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华人圈那么小，想必同在那边的卫泽希不可能没听过方艾黎的名字，所以颜未染也随便地“嗯”了一声。
“唔…没想到你和她还有交情啊。”卫泽希旁敲侧击。
颜未染笑了笑，说：“没有，她只是帮人转送点东西而已。”
“我说呢。”卫泽希说着，又转头看向垃圾堆。虽然离得远了，但那盏灯的形状，还是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卫泽希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潘朵拉损着方艾黎：“哎呀妈呀，我真是膈应那方大小姐，假假咕咕的，嚼性！”
这方面卫泽希真是不好搭话，毕竟方艾黎和他有点弯弯绕的关系。所以他只能趁着颜未染去泡茶的当口，问潘朵拉：“方艾黎来找未染干吗？”
“你说能干吗？还不是为了您老磨磨唧唧的那合同。现在人家上赶着来找未染姐谈合作，装大瓣儿蒜那模样，啧啧…哎卫少，下次你见了她可别给好脸，这女人阴着呢！”
卫泽希随口说：“我忙着呢，再说我和她又不熟，就在纽约聚会上偶尔见过而已，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你这么忙，还天天跑这儿，公司咋整？”
“公司几百号人，我在那儿凑什么热闹，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潘朵拉哈哈大笑：“卫少你可算想开了，只要你不凑热闹，寰宇上下肯定乐颠馅儿的，老感激您啦！”
“去去！”卫泽希像轰苍蝇一样把她给轰走。抬头看见颜未染端着两杯茶过来，他接过茶就问：“那什么…方艾黎替谁给你送东西来啊？”
出乎他意料，颜未染居然毫不掩饰，平淡地说：“哦，我前男友。”
卫泽希张了张嘴巴，像被雷劈了一样，下意识地就机械端杯灌了一口茶进去，又被烫得喷了出来。他一边直吸气，一边含糊地问：“你…有男友了？”
“前男友。”颜未染把重音放在了“前”字上，“分手后那些东西，刚刚交割清楚，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哦…是什么人啊？”他还是想打探一下。
颜未染低头沉默。脑海中关于那个人的话语，千千万万无穷无尽。但最终，她只是平淡地笑了笑，说：“不想提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卫泽希心口酸溜溜的，又不服气，便说：“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呢对吧，尤其国外人渣更多了，专门骗单纯的中国女生。想开就好了。你现在遇见的人可靠谱多了！”
颜未染看着他脸上那自以为了然的神情，便点点头，说：“对，尤其是异国他乡，互相不了解底细的恋爱，遇见人渣的几率太高了。”
“为什么分手？要是他对不起你的话，我替你教训他！”卫泽希还想打探那个贱男的情况，“那些混蛋老外，就该教训教训！”
“不需要了，感情的事情，该教训，也是我自己去找他。”颜未染说着，想解释一下自己的前男友并不是老外，但又觉得没有意义，便转移了话题，问，“卫少你消息灵通，知道方氏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最近？日光底下还有什么新鲜事啊，方家那一摊乱摊子，早就被圈内扒得渣都不剩了。”作为一个热爱八卦的男人，卫泽希一看颜未染有兴趣，立即露出了八婆本性，“方艾黎最近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虽然是家中长孙女，但架不住还有堂伯有堂叔有表哥啊，常年在公司上窜下跳的，要不是方家老爷子对她特别宠爱，就她那眼光那水平，早完蛋了！”
颜未染说：“那也未必吧，她这几年掌管方氏，做得好像也不错。”
“不错？啧啧啧，你们这种看不懂财报的小老百姓啊，让本少来教教你吧。”卫泽希示意她给自己拿过电脑，随便在网上翻找出几个页面，“方氏是上市公司，我们来看看这几年公布的财报…你看，最明显的是这个，去年和前年的财报对比，税金下降数千万，可净利润相比较营业利润方面却是不减反增，这种数据明显是不正常的。我怀疑这是财务以递延所得税的处理，掩盖他们净利润大幅度下降甚至亏损的事实。”
“那股东们难道没有察觉吗？”
“有的，看看他们这两年大股东的变化，有几个聪明的已经减持甚至抽身了。甚至方大成——这是方艾黎的父亲，他也进行了减持。现在方氏是利用处理过的财务数据，递延所得税以弥补可抵扣暂时性差异或可抵扣亏损，来骗骗外行人，支撑住股价——哦，不得了，这一手玩得出神入化，方氏今年股价还上升了几个点呢。”
颜未染看着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振振有词的卫少，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相信这个用钱铺路混个大学文凭的二世祖。
卫泽希见她半信半疑地看着自己，便抬手一拍她的脑袋，说：“相信我，方艾黎那一群叔叔表哥都不是吃素的，她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强大助力，帮她搞定所有一切——而那个人，就是她伟大的未婚夫，有才有貌有钱有势的程家大少爷。”
颜未染的心突地一跳，因为他口中陡然出现的这个人，让她呼吸在瞬间停滞住。
但卫泽希却并未注意到，只说：“到时候方艾黎有了他，方家那群离未冈两绝对蹦跶不起来了，只有被碾压的份。所以我相信她肯定是世界上最迫不及待盼望结婚的新娘了！”
离未冈两…这词让颜未染啼笑皆非，连伤感都顾不上了。她无奈地扶头，问：“卫少，你想说的，是魑魅魍魉吧？”
“咦…哦，原来那个词这么念啊？”
所以颜未染决定，他刚刚所说的那些金融术语自己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这种字都只念一半的人能有什么正确见解！
六十九 好好做个网红跟班
这种字都只念一半的人能有什么正确见解！
卫泽希又说：“我觉得，以方艾黎目前的处境，来找你合作，说明方氏确实很艰难，需要打开局面。而你这样突然杀出来的黑马，如果加入了其他品牌，到时候对她来说打击更大，所以她谈不下你，肯定会不顾一切阻挠你和竞争对手合作的。”
颜未染则说：“我不可能和她合作，这点我们都清楚。所以她也只是先来试探我的口风，以安排下一步计划而已。”
卫泽希挑挑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和她有过节？”
颜未染本想说，她欠了自己最大的一笔债。但想想又算了。何必呢，在被他看见自己丢弃那个人的东西之后，又说这样的话。
所以她只是说：“她与张羽曼蛇鼠一窝，我们能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这倒也是，你老师的死，还不知道和她们有没有关系呢。”卫泽希说着，见颜未染神情寂寥，似乎没兴趣再和他说这个话题，便把电脑又翻了翻，问，“造型做好了吗？”
“哪有这么快，只是初步设想。”颜未染将桌面的几个图册打开来给他看，“这是唯一一个已经基本成型的，耀族女首领。后期再根据演员的情况稍加调整就可以。”
卫泽希看了看，皱起眉，说：“保守了些吧？”
“你再看看。”颜未染成竹在胸地说。
“唔…”卫泽希看了许久，还是有些迟疑，“真是不好说，你确定剧组能接受？”
“接不接受，现场做了就知道。”
“好吧，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怎么用这妆容去征服那个绝望的剧组。”
所以剧组试妆时，不出意外的，颜未染看到了前来“关注进度”的卫泽希。
仿佛还担心别人不知道颜未染是走后门来似的，卫泽希还特意朝她眨眨眼，笑了笑，周围剧组导演、制片、剧务主任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毕竟，虽然跑了好几个顶级造型师，但这部电影投入这么大，关注度这么高，大家也都是想好好做下去的。可如今，不但女主角搞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连化妆造型都要被塞关系户进来，这么注重特效的片子，造型要是也一团稀烂，那真是彻底没戏了。
再看颜未染这模样，纤细娇弱，看起来跟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这样的人么在卫泽希身边好好做个网红跟班不行吗，为什么要来搅剧组这摊本来就浑的水？
等一看她履历，好嘛，以前倒是在好莱坞混过，但是都是当化妆助理而已，充其量也就是帮忙上上妆，哪有造型的正式经历？再说自从张思昭死无对证之后，美国回来冒充她弟子的人是层出不穷，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副导演瞥瞥卫泽希，压低声音对导演说：“我记得这个颜未染是个网红化妆师啊，听说是拍视频爆红的，现在每个视频点击播放量都几百上千万的，红得不得。”
导演也是无奈：“要死了，这种发发嗲化化妆的网红美妆博主成千上万，基本全靠炒作营销。这种人顶多能给自己化个妆，能懂什么造型？”
“能化妆就不错了，好多美妆博主自己眉毛都画得跟毛毛虫似的，根本都是自己瞎琢磨着弄个千人一面的妆容。”剧务主任毕竟是个女人，对这些也颇有耳闻，“反正卫总这么有钱，时不时给她买些名牌口红粉饼搞转发，三五天就能成微博红人了！”
不满归不满，毕竟人家背后是金主，试妆还是要开始的。只不过一看她拿出来的概念图，众人就对她没什么信心。
这种一点都不夸张夺目的效果，怎么体现“闪耀”二字？所以剧组几个要人托词开剧本会，关在会议室连试妆现场都懒得过去。
就连模特也不是什么正经演员，临时拉了一个来试镜的十八线小演员，她一直想争取里面一个角色，虽然希望渺茫，但介绍她的人有点面子，导演不想见她又不好回绝，就塞给了颜未染去摆弄。
颜未染看见坐在面前的模特有点惊讶，跟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问：“她要演耀族女首领？”
“剧组的意思，是颜小姐你先拿她试试妆，毕竟我们要先看看您的理念再说。”
颜未染当然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也不说什么，将自己带来的化妆箱打开，不假思索地按照自己的设想，开始替模特上妆。
用修容粉在颧骨下方和鼻梁处打出阴影，T区、颧骨和山根处提亮，改变模特那有些平板的脸型，显得立体而精致。
模特有双圆圆的杏眼，可爱，但并没有特色，而且黑眼圈和眼袋都很严重。颜未染放弃了普通的眼影，而是选取了颜色更为浓烈、光泽度更高的眼影膏，在她的整个眼窝处细致打底，铺陈出立体阴影，再勾出长眼线。一双眼睛便呈现出自然而迷蒙的状态，不但完全消弭了黑眼圈和眼袋，眼妆的效果也极富层次感，抹除了模特本身的流俗气质。
明亮眼睛上搭配与眼距较小的宽平眉，眉尾拉得很长，线条干净利落，再用茶色眉粉细致地填涂八九次，在宽眉上打出精致层次，使这种眉型也不显得平板乏味。
她放弃了假睫毛，只是用睫毛膏加浓加密眼睫，并且注重拉长眼角的睫毛，与上扬的眼尾相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