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周鸦雀无声。

“清一色、三杠、金钩钓、自摸外加海底捞月——大家算算,这是多少番?”

好久好久,一个旁观的人小声啜气。

“512?”

“……512番!”

做中点筹码的人,重申了一遍。

“512番!”

一人512万,三个人就是一千多万。

一把赢了一千多万?

池月脑门嗡一下,有片刻的短路。

在这些人眼里,钱是纸么?不,是数字么………?

乔东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一副意态闲闲的样子,看着众人,“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牌局空前沉默。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机麻洗牌。

那几个家伙都盼着乔东阳输,可是事与愿违,乔东阳就像长了三只眼会透视一样,他基本不会点炮,最多也只是不和牌,一旦有机会做大,他就会想方设法做大,一把搞个大的。

这牌局紧张起来,打得人心惊肉跳。

程祥今天运气极差,好几轮都是他点炮,还点了乔东阳一个大的。

渐渐的,他心态有点崩了。

“不打了不打了,今儿手不乖,晦气!”

众人:“……”

乔东阳眼皮一抬,懒洋洋看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程少不会是输不起吧?”

程祥:“……”

在这个圈子里,脸面大于一切,哪怕程祥分分钟想抬脚走人,但是碍于脸面,他也不得不留下来,继续陪着好像开了挂了乔东阳打牌。

他心绪浮躁,不在状态,牌运更差。

一把不和,一不小心就点炮。

而乔东阳已有大堆筹码在手,稳坐钓鱼台,甚至笑着问池月要不要玩,完全不把筹码当钱的样子。在池月拒绝后,他才勉为其难的继续——又做了两个番上番。

池月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结束时间还有十分钟,乔东阳面前的筹码,大概已经有了七八千万。

简直恐怖!

池月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只想快点结束,拿钱走人。

可是,不待结束,程祥就崩了。

这一把乔东阳又做了个大的,程祥看着他面前的碰和杠,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双眼浮起了血丝,盯住他的手一眨也不眨。然后,他就亲眼见证了奇迹——

刚打下一张九万,乔东阳就把牌一堆。

“和了!”

又是程祥点炮。

大家都有些同情他了。

程祥愣愣地看了几秒,突然炸毛,站起来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指着乔东阳怒目而视。

“你他妈的使诈,出老千!”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凝滞了。

今天晚上乔东阳不算和牌最多的人,但每一把都是大的,番上番,番中番,所以赢得最多,而程祥无疑是输得最惨的好个,点炮是他,从不和牌的人也是他,牌桌上几乎都是他输出来的筹码……

这样的巧合,确实邪乎。

不仅别人,连池月都有点怀疑乔东阳,是不是有什么“小窍门”。

大家都看着乔东阳,程祥更是憋红了脸,乔东阳笑了笑,手指把玩着牌,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说我是外星人,你们信不信?”

众人:“……”

乔东阳把牌一拍,突然拉下脸,冷冰冰地说:“玩不起就不要玩!扯他妈什么老千?来吧,随便检查。看看我出没出千!”

房间不是他准备的,机麻也不是,整个玩牌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围观,他即便想出千,也没有机会。

程祥的话站不住脚,而且除他之外,另外的两个人,输得不多,人家根本不想计较,显得小气。于是,程祥的话完全得不到别人的响应和支持。

乔东阳环视一圈,挑了挑眉,,“程少,怎么支付,支票?转账?”

程祥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有轻微的变形,对峙几秒,他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怪异的笑,“你以为你赢了钱,能拿得到吗?”

“哦?”乔东阳淡淡地笑,“几千万而已,对程少来说,小钱嘛。你不会输不起吧?”

“谁让你耍诈的?!”没有人响应,程祥强辩的语气已经非常弱势,在众人嘲弄的目光中,他硬着头皮,想拉人下水,“你们大家说说,乔东阳今天晚上有没有耍诈?”

他想借助别人的力量。

可惜,没有人吭声。

没有输的人,谁也不想落一个“输不起”的污名。

“好哇,你们都不说话是吧?”程祥突然坐了回去,不冷不热地说,“看来你们都串通好了,是准备套我一个人呢?把把清一色等我点炮?行,当我是傻X是吧?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众人:“……”

他这强词夺理的样子,有点尴尬。

哪怕想帮他说话,也觉得丢人。

众人这时候还不知道程祥说的“不义”是什么,大家以为他只是想赖账不还,毕竟赌债这个东西,最多败人品,不受法律保护……

直到紧闭的房门被人强行破开,一大群警察冲进来,大家终于明白。

——原来程祥报警了。

“不许动!统统蹲下,双手抱头!”

……

为了赖掉赌债,程祥居然选择了报警这一招,完全打破了众人的设想。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玩的人,平常三朋四友的约在一起玩玩牌是常事,不论输赢多大,从来没有人想过去举报,程祥这鱼死网破的做法,算是刷新了记录。

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每个人看程祥的目光,都是憎恶不屑的。

他们可能都不是什么君子,但程祥是真正的小人。

池月和乔东阳也被带去了派出所,接受调查。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警方调查了情况,他们赌博是事实,但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也不是以赌博为主业,认个错,各自缴了罚款,接受批评教育,这事就过去了。

当然,那些筹码也被收缴了。

程祥也被罚了钱,但他认为罚得很值。经了这么一出,至少他这笔“赌债”,已经被官方认定为无效了。相比起来,罚的这点款,根本不算钱。

可是,这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录完口供,众人走出派出所,在虚惊一场后,都相互问着好。只有程祥一人形单影只,没有一个人走过去和他说话。

反而是乔东阳,众人对他的态度大为不同。

刚才警察询问的时候,乔东阳是第一个表示,他们只是朋友娱乐,输赢都只有筹码,和金钱没有关系的人。一句“只是筹码”说得云淡风轻,但他主动放弃的是几千万的“赌债”。这气度、胸襟,格局,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乔总,之前兄弟出言不逊……见谅。”

一个先前损过乔东阳的人,主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计较一时得失。乔总是个爷们儿!往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有人带头,其他人都纷纷往前凑,几个人年轻都不大,说笑间就打成了一片。

乔东阳在大家的恭维声里,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说,“一定一定。有钱,大家一起赚。”

……

------题外话------

赌博有害健康和家庭………………所以,情节所需,不细化不细化。

PS:关于大乔哥为什么会赢,下章会有交代。嗯,这是高智商人士的优势……像我这种学渣,是会把自己都输掉的。

320 记不清的喜好

夏季的夜晚,气温很高,在闷热的暑气里,整个世界像个巨大的烤肉机,热得心里发慌。

池月折腾得一身是汗,钻入汽车里,待空调降了温,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乔东阳,我越来越佩服你了。”

乔东阳开着车,漫不经心地笑,“怎么了?”

池月扭头看他,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动,“今天晚上这一局,玩得漂亮。”

乔东阳瞄他一眼,掀了掀唇角,一笑而过。

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池月整个人有点飘,她轻轻笑着,凑近他一些,好奇地问:“其实我挺想不通的,你是怎么赢的呢?别说程祥,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要是出老千,都走不出那个房间!”

“那你怎么赢的?”

乔东阳扬了扬唇角,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脑袋,“脑子是个好东西。”

“……脑子我也有。”

“打牌和智商是有绝对关系的。”

“……”池月不高兴地瞄他,“是在夸你自己还是在损我?”

“两者皆有。”

“滚~”

池月笑骂着,内心愉悦。

这傲娇自恋的乔东阳呵,久违了。

乔东阳噙着笑,瞥她一眼,“这也不怪你,一般女生都不会观察、记牌,更不要说计算了。”

“计算?”池月狐疑,“打个麻将而已,还要计算?”

“当然,计算能力至关重要。”乔东阳笑道:“举个例子,就最后一把,我听的是二万。三万被我对家碰了,一万我杠了,上家手里有两个二万,但他基本不要万字,每次都把万字打掉,我判断上家做的筒子清一色,下家明显在做七小对,再结合牌面上打掉的牌,他们手上大概留有什么牌就一目了然了,我之所以能和不和,是因为三家都在做大。我和牌的几率是75%,我上家是百分之50%,下家是35%,程祥那个傻X根本就没有听牌,手里拿了一个我根本不需要的万字不敢打出来,一辈子也和不了牌。你说,在比他们高出这么大的概率和牌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不赌?”

“……”

池月听乔东阳分析牌局,像是在课堂上听数学老师讲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打个麻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道理。

“我滴个乖乖!乔东阳,你可以凭这个本事吃饭了呢?去澳门,去拉斯维加斯!去吧,伙伴,去赢得一个未来。”

乔东阳笑了起来,偏头赏给她一个白眼。

“不义之财,不可取。”

“……”

池月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听他这么说,突然愣了愣,想到他在警察面前说的那些话,疑惑地问:“所以,你并不是为了笼络那些人才对警察说只是筹码?而是……你本来就没想要钱?”

“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乔东阳笑着捏了捏方向盘,目光渐渐暗下,“我想的是,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

池月:“我不懂。”

乔东阳慢慢朝她一笑,“你很快就会懂的。”

……

车到半路,乔东阳就接到郑西元的电话,约他吃宵夜。

池月以为乔东阳会拒绝,没想到,他想都没想就爽快地同意了。

这男人行事,越发让人看不懂。

池月看了看他冷漠的表情,明显是不喜欢去赴约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一路沉默,到了地方,乔东阳看到那几个刚刚从派出所出来的家伙,比起在皇冠的时候态度竟是好了很多,一副跟人家投缘的样子,说好的不喝酒,听人一劝,就破了例。

小酒一喝,气氛就更融洽。几个年轻人有说有笑,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一个本就不喝酒的人,突然喝了,那肯定是相当给兄弟面子的了。乔东阳的变化,打消了这些人的疑惑,全都与他掏心掏肺的攀谈起来。

池月是不习惯这种场合的,整个晚上就陪坐在侧,看他们在一起热闹,没怎么说话。

众人喝得十分尽兴,饭局深夜才散。

等到回家,池月看乔东阳红着脸,扯着领口,眉头紧紧揪起,露出十分难受的样子,只是叹气,“不喜欢喝酒,就不要去啊?在皇冠已经拒绝一次了,也不在乎再拒绝一次,何必大晚上去找罪受?”

“呵!”乔东阳笑着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因为在皇冠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所以,今天晚上才必须去。”

池月把他的身子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为什么啊?我不懂。”

乔东阳轻轻勾起嘴角,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理解最好。”

“……”

池月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乔东阳幽幽的一叹,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我在说,你最好不知道,我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去迎合他人的人。”

池月:“?”

她似懂非懂,乔东阳看她片刻,轻轻揉她脑袋。

“乖,别想了。去洗漱。”

“乔东阳——”池月脑子里浮现出今天晚上举杯朝大家伙儿敬酒的乔东阳,慢慢地就想明白了。

他是天之骄子,从来不愿落入鸡群,与众人为伍。但现在为了夺回属于自己应得的东西,他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在与乔正元的战争中,乔东阳无疑是处于劣势的,他需要借助这些人的力量,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妥协得那么彻底。

所以,他迂回的表现了自己,然后,等着别人来迎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东阳是今天晚上的赢家。

他做的一切,争夺到的是最有利的人脉资源。

可池月知道,对他自己而言,不论是采用什么方式,同样都是妥协。

他去做了曾经的自己不屑去做的事,他去交了曾经不屑交的朋友,他去应酬了曾经不愿意应酬的人。

“乔东阳,我想我懂了。”

池月轻轻贴近他,双手环在他的腰上。

体温是恋情之间最温馨的滋养,乔东阳低头,望着她的头顶,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

“我有点头痛——”冷风一吹,他的脑袋好像被灌了铅,发晕,发沉。他慢慢倒下去,侧卧在沙发上,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池月的腿上,拉过她的小手搭在自己沉重的额头。

“给我按按。”

“嗯。你闭上眼睛。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吐一吐。”

乔东阳乖乖地闭上眼睛,但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吐。

房间里安安静静。

池月双手按捏着他的头,找不准穴位,但是尽力回想着洗头小妹给自己按压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到也像模像样。

夜灯氤氲。

光线迷茫而温暖。

乔东阳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像是睡了过去。

池月手指停顿,望着他沉睡的俊颜,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

天快亮的时候,池月才勉强睡过去。一个晚上,她都在思考目前的处境,以及行得通的应对办法。走过那么多黑暗的路,还能有奔向光明的勇气,她靠的就是这种在失落时收拾情绪的能力。

入眠困难,但清晨的生物钟还是准时叫醒了她。

池月睁开眼,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

“乔东阳?”

池月轻唤一声,掀开薄被起身,四处走了走,没看到乔东阳,只在手机上看到一条他留下的信息。

“看你睡得香甜,不忍打扰。我去公司了,你多睡一会,或者,起来了,就让李妈陪你到处去逛逛。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接你。”

“……”

说好了他去哪里,她就要去哪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