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翼和他妻子聂蓝都是个性很温和的人,两人虽然没有孩子,但感情很好。聂蓝一接过颜未染的名片,就惊喜地说:“你是颜未染啊,我在朋友圈看过你的视频,真是上帝之手!”
颜未染笑道:“我跟老师学了十几年,现在技术还算过得去吧,所以也想借现在的势头推出自己的品牌。目前我有张配方很不错,安全性也很好,相信一经上市后就会得到市场肯定的。”
南门翼点头,说:“卫先生已经向我介绍了基本情况,我们也很期待你的产品。只是你们需要的这个提取技术,我们确实没有掌握。因为当时我和蓝蓝创办化工厂,核心是为学校提供实验原料,主要是我们有人脉,而不是技术方面的。而我爸来了之后,我们就把研发交给了他,自己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管理上。后来有几个学校需要银杏内酯,所以他改进了生产工艺,我们则忙于工厂的事务,并没有和他交流过。”
颜未染抱着一线希望问:“不知道南门先生有没有工作笔记什么的?”
“是有的,但我爸有一次犯病,把资料笔记全都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现在他病情越来越重,几乎没有个清醒的时刻,我看,大概是帮不上你们的忙了。”南门翼遗憾的说。
卫泽希说:“我还以为他面对你们的时候,病情能缓和一些。”
“我们也很遗憾。接到你的电话后,我们立即就赶回来了,毕竟我们和您家一直都合作得很好。从昨晚回来到现在,我们几次询问我爸这个工艺的要点,可每次一问他就生气,好像很抗拒讲出来。”聂蓝摇头道,“或许是他对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确实很反感,在知道你们要拿银杏内酯去做化妆品后,也触发了他的病。”
原来他们特地赶回洛杉矶,是看卫泽希的面子,看来他们和卫家有生意往来,说不定还是很重要的关系——可惜,面对一个老人的病情,谁也无能为力。
颜未染看看坐在椅子上还烦躁地弹着扶手的南门光远,轻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自己摸索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两位,为了我们的事情大老远赶回来,真是麻烦你们了。”
“哪里,可惜没能帮上忙。”南门翼和聂蓝见他们失望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
颜未染走到南门光远椅子前蹲下,正要好好哄他说话,在旁边搭积木的那个小女孩抬起了头,奶声奶气地说:“舅舅骗人,外公他早上还好了一阵子,跟我们说花园里的树是外婆种的!”
南门翼被小女孩说得有些狼狈:“是吗?外公早上好了一阵子?”
南门倩赶紧蹲下来,按住女儿的肩说:“小莹,可不能骗人哦,外公是怎么好起来的,好了多久?”
“就是这样嘛…”小女孩说着,迈开小短腿就跑到了壁炉前,踮起脚尖从上面拿下了一个相框,跑向正在不断抠着藤编扶手的南门光远。
那相框递到南门光远面前,他愣了愣,目光落在相框中的女人身上。
那是个穿着丝绒旗袍的中年女子,略显丰腴,圆脸带笑,一双明亮眼睛和南门倩、和那两个小外孙都很像,但也只是眼睛相像罢了。倒是儿子像妈,南门翼和母亲相像得多。
南门光远看了片刻,慢慢伸手接过相框,用手在相框光洁的玻璃上擦了又擦,低声跟小女孩说:“这是你们外婆啊,你看,你们眼睛多像啊!”
南门倩眼眶湿润了,压低声音对颜未染说:“我爸妈是同学,几十年来我妈一直支持我爸的研究事业,两人感情特别好。现在我妈去世四年多了,我爸就是在她没了之后,开始患病的。大概是…我们都不能和他常伴,他很寂寞吧。”
南门光远看着照片,一动不动,看了许久。
聂蓝赶紧拉拉南门翼的手。南门翼会意,走到南门光远面前,问:“爸,你饿不饿?蓝蓝刚炖了莲子粥,我给你盛一碗?”
南门光远点点头,聂蓝赶紧去盛一碗端给他。
他看了看,说:“莲子性寒啊,阿翼妈当时都要放些红枣放些枸杞的。蓝蓝你要向她多学学。”
聂蓝有点伤感地点头应了,又说:“爸,今天有客人呢,是来找你的。”
南门光远顺着她的示意抬头一看,目光落在卫泽希身上,脸色立即就变了,再度狂躁地顿着脚大吼:“让这种人进家门来做什么?这些做化妆品的人不得好死!蓝蓝你忘记你孩子怎么没了?我孙儿哪里去了?”
南门翼忙拦住要扑出来的父亲,说:“爸,爸你认错人了,这是来串门的邻居!”
“哼,当我不知道?要银杏内酯的是不是?”他狂怒之下,居然把妻子的照片都向着他们砸了过去。
卫泽希眼疾手快,赶紧将颜未染拉入自己怀中。
相框从颜未染耳畔擦过,撞在墙上,哗啦一声碎成一地玻璃渣子,照片也从里面掉了出来。
那玻璃碎掉的声音仿佛刺激了南门光远,他变得越发狂躁,跳起来就是捶足顿胸,抓着藤椅要抡起来砸向颜未染他们,可惜年老体衰又被儿子拉住,最终他吼叫着把整张藤椅都推倒在地,呜哇哇地痛哭起来。
南门翼和聂蓝赶紧扶住老人,将他半拉半架到卧室内去。
被按在床上的老人还因为激动而手舞足蹈,直弄得床脚都在地上移了位。
南门倩看着他那模样,只能无奈对他们说:“我爸这次犯病严重,我看,你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这事情…大概是没办法了。”
颜未染默然看着床上癫狂的老人,想了想,拉住南门倩的手,说:“我有个办法,要不,我们试试看?”
南门倩叹了口气,去拿茶几上的手机,说:“颜小姐,做什么都没用的,我先叫医生来打一针镇定,我爸这样再闹下去,我哥和嫂子也是按不住的,待会儿要是受伤就麻烦了。”
“不,给我十分钟时间,我试试看,来。”颜未染说着,对卫泽希使了个眼色。
卫泽希一下子就领会了颜未染的意思,立即转身到外面车里取化妆箱。他在这一刻真是庆幸,幸好颜未染是个无论走到哪里化妆箱都从不离身的人,这次到洛杉矶也把它带过来了。
南门光远闹了十来分钟,体力不支,趴在床上呼呼喘气。
南门翼和聂蓝都是一身大汗,疲惫不堪。
南门光远休息了一会儿,又捶着床头柜,大喊着:“阿云,阿云你快出来看看这些不孝的孩子啊!还要逼我帮仇人作恶!阿翼你良心到哪里去了…”
南门翼无奈地转头朝外面喊:“倩倩,医生来了吗?”
南门倩顿了一会儿,传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没有,我还没打电话。”
“这么久了你还不叫他来打镇定剂?你在干什么…”南门翼正转头朝门口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聂蓝也是瞠目结舌,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女人。
而一直捶着床头柜叫“阿云”,即使手都青肿了依然不管不顾在那里狂砸的南门光远,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站在门外、穿着和照片上一样旗袍的女人,迟疑了许久,才喃喃地问:“阿云…?”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照片上那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女人,她双颊微圆,不笑的时候唇角也略微上扬,分明就是四十多岁的她从照片中走了出来。
142 揭发罪恶
“阿云,阿云…”南门光远一时站不起来,只伸手向她,含糊地叫着。
他的妻子迟疑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缓缓坐在他身边。
这一伸手,聂蓝就看见了她露出的手腕上那只手表,认出是南门倩的表,顿时大惊。她仔细打量着这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女人,不知所措地看看丈夫,又看看走到门边的颜未染。
颜未染抬起手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南门光远睁大眼睛,一寸一寸地审视着身边“妻子”的模样,轻声说:“阿云,你变年轻了…你走的时候,不是长这样的。”
“阿云”眼中蓄满泪水,看着他深情凝望自己的模样,张口无数次,却终究欲言又止,没有发出声音来。
“唉,还是这样回来好,这样好看,是你最好看的时候。”南门光远说着,紧握着她的手,眼中老泪纵横。他抬手去擦眼睛,又说,“阿云啊,你当初还说我不该阻拦倩倩嫁个老外,可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生了两个黄毛!靠不住,靠不住了…只有阿翼还好,儿子像妈啊,他和你长得这么像,他的孩子也会很像你的。到时候孩子长大,有一点像你,有一点像我,还有一点像阿翼,有一点像蓝蓝…咱们的孙儿长大了后,就好像我们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聂蓝眼圈一红,站起身背过去,悄悄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南门翼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而坐在南门光远身边的“阿云”终于开了口,声音颤抖:“你…别伤心了,你先睡一会儿吧,好不好?”
这声音一出来,南门光远就呆住了。他把面前人看了又看,许久才错愕惊诧地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你…你是倩倩啊!是我老眼昏花了?还是阿云你回来了,借女儿的身体来看一看我?”
“不是,爸…”南门倩握着他的手,眼泪滚滚落下,“我们知道你很想念妈妈,所以…所以颜小姐帮我化妆成妈妈的样子,让您再见一见妈妈的样子。或许…或许这样您就能像早上一样,清醒过来,不用打镇定了。”
南门光远愣了愣,看着面前和亡妻一模一样的女儿,用颤抖的手想去摸她的脸,却又不敢触碰,怕一碰就会化成幻觉离去。他盯着那记忆中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才用喑哑的声音问:“倩倩?”
“是…是我。”南门倩赶紧点头。
他那满是皱褶的手顿了许久,才终于落在她的头顶上,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才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颜未染。
颜未染见他看自己,点头向他致意。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可是这工艺我要带到棺材去!谁也别想我为虎作伥,帮你们骗钱害人!化妆品,化妆品,哼!”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脸上显出绝望来,“我孙子被害死了!被方氏,被你们,被害人的化妆品害死了!阿翼,把他们赶出去!别让她再出别在我面前!”
“老先生,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要是按卫泽希平时的脾气,现在早就拂袖而去了,哪还轮得到南门光远当面赶人。但想着颜未染的配方,他也只好硬生生忍了,转头看向身旁的颜未染。
“南门先生,其实化妆品并不会害人。害人的,是黑心的生产商,可这个行业是无罪的。”颜未染对着南门光远开了口,声音清澈平缓,“我知道你们遭受的不幸,很可能是因为方氏而引起,但这桩罪行需要落到方氏身上,而不是落在所有化妆品的身上。事实上,化妆品对于人类来说,是有贡献的,它真的能帮我们。”
南门光远张口就要驳斥,想问帮什么?这种东西能给人们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