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另外的受害者,还有谁吗?”
乔东阳目光突然一凝。
他问得这么慎重,池月刚才的反应又那么激动……聪明如他,能猜出个大概。
“我不知道。”他淡淡说。
权少腾看了池月一眼,见她轻轻摇头,于是换了话题,“好吧,不知道就算了。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派人去调查取证,这样所有的证据来源都是合理合法的了。”
乔东阳挑了挑眉,余光瞄向池月苍白的小脸,“问吧。”
一开始批准他们的探视是三十分钟,在权少腾的要求下,这场谈话延长到了一个小时。
夜灯幽幽。
池月听着乔东阳和权少腾的谈话,专心做一个旁观者,哪怕插不上话,但能够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乔东阳,看他说话,看他做一些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动作,内心复杂又踏实。
会见室的空调温度有点低,池月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断了乔东阳的话,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看她。
池月以为谈话结束后,他会问问她,关心关心。没想到,这家伙心硬如铁,和权少腾聊完,一脸冷漠地站起来,没有向他们告别,自己叫了管教,转身就要回监舍。
“乔东阳!”
池月顺着他的方向转过身,安安静静看着他,“你非得这么别扭吗?”
乔东阳看了过来,眼底浮动着忽明忽暗的光,“我没有别扭。”
“没有别扭,那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们分手了,池月。”乔东阳不知做了什么心理建设,坦然地看着她,直到池月眼里的点点亮光,慢慢暗淡下去,他才不冷不热地出声,“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是我的女人,我都懒是搭理。”
不是他的女人?
池月心里刺了刺,抽痛。
慢慢上前两步,她仰头看着他,“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的眼睛漆黑一片,不知蕴含了多少情绪,乔东阳在她的盯视下,脆弱的防线渐渐崩裂,被捶得稀碎,慢慢别开来,一眼都不敢看她,语气沉重得令人难过。
“池月,当初的我,认为自己有招惹你的底气。”
“现在呢?”池月紧跟着问:“没有了吗?”
“……”乔东阳不说话,眼睛沉沉看她。
“问你话,说啊。”池月眉头皱起来,“我的耐心快要用光了。乔东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就算给我们彼此的感情一个交代吧,希望你正视。”
乔东阳认真看着她。
池月面无表情,“只要你摇头,我马上走人。从此,你死你活,都跟我无关。我的人生,你也没资格再参与。”
乔东阳一怔,眯起眼看她。
池月脖子微偏,目光却直直地,望着他冷笑,“我是什么人,你了解的。我不喜欢玩虚的。有什么,都直来直去,但说出的话,就认。”
乔东阳深深吸一口气,沉了声音:“如果我不摇头呢?”
池月勾唇,“你生你死,都是我的。我的人生,只有你可以参与。”
“……”
霸道的女人。
那一字一字像钉子似的,扎在乔东阳的心上,即便他有千般情绪也不敢与之对抗。
怕失去是人之天性,何况她是一个他那么喜欢的女人呵!
乔东阳犹豫的样子倒映在池月眼里。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情感,勇气更足。
“乔东阳,你说话。”
他幽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德性了?”
“跟你学的。”
“……池月。”乔东阳慢慢叹气,声音拖长,低沉沙哑,有点迟疑,又有些难言的酸涩,“不是我不要你,是我要不起。”
“理由?”
“这样的我——”乔东阳目光凉凉,与她对视了好久,突然苦笑,慢慢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直直放在她的面前,置于他们中间,像一个冰冷的沟壑,刺痛了她的眼,“你不嫌弃我吗?”
“嫌弃。”池月毫不犹豫,“嫌弃死了。”
唉!乔东阳知道她说的是反话,“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可是我嫌弃自己。”
“!”池月听到自己咬牙,“你的骄傲呢?你是乔东阳啊,为什么要嫌弃你自己?”
“……可你是池月啊。那么多人喜欢的池女王。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不堪一击。”
认识乔东阳的人,但凡听到这番话,必定震惊不已。从来只有他嫌弃别人,哪轮到得别人嫌弃他?可是,他现在看着池月的表情,每个字都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我是最近才开始醒悟的。从小被人捧得太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我有什么呢?除了有几个臭钱……不,那几个臭钱,很快都将不属于我了。池月,我现在除了一身臭毛病,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喜欢这么优秀的你?”
池月:“???”
她一脸惊诧,就那么看着乔东阳。
然后,众目睽睽下伸出手,在他面前一晃。
“乔东阳,外星人劫持了你的脑子吗?”
“……”乔东阳迟疑片刻,低下头,无可奈何地叹气。
“敢情我声情并茂的说了这么多,你没听见去?”
“敢情你声情并茂的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分手?”
“……”
“呵呵!”池月冷笑,突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狠狠一捏,用一种纯爷们儿的方式,重重拍他,“乔东阳,你刚才已经失去了摇头的机会。你没有说不,那就是弃权。剩下的,由我来决定。”
乔东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怔了两秒,他就那么转头看着权少腾。
“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被山大王劫持了吗?这女人会不会太横了?”
“不是。”权少腾一本正经:“是外星人劫持了你。我在咱们这个星球上,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纯爷们儿的女人。啧啧,可惜了,名花有主……”
他收拾起东西,往外走。在经过乔东阳身边的时候,摇摇头。
“唉,为什么我总是慢人一步?我看上的女人,永远是别人的女人。”
乔东阳抬高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里面就收拾不了你?”
权少腾冲他坏坏一笑,“对啊!就是这样。”
“你——”
“气死你。你的小媳妇就归我了。哼!”
权少腾话说完,溜得很快。因为他预感到能威胁这个家伙的时间不多了——乔东阳不会永远在看守所里,目前案子已经进入快车道,他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
池月和乔东阳因为权少腾挑起的“事儿”僵持了好几秒。
管教在催,他们没有时间了。
池月呼吸有些乱,情绪在胸腔里乱窜,眼圈都红了,“我要走了。乔东阳。”
“嗯。”乔东阳深深看她,“不要固执。”
“我不想听。我已经决定了。”
“我是说……”乔东阳叹气,“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把我女人养瘦了。”
池月猛地睁大眼,他扬起唇角,没有解释,但神态轻松,深眸里仿佛有星子在游走,光亮而深邃,许多无法当着别人说出口的话,都在彼此眼里流动。
“回吧。”乔东阳看了看一脸为难的管教,“我也得走了。”
他转过身,脚步迈得很快,两名管教跟了出去,一左一右把他押在中间,这画面让池月沉寂了许久的心突然狂跳,有一根弦,仿佛突然被拉断。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乔东阳,我等你。”
乔东阳脚步停了停。
回头,朝她一笑。
只停留一秒,他又继续往前走。
“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的。”
池月拔高了声音,看着他的后背大喊。
这一次,乔东阳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空调的冷风把桌上的文件吹得扑扑作响,一室冷寂。
……
池月回宾馆的时候,已经很晚。
房间里很安静,池雁睡在床上,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似乎在笑。侯助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双脚叠在一起,高高翘在扶手上,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
看到池月出现面前,他懵了两秒,揉了揉眼,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打个呵欠,他伸手拿沙发上的公文包,“任务完成。那我回去了。”
池月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侯哥!”
侯助理惊了下,猛地看过来。
噗!他突然笑了起来,“差点没被你吓死!八戒,注意潜伏,不要暴露行踪。”
“——”
池月刚才还酸酸的心情,被他这一调侃,立马散开。
“本来想说点正经的感谢话,硬生生被你打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用。感激什么啊。你别叫我猴哥,就能换我感谢你。”侯助理是个极会活跃气氛的人,跟他相处永远不会尴尬,也不会找不到话题,他就是有让人愉快的本事。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侯助理瞥了池雁一眼,指了指门口,蹑手蹑脚的出去。
池月跟着转身,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于凤的眼光是对的。
侯助理是真的最适合池雁的那种人,懂分寸,不矫情,会照顾人,不会随便发动家庭战争……如果池雁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后半生都会过得很好。
只可惜——
池雁不是最适合他的人。
池月看着裹在被子里酣睡的小女人,“姐,你快点好起来吧。”
……
申城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池月难得有闲时,既然来了,就准备带池雁到处走一走,逛逛周边的景区,寻寻申城的美食,又可以陪姐姐,让她开心,又可以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每天纠结在案子里。
这一玩,就是三天。
每天早上出门,走很多路,吃很多东西,玩得精疲力竭,池雁又是一部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她有无数未知的问题,全部需要池月解答,这么折腾下来,池月每天躺到床上,累得手指头都不爱动弹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然就少了很多。
但她一直在等。
等权少腾或者王律师带来的好消息。
没想到,最先等到的是董珊的电话。
董珊状态很糟糕,声音是池月从未听过的不淡定,那些在豪门里长久养成的优雅,全部在现实面前被撕裂,董珊向她抱怨了很久,也说了很多事儿。
有些是池月从侯助理那里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
归纳起来就一句话,乔正崇在这次“内斗”中失败,现在公司的要害部门已经被乔正元的人掌控,好多曾经跟着乔正崇的心腹,都被叫停了手头的工作,要么被调离,要么被遣退,公司上下腥风血雨,人心惶惶,新一轮的洗牌正在进行——
乔东阳的案子和乔正崇在公司的失势带来的影响,正在进一步扩大,受到波及的人和事,越来越多。
可怕的是,池月最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乔正元不管前期投入,不管专家评测,直接叫停月亮坞项目。
池月心急如焚。
她不敢想象此刻的月亮坞变成了什么样子。那里的人们在希望和梦想破碎后,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她只知道那片山,那些树,那些刚刚成形的规划,将会毁于一旦。
池月无法再强颜欢笑陪池雁去游玩。
她收拾行李,准备返回月亮坞去看看他们的大后方……
就在这时,接到了权少腾的电话。
“机器人,我要买两个。”
“……”池月怔忡两秒,“有结果了吗?”
“今天上午,我们正式拿到并案批文。”
池月的惊喜还没有落下,权少腾又懒洋洋一笑。
“老子第一时间就抓了乔瑞安那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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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节,迟来的祝福。
大朋友小朋友们,儿童节快乐,天天快乐!
六月,你好,看书愉快~~
312 群体……
警车是凌晨时分开到乔家大宅的。
昨天晚上,乔家宅子里还举行了一场没有乔正崇参加的家宴,除了二房,乔家人都在。老太太在吃饭的时候,看着子孙们痛哭了一场,嘱咐乔大伯要好好把老爷子留下的家底看好,不要学老二和他那个败家子,把乔家名声毁了,让乔家沦为笑柄。
乔正元很是安慰了老太太一番,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一家子人哭的哭,哄的哄,乔瑞安更是哭天抹泪的跪在老太太面前,感谢祖母为自己申冤。他本就瞎了一只眼,看着可怜,把老太太瞅得又心痛又难受,又哭了一会儿,没吃什么东西,就上了楼。
老年人觉浅,警车大张旗鼓地驶入院子,老太太就惊醒了。
“阿凤。”她叫保姆,“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大清早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阿凤应了是,蹬蹬跑出去,很快就又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警察是来抓人的。”
“抓人,抓谁?”
“抓……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眼一瞪,掀被起床,披了件衣服就匆匆下去。
她八十高龄了,但是身子骨硬朗,步伐稳健,根本就用不着人扶。
乔瑞安是被警察从被窝里面揪出来的,警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反手一剪,上了铐子,拖着就走。
要不是昨晚的家宴,乔瑞安不会住在这里,他懵懵懂懂中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警察制住了,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人是有怕觉的。
坏事做多的人,肯定不会没有半点被抓的心理预设。
乔瑞安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乔正元和老婆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穿衣起来,儿子已经被押了出去,他和出门的老太太撞了个满怀,追出去时,乔瑞安已经上了警车。
一屋子人鸡飞狗跳,慌乱叫喊,乔正元铁青着脸想上前去讲理,可偏偏今天来的警察……他不说理。
出示了证明,让家属签字,什么都不解释。
乔家一片鬼哭狼嚎,老太太当即打电话给乔正崇,言词激烈,好像这个儿子是抱养来的,“你还没有闹够是吧?是不是要把乔家弄得家破人亡才肯罢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乔正崇最近失眠,刚刚合眼就被吵醒,听到老娘的话,说不出话。
他懵了半天,“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你大侄子被警察抓走了。又是你那个女人搞的事吧?哼,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被这个女人给毁了的。”
“董珊?她做什么了?”
乔正崇话没说完,老太太已经气得挂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