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了解乔东阳的压力，慢慢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不要紧张，咱们一定会赢的。乔东阳，你不要太焦虑，把身体拖垮了。”
乔东阳看过来，目光冷静。
片刻，轻轻捏住她的手，安慰般拍了拍。
“我有分寸。放心。”
池月抿了抿唇，鼻子微微泛酸。
窗外的池塘上，水波荡起一圈一圈涟漪，像此刻她的心。
“乔东阳，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乔东阳看着她，轻轻一笑，“有吗？”
“有。”池月皱了皱眉头，吸一口气，“从你爸出车祸……不，也有可能是从我签约昊光开始，我有时候就觉得你……”她犹豫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很难接近。”
乔东阳一怔。
看她片刻，笑了。
“咱们天天在一起。”
池月紧紧抿着嘴，“正因为天天在一起。所以，感受才最为强烈。”
乔东阳眉心揪起来，看着她不说话。
池月问：“乔东阳，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傻瓜。”他笑着拍她头，习惯性地顺了顺她柔软的长发，“我就算不爱自己，也不可能不爱你。”
池月松口气，“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本来，你就不是一个喜欢做生意的人，你的兴趣爱好不在赚钱。现在的东阳科技却迫使你改变……”
叹口气，她心疼地看他。
“可惜我也不是一个好帮手。乔东阳，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乔东阳轻轻一叹，“不要操心我，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你开心起来。”
“……我哪有不开心？”乔东阳笑着扬起唇角，在她面前绽放笑容，“池小姐，你是不是犯职业病了？我的表情，还不够开心吗？”
池月瘪嘴。
“我说不出来，但我有个预感。”
“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
“……”乔东阳叹息，“你啊！生意上的事情，我肯定没有办法事无巨细向你汇报。但我保证，没有什么必须要告诉你，但我隐瞒着你的。”
池月端详着他。
好一会，她点头，微微一笑。
“开庭那天我请假了，陪你一起去。”
……
当天晚上，乔东阳接到王律师的电话。
池月正准备去洗澡，闻言停下来，准备走过去听听。
乔东阳波澜不惊地看她一眼，“去洗吧，明天还要早起，别耽误。”
池月看他脸色，哦一声，进了卫生间。
匆匆洗好，等她出来，乔东阳已经挂上电话，站在窗边抽烟，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王律师怎么说？”池月问。
乔东阳转过头，微笑着看他，“就是说一些开庭的细节和注意事项，没新鲜的。”
池月狐疑地审视他，“都这个点儿了，还专程打个电话来叮嘱，看来王律师也紧张啊。”
乔东阳笑笑，“这是他拿到执业资格证以来最大的一个经济案子，他能不紧张吗？”
也是！
池月把心里的疑惑咽了回去，“去洗吧。”
“嗯。”
乔东阳掐灭烟。
卫生间里很快传来水流声。
小木屋不隔音，池月躺在床上，可以听到乔东阳在里面的一举一动。
他洗了很久，比池月用的时间还长。
池月等着，等着，都快睡着了他才擦着头发走出来。
房间的灯光调暗的，池月一个激灵睁开眼，刚好撞入他幽黑的深眸里。
两两相望，乔东阳一怔，“还没睡着？”
池月张开嘴，发现有点口渴，连声音都喑哑起来，“你是想等我睡着再出来？”
这反问……
乔东阳眼皮无意识地一跳，丢开毛巾，掀开被子过来陪她。
一入冬，池月的脚丫子就冷，有时候盖在被子里许久都暖和不了。两人在一起后，乔东阳自然而然地充当了她的取暖器，将身上的温暖分享给她，池月也理所当然地受用了。
可今晚，大概是太冷了。
他身上凉凉的，池月脚丫子放他身上许久，仍然没能暖和起来。
第二天起来，池月鼻塞流涕，脑子昏昏沉沉，难受得很。
她有点哭笑不得，“肯定是昨天陪你吹了冷风。瞧我这乌鸦嘴，把自己说感冒了。”
乔东阳找来药片让她服下，“要不你今天在家休息，就别去了？”
“不能。”池月挣扎着爬起来，找衣服换上，“别说是感冒，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陪你闯啊。”
乔东阳看着她，摸摸脑袋，没有说话。
池月再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最近真的不正常。
可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呢？
她最近也忙，一边在周冲的安排下学习，一边要应付新的工作生态，没太顾得上他，回忆了许久，竟是想不起来。
……
案件如期开庭。
首先审理的是东阳科技的企业权属问题。
乔氏的律师做出了很多举证。但是，东阳科技的所有权结构其实很清晰，在乔东阳执掌Crown公司后，虽然他自己对账务往来并不怎么上心，但他有乔老爷子留给他的侯助理，来往合同，财务账单，无一不清楚。
审理过程比池月预想的顺利。
三个小时结束。
当庭宣判了结果，东阳科技是乔东阳私人财产，与乔氏无直接权属关系。
接下来，第二个案子。
Crown公司诉东阳科技侵权。
在陪伴机器人的合作项目上面， Crown公司拿到了东阳科技的独家授权，同时，东阳科技应该会其提供后续的技术支持，以保证Crown公司在伴侣机器人方面的权益。
Crown公司诉东阳科技，在闹分家后不再履行合同条款，不仅不为其提供科技支持，甚至单方面撕毁合约，将独家授权Crown公司的智能陪伴机器人技术公开招标找人合作。Crown公司认为，是东阳科技违反合同，导致Crown利益受损，股价暴跌，进而影响整个乔氏的市值。
在这个事件上，Crown公司手持合同，理直气壮。
而这，也是乔东阳最开始不使用已经成熟的智能机器人技术抢占市场的原因。
当然，在对簿公演的时候，东阳科技也有自己的理由。
东阳科技认为是Crown公司违规在先，Crown公司不按合同约定，强行切断东阳科技资金链，导致研发中断，这才无法保证智能机器人后续的更新和维护，至于单方面解约合约，找其他公司合做，也是为求生存不得已的绝地求生。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法庭上，唇枪舌剑，互相举证。
其实在开庭之前，法院是建议双方协商解决，或者通过仲裁机构来处理的。
平等主体之间的经济纠纷，一旦闹上法院对双方都非常不利，但有趣的事，双方都表示不愿接受协解。
于是，法院做出判决，各打了五十大板。
该支持的款项，必须如期支持，该提供的技术继续提供，直到合同到期为止。
Crown公司默认了这个处理结果，乔东阳也没有上诉。
其实，大家都知道，经济案子法院判是法院判，关键在于执行。
那才是难题。
而在执行问题上，真正影响决定的关键在于下一个案子的判决。
——乔老爷子的遗嘱认定。
大家都很清楚，一旦乔东阳胜诉，Crown公司连同乔氏都属于他，那个还是问题吗？
这个月的焦点注定是属于乔家人的。
一桩接一桩，官非不断。
在日历翻到十二月一号的时候，最受关注的案子终于到来。
一是乔瑞安故意伤害罪、强丨奸罪二审。
二是乔东阳诉乔老太太等人的财产侵占案。
同室操戈，社会哗然。
……
……
－－－－－－题外话－－－－－－
嗯，看狗子乔反转吧……
356 谁会比较吃亏呢？
从古到今，不论是世族门阀还是平民百姓，为了争夺遗产而产生的纠纷和官司层出不穷，持续时间长达数年、撕得你死我活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往往这一类官司，因为是在家庭成员之间引发，大多数情况下，会比别的民事官司更为麻烦，后患更多。
判了，执行难。
拒不执行，闹得鸡飞狗跳的比比皆是。
关系走到头，社会关系重组，一辈子生愁大恨的更多。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怎么处理好家庭纠纷，千古难题。
归根到底为一个利字。
乔老爷子英明一世，辛辛苦苦攒下巨额财富，但是年迈后的一个明显偏心的决定，留下一份遗嘱，就这样把他的子孙们推向了一个自相残杀的漩涡。
这事一经报道，引发了全社会的讨论。
按《继承法》规定，遗嘱继承优先于法定继承。
那么，乔东阳按老头子的遗嘱享有独自继承乔氏财产的权利，是合理合法的。
乔家原本主张的那些“可撤销条款”，也因为乔东阳的无罪释放，不再具有撤销效力。
开庭前，无数法律界人士出来分析这个经典案子，大多数人都认为，乔东阳这一次赢面很大。
当然，输赢对旁人不重要。
大家感兴趣的是，庭审后的一系列问题。
众所周知，现在的乔氏集团，实质掌握权是在乔老太太的手上，公司里老的一批领导班子大多偏心向她，而她的心，在大儿子一家折戟沉沙后，明显偏向于小儿子乔正江。
所以，大家都不认为这场官司会是最终结果。
涉及那么大一笔财富，这厮杀一旦开始，没有个你死我活，哪能轻易结束？
……
庭前调解走了个程序，就正式进入了诉讼。
关于调解，事先分歧也很大。
乔老太太本人到是愿意调解，还说出了“家丑不要外扬，一家人能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解决问题是最好的”这样的宽慰话。
开庭前的她，真的很和气，甚至连乔正崇都差一点被她说动。
但是，乔东阳一票否决了。
这一次开庭，乔东阳的态度很坚决。
乔正崇、乔正江，乔显庭都分别给他来过电话，说是希望他能接受民事调解，大家各让一步。
可他，吃了秤砣铁似的，态度坚决。
“在我想调解的时候，你们不肯好好说话。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该我得的东西，我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遗嘱是指明由他单独继承。
提起诉讼的人，也是他。
乔正崇想要息事宁人，做不了他的主。
于是，法院两次调解不成，开庭。
这一天，申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天气骤冷，参加庭审的人，一个个都裹着厚厚的冬衣，是亲人又是仇人，彼此相视，表情复杂。
乔正崇在门口等乔东阳。
经了孔馨沁那件事，父子俩在一起更加沉默。
乔东阳走上台阶，看了看乔正崇花白的头发，眉心一拧，“找我有事？”
站在这里，是专门等他的。
乔正崇默认，想了想，望着天边的落雪叹气，“你的决定，我不想干涉。但是今天奶奶也来了，她心脏不好，这段时间都进几次医院了。你一会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乔东阳眼皮微垂，不说话。
乔正崇发现，他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儿子。
他的心思，比以前更沉。
一年前的乔东阳，身上还有一身未退的少年病。
而今，是个男人了。
“唉！”乔正崇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不多说。你自己有分寸。”
乔东阳不着痕迹的挪一下肩，牵住池月往里走。
乔正崇的手从他精瘦的肩膀滑下，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沉甸甸的。
……
庄严的法庭上，坐得满满当当。
除了还在羁押的乔正元和乔瑞安，乔家人都在。
没有人说话，气氛格外安静。
池月走进去的时候，发现了董珊。
乔东阳今天要上原告席，她自然而然地坐到董珊的身边。
“董姨——”池月轻轻唤她一声。
董珊回头，朝她莞尔，笑容还没落下，就看到随后走进来的乔正崇。
一看到董珊，他目光就露出急切，可是，董珊目光收回，耷拉下了眼皮，只当未见。
“王律师有没有说，东子有几成赢面？”
池月扬了扬眉头：“乔东阳说，一成和九成的概率其实没有区别。”
董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