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怨念啊!千载难逢的纵览京杭运河的时机,就被她这么给错过了。

“姐姐,喝些茶水涮涮口吧!”

一杯参茶端至面前,浅颜下意识的别过脸。光闻那味道就觉得恶心啊!又是参茶!他们是怎么回事,钱多得没地方花啊?不是她不识好歹,而是他们天天给她来个参茶燕窝大补,吃到她都快要吐了。

“妈妈,您还好吧?”小天赐趴在床边,瞅着她病蔫蔫的模样,好担心的问着。趴在他小肩膀上的小松鼠也朝浅颜吱吱的乱叫着,不知是和小主人一样为浅颜担心,还是朝笑得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滴滴,别叫了,会吵到妈妈的!”

小巴掌一拍,将小松鼠打趴在床上,滚了几下,再被浅颜软绵绵的一脚踢飞到地上,溜溜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止,然后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看着众人。

“…不好,我很不好!”有气无力的声音闷闷的,自苍白的唇间逸出。身体难受得连转动一下脑袋也嫌嗯心。

十四阿哥将手中的参茶放在床前的案几,调整了下坐姿,让赖在怀里的人靠得更舒服一些。

此刻于浅颜来说,偌大的一条船,只有靠在这具坚实稳定的胸膛中才能舒服一些。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陌生夫妻、什么感情不确定不可过于亲近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这几天吐得昏天暗地,被折腾得出气多入气少,只要一点风浪摇晃都会让她吐个半死不活。这具胸膛沉稳如山、无论睡姿都如同打坐一般端正,严谨得如同圣人,靠过去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姐姐,要不,明儿船行到无锡,我们就靠岸行陆路回去吧!”十四阿哥提义道。虽然会拖延一些时日,但也好过看她这样折腾吧!

“不要!”猛的一抬头,甩甩晕眩的脑袋,浅颜此刻什么顾忌都忘了,很有勇气的同他叫板:“我不甘心,很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可以一览京杭运河的风光,绝对不要坐马车回京…”

很有气势的叫完,在十四阿哥与天赐的惊疑中,又像泄了气般软绵绵的靠了回去,闭上眼等待不适过去。

十四阿哥垂眸若有所思,最终妥协道:“也行!不过你得将这杯参茶和药茶喝完了。若过两日,你仍精神不济,说什么也要上岸走路陆。”

小天赐一听,很积极的跳起身,跑过去双手捧起参茶送到浅颜面前。

浅颜苦着脸,满脸怨怼。参茶和药茶都是她最讨厌的啊!

离开扬州那天,虽然场面没有凄风苦雨,但也是离愁满绪。

来送别的人中有铁氏母子、小三,还有宋飐夫妇二人、丫环翠心!浅颜原是想将小栈里的人都带到京城去的,但铁大娘不想走,说扬州是她的根,铁笙的爹骨灰葬在那儿,她不想离开丈夫的故土。铁笙要留下来照顾年迈的娘亲,也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离别之际,几翻叮嘱、殷殷离意。铁大娘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拉着十四阿哥一一吩咐着,话题不外乎围绕在浅颜的身体状况上,在细节上几多叮嘱,十四阿哥感谢她这几年对浅颜母子俩的关照,也耐心的一一记在心上,以至于很听话的坚持浅颜每日必喝的汤药和参茶。

也许浅颜也不知道,为了她的身体,十四阿哥在这方面下了多大心血,甚至不惜血本每日参茶伺候着她,只其望能养好她的身体。

白潋裳就直接多了,威胁浅颜回到京城后,每个月必须给她写封信报告一下彼此的状况。只有小三抱着天赐哭得淅沥哗啦,满脸不舍,哭得小天赐也抱着他一起哭。

于是,灾难便由此而来。

再讨厌,在一大一小两张极其相似的脸蛋威逼下,还有一只跳到天赐身上朝浅颜吱吱大叫的小松鼠的抗议声中,浅颜忍住反胃,喝下那杯东西。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是差了点,但真的不需要如此草木皆兵啊!

十四阿哥端来温水让她涮净口后,任她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抿紧唇,见她唇色浅白至无,不禁用指腹揉着她的冷唇,想让它恢复些血色。

这么冰冷的身体,似乎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现在才九月份啊!她的身体远比当初在京城时十二月份的大雪天还冰冷,若真正到了腊月时的冰天雪地的日子,她能不能挨下去…

心里有些气苦。当初那支箭到底伤她有多重?他要怎样才能将她的身体养回当初健健康康的模样呢?

老天爷,至少,让她有足够的寿命陪伴他到老,这一生,他便心满意足了。那些前世来生,于他而言太过遥远,他不奢求什么生生世世,觉得轮回渺渺难解其宗,人之一世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那一人,并爱上已是一种最大的奢求。从不作他想,他只想抓住今生,足矣!

淡而疏远的眉睫轻轻颤了颤,她终于枕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十四阿哥知道,必是药效起作用了。

这几日,见她老是这么昏吐也不是办法,本想改走陆路,偏生她突然拗性子发作,硬是不肯走,只得让大夫开些安眠镇定的药剂,渗在茶水间让她喝下。

“爹爹,妈妈…真的没事吗?”小天赐爬上床,靠坐在父亲身旁,小手揪着他的衣袖问,小脸蛋上是掩不住的忧愁害怕。

朝儿子宽慰的笑了笑,十四阿哥腾出手臂将他环在臂膊间,“有爹爹在,没事的!天赐,你妈妈她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陪着天赐长大的呢!”

这么小的孩儿啊,就有如此深刻的惧怕担忧,想必是吓到他了吧!心有些疼,怜惜儿子小小年纪就承担如此多的不幸,又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找到他们。

“天赐,别担心,今后有爹爹在,爹爹一定会让她这一辈子都陪着我们,不会让天上的神佛将她收了去的!”

“嗯,我相信爹爹!”乖巧的点点头。只要是父亲说的话,小男孩几乎是没有条件的相信。(这便是那啥的,很盲目的恋父情节吧)

“不过,等回京后,天赐就不能叫爹爹了,要叫阿玛!知道吗?”

“阿玛?”

“这是我们满人对爹娘的称呼。在外头爹爹的身份不好让人知晓,只能这样叫,回京后可就不能再如此随意了。回京后,天赐要去拜访很多亲人哦,有你的皇爷爷、奶奶、很多叔叔伯伯婶婶…”

十四阿哥如同闲聊般和儿子说着话,解释一些事,说话的语气俨然像对待一个成熟懂事的大人,而不是一个五岁未满的小孩子。

天赐长得很像他,但性子十足像母亲,温软可爱,性子良善。不过很聪明,同他说的话,不管能不能理解,他会记在心上,也会体谅他人无法说出口的苦楚。也许小天赐远比浅颜这个做母亲的想像中还要成熟懂事,这也是环境养成的吧!

天赐瞅了瞅卧靠在父亲怀里熟睡的母亲,见她满脸病色,咬了咬唇,朝父亲点点头,“爹爹,天赐知道了!”

十四阿哥宽慰的点点头,摸摸儿子的脑袋瓜。他的儿子,很懂事又乖巧听话,总让他心底由衷升腾起一股为人父的自豪感,由衷喜爱着。只要是她为他生的孩子,他哪会不喜欢呢,即便曾有忽视,也因那时心绪难平、怨恨正浓时,怕自己会无法克制做出什么,便硬逼自己狠心肠的不去看。

直到那天清晨,他病瘉后第二天,步出庭院,便看到守在庭院中扎马步等待的小男孩,晨曦下的脸蛋儿俏俊讨喜,竟是同他长得如出一辙,眉眼间不同他的冷硬,多了几分温软甜蜜。

看见他出现,小小的脸蛋上闪过惊喜,马步也不扎了,直朝他奔来,然后站在离他几步远,歪着小脑袋瞅着他,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爹爹…”

一声“爹爹”让他冷硬的心肠为之柔软。当知道儿子的存在时,惊喜过后,是一阵茫然。曾经太多的怨与恨,逼得他改变了太多,怕真正面对儿子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怕自己会不待见他…

幸好,儿子不怕生,甚至对他有一份浓烈的孺慕与渴望之情,总喜欢跟前跟后,不肯稍离片刻。没有宫廷中太多规矩礼教的束缚,父子俩之间,自然和协得如同他曾经所见过的百姓之家的相处方式。

他叫天赐,寓意为上天赐给的孩子!听说她当初难产,差点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每每想起,心头仍止不住颤意。

幸好,他们现在都在啊!

“滴滴,别吵了,吵醒了妈妈的话,你会被捉去当烤肉的哦!”小天赐抓住跳在他肩头乱叫的松鼠,稚气的说着威胁的话语,吓得某只紧紧张张的趴在他肩头咬着他的衣服不敢乱叫了。

“很晚了,天赐快去睡吧!”十四阿哥轻声说,招来泰安送他回房。

“好的!”将咬住他衣服不放的小松鼠塞进腰间的荷包中,小天赐轻巧的滑下床,朝一旁的泰安说道:“麻烦泰安叔叔了。不过,请您送我回晖哥哥的房就好了,我和晖哥哥说好,今儿我要和他一块儿睡!”

“是,奴才听令!”

回京受难录

那是一双野性难驯的眼睛,嗜血冰冷,面覆一张银铁色面具隐藏住面容,让人无法窥视的可怕男人。伺机而行的杀气狂骛冰冷,她看见那人满脸嘲弄讽刺的笑容,向策马奔驰的她挽起弯弓如月,然后,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姐姐…姐姐…”

风在耳边呼啸,偌大的草原上绵延无际,肃杀之气连草木也为之颤动不休,凝重而沉闷。远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悠远而疼痛的声音直抵心肺,刺痛了全身细胞。她回首,刮面的大风中乱发飞舞掠过眼帘。

有种目眦尽裂的张皇与痛楚,随着冰冷炙热的箭气穿过胸腔,直指心脏。

“咱!”

是血肉迸裂的声音,恐惧在胸坎漫天漫地铺散而来,淹没了心神。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徜徉在半空中,蓝天白云下的身影衣袂翩跹,宛如一只翩跹起舞的蝴蝶般凄美…

扑在悬崖边的男子,一身降紫色的衣袍,睁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满脸的不敢置信,雾气氤氲的黑眸里,盛载着满满的怨恨绝望。

那是,恨不得与世界苍天为敌的恨绝悲伤…

“不…不要”

猛的睁开双眼,心神犹沉浸在那一场肃杀中不可自拨。身体仿佛仍记得梦中那股被长箭贯穿的遽痛,肺腑紧缩,痛楚难当。

还有那人…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十四阿哥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撑起上半身察看她的冷汗涔涔的脸,双眸睁得大大的,布满了恐怖惊骇。

“不要杀我…”

她抖着唇喃喃自语,身体微微颤栗着,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无焦聚的眼睛瞪着头顶上方沉乌色的雕花床顶,意识陷入那一片草原的肃杀中,难分虚实。

好、好可怕!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杀了她,那个人真的要杀了她

“姐姐,没事了!那只是梦,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十四阿哥忍痛的安抚,抓住她的自残的双手,一手托住她的背脊。

涣散的眼渐渐聚焦,定在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那双每每让她暗暗赞叹不已的美丽黑眸中溢满了担忧心疼,就如同…梦中的那人。想也不想的扑抱过去,双手紧紧的揪住他白色的寝衣,倚靠在他怀里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祯儿、祯儿,那个可怕的男人要杀我!好可怕!好可怕!我梦见我的身体被箭穿过,被撞下悬崖…祯儿,我好痛好痛,都没有人来救我…水好冷,身体一直泡在水中,伤口也好痛…可是你们都不见了,都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好害怕…”

她语无伦次的胡喊着,带着浓浓的泣音,几乎破碎不成句,听在他心里是刀割剑剜一样的疼痛,心恍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难以呼吸。在这九月阳光温暖的秋日,听着那些他没办法参与的过程,他的心止不颤意,身体冰冷而僵硬。

闭了闭眼,平复下混乱的心情后,双臂不由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哑声低语:“没事了!那只是恶梦,真的,都过去了!”安抚她的同时也是安抚自己。

那一场离别之殇,于她而言是一场难以磨灭的恶梦吧!

她的生活一向简单又明了,虽偶尔有变动,也只是生活中一些无奈的小事罢了,加之他们刻意的保护,压根儿没有经历过皇室女子所必承的无奈。这是她的幸运,也是不幸!皇族之人,千百年来哪可能如她这般活得安然无忧?自古以来皇室中就太多身不由已,仅仅只为了生存下去,便是世人无法想像的残酷选择,难言悲喜。

可想而知,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必如她生命中的一番恶梦,不愿忆起吧!

可是,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恶梦一场呢?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如初,她依然在他怀里,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暖暖的笑着。

心很疼很疼,心疼她的害怕,心疼她曾经承受的伤害,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用苍白浅显的语言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曾经,他痛恨自己不够强大,救不了她,将满腔的怨恨宣泄在那群将她逼离他身边的人,造下满手血腥和数不尽的杀孽…直到,皇阿玛将他打醒,语重心肠的和他谈了一宿,方平静下来,开始了他年复一年的寻找和蓄积力量…

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那紧箍的力道大得令她觉得全身骨骼生疼着,又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心。沉稳的心跳声有节奏的跳动着,在耳畔响起。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说,那只是恶梦,不必害怕,他会保护她的!

男性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铿锵有力的承诺。

可是那真的是梦吗?为什么真实到恍若真的发生过,肉体被冰冷的利器贯穿的感觉鲜明得历历在心,甚至好几回被吓醒,清晰到左肩胛上那道浅色的伤痕又隐隐在痛了。

五年前,她醒来时,知道自己穿越了时空,离开生长二十几年的现代,惶恐、不安、害怕。某些记忆断断续续的,残缺不全,让她每每在昏迷中总是惊醒,心痛难抑,哭泣着说不要离开。每每挣扎,肩膀上的伤口总是迸裂开来,弄得血肉淋淳,难以痊愈。

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全身痛得她宁愿就此沉眠不醒。只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躺着,而那人却不在,她总是挣扎着清醒,急着想去寻找些什么。

那时,明真对她的固执没法儿,只得加重了药剂,尽可能的让她平静下来。

后来,一天天过去,真的渐渐遗忘了,心也平静下来。她曾经追问过明真大师,他在哪儿救她,为什么要救她,她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弄得肚子里的胎儿差点不保…

种种追问,只换来明真惯性的佛语。

“浅颜,世间因果自有报应。你能来这儿,也是你必须承的。只有在这儿,你才能还那人一世缘…你端受无妄之灾,得来一身病苦,虽然会让你下半辈子在惊险中渡过,但却可保你一生顺遂;因果之报,那伤你之人,终有一天会为他今日所做之事,付以他生命难以承受的惨痛来偿还!这就是众生法相,一报还一报,你又何必如此苦苦执着?…”

平静下来,发现自己仍被他紧紧的抱住,薄薄的寝衣止隔不了身体间肌肤的相触,气息相融,亲密得微微一动便可以磨擦到彼此身体的某些地方。

啊啊,话说,刚才是她恬不知耻的扑上去抱住人家的说…

“那个…我、我没事了,谢谢!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脸有些红,她软绵绵的窝靠在他怀里,不敢乱动。她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任性、这么冲动的,只是方才情绪有些不稳定,真的被吓到了。

默默的抱了她一会儿,十四阿哥放开她,透过窗外明亮的日光,低眸省视她带着红晕的脸,心神一动,偏首吻了吻她浅色的软唇。感觉她身体一僵没有反映,眼底滑过几丝黯然。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肚子应该也饿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一天一夜?我睡了这么久吗?”浅颜讶道。怨不得现在精神那么好。

“唔!”十四阿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拢拢身上的衣裳,下床穿好鞋,拿来挂在屏风上的衣裳熟练的穿上,“天赐和弘晖来探过好几回了,见你仍未醒,很担心呢!”甚至跑去质问大夫原因,搞得那个老大夫一见他们两个便自动绕道走。

穿好衣裳,十四阿哥走回床前,撩起衣袍坐在床边,有些奇怪的省视她闪烁的双眼和越见粉红的脸颊,某种了悟令他心底升起一股愉悦。

“姐姐,今儿身体还难受吗?午膳你想在房里用还是到外头同大伙一起吃?”

见他靠近,浅颜慌忙跳下床,趿上鞋抱起衣裳跑到屏风后面套上,闷闷的声音传出:“我今天好多了,我要到外头陪呆呆他们一起吃午膳,顺便欣赏沿途风景。”

她还是念念不忘京杭运河,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游览这一遭。京杭运河耶,人类古文明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她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十四阿哥眯眸看着屏风后的人影晃动,扬声同守在外头的泰安泰宁吩咐了声,眉目含笑。

当梳洗完毕,浅颜和十四阿哥走出船舱时,便见干净的甲板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男生坐在特地安置在船舷前的长榻上,手中拿着钓竿,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边垂钓。看见他们俩人出现,两张俊俏的脸蛋俱难掩喜意。

天赐将钓竿丢给一旁的侍卫,朝浅颜跑过来,抱住她的腰仰脸看她,软声问:“妈妈,您好些了吗?”

小松鼠滴滴跳在小男孩肩膀上,嘲浅颜吱吱的叫着,有些谄媚的讨好之意。

“姑姑,午安,您终于可以出窝了,不枉十四叔陪了您这么久!”弘晖站起身,朝浅颜暧昧的揄揶了句,言下之意彼此皆明了。

脸红了下,不敢看身伴的男子,浅颜将儿子抱起,亲亲他白嫩嫩的小脸蛋,笑道:“今天是好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嗯,妈妈以后可不准这样吓人了!”天赐有些害臊的也亲了亲她的脸,眼角瞥见父亲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赶紧依过去讨抱。

浅颜瞅了瞅他们再看看甲板上的工具,挑起眉宇,好奇的问:“呆呆,弘晖,你们方才在做什么?”钓鱼?不可能吧?船正行驶中耶,鱼会上钩才是怪事哩!

“钓螃蟹!”两人异口同声。

浅颜被囧到了,无语一阵方迸出一句:“…这样也行?”

“当然可以啦!妈妈,我和晖哥哥今天捞到了很多螃蟹哦!”天赐指着一旁的竹篓,里面赫然是几只正在爬啊爬的肥大螃蟹。

“十四叔、姑姑,今儿个,我们就来个丰富的螃蟹大宴吧!请稍候片刻!”弘晖朝浅颜和十四阿哥笑道。

“吱吱吱!”滴滴跳在天赐头顶上,也兴奋的附和着众人叫了几句。

吹着河上的飒爽秋风,浅颜朝众人露齿而笑,眸心荡漾着层层暖暖秋光。

“好,那我等着!”

再相见相识

沉木色的古拙清丽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傍晚的大街上,直转入内城,在黄昏余辉照耀中,显得苍辽而寂寞。

马车驶往一幢两侧伫立着两只高大石狻猊的朱门前,车夫拉着缰绳“吁”了声,然后跳下车,垂手恭敬的立于一旁。两名神色肃穆拘谨的侍卫翻身下马,一人去叩门,一人掀开马车的卷帘,垂手恭请车上的主人。

首先是一名俊秀纤细的少年从容的跳下马车,然后回身抱起探出一张俊俏讨喜的小脸蛋张望的小男孩下来,最后是一名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团用披风包裹着的东西下车。

“晖哥哥,您不和天赐一起回家吗?”小男孩拉着少年的手,满脸不舍。滴滴安静的窝在他腰间的荷包中,露出一颗小脑袋盯着人看。

“不了,哥哥等会也要回自己的家呢!天赐,过几天,哥哥会来看你的!”安抚了恋恋不舍的小男孩,少年朝下车的男子道:“十四叔,晖弘就不同你们进去,你还是先将唤来太医为姑姑看看吧!”

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吩咐了车夫几句,遂头也不回的抱着怀里的人走入十四阿哥府邸。泰宁抱起小男孩,朝少年施了一礼,也跟着走入府。

少年立在迷朦的暮霭中,静静看着朱门掩上,神色悠远而寂寥,望着京城暮色的天空,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千回百转,最终只能长长喟然长叹一声。

“少爷,您怎么了?”纳德担忧的问,不解主子为何迟迟不上车。

少年拉回悠远的目光朝身旁忠心的侍从笑了笑,抚了抚褶皱的衣袖,方甩手欲上车,眼角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一道颀长而凛冽的身影,身体蓦的僵住了,愣愣的看着那人。

“少爷…”纳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瞬间满脸惊异不可置信,“少、少爷是秦柱儿和、和…”

咬了咬唇,少年深吸了口气,慢慢朝那等在最前方的人走去,然后双膝跪下,哽咽道:“阿玛,弘晖回来了…”

男子素来清濯凛冽的眉眼微微的软和下来,伸出一手抚抚少年低垂的脑袋,低低的叹了声:“晖儿,回来就好…”

接到消息亲自迎出来的总管苏泰,满脸惊喜。

“爷,您终于回来!听说您要回来的消息,宫里来了好几趟的人马来这儿问您回来了没有呢!还有,您今早谴回的侍从吩咐给奴才的事,奴才已安排妥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