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流记起司徒笙说过,陈骗子失踪已久,心微微一沉。他的任务只是叫他们把钱吐出来,从没有想过害人性命。“我会把钱退给你。”
黄太子大概第一次听到骗子主动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心情转好,嘻嘻地笑了笑,笑声有点小可爱:“你帮我拿回了五百万,算是完成了六分之一的任务,退给我八百万吧。”
“好。”沈玉流打算一会儿就告诉司徒笙自己赔了八百万,他的三分之一泡汤了。
“不过你真的是被绑架了吗?”黄太子笑声一转,变得阴沉,“我讨厌被骗,你最好不要再骗我。”
沈玉流道:“记得吗?我说过我们是朋友,而我从来不骗朋友。”
一直坐在床上的齐肇闻言,抬眸看了看他,突然掀开被子站起来。他身材极好,就算身上仅着一条黑色三角内裤,也如内衣模特走秀。
黄太子还在话筒那头喋喋不休:“告诉我他们的身份,我可以帮你。”
“对方愿意放我回来,我就不能出卖他。而且那笔账,我已经打算一笔勾销。”后面这句话,他看着齐肇说,掏心挖肺,无比真诚。
齐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手机那头的黄太子却不太高兴,“是吗?”
沈玉流见齐肇进了浴室,突然压低声音道:“你的手下告诉过你我身边的那个人吧?”
黄太子想起昨晚十点多和十一点多两通电话里那个冰冷的男声,沉声道:“是他?”
“他是保护我,也是看守我。”沈玉流含糊其辞。
黄太子道:“我也在想,身手这样好的保镖,价格一定很贵。”
沈玉流听到浴室里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急忙以正常音量道:“钱我会尽快打给你的。”
“嗯。”听他一再说还钱,黄太子终于选择再相信他一次,“沈玉流,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沈玉流道:“让顾客天天精神抖擞地拥抱明天,才是我一贯的服务宗旨。”
黄太子笑了两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沈玉流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你住在哪家旅馆。”
“我们已经和好了,不是吗?”
“是的。但在和好之前,我的手下已经向当地公安部门举报你们与邻省一件灭门惨案有关。”黄太子顿了顿道,“是我的手下干的。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完成了从思考到行动的所有步骤。”
沈玉流磨牙:“我想他一定也会完成‘解决’这项步骤的吧?”
黄太子道:“可惜我在知道他擅自行动的时候已经把他开除了。所以,自求多福。”就算勉强接受了沈玉流的解释,也不等于他完全不在意。
“那真是遗憾。”沈玉流按掉电话,冲进浴室,直接拉开帘子,对光着身子冲水的齐肇道,“要离开了。”
齐肇关掉水:“发生什么事?”
“黄太子举报我们,警察会来。”
“才来吗?”齐肇一脸“地球警察行动速度真慢,竟然现在才来”的表情。
沈玉流道:“以后不要把这么多信息放在脸上,我都看不见你的五官了。”
齐肇:
沈玉流和齐肇穿戴整齐,打开门正要出去,就看到几个警察从走廊那一头走来。沈玉流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做他们这一行的,没有人愿意进警局,哪怕纯粹为了参观。
他转身打开窗户。这里是四楼,对着大街,下面还有流动摊贩卖着早点。没有水管,没有楼梯,也没有绳索。
齐肇道:“你想跳下去?”
“能吗?”
齐肇估量高度,“我一个人能。”
沈玉流当机立断:“好,你走。”他抽出一万块给齐肇,“省吃俭用,应该能撑一两个月,相信那时候罗马尼应该赶到了。”
“你呢?”齐肇拿过钱揣在裤袋里。
沈玉流道:“我去引开警察。”
“然后呢?”
“然后?”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沈玉流转头,又被齐肇掰回来,固执地四目相对。
“然后呢?”齐肇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沈玉流笑了,笑意不达眼睛:“我为什么要找你?”
两人针锋相对,犹如出鞘的剑,剑锋冷厉,无情地砍向对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谁也不肯服输。
齐肇道:“我还没有同意放过你。”
外面的人开始敲门,“咚咚咚咚”拳头一声声地落在木质门板上,比铃声更叫人心烦。
沈玉流皱眉:“你先离开这里。”
“地球太落后了。”齐肇盯着他,如盯着老鼠的猫,“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没有用。”
沈玉流一字一顿道:“我不欠你的。”
齐肇笑笑:“我说了才算!”
门被服务员的万能钥匙打开,警察看着他们正要说话,就看到那两个外貌出色的年轻人突然搂在一起跳楼了。
警察慌忙冲过去,趴着窗户往下看。按理说,这样的高度,下去就算不死也要重伤。可事实上,窗户下方的流动摊贩依旧正常地营业,来往路人目不斜视,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窗口刚刚发生的事情。而那两个跳下去的年轻人
不见了。
警察们:
这是沈玉流第一次真正入住堕天使号,比想象中更加舒适,床铺柔软,灯光柔和,如果脚踝没有被金属链子拴着就更好了。
他低头看着链子,用手扯了扯,扯不断,百无聊赖地将链子就着脚踝绕了好几圈。又是不告而别,等不到钱的黄太子一定以为被骗,新仇旧恨,想不恨之入骨都不行。不说他,鞠躬尽瘁却被抛弃的司徒笙也会有所看法。
再和这群外星人纠缠下去,他在地球将无立足之地。到时候,说不定齐肇送他回地球他都不敢回去。
真是,糟糕透了。
罗马尼进来时,就看到沈玉流坐在床上发呆。“咳咳。”
沈玉流抬眼看他。
罗马尼道:“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
“哪里?”罗马尼紧张道,“我让郭子墨帮你检查一下。”
沈玉流笑了笑,带着丝丝讥嘲:“心里不舒服。”
罗马尼叹气道:“我知道你想家。”
沈玉流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这个”罗马尼的目光避开沈玉流的眼睛,“要等商议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因为我擅自启动堕天使号?”沈玉流表面镇定,心里咯噔一声。虽然在地球上,齐肇从未问过他和曹安师是什么关系,对方为什么愿意帮助他,但不等于以后不问。那时候他们在地球上,沈玉流占据地利人和,握有主动权,齐肇只是暂避锋芒。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回到齐肇的手里,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果然,罗马尼问道:“曹安师为什么肯帮你?”
沈玉流微笑道:“我称之为人格魅力。”
罗马尼上下打量他好几眼,吃惊道:“你是说”
沈玉流正要点头,就听他惊呼道:“曹安师喜欢你!”
房间门再度打开,进来的齐肇正好听到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
沈玉流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齐肇对罗马尼说:“你先出去。我想单独”
罗马尼挡在沈玉流的床前,低声道:“老大,你冷静点。我相信沈玉流不会出卖我们!”
沈玉流微震,心头复杂的情绪在流转。哪怕是骗子,也很少遇到这样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他对罗马尼一开始是怨恨,后来是无奈,到现在,却有几分想要真心结交的念头了。
齐肇道:“这是他对你说的?”
罗马尼手放在背后,拼命地做手势。
沈玉流无动于衷。
罗马尼急了,扭头道:“你快说话。”
“说什么?”
“说你和曹安师的关系。”
沈玉流想了想道:“没错,他喜欢我。”
齐肇:
罗马尼松了口气,对齐肇摊手道:“曹安师这么蠢,为爱不惜一切是很有可能的!”
齐肇嘲弄道:“他喜欢你?为什么还放你回地球?”
沈玉流讥讽:“有一种喜欢叫无私和成全。你不知道吗?”
齐肇: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第九局 银河系辩论大会(上)
罗马尼夹在齐肇和沈玉流旁若无人的“眼神战”中,前后电光激射,他的脸颊劈啪作响,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要相信,十恶不赦的坏蛋也有人性闪光点,曹安师为爱奉献是很正常的。谁让沈玉流这么帅呢?”
齐肇目光冷冷地扫过来。
罗马尼心头一凉,结结巴巴道:“最重要的是,你们都平安回来。这次地球之行一切顺利吧?”
他问的是沈玉流,回答的却是齐肇:“嗯,顺利得被人追杀。”
罗马尼错愕道:“老大身份被发现了?”
沈玉流道:“地球领导很忙,地球人民很忙,忙碌的地球人没有追捕外星人的习惯。”
罗马尼道:“那怎么被追杀?”
听到这个问题,沈玉流很想呵呵呵。
罗马尼看沈玉流表情,呼吸一窒,干笑道:“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沈玉流道:“不,我很想说,请一定让我说。”
罗马尼:
“进入正题前,先让我介绍一下人物背景。”沈玉流笑眯眯地摸着手指,“成为贵星球俘虏之前,我生活在地球和平年代,过着富足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闲暇游山玩水,工作敬岗爱业,生意信誉良好,深受伙伴爱戴。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此完美的记录因为一趟计划外的外星探险而打破。生意伙伴以为我卷款潜逃,痛下杀手。你说我怎么会被人追杀?我想是因为长年累积一朝散,苦心经营灰飞灭,老天看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派人来收我。”
罗马尼哑口无言。
齐肇道:“很好。”
沈玉流道:“好在哪里?”
齐肇俯身,拉起那条锁住他脚踝的金属链子,微微一笑道:“你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俘虏这个称谓再贴切不过。”
沈玉流自尊心受痛击,迅速反弹,冷笑道:“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掏出一把枪杀了你,然后在墙上写下‘生无所恋,死有贡献’的血书来结束我光辉短暂的一生?”
齐肇拉住金属链子,将沈玉流的右脚拖到自己面前,“如果你能掏出枪,我不介意你试试。”
罗马尼道:“你们是在讨论殉情吗?”
沈玉流:
齐肇道:“出去。”
沈玉流道:“慢走不送,罗马尼留下。”
齐肇斜眼看罗马尼。
罗马尼左右为难。一个是出生入死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被他害得不得不出生入死的地球朋友,他夹在缝隙中,简直无法呼吸。
齐肇道:“你不会以为自己在这件事里完全没错吧?”
罗马尼道:“那我跟沈玉流一起受罚。”
患难见真情。
就算在地球,沈玉流也没有这样憨直忠诚的朋友。司徒笙会在岸上雪中送炭,却不会跳下泥沼患难与共。这样的朋友,有一个就该珍惜。眼看齐肇脸色越来越难看,沈玉流叹气道:“我和他单独谈谈。”
“老大,要不你先出去?”罗马尼用一米九零的身高顶住压力。
齐肇站直身体,冷眼看他,用相差无几的一米八八逆袭。
一米八差一的沈玉流毫无压力地坐在床上,“我和齐肇单独谈谈。罗马尼,你先休息。”
罗马尼惊讶地看着他。
沈玉流无声点头。
罗马尼道:“谈多久?我给你送夜宵。”
沈玉流知道他怕齐肇对自己不利,想约定时间来解围。“我想,半个小时就够了。”
齐肇道:“四个小时。”
沈玉流道:“我有早睡的习惯。”
齐肇道:“那就不用吃夜宵了。”他眼神坚定,不容反抗。
沈玉流知道局面对自己不利,也不想罗马尼与齐肇闹得太僵,松口道:“两个小时。”
齐肇没反对,显是默认。
罗马尼朝外走了几步,在齐肇视线之外做了个大喊的手势。
沈玉流笑了笑。
齐肇道:“去邢畅房间待着。”
罗马尼叫道:“我和他眼对眼地看了一个多月,没热情了!”
齐肇道:“那就试试别的。”
罗马尼捂着嘴巴出去,关上门在走廊里站了会儿,手表设置两个小时后时间提醒,才无可奈何地朝邢畅房间走去。
房间里,沈玉流与齐肇眼对眼。没有罗马尼,气氛诡谲而安宁。
齐肇居高临下,看着沈玉流秀气漂亮的眉眼,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语调道:“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沈玉流对他不经意的卖好不以为然,“认罪态度良好能提前释放吗?”
“能。”
“最快什么时候?”
“视你的态度而定。”
沈玉流道:“真是模棱两可敷衍了事的标准答案啊。”
齐肇拉了拉金属链子,“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玉流面露古怪。
齐肇不悦:“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只是不习惯从一个外星人嘴里听到刀俎鱼肉。”
“翻译器的功劳。”
沈玉流深吸了口气道:“我承认不应该利用你的信任盗犬堕天使号’,但我只是想回家,并不是占为己有,看在目的单纯无害且可怜卑微的分上,可否争取减刑?”
齐肇道:“曹安师为什么帮你?”
坦白从宽绝不是他的行事准则。沈玉流迟疑了一下,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别把链子拉得那么紧,我不需要足底按摩。我说的是实话,向他寻求帮助完全是无可奈何之举。想想我当时的处境,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却歪打正着,谁还顾及曹安师的用意?”
齐肇道:“别人这么说,我信。你”
“你把我当自己人?”沈玉流不等齐肇反应,自顾自地接下去,“若不是,我应该属于‘别人’的范畴。”
齐肇冷笑一声,抓住沈玉流的脚踝用力一拉。
沈玉流仰面躺倒,后背从床单滑过,衬衣撩起,露出半截白皙粉嫩的肚皮。“嘿!”他正要伸手拉衣服,两条腿都被齐肇抓住了,一左一右岔开,拉到齐肇的身侧,臀部抵住对方的膝盖,好似他主动用双腿环住对方。
这个姿势
沈玉流挠了挠大腿,仰望齐肇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