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池月很恼火。

“我就奇怪了,怎么功劳成他的了?妈的,真想揍死这个人渣!”

池月很少动怒,一般情况下喜欢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只动手不动口。

王雪芽正在自拍,听她骂人,怔了怔,一副怕怕的样子,“完了!”

“怎么?”池月问。

“大概、可能、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还会见到乔师兄的。”

“?”池月很火大。

“《星空行者》啊!我的小助理,你难道不陪我去吗?”

池月搔头,“王总,我可以打死你吗?”

……

池月再次见到朱青是在一周后。

她脸上的淤青散了,除了面色看着有些憔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学校里她的流言很多,但知道具体情况的人却不多。

池月是其中一个。

经过警方调查,朱青虽然在网络上跟人一对一有偿视频,有违法行为,但线下的卖淫活动,那天晚上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鉴于她是在校学生,警方最后对她进行了批评教训,并罚款处理。

对这个结果,池月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

一开始她对朱青这个人,没有情绪。

她卖,是她的事。

如果不是朱青泼的那一瓢脏水,池月根本就不会对付她。

朱青返校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池月原本也懒得再去理会,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不怕死的女人,居然会再次找上来,在教学楼外的林荫道上拦住了她。

“池月,借一步说话!”

池月懒洋洋回拒,“不借。”

“……”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朱青表情严肃,眼下一片青黑,好多天没有睡好的样子,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课。”

“不用客气。”池月缓缓拉开一个笑,“学费就免了!”

她不甚在乎的表情,看在朱青眼里,恨到了心里。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我曾经以为你池月是个大气的女人,拼命赚钱的样子,也一直让我佩服……没有想到,你也只会对女人来劲儿……有本事,你去搞段成程啊?拿女人出气算什么?”

“……”

池月一脑门问号。

大气的女人,就活该被欺负?

这逻辑把池月逗乐了,“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为什么要拼命赚钱,就是为了在遇到贱人的时候,可以放手一揍。而且,爱揍哪个揍哪个,想什么时候揍就什么时候揍。”

朱青目光黑沉沉的,盯住她不说话。

池月拿起手机,淡淡扫她,“医疗药多少?我转给你。”

朱青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好一会,她恼恨的目光转为平静。

“不用了。就当我的学费!”

在几名路过同学兴奋的目光关注下,她转身走了。

池月冷哼,在她背后喊了一声。

“谢谢老板,祝你生意兴隆啊!”

朱青脊背一僵,迅速消失在她的眼前。

……

……

那天之后,池月的日子平静了很多。

朱青的事情被人一揭露,段成程对池月的指责也就不攻自破,这个航校的高材生,比朱青还要不堪一击,从此再没有来过学校,听说大病一场,家里来办休学了。

与朱青出事后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不同,这样的段成程,居然得到了人们的同情。

男生犯这种错误,似乎理所应该被人理解。

他单身,没有女朋友,不算背叛。有什么错?

他追不到池月,受到了打击,排解一下寂寞有什么错?

他没有欺骗,没有强奸,没有伤害,花真金白银解决生理需求,遵循道义,有什么错?

很多人认为,段成程原本是一个大好青年,因为这点屁大的事休学,太可惜了。说到底,还是他为人太过善良,脸皮太薄。

这些奇葩的言论,气得王雪芽又发了一顿脾气。

而池月,

照样无所谓。

管不了别人的想法,她只能做好自己。

这期间,郑西元打来两次电话,高价收购网店的客户资料,都被池月以“客户隐私就是我的生命”为由,拒绝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可以为了钱开保健品店,但不能为了钱出卖客户的隐私,哪怕郑西元说他们只是用来做大数据分析,绝对不会泄露这些资料,池月仍然像防贼一样防着他。要不是他在“春晓全球”下单购买了一波产品,抚平了池月的钱包,她早就把他拉黑了。

……

一转眼,到了这年的国庆。

国庆之后,《星空行者》优秀节目就要进入正式录制,到时候,池月得陪王雪芽一起去。

因此,她想乘着国庆假期,她准备回一趟老家。

王雪芽从看到她收拾行李开始,就流露出各种舍不得,拖着她的袖子不肯放。

“月光光,我跟你一块去玩吧。”

池月哭笑不得,解开她的手。

“你再这样黏糊,我怀疑你已经被我掰弯了啊?”

“弯就弯吧。反正目前我没有发现比你更好的男人……”

“!”池月拍她脑袋,“老娘是女人!”

“咝,痛!”王雪芽摸脑袋,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你说也说了,打也打了,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不了!”池月眸子垂了下来,眼底有一抹黯色,“我们那里太穷,生活条件差,你会受不了的。”

“带我去体验体验生活嘛,就当旅游了,反正我国庆没地方去。”

“……”

王雪芽生长在大城市,她脑子里有贫穷的概念,却永远也描述不出贫穷的颜色。

去那样的地方,哪里是旅游?

池月抱了抱她,“你是小仙女,不要轻易下凡。”

------题外话------

么么哒!记得为乔先生打call啊~

023 不是每个女孩都有任性的权力

大西北的沙漠边缘,有一个叫月亮坞的小村。姐姐告诉池月,在她很小的时候,月亮湖的水很清澈,像一轮弯月,在星光下流淌而过,月光静静地投影在湖面上,为胡边的一片密林披上银辉,林里有野鸡野兔,野花野果,清晨醒来有鸟鸣,夜晚可以听松涛……

传说中,天上的仙女喜欢月亮坞的美,曾经偷偷下凡到月亮湖里洗澡。所以,月亮湖是有仙气的地方,不管多么干旱的年份,月亮湖的水,永远都不会干涸。

然而,

现在的月亮湖,不仅干了,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人间再无月亮湖,只剩一个月亮坞。

风沙日复一日的侵袭着月亮坞,这里人烟稀少,有办法出门打工的年轻人,早就都走光了,村里只剩下无处可去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这些年,月亮坞的可耕土地在逐年减少,住在月亮坞的人们,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看手机,而是先抖落被子上的沙子,吃饭的时候,也不是去挑碗里挑肉,而是先挑碗里的沙……

灰蒙蒙的天,乌云蔽日。

一路上,黄沙漫漫,供人行走的道路几乎被风沙掩埋,荒地上刚种上的一片小树苗,在苟延残喘地伸展着,保护着仅有的绿意。几株高耸的大树,早已深深扎根在沙里,成了池月回家的引路人——

村口的一个沙丘上,坐了个包头巾的老大爷。

看到池月这个穿得极为周正的“稀罕人”,他眯起眼睛瞅了半天。

“大闺女,你干撒来了?”老人的声音苍老、疲惫,在风里有一种嗡嗡的嘶哑感。

池月走近,笑着招呼他:“陈大爷,我是池月。你认不出来啦?”

“撒?你是撒东西?”

“……我是池月。”

“哦,吃了吃了!我吃过了。”

大爷看着她的脸,笑出了一脸的皱褶,“你上咱们这儿干撒呢?”

“……”

池月以前就知道他的眼神儿不好使,没有想到现在他耳朵也不好了,叹口气,索性放弃了“自我介绍”,把行李包打开,塞了一些吃的给他。

“陈大爷,拿回去给你家小孙子吃。”

“唉……?”陈大爷的手停顿了一下,把东西塞还她,“大孙子前几天被他爸妈接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老了,牙口不好,咬不动喽……”

“——”

池月低下头,看着他老树皮一样的双手。

默默地收好了东西。

在她们这个地方,像陈大爷这样的留守老人,很多。

村里的人去外面打工也不容易,得有办法的人家,才能接走孩子。一些没办法的,还得把孩子放家里让老人带。对这里的老人来说,带孩子是负担,不带孩子是空虚。

往家走的路上,池月想到了乔东阳的人工智能陪伴机器人。

对于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来说,陪伴机器人是个好东西。

可惜,

这些有需求的人。

却不是乔东阳的客户群体。

——他们都买不起。

乔东阳高贵的眼光,也瞧不到这里的市场。

……

池月走走停停,临近家门,望而却步。

“站外面干什么,回来了咋不落屋?”

阳光很烈,背后那个人的影子就映在池月的眼前。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妈,你哪儿去了……”

扑!一捆用绳子扎紧的枯枝落在她的脚边,溅出一片浮灰。

池月转头,看到母亲苍老的脸上,又多了几条深深的沟壑。

“妈……”

“捡柴去了。”于凤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皮,眼神不看池月,把那一捆柴拖到灶房外的柴堆上,“今天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忙吗?”

“嗯。回来看看。”

池月把行李放下,帮妈妈搬柴。

“这一批树苗成活率,这么还是很低吗?”

“……嗯。”于凤应了一声,又像是没有应。

她背回来的是柴,也是池月的心血。

那一颗颗种下去又死掉的小树苗。

死了,就成了她们家的燃料。

在家里的屋檐下,还堆放了很多这样的柴。

一堆一堆,

越堆越高。

于凤心疼花掉的那些钱,把死掉的树苗都捡回来,当柴烧。

母女俩闷闷地将桅下的柴堆码整齐,许久没有交流。

在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里,池月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我姐呢?”她直起身,一边找瓷盆洗手,一边问。

“屋里。不肯出门。”于凤迈入门槛儿,把简陋的木门推开一点,“东西拿进来吧。”

池月看一眼她的脸色,默默拿起自己的行李,进屋。

回来的时候,她买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很多都是本地买不到稀罕货。

可是,于凤看她一样一样地往桌子上放,眼睛里没有半分波动。

“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些土地,他们要收回就收回吧,人家的地,人家愿意丢荒咱们也管不着。租不起,就不要租了。你好好在城里找个工作,找个男人,不要回来了——”

“妈。”池月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行李箱里掏出来,塞到于凤的手上,“这是小乌鸦让我捎回来给你的,里面的饼干,全部是她亲手做的,每一块图案都不同。味道还可以的,你尝尝……”

烤饼干……

亲自做饼干……

池月嘴里那个“小乌鸦”的生活,于凤想象不到。

但她知道,不是每个女孩儿都有任性的权力。

于凤眉心皱起,默默把饼干盒放几上。

“我在问你的事。”

池月看着她的眼睛——那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浑浊的眼睛。

“我去看看我姐。”

她拿了些东西,逃也似的走了。

……

姐姐池雁住的房间在最里面。

一扇小窗子被陈旧的衣柜挡住,光线很暗。

外面的阳光照不进来,没有开灯的房里,漆黑一片,因为常年不透风,潮湿的房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霉味和腥味儿,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池月站在门口。

怔忡两秒,寻着方向去拉灯绳。

“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随着灯光响起。

“不要开灯!”

然后,就是她惊惧的叫喊。

灯大开着,但瓦数低,也不太亮。

刚从烈日骄阳下进来的池月,一时适应不了房里的光线,循声望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团。

不!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