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些低落,东西也写不下去。一想到那个亲口说“陪她玩玩杀杀时间”的男人,颜未染就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既然只是骗她逗她好玩的,为什么还要那么温柔地对她,没有合作可能的两人,一拍两散不是更好吗?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平心态。

人总是这样,对别人的期待越高,若他无法达到自己预期的时候,也会越失望。可她又有什么立场期望他呢?为什么希望他对自己有特别的举动呢?难道就因为他收留她在家中过了一夜,就觉得彼此的关系不一样了吗?”

无法冷静下来的她,站起身去洗手间给脸上泼了一捧水,强迫自己不要再将希望寄托在那些无望的人身上。

她抬起头,镜中的湿漉漉颜未染看着她,她也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和之前,你期待着住在那个人的花园里安稳一生,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自己,露出失望的神情,许久,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不要有期待,颜未染。无论是他,还是卫泽希,这世上唯一可靠的人,只有你自己。”

她再也不看镜中的自己一眼,胡乱擦了擦脸,打开门走了出去。

就在走到化妆厅中时,她一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泽希得意地抱臂靠在沙发上,打量着鬓发还湿漉漉的她,说:“我本来就没离开过啊。”

颜未染刚想说他一句“莫名其妙”,却一眼瞥到他身旁坐着的那个穿西装拿公文包的人,有些疑惑:“这位是?”

那人很上道地起身朝她点头微笑:“颜小姐你好,敝姓郭,是卫总的律师,今天主要是和卫总一起过来,与您商讨并确定合作事宜。”

颜未染呆了一下,迟疑地问:“是…那个合作吗?”

“废话,不是那个还是哪个?我卫泽希说过的话能有假吗?我昨天在你睡着后,连夜做了方案,早上你还在睡觉我就找律师把基本内容都敲定了,他回去准备好材料马上就来了,现在你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吧?”卫泽希得意洋洋地盯着颜未染,一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

颜未染愕然之间,几乎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茫然地又问了一遍:“确定?”

卫泽希朝她摊开手,问:“怎么样,被我镇住了吧?别怀疑,我就是这么一个热爱帮人实现梦想的天使!”

颜未染看着他那凝望自己的带笑眼睛,不知为什么胸口抽搐着波动开大片血潮,一种淡淡的晕眩感让她低头避开他的眼神,心口涌起难以言喻的钝痛。

去年的现在,也曾有个人用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的心猝不及防地沦陷。

时至今日,她想起当时的惊喜,都觉得胸口钝痛让她窒息。

那时候的她有多欢喜,现在的她就有多痛苦恐惧。一朝被蛇咬,现在的她也无法再接受任何意外的好运,无法兴奋。

六十五 禽兽不如恋童癖

一朝被蛇咬,现在的她也无法再接受任何意外的好运,无法兴奋。

颜未染这种平淡中甚至带点茫然怅惘的反应让卫泽希很不满意,还以为她会喜极而泣,至少也要抱住自己又蹦又跳的,结果她现在除了沉默什么回报也没有——这让他感觉自己昨天下决心要和颜未染一起干的念头简直就是傻瓜。

他把怒气转到律师身上:“郭律师,你不是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吗?详细说说我们该怎么合作?”

郭律师本就是经济律师,对这方面当然精通:“首先要注册自己的商标,然后合作成立股份公司,股权比例你们可以自行协商。法律法规、产品审核、备案等流程我们会全程负责,等到这些方面完善后,可以进入生产流程。一般来说化妆品牌都是找代工,你们需要寻找可靠的化工厂合作,等到生产规模扩大了再自己建厂。另外为了确保安全,建议寻找第三方做质检,联系好可靠的实验室。”

颜未染之前当然也研究过这些,她看过他们的方案后,立即就细节问题与律师开始商谈。而且卫泽希真没想到,她第一个要拿到的,就是品牌主控权。

“五十五十的股权我不会同意,无论做什么事情,总得有个人掌控局面,在必要的时候能真正做决策。我们必须要避免以后陷入拉锯战的可能性。”她语气坚决,毫不退让。

卫泽希对这方面压根儿没兴趣,但看她这么认真的模样,便逗趣问:“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占百分之五十一,你觉得呢?”

“不行。”颜未染不容置疑地否决了他的话,“别说化妆品行业,你在寰宇公司的作为,我也看不出什么能力来。”

常青藤名校商学院毕业的卫泽希只能捧住腮帮子,假装牙痛去了。

律师作为卫泽希这边的人,当然据理力争:“所以颜小姐的意思,就是必须您决定公司的走向?”

颜未染直截了当:“我认为这样对品牌比较好。”

那边争执不下,这边卫泽希无聊地靠在沙发上东张西望。忽然,他眼睛一亮,站起身走到柜子上摆的一个相框面前,仔细地看着。

相片上,是小小的颜未染倚靠在一个中年女人身边。那女人和张羽曼长得有点像,应该就是张思昭了。十三四岁的颜未染穿着白衬衫和格子短裙,扎着双马尾,圆圆的脸蛋上露着羞涩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头,就像丛林中懵懂的一头小鹿。

这实在是可爱爆了啊!卫泽希看着年幼的颜未染,而年幼的她认真地盯着镜头,仿佛也在怯怯地望着凝视她的他。

在这一刻的纷繁复杂中,他好像穿越了十年的时间,和那时候的颜未染四目相望。身边律师讨论商业股权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了,一切现实纷争荡然无存。卫泽希望着十年前小小的颜未染,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就像看到了懵懂无知时自己许下过又遗忘了的梦想。

他回头瞥瞥颜未染,她手握着计划书,微皱眉头的神情比往常更显严肃。以他这直男的审美,完全看不出她是否化了妆,只见皮肤白得晶莹,雪白中又有一层淡淡的粉色透出,一张脸甜美得如同春日一般。那眼睛清澈而莹润,自带一层泪膜水光,可那目光却冷静得过分,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冷漠得几近冰冷。

那么可爱的小朋友,怎么就长成了这样无情动人的女孩了啊!

见她没空注意自己,卫泽希便悄悄摸出手机将照片上的她拍了下来,然后迅速打开联系人,传给了程嘉律——

喜欢上了一个小可爱,这回我是认真的。

发完后,他得意地等待着程嘉律的反应——诸如“禽兽不如恋童癖”之类的唾骂或者“祖国花朵需呵护”之类的劝诫。

收到照片的程嘉律,正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

静音的手机就在他手边,屏幕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直到将最后一组数据记录完,又从头至尾详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签名封存,锁好柜子。

然后他拿起手机,打开屏幕,看见了卫泽希发来的照片。

应该是翻拍的一张旧照片。卫泽希只取景了穿着格子裙、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而她偎依的那个人只露出一个肩膀。色彩失真的翻拍画面,本来就显得模糊,偏偏手机闪光灯正好倒映在镜框的玻璃面上,在小女孩的脸部反射出刺目的白光,让那个女孩子到底长什么样完全成了个谜。

看不出那小女孩长相的程嘉律,只回复了五个字:“现在几岁了?”

卫泽希在那边翻了个白眼,对这个过分冷静所以显得格外无趣的好友无能为力:“当然和我相配。”

“祝你好运,希望这回能长久些。”

真无趣,这个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将来哪个伟大的女人能和这样的人相处?

卫泽希在心里吐槽,再把对话框拉上去看了看自己拍的照片,顿时哑然失下,没想到是这样的效果,随手就删掉了。

他关掉闪光灯,再拍了一张没有反光的,也懒得给程嘉律发了,只暗搓搓地存在了“特别重要”相册中。

长久以来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第一个绿洲。

颜未染放纵自己,在周末好好地睡了一觉,直到快十点了才起床。

难得有空,潘朵拉当然是跑出去玩了。她热好牛奶喝着,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日程安排。

确实没有工作,可以休息一天。

她去附近店铺买了水果和点心,去了朝晖福利院。到了那边正好赶上午饭时间。颜未染熟门熟路地去食堂打了饭,帮林阿姨喂弟弟妹妹去了。

上海经济发达,福利院经常接受社会各界的捐助,再加上国家补助,孩子们物质生活毫无压力。福利院还从外面招收了一批有经验的妇女担任妈妈,一个人带四个孩子,就像普通五口之家一样住在三室套房中,房间也都刷着粉红鹅黄苹果绿的漆,布置得很温馨。

给每人盛好饭,颜未染又弄了小半碗饭掺上捣碎的肉饼蒸蛋,喂给两岁的小熙吃。

小熙吃了几口,指着客厅一角:“阿弟,阿弟!”

颜未染这才注意到那边的小摇篮。她放下碗过去一看,摇篮中是一个正在甜甜睡着的小孩,漂亮的小脸蛋,柔软的毛发,吮着大拇指的样子可爱极了。唯一的遗憾,是脸颊上和手上有几片淡淡的紫癜。

颜未染轻轻把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拉出来,帮他盖好小被子。

读小五的筱筱在旁边轻声说:“染染姐,大家说阿弟先天性白血病,被丢在医院了。染染姐,阿弟会死吗?”

“不会,弟弟看起来身体不错,等长大了,到十几岁能配对干细胞就好了。”颜未染搂着她回去坐下吃饭。

筱筱捧着碗问:“未染姐姐,听说灿灿姐姐考上哥大了,那个学校很厉害吗?是不是比北大还有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