那个一脸臭屁的美少年,想尽可能地撇开大家不理解的眼神,让他不再寂寞地一个人。
自己对面的那个房间,灯光一直到十一点四十八分才熄灭。
自己对面的那个房间,清晨六点零五分就会拉开窗帘。
自己对面的那个房间里住着金铭哲,闵会娴又不是不知道,可是她想说,每当她百般无聊地对着作业本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向对面的那个房间,看着它的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看着房间的主人孤单的黑影在静夜中抬头又低头。那时候,他坐着,她也坐着,她便觉得心里温暖得像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儿。
——女孩儿似乎都容易这样。自以为不经意的关注,实际上是费尽心思地凑时间。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凑巧,但是过了几次,就成了惯性思维。
送给他什么呢?少女的心中酝酿着奇异的小心思。
他的神情总是很严肃,他总是吝啬于一个小小的笑脸。王子原来不爱笑。
疯了!疯了!闵会娴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被她厌恶的耳机男竟然成了她心中的王子,她想念的那个人应该是尉东澄,他是无法取代的!在有足够的实力之后,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重新站在尉东澄的面前!证明给某个以金钱收买人的家伙看一看,她闵会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倒的!
“会娴?你吃了疯牛的肉了吗?”张幼株推了推正在疯摇着头的闵会娴,才将她拖回苦闷的现实中,手肘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柠檬。
“啊…想到了!”她及时接住了柠檬,迅速拿起画笔在上面画了微笑的表情,一个“微笑柠檬”诞生了。然后连带着表格一起推到张幼株的面前,得意地笑了笑。
张幼株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闵会娴你是白痴啊!你知不知道上次有个富家千金想加入‘王子护卫队’,送给王子一把绝版的吉他,都被回绝了!你送这个东西啊!”说着张幼株露出不屑的神情,将“微笑柠檬”放到鼻尖,吸了一口。
“那我只能送这个啊,他爱要不要!哼!”闵会娴撅起小嘴,不满地把“微笑柠檬”抢回来,“那我不入会了!”
“别嘛!小祖宗,求求你来壮大我们的队伍吧!”
“嘻嘻,这还差不多!”闵会娴交出“微笑柠檬”,“好啦,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金铭哲每天都迟到?”
“老大!这是王子的私事,我怎么知道呢?”张幼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抢过闵会娴的入会申请表和“微笑柠檬”,拔腿就跑了。
“喂!张幼株你这个死丫头!我绝不饶你!竟敢骗我…”闵会娴恨不得一头撞死,竟然那么容易就让张幼株得逞了。早知道她应该早一步加入什么“钻石王老五追随会”,其实“花美男献身会”也可以考虑考虑…
盛元高中虽然以严厉为著称,但是校园中也不乏花痴的小女生,每个小团队都有自己追随的美少年。
带着柠檬香的午后,像此刻沉浸在深深的悔恨之中,其实也是惬意的事情。
如果必须扪心自问的话,其实站在人气少之又少的金铭哲这边,心里实际上更加安心一些,难道不是吗?就像是自己在内心最挣扎的时候,如果更多的人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也许,她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了…
张幼株说,既然加入了“王子护卫队”自然需要点专业精神,她给闵会娴事先准备好的道具——望远镜、笔记本、记录笔,她决定不放弃闵会娴所占的有利地势。这种专业水平简直可以与狗仔队媲美了。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
放学的时候,张幼株拉着她偷偷地跟踪过他,她也曾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停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假装走神而错过原本可以跟他同搭一辆巴士的机会。
那些女生讨论他的时候,张幼株拽着她加入其中,把那些说金铭哲坏话的女生面孔都努力记住,过后,张幼株总是恶狠狠地说也许有一天自己能够整死她们。
张幼株不相信娱乐报道上的鬼话,她不觉得金铭哲是害死姜智娜的罪魁祸首,她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比如说,金铭哲走路的时候若是看到需要帮助的人就会停住脚步,他吝啬于对身边的人微笑,却总是对陌生人展露出温柔的笑颜。
比如说,金铭哲会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张幼株认为所有能与天空交流的人都是善良的。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金铭哲他热爱音乐,每当放学去往车站的那条路上,经过音乐器材店的时候,他都会停在那儿,盯着橱窗里的吉他,眼睛里闪动的光芒,不知是在回想过去,还是想重新拥有音乐的灵魂。
张幼株猜测着,她没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可以回驳无数人的流言飞语,但是她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她的目光总在暗地里默默地注视着他,小心翼翼,无人发现。这是她最值得骄傲的暗恋。
闵会娴是这一切唯一的见证者,见证了朋友的勇敢和努力,而她呢,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从来不敢主动问有没有人找过她,打听她的消息,仿佛是害怕担心听到任何熟悉的名字。
哎!闵会娴你真没用!她懒洋洋地走下楼,在茶几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柠檬,用画笔在上面勾勒出了沮丧的神情。
一年一共十二个月,有四个季度——春夏秋冬,一个季度是三个月,现在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小柠檬啊小柠檬,这日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闵会娴对着“沮丧柠檬”诉苦。
砰!
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当闵会娴抬起头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黑线。
“你走路怎么不往前看?”对方拉好书包链,压低声音说。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要迟到了!”闵会娴边收拾着没有塞好的柠檬,边红着脸不敢抬头,她可真怕一抬头就是一个硬朗的拳头。
砰——
刚刚那不争气的“沮丧柠檬”竟然滚到了对面那个人的脚前,她低下头,明明是要捡柠檬,却像水中捞月似乎要捞很久的样子。
“哎哟!我说宝贝儿子啊,你怎么可以对我的未来儿媳妇这么凶?”对面又传来娇声娇气的声音。
“妈!”面前的这堵人墙好像是抬头吼了一声,随后听见头顶上有人马上关上玻璃窗的声音。闵会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了正羞红着脸往别处张望的金铭哲。
未来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闵会娴疑惑地看着那扇关上的玻璃窗前,正朝着自己挥着手的伯母。
“刚刚伯母说的是我吗?”她指着自己的鼻尖,困惑地看着金铭哲。
“啊…你别理她!”金铭哲似乎想极力岔开话题,瞪大眼睛看着闵会娴说,“你是在捞月亮吗?怎么还不捡起来?车快到站了!”
说完就绕开闵会娴径直朝着车站走过去,她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惊讶地发现耳机男今天竟然没有戴耳机!明明很想知道,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对方不会理睬自己,最后只能乖乖地跟在金铭哲的身后。
柠檬的香味一直沿路扩散,像闵会娴此时心中开出的花,带着点点的清新,又有小小的青涩。
闵会娴站在金铭哲的身后,看着风吹散他漆黑亮泽的头发,仿佛像是站在山坡上,欣赏着樱花树花瓣纷飞飘落的美好场景一样。尉东澄也有一样的发质,霸道的少年,也有温柔的一面。是像樱花一般的少年,内心美好,纯粹。
突然间,金铭哲回头,低声说:“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每天都迟到?”
她一阵吃惊之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去那儿…改天吧!等下你先去学校,我需要准备一下,下周带你去。”金铭哲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嘴角动了动,“把之前掉在地上的柠檬送给我,可以吗?就算是带你去那儿的一个交换。”
尽管闵会娴不理解他的用意,还是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沮丧柠檬”递给了他,并且交代说:“这是我的幸运物,你可不要折磨它!”
“嗯!”金铭哲乖巧地点了点头,把“沮丧柠檬”放在鼻前,轻轻地嗅了嗅,神情满足得好像得到了珍宝。
可是,那儿?那儿到底是在哪里,为什么还要做好准备才能去?
闵会娴顺着金铭哲的目光所凝聚的地方望去——
那是一抹洁白无暇的云,它独自漂泊在湛蓝无垠的天空中,充满着无尽遐想的“那儿”,闵会娴不知道在哪里,却充满期待。
等待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闵会娴每天都会盯着日历发呆很久,每天都会问张幼株很多次今天是星期几,每天都会在记事本上画去一天,告诉自己离去“那儿”的时间又近了。
总觉得这几天若是有意无意地遇到金铭哲,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柔和多了。
这几天,她的家门口总会放一个干净的柠檬,并且附上一张字条:画一个我的表情,放在这儿,我迟点来拿。
会有人摁响门铃,等到她去开门的时候,大门口往往又没有人影。
把字条翻过来,可以看到署名——哲。
几天之后,金铭哲就带着她去了那个神秘的地方,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走向这条陌生的路,他说:“今天我们就去那儿。”
她猜想过那儿会是怎样的地方,是做礼拜的教堂?还是雅致的餐厅?各种各样的假设,从她知道有“那儿”一个地方存在就开始不安分地猜个不停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个地方。
他们正走向一条更加冷清的路,路上几乎没有车辆,闵会娴紧紧地勒紧书包带,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已经有点抖:“铭…铭哲啊…那儿到底还有多远?”
“害怕吗?”金铭哲停住脚步,转过身,向她伸出手,“来。”
见闵会娴有些犹豫,金铭哲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这样你大概就不会害怕了吧?”
金铭哲的手比她想象的要大,金铭哲的手也比她想象的要温暖。这温度又让她想起了尉东澄,每次与金铭哲接近,脑海里都会出现尉东澄的身影,还有他受伤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呢?”
“哈…没有啊!”闵会娴努力地掩饰着自己不健康的想法,看了看金铭哲俊美的侧脸,嘟囔着,“…原来铭哲也会笑啊…”
原以为是一句听似无关紧要的话,却像划破了黑夜的闪电,落在金铭哲的心坎上。
原来铭哲也会笑啊。大家都以为他不会笑,至少他不会在认识的人面前笑,但是他今天已经好几次嘴角微扬,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只要和闵会娴在一起就是这样子。这一点大概连闵会娴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喜欢待在天台的玻璃房间,每天对着一堆不会说话的蔬果,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什么。用力呼吸空气,甚至能感受到那些果蔬的香气。
——她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别的女生会穿得花枝招展的出现在他面前,别的女生会擦脂抹粉的以自己最美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而她总是笨手笨脚的样子,每天都是一副粗线条。当然,除了面对果蔬调制饮品的时候,看她一脸虔诚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少年总会更偏爱如同白纸一般的小女生,她们往往内心单纯,行为美好。因为时过境迁,那些曾经美丽的景色都会消退,但那一无所知的虫子会蜕变成张翅飞扬的蝴蝶。
她的身上似乎藏着很多可能。这些可能性金铭哲在自己的身上看不到,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块绿得发毛的沼泽,在茂密的丛林深处,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两年的时间,他把自己装在密封的匣子里,只保持一个表情,只说简单的话语,对任何人都冷漠,他是大家眼中的害死姜智娜的凶手。
站在阴冷的墓地中间,闵会娴整个人哆嗦了一阵。金铭哲怎么会带她来这么一个地方,吓得她心惊胆战。
“跟我来。”金铭哲忽然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最后在一个墓碑前停下。
周围吹起阴森的风,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前没有烧完的冥币随风打着转。
闵会娴顺着金铭哲的眼神,视线落在面前的这个墓碑上,小小的相框内的少女很漂亮,嘴角还带着无法忽略的微笑。不用金铭哲说,也不用看碑文,闵会娴就知道她是姜智娜。但是她还是不知道金铭哲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智娜啊,我带一个新朋友来看你了!”金铭哲松开闵会娴的手,蹲下来,端详着墓碑里的少女。他打开书包,把今天早上闵会娴为他画的柠檬表情摆在墓碑前,她已经注意到墓碑前已经摆放着好几个柠檬,摆在最前面的那个已经变得干瘪瘪的了。
发呆柠檬。臭脸柠檬。微笑柠檬。大笑柠檬。
…
闵会娴的心里有无数好奇的野草在萌生,但是她又不敢打断。
“智娜啊,你最近还好吗?你看我今天带来的这个女孩子怎么样?”金铭哲回头看着身后的闵会娴说,“她的柠檬画得很漂亮吧?今天,我笑了,你应该很想看到两年后的金铭哲微笑是什么模样的吧?”
金铭哲把“微笑柠檬”举到姜智娜的面前,傻里傻气的像个孩子,跟她说着她过去做的那些可爱的小蠢事,自己在那儿哈哈大笑到眼泪都模糊了眼睛。
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闵会娴的存在,揉着眼睛,回头对闵会娴说:“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你可以走了。”
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走吗?不害怕吗?”
“金铭哲,你怎么了?你这么做很奇怪哎,你带我来这里,说了这些奇怪的话,却又马上赶我走。”
是的。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想过带她来这里看看智娜,然后想把自己与智娜的故事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闵会娴不是他第一个带到这里的女孩儿,之前有许多女生对他表示过好感,但是每次带她们来这里,对方都会吓得鸡飞蛋打般逃离现场,从此之后外面也总有一些关于金铭哲的诡异传言。他以为她也会被自己吓破胆。
一个个痛苦的回忆又好似旋涡一般,将金铭哲带向更深的噩梦中。
想起两年前金铭哲接到智娜的最后一个电话时,声音还是真切得好像发生在昨天。
“铭哲,这是我们最后的一场演出,如果你再迟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是的,他们已经准备好散伙,各自飞了。
电话这头的铭哲没有说话,他并不同意解散,不管智娜受到了怎样的诱惑,在他的心中智娜还是美好的,但是他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因为前不久,当他去找姜智娜的时候,看到她正和一个制作人拥抱在一起,全然不顾他的存在。
他知道智娜的家境不好,急需用钱,于是在演出之余,他还找了很多兼职,他拼命工作,以为可以维持他们的爱情与音乐,想不到,最后却输给了金钱。
“铭哲!你原谅我啊!只要这次拿到合约,我保证再也不会和他来往!”智娜曾哭着跪在他的家门前,可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爱情碎了之后还能被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内情就是这样的,他开始避开智娜,不与她见面,不与她同台演出,他希望时间能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疏远。他相信纯洁无瑕的爱情,他不忍心自己的爱情受到任何亵渎。然而,他没有想到,智娜真的出了车祸,当场抢救无效。
为了保住智娜的名声,金铭哲一直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智娜死了,他心甘情愿去背负她心中的疼痛,就算被全世界谴责都没关系。于是,他不再碰吉他,不再唱歌,他活在自己的阴影世界中。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的…”金铭哲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闵会娴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怎么突然失控了,她跪下来,抱住金铭哲的后背,坚定地说:“金铭哲!你要坚强一点!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活着却要时时刻刻被各种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折磨。死亡,其实是一种宁静的休息方式。”
“比起你爱过的人,我觉得你能够这样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她苦笑了一下,“至少比起我…连活着都不敢争取,要勇敢得多。”
“有我在。”金铭哲忽然说了这句话,闵会娴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她连忙松开手,与他保持距离,“这不可能…金铭哲,你在说什么呢,我一直以来只是把你当做朋友,如果你遇到了困难,心情糟糕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发泄,以后,我们甚至可能成为好朋友,但是更近一步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金铭哲脸上的表情顿时暗淡了,好朋友,成不了恋人的异性朋友,永远只能到达好朋友的位置,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黑暗的房间里,沉静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有些人也许你想撇开,但却需要时间的过渡。
两年是两个三百六十五天。铭哲默数着头顶的“星星”,似乎在静静地与智娜做最后的道别仪式。妈妈说得没有错,我们不可能总停留在昨天的回忆。智娜,我要去接受新的记忆了。我带她去看过你,她跟你一开始的时候很像。想到这里,铭哲的嘴角勾勒起轻微的幅度,仿佛时间又倒退到了刚认识智娜的时候——
“铭哲!你是我的星星!”智娜指着胸口,“喏,这里面最明亮的一颗。”
说完之后,把揣在怀里的夜光星星全部都堆在里金铭哲的面前。
“把它们都贴在天花板上,只要你一抬头,就当做是看到了我吧!”
这些星星,铭哲一直都带在身边。智娜去世之后,他带着她的骨灰还有这些星星来到了这个海岛。
“智娜啊…你知不知道…有一天,星星也会坠落…”铭哲从床上站起来,将天花板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摘下来,收进箱子里。
…
在同一个国家的另一块土地上,也同样有人沉浸在回忆里,他紧蹙眉头,手里的橘子都快被捏扁了,尉晨舒在身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轻声对伊崇贤嘀咕道:“真的没办法打听到吗?姐姐的父亲应该不会一无所知吧…”
伊崇贤面露难色,无奈地摊摊手。
尉东澄突然将手里的橘子用力一扔,砸中了店门:“是他干的!我知道!我打听过,他身边的保镖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他找过会娴,还用钱来蛊惑人心,这种手段也只有他可以想到。”
尉晨舒低下头,呢喃着:“爸爸他不是这样的人…哥哥,你要相信他。”
“别的事可以,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为了顾及所谓的家族光荣,将会娴的存在当做门庭的污点,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尉东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会找到她,我发誓,哪怕把他的公司给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得到合理的答复!”
结果,刚刚扔出去的橘子又弹了回来,在地上骨碌滚了几圈,最终回到他的脚下。
闵会娴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在海岛城市,却还没有去过海边。闵会娴感慨着走向码头。好朋友张幼株提议道,不如带一些她特制的饮品吧,海边的游客很多,指不定还能大受欢迎。闵会娴想了想,也准备试试。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特殊的果香混杂在空气中,潜入大家的鼻腔。
闵会娴自制的饮品果然如张幼株预言的,在海边大受欢迎,现在只要碰上假期或者周末,她就会带上自己的饮品,骑着从张幼株家借来的小电驴到海边去出售自己的饮品,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品尝过饮品的出游记者将这种能够品得出喜怒哀乐的饮品写进旅游攻略中,报纸以千万份的数量在全国各地派发,这个饮品女孩一下子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闵会娴想过自己的饮品能够被人喜欢,却没有想过自己也因此成了名人。
像往常一般热闹的海岛,接纳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旅客,同时,也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伴着海风,戴着草帽的少年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寻找着那种熟悉又特殊的气息。
他漫无目的地走啊走,远远地看到一个少女被人层层包围,尽管如此,她还在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大家请排队,好吗?每个人都能买到的,我已经让朋友回去取新的一批饮品了,她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排在后面的朋友也不用担心买不到!”
戴着草帽的少年随着队伍向前走,一步一步靠近目标。
少女收了顾客的钱,低头塞进自己的腰包,遗憾地说:“请您再稍等一下,刚刚的饮品全都卖完了,新的一批饮品还需要几分钟才能到达。”等到她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草帽少年拿下帽子,对她说:“剩下的饮品,我全包了。”
闵会娴的脸顿时憋得通红,支支吾吾道:“东澄…怎么会是你?”
午后的风暖暖的,阳光懒懒的,夏天甩着它的尾巴已经在所有人悄然不觉时离开了,很多人都会以为这个故事结束了,然而,总有一些麻烦事爱看热闹,遇上好事也不甘寂寞,想尽办法冒出来,搅乱局面,看到开心的人皱眉了,幸福的人苦恼了,它才得意地咧嘴大笑。
当你端起香浓的果汁时,感觉到幸福了吗?
如果还没有的话,请你再等等,它正在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
樱花少年,就在那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