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鬼嘛,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有,讲不清的。”我词穷了,接不下话,便转道,“包朱婆,你在村里住了那么久,知道卫生所的事吗?”
包朱婆告诉我,马场村以前有间卫生所,小学的教学楼就是卫生所大楼。要不是20多年前发生瘟疫,死了一群人,卫生所不会撤消,马场村也不会死掉那么多人。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所以就问包朱婆,马场村有没有第二家卫生所。根据姜琳拍摄的照片与视频,马场村应该有第二家卫生所,而房方方也在那里出了事。包朱婆是本地人,连她都不知道,我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更好奇姜琳以前去过哪里,发现了什么秘密。时间不早了,我浑身冰凉,又和包朱婆聊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回宿舍了。
刘琴骑车累了,睡得很香,没有发现我离开过。进门前,我看了看两边隔壁,不知道有没有人出去过。林老虎忽然出现,如果不是他跟着赵喜悦去了墓地,那应该就是我身边的人给林老虎通风报信了——因此,赵喜悦才会在信里叮嘱,不能相信任何人,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可林老虎跟我见面有什么好处,墓地离村子太近了,我的喊声必然会惊动村民,该不会是想杀了我,让我像姜琳一样消失?这一刻,我慢慢理解欧阳新的苦衷,难怪他老不让我碰这些事,或者放大话地去报警,周围潜伏了太多的秘密与危险了。
这一晚,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周日早上醒来时,已经到中午了。刘琴比我起得早,看到我熟睡,她就先烧好了一锅热水,给我洗脸刷牙。我昏昏沉沉地搞清楚了,想要再趴一会儿,一位邮递员就敲了敲半掩的房门。邮递员通常半个月来一趟,有时一个月才来一趟,因为马场村偏僻,收发的邮件也不多,更不会有十万火急的邮件。
我来马场村一年了,收未收过邮件,和朋友都是靠手机联系。本以为邮递员找刘琴,可他一推门就问唐九月在吗,有她的一封信。我狐疑地起身走到门边,心想谁给我寄信,不会又是赵喜悦写的吧?送走了邮递员,我拿着信一看,信封上没有写寄件地址,笔迹不是赵喜悦的,不知谁写的。
刘琴见我有信,便问:“谁写的?”
“不知道。”我纳闷地撕开封口,打开一看,整个人就呆住了。
第三十三章 内奸
我和刘琴站在宿舍里,秋日的阳光洒进来,却感觉不到温暖。我将信拆开一看,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和信封上的完全一样,故意不让人瞧出笔迹。信上的内容这么写着:“唐老师,上次时间不够,我只写了一句话。我那晚看见吴阿公被人杀了。可我不敢告诉警察叔叔,也不敢跟别人讲。我怕也被杀死。杀人的就是林叔叔。”
信上的内容只有那么多,依旧没署名,无法查出写信的学生是哪一位。我仔细回想,一个月前曾让学生写纸条,当时收到过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看见谁杀了吴阿公”。我以为那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那名学生在一个月前又写了一封信,以邮寄的方式传到我手上。邮戳是十月八日,这说明写信的学生是借用国庆假期到县城寄信的,可邮局一个月只来马场村一次,所以这封信到今天才让我看到。
“这学生到底谁?”刘琴在旁边问我。
“管他是谁!他看见林老虎杀人了,这是证据,我们要好好保管。”我说完就谨慎地将信藏在枕头套里。
刘琴疑惑地问:“不报警吗?”
我转身苦笑:“我都改变思路了,你也改改吧。单凭一封信就去报警,人家说这是恶作剧,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应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再等等,要报警就必须有十足地把握让警察相信,并顺着我们的线索查下去,否则报警只是徒劳,还会惹来一身骚。”
刘琴傻笑片刻,回想一个月前的经历,自嘲是该改一下思路了。我看着刘琴,很想告诉她昨晚赵喜悦也给我写了信,但犹豫地打住了。很多次了,我每次查到线索,躲在暗处的人都能抢先一步,像是有人在身旁监视我。而赵喜悦也在信里提到了,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跟任何人提到那封信,莫非她已经知道我身边有内奸了?
刘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笑嘻嘻地问我晚饭打算吃什么,让我一阵内疚。她刚来马场村,在此前都不认识赵喜悦等人,怎么可能是内奸呢?再说,刘琴还为这些事摔下楼而受伤,不大可能是内奸。于是,我放松了神经,继续和刘琴说些有的没的,但仍不提那封信。不提的原因,一是怕吓坏刘琴,二是那封信昨天被我塞进灶里烧掉了。
周日的下午很悠闲,我匍在床上看小说,刘琴也在看,宿舍里只有翻书的悦耳声。不知看了多久,有个人就在外面敲门,我以为是欧阳新,便说门是虚掩的,使劲推吧。可是,走进来的人却是王村长,我扭头一看,立刻和刘琴端正地坐起来。王村长对我们笑了笑,叫我们别紧张,他来只是想谢谢我们。
“谢什么?”我疑问。
“你们昨天去看小龙,辛苦了,听说还是骑单车去的。”王村长感谢道。
“小事而已。我们很久没去县城了,顺路罢了。”我将话说开。
王村长道谢之后,有点支吾,片刻后才道:“唐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不知道你答应吗?”
“可以啊,你说。”我讲得很轻松,心里却十分紧张。
王村长见我先答应了,便痛快地对我说,他想请我帮王小龙补课。原来,王小龙今天出院了,王村长把他接回家里,慢慢地休养。可是,王小龙落下了一个多月的课程,王村长就想请我明天起帮他补课。补课自然是没有酬劳的,我也没想要酬劳,只是要在夜里才能补课,因为我白天要在学校里上课。
王村长很高兴,直说他可以在夜晚7点把王小龙送到学校里,不必让我跑来跑去。我本来想客气一下,王村长就解释他家里很吵,怕影响补课效果,执意要让王小龙夜里在学校一对一补课。我心想,夜里一个人在村里走不安全,既然王村长坚持,我不如应承了,免得他变卦,只要他记得晚上9点来接孩子就行。
事情办妥了,王村长正要离开,我就叫住他,问道:“村长,昨天你们抓到小偷没?看见林老虎了吗?”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王村长转身说,“夜里你们不要乱出去了。小偷可能就是林老虎,他逃跑时没带什么,可能这几天想回来拿点东西吧。等林老虎把东西带走了,村子就像以前那样安全了。不用害怕。”
“嗯。”我应了一声,送走了村长,回到宿舍时,刘琴就好奇地追问,“你刚才问小偷和林老虎的事,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糟糕!”我自知失言,方才和王村长聊着聊着,竟把刘琴忘了。眼看瞒不住了,我才说了实话,但刘琴不怪我,反而赞同我的怀疑是对的。比如说,我找到内存卡后,有一天竟有人想在我洗澡时偷掉,这事只有四个人知道,没有内奸才怪。还有,一个月前的雨夜,铝皮盒子一直在我视线范围内,何以被偷天换日?这绝对是有内鬼,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办到。
或许,内存卡的事是被武陵春的大嘴巴泄露的,可昨晚我去见赵喜悦,这事绝对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谁能暗中报信,让林老虎去劫住我呢?
一下午了,我都想不明白,刘琴见我想得头疼了,她就叫我别想了。夜幕很快落下,我们吃了晚饭,无事可做,于是就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吹着冷嗖嗖的秋风。欧阳新和武陵春都关着门,闷在宿舍里,没有走出来。我看着他们亮起的灯,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内奸的事,我们四个人之中真的有内奸吗?现实世界的山村里,不大可能有监听器,除了内奸,我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走到全身发热了,我和刘琴才回到宿舍,卷进被子里睡觉。这一晚,我一样是半睡半醒,就怕赵喜悦会找我。到了早上,我醒来看到宿舍内外都没有留下信记,不禁地失望,不晓得昔日的好姐妹是生是死,心口疼得厉害。
周一早上,欧阳新去问了几位老教师,关于村子里是否有第二栋卫生所大楼的事。可惜,得出的结论都是否定的,除了教学楼之外,村子没有起过第二栋卫生所大楼。当年,村子穷得叮当响,能建一栋楼就不错了,哪有经济能力起第二栋。武陵春也发挥大嘴巴的优势,四处打听,但都没有结果。
周一下午,我没有课了,本想准备晚上给王小龙补课,包朱婆却到学校来找我。欧阳新看见我和包朱婆有来往,十分吃惊,因为除了刘琴外,我没跟他们提起昨晚的事。包朱婆找我并没有要紧事,因为现在到了11月,山里头的松树菌长好了,她想叫我一起去采。
松树菌长在松林里,在4月和11月长的最多,村民会在这两个月猛采,拿来当果腹。松树菌很美味,在没有猪肉可吃的山里头,那是我每年的牵挂。一听到这邀请,我欣然答应,大胆地跟包朱婆走出学校。其他人还要上课,不能跟去,眼红得要命,还叫我回来分一点。只有欧阳新不太高兴,怕我会在山里头出事。松林在老马场里头,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不敢去。可11月一到,去老马场的人会多起来,林老虎再大胆,也不敢选在那时候出现。
在去老马场的小道上,我和包朱婆先后遇到10多个村民,大家都是去松林抢松树菌的。我看包朱婆很喜欢和大家说话,心里松了一些,只要她能有伴,或许能改掉偷东西的习惯。等到了老马场,大家就散开了,分成不同地方向走进松林里。包朱婆也要和我分开,吓得我赶紧问她讨了一把镰刀防身。
“包朱婆,别走太远啊,天黑得快,我们要早点回去。”我紧张地叮嘱,同时心想,大家肯定是怕挤在一起抢不到松树菌,所以分开,我还是失算了。
“别怕啦!野猪在95年都被马夫王打死了,没有啦!”包朱婆响亮地回答。
马夫王是王金贵的父亲,真名叫王黑子,以前在老马场当马夫,所以大家都叫他马夫王。我曾听说山里头有野猪,从没见到,此刻竟有点想见的念头。不过,我不敢向松林深处走,只在边缘徘徊,就怕迷路或者遇到林老虎。怎知,我贪心,见到许多松树菌,一路采进去,不知不觉就走进深处,四周看不到一个人了。
“包朱婆!”我惊出一身冷汗,大声呼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听到狂风大吹,将松林刮得沙沙响,像是有人在附近走动。我惶惶地转身看了看,一个人都见不到,这没让我心安,反倒更害怕了。一瞬间,我懒得再采松菌,慌张地凭直觉朝松林外跑。跑着跑着,一条隐没在草丛里的路就跳入眼帘,我心生怀疑,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深山,怎么会有路,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可我顺着路的尽头看去,那边的松林里竟有一栋两层高的白色楼房,只不过被许多绿色植物攀爬,若在远处就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顿时,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不再那么害怕,竟大胆地朝那幢建筑走去。还没走近,我就看见杂草丛生的路边有块牌子,白色油漆底色的木板上用红色油漆写着——《防疫制度》。
牌子被灰尘覆盖了,白漆旧得有些发黄,散发着一股历史的气息。看完了牌子上的内容,我这才明白,原来第二幢卫生所大楼就在松林里!因为马场容易传病,每次进马场,在过去是要在防疫站里消毒的。因此,在老马场的松林里,建有一座防疫站和卫生所结合的大楼,用来处理老马场的传染病与管理人员的健康问题。村民只记得村子里的卫生所,我们问他们时,没人想起老马场还有第二间!
“天啊!这就是姜琳曾经来过的地方吗?相机拍到的就是这里?”我一时间喘不过气来,望着松林的大楼,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进去,或许姜琳失踪的答案就在楼里头。
迟疑地慢走了几步,大楼就快到跟前了,我忽然觉得脚底黏黏的,低头一看就吓得把脚缩回来。
第三十四章 松火
松林随着秋风摆动,像是女人的啜泣声,蛊惑着我走进破败的大楼里。我觉得脚下黏黏的,似是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有一堆黑色的黏液,旁边有很明显的火烧痕迹,连附近的松树都染黑了。
“这是……”我呆住了,心说,“这不会就是吴阿公被烧化的地方吧?”
地上厚厚的黑色黏液,有许多蚂蚁和苍蝇在趴,还有一些骨屑。我刚才光顾着看那栋隐没在松林的卫生楼,竟没注意到地上的情况。我恶心地刮掉脚上的黏液,退了几步,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黏液可能混有油脂,到现在都没消退。这绝对是犯罪证据,远比我收到的信要可靠,警察不可能在认为是恶作剧了。话说回来,那名学生在信上说,杀死吴阿公的人是林老虎,可林老虎当时被围捕,他哪来的汽油和时间在这里烧尸体,万一烟火被人看见,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烧化尸体的地方被找到了,那么附近的卫生楼肯定也有问题,不然姜琳以前不会到这里拍摄。只不过,欧阳新给大家看过一组照片,房方方是在教学楼摔死的,为什么姜琳的内存卡里,会有房方方在另一处出事的照片,难道一个人能死两次?
我总觉得答案在那栋楼里,着魔似地想走进去,包朱婆就在松林深处回喊我。一连喊了几声,我才清醒过来,赶忙停住了迈进大楼的脚步。现在天快黑了,我要是一个人走进去,万一林老虎藏身在里面怎么办?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避风遮雨,又没人知道。我怕里面真的有人,不敢在楼外回答包朱婆,于是就慌忙地跑回松林里,跑远了才答应包朱婆。
过了一小时了,包朱婆采了许多松树菌,拿起镰刀在林间刮来刮去,看到我跑过来,她还笑我是不是害怕。我没敢告诉包朱婆,在松林里发现了卫生楼,以及烧化尸体的现场,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认包朱婆的说法。接下来,大家又采了半小时,当秋风越吹越冷,村民才陆续走出松林,结伴从老马场走回村子里。
在路上,我好几次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一带真的很偏僻,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移动做的广告多半是骗人的。我刚才没在卫生楼前看过手机信号,但那里比老马场还要偏,估计手机在那种地方起不了作用。我计划着,要不要晚上就叫欧阳新他们一起来卫生楼一趟,大家找这栋楼找了那么久,肯定坐不住了。
等我回到了学校,将松树菌放下后,立刻就把武陵春和欧阳新叫到宿舍里,讲了我的发现。他们的反应跟我一样惊讶。不过刘琴不主张今晚就过去,一方面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夜里去那种地方,实在太吓人了。其实我胆子也不大,叫我夜里去松林,比去老马场更恐怖。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总不能一直不去,让卫生楼在松林里趴着。
欧阳新想了想,便说:“天快黑了,先把晚饭解决再说吧。今晚肯定不能过去,要做好准备,不能鲁莽。”
“起码要准备几把刀,或者铲子,当武器!”刘琴怕道。
“你怕就别去嘛。”武陵春没好气地说。
“准备点东西是应该的,你们谁能打得过林老虎?再说了,一个多月前的那晚,你们不记得有人开过枪吗?”我低声道,同时听了听宿舍外的动静,就怕有人偷听。
争执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大家才达成共识——等到周六没课了,我们白天去老马场旁边的那片松林,不能在晚上时去。我们对那边的环境不熟悉,很容易迷路,手机的信号又不好,不方便求救。再者,白天的光线充足,拍照效果比晚上的要好,我们可以拍下证据,作为日后报警之用。更重要的是,松林里的情形很渗人,白天去的话,我们胆子大点,到了晚上就疑神疑鬼,哪有心思办实事。
接下来,我就把松树菌洗干净,煮了一锅鲜汤,分着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松树菌的清汤很香,不用放肉,只放点盐就能让肚子呱呱叫了。我们四个老师相互苦笑,没有肉的日子里,只能吃这些所谓的山珍了。这一晚,我还要给王小龙补课,所以匆匆地洗了澡,7点一到就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等村长把儿子送来。
约摸过了10几分钟,王村长还没将儿子送来,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禁地有些害怕。室内虽然明亮,但室外黑暗,似乎有许多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窥视着我。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人,我就想起房方方在教学楼摔死,外面有栏杆,她是怎么摔的?难道房方方想不开,走动楼顶跳了下来,和王小龙一样?
根据欧阳新的说辞,那晚房方方坠楼身亡,姜琳发现大雨将至,于是提前拍了现场照片,就怕大雨将证据全部冲走。可惜,证据被冲走了,警察也因此草草结案,并没有查出凶手。如今,我们找到了第二栋卫生楼,但愿楼里有房方方出事的证据。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下,差点吓死我。我接通了电话,王村长就在电话那头抱歉,说王小龙不肯补课,似乎不愿意见到我。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礼貌地说没什么,等到王小龙准备好了再补课也不迟。挂了电话,我坐在讲台上就想,会不会王小龙因为一个月前的事不好意思见我,还是盒子的主人仍在威胁他?
我叹了一声,关上电灯就走下教学楼,途中几次觉得身后有人,不停地回头张望。就在这时候,我看到漆黑的天际有橘红色的光亮,像是夕阳那般。可现在都已经7点半了,夕阳早就过去了,那边怎么会有火光,该不会起火了吧?!
果然,我刚发现这个情况,张校长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喂,唐九月吗?你出来一下,村子里的大人要去松林救火,你们几个老师把学生看好,不要让他们跟去。村长已经叫县城的消防队赶来了,你们也别乱跑!”
松林起火了?
我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么巧,难道有人想破坏卫生楼以及烧化尸体的现场?这事我才刚给大家说起,今晚松林就起火了,巧得太夸张了,我们四个老师之中,肯定有人走漏了风声!靠火灾掩盖犯罪事实,这招真的太绝了,与四年前的马场村火灾如出一辙!
我来不及多想,马上奔回宿舍,把其他三个人叫出来,到村子里去安抚被惊醒的学生。欧阳新听说起火了,脸色一变,和我想到一块儿了,要是大火控制不住,我们好不容易发现的证据就要被烧毁了。可惜我们要安抚学生,不能让他们趁着热闹,到处乱跑。不过,松林那边离村子太远了,大家不可能挑水过去救火,村子里也没灭火器,火势很难控制住。
我懊悔地想,要是今天在松林里拍照就好了,可惜一时慌张,竟把这事忘了。等到村子里的人聚拢了,我心一横就混进救火的人群中,想要到松林那边看情况,起码要去大楼看一眼。这一次,我谁都没有叫上,因为我越来越怀疑,那三个人中有人泄露了秘密,否则不可能几次都那么巧,让人赶在前面,销毁罪证。
在路上,我看见了包朱婆,大家奔跑着赶往松林,有人就猜是不是采松树菌的人抽烟了,把松林点着了。下午时,那么多人采松树菌,肯定是其中一个人干的,因为平常没人会去那边。我这时才想起来,难道真是巧合,不是有人故意破坏证据?无奈我已经跑远了,没时间回头去跟欧阳新他们商量,反正救火的人那么多,在松林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老马场附近没有河流,大家跑去那里,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只能隔岸观火。我听其他村民说,王村长联系了县城,柳州方面安排了直升机过来救火。我跑到老马场时,火势还不算大,大家拿起铲子,在旁边挖点泥土,将火一点点地扑灭。我仗着人多,胆子慢慢大了,拿起手电就一个人钻进松林深处,凭着感觉去找回白天见过的卫生楼。
大火并不是从卫生楼那边烧过来的,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八成真是村民抽烟,不小心把松林烧起来了。可我跑了几百米,远离了火海后,竟听到奔跑的声音。风吹得很厉害,但奔跑声和风吹声,我还是能分辨的。我七上八下地关掉手电,蹲下来望着昏暗的四周,以为会看到野猪,不想却看见有一个人在松林里跑着。
“谁啊?火海又不在这边,那个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我颤抖了一下子,惊讶地想会不会见到凶手了,现在跑到卫生楼的人不可能与案子无关。
我悄悄地在黑暗中跟去,只见那个人跑到了一条小路里,路的尽头就是那栋卫生楼。那个人好像没发现我,尽管刚才我开了手电。我在后面看到那个人跑到小路上,接着头也不回地奔进了杂草丛生的建筑里。
第三十五章 鬼的呼唤
火把夜空烧红了,我却仍被卫生楼散发的寒冷感染,冷得直打颤。当看到有一个人跑进楼时,我就琢磨要不要跟进去,要不然那个人再跑出来,很可能就跟丢了。看来有人和我想得一样,就怕火灾引发,其他人会发现这个秘密之地。我看火势就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如果要大喊救命,其他人应该能听到,于是就壮起胆子,不再犹豫地朝卫生楼走去。
一靠近,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松香,肯定曾有人拿松木在里面烧火取暖。我拿着一支手电,却不敢再打开,就怕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个人进去之后,没有动静了,好似我刚才见的到是鬼。冲动是我的弱点,可若不冲动,以后必定后悔。我明知这样做会遇到危险,可跨进阴暗清冷的大门时,却还没想过要后退与后悔。
卫生楼的大门已经枯朽,裂成了好几半,歪歪倒倒地依在一旁,风稍微吹大了,它就咿呀地响,像是有人在故意冷笑。楼内就像一个墨水瓶子,看不到一点光线,我逼于无奈,只好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来找路。屏幕刚亮,一楼黄萎的草堆里就飞起一只肥大的黑鸟,朝我的面门扑来,吓得我喊了一声。
“糟了!那个人肯定听到我的声音了!”我心惊肉跳地想。
不过,楼里还是没有动静,连腾起的烟尘都凝固在空气里,只有我的心在狂跳。我站在门口,拿起手机,往里看了看。一楼里没有人,几排椅子横在大厅,早就发霉了,弥漫着一股泥味。我一脚踩进去,发现地板也有一层泥,可能是雨水季节时,泥水溅进来了。好几间房里都开着门,不过那边的杂草更多,不像有人经常走过,于是我就没去理会,直接往楼梯走去。
在我的记忆里,姜琳的内存卡中,有几张照片就是拍到了这几阶楼梯。楼梯其实都是一样的,问题是这些楼梯有血迹,在手机微薄的光线中,竟泛出些许青紫色。血迹过了三、四年了,被灰尘覆盖着,有人来过这里,也没人想过要擦拭。我看到灰尘满布的阶梯有凌乱的脚印,心中便想,果然有人来过,跑进来的人会是谁?
我一步步地迈上台阶,重走姜琳的道路,真的像是鬼上身一样,完全失去了理智。若换作平日,我即使怀疑同伴,也不敢一个人来这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楼上乒乓作响,有人在上面打了起来。这动静很大,连楼体都震了,我双脚也传来一阵麻感。等了一会儿,那动静越来越大,我就深吸一口气,大步地跑上去。
二楼也有许多排木椅,不过因为有人打斗,这些木椅被撩得四分五裂。楼上有人烧过火,很缓和,松香味混着泥腥味,让人作呕。我看不到打斗的人是谁,他们翻来翻去,根本照不到人,而我也忘记把手电打开了,只一个劲地拿着手机发呆。好一会儿了,我才想起要开手电,这时候那两个人缠打着,一本东西就飞跌到我跟前。
我将手机屏幕照下去,低头一看,那是一册笔记本。笔记本的棕色封皮很旧了,侧面又卷又脏,肯定有人经常翻写。霎时间,我明白了,这就是王小龙在偷盒子时发现的笔记本,盒子的主人将这册笔记本看得比钱还重要,这里面肯定有大秘密!
此时此刻,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笔记本上了,哪还管打斗的那两个人是谁。怎料,我刚要把笔记本拾起来,其中一个人就扑过来,吓得我连忙拿着笔记本退了几步。楼外趴满藤蔓,不透火光,外面几百米远处的松火根本照不进来。我退了几步就摔了一跤,被那些凌乱的椅子绊倒,倒头后仰。
另一个人大步上前,将我压倒,我睁大了双眼,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起初,我还没看出那个人是谁,因为太暗了,只感觉得出他是一个男人。紧接着,那个男人粗犷地呼着大气,一股口臭将我熏得头晕,可我也同时看见了,对方竟是林老虎!他果然躲在卫生楼里!可他为什么不逃去贵州那边?
我惊恐地推开林老虎,头也不回地跑着,手上紧紧地拽住那册笔记本。村民就在几百米外救火,我想大喊,让大家一起围捕林老虎,这时候天空却响起“嚓嚓嚓”的吵声,居然将我的求救声淹没了。
“直升机!”我心说,“他们派直升机救火了!妈的,怎么现在来,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想归想,抱怨救不了我,只怪姜琳的鬼魂上身,让我走进了魔窟。至于另一个人是谁,我完全没看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看见了林老虎。我慌不择路,没有朝楼下跑,反而转向朝通往楼顶的楼梯。这举动实在够蠢,若我冷静,肯定不会这么做,怪就怪人在激动时往往会选错路。
林老虎紧追不舍,我怕得要死,不知如何是好。喊了好几嗓子,还是敌不过直升机的噪音,除了卫生楼里的人,根本没人听得见。我跑上通往楼顶的阶梯,只跑了几步,林老虎就追上来,从身后抱住了我。那蛮劲比牛还大,我被抱住后,重心就变了,一个趔趄就跟着林老虎一起滚回二楼。
这时候,另一个人跑过来,想要抢那册笔记本。我见状就咬牙爬起来,并捡了一根椅脚棍子,想要打跑这两个人。可是,林老虎却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又缠到了一块儿。我抓住机会,冷静下来,这次就朝楼下跑去。却不知,外面的大火越烧越猛,直升机倒下的水没起作用,松火已经朝卫生楼这边袭来了!
猛地,楼外火光冲天,黑暗的楼内被映得红光闪烁,而我也大汗淋漓,热得喘不过气了。我来不及回去看楼上的另一个人是谁,只一个劲地往下跑,就怕再次被逮住。直升机盘旋在上空,我边跑边喊,仍没引起大家的注意,每个人都在拼命救火。我怕大火烧到卫生楼,打算先跑出火海,再去叫村民来捉逃犯。奈何料干燥的秋天是火海的摇篮,我对火情太乐观了,火已经随着秋风烧到卫生楼门口来了!
我一个步子都没迈出去,一棵被烧起来的松树就掉下一根手腕那么大的枝干,打在门口前,热浪也顺势卷来。我被迫吞了一口呛鼻的烟雾,想要强行冲出去,却见楼梯口那里晃动着两个影子,林老虎和另一个人就要追下来了。我看外面火光淘天,跑是跑不掉了,于是就钻进其中一间诊室,想要暂时避过大火与林老虎等人。
卫生楼覆盖着一层藤蔓植物,这时已是秋天,那些藤蔓干枯无水,很容易就烧起来。所幸卫生楼是水泥建的,只要附近的松树烧光了,这栋楼还是能扛得住的。这些诊室的门都烂了,根本关不起来,我选了尽头的那间,就怕林老虎他们也会和我一样躲进来。
接着,我只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外面的情况都听不到了。我竖起耳朵,拼命地听,不敢把头探出去。同时,外面的树枝不断地掉落,村民可能没来救火,只有直升机在上空倒水。我惶惶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林老虎在外面怒吼:“唐九月!你在哪里!快出来!听见没有!”
那声音充满杀气,在大楼里回荡,简直要盖过直升机的响声了。我听得胆颤,大气不喘,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抖。不知是我吸了太多的松烟,还是被热浪熏得晕眩了,觉得头有千斤重,站都站不稳了。恍惚之间,我还听到微微的声音,仿佛有一个女人在说“别怕,唐九月,坚持住!把那个最大的秘密揭开,完成我的心愿,找到我的尸骨!我就在你身边!”
“姜琳?”猛地,我清醒过来,不会见鬼了吧?可是,霉斑满布的诊室根本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虽然我见过姜琳,但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是她把我唤醒了!
“秘密?”我又喘了口气,一边自语,一边看向手上拽着的那册笔记本。顿时,我心里万分激动,最大的秘密是不是就在笔记本里?是谁在笔记本里记载了什么吗?现在火光通亮,无须手电就能看清楚笔记本上的字迹。我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万一我被烧死在这里,好歹也要先一睹笔记本里的内容!
随即,我没再迟疑,在烟熏火燎的诊室里,将那册失而复得的笔记本打开了。
第三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嫌疑
翻开笔记本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紧张,跟准备看国家机密的感觉一样。诊室里充满着松烟,把布满青色霉斑的灰白墙壁熏黑了,我也呛得咳了好几下。火光在松烟中一隐一现,我刚翻开封皮,一个字都没看清楚,一个人就跑到门口,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以为林老虎找来了,却见站在门外的人是刘琴,她灰头土脸,神情严峻,和我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可我是偷偷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刘琴应该和其他人守在村里,不让小学生趁乱凑热闹才对。我来不及多问,刘琴就一手拉住我,一手握着一根椅腿子,叫我快点逃出去。忽然间,浑身发热的我一阵寒颤,难道刚才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刘琴,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这么快找来。
“咳!刘琴,你怎么来了!”我被拉出诊室时,不得不怀疑地问。
这时候,却看见前面几间诊室钻出来欧阳新、武陵春,原来他们都来了!这情况出乎意料,我想刨根究底,时机又不对。很快地,一楼大厅的浓烟中出来一个人,大家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熊壮结实的林老虎!我感觉到林老虎对我手上的笔记本虎视眈眈,想要冲出火海,可他拦在前面,叫我阵脚大乱。
林老虎手上也拿着一根椅腿子,他一过来就一棒打翻武陵春,欧阳新想去帮忙,同样被撂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情况紧急,我顾不得猜忌谁是内鬼了,只想要引开林老虎。既然对方想要笔记本,只要我拿着它跑开,其他人就得救了。当即,我一句话都没说,夺过了刘琴手上的椅腿子,立刻冲上去去,与林老虎对着挥了一下。
“唐九月,小心啊!”刘琴在后面害怕地喊,我就在心里说,你怕还来做什么!
幸亏,林老虎没打中我,而我一棒子打到了他的脑袋,并趁势逃进楼外的火海中。跨出大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林老虎杀气腾腾,捂着流血的额头追了上来。外面的松林把泥土都烧红了,松油正如瀑布一样地滚下树干,让火势更加凶猛。我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喊救命的气都提不上了,只能拿着笔记本乱跑。
直升机盘旋在上空,已经来了三架,它们有的在倒水,有的在倒沙子。我怕被烧死,于是就想朝直升机那边跑去,起码那边火势小一点。慌忙之际,我跑了几十米,汗流浃背,衣服也被烧得冒烟了。这时候,有一个人从后面抓住我,我心说,糟糕,林老虎逮住我了,这该如何是好。现在,他在我身后,只要一棒子下来,我的后脑就要爆浆了。我在电影里看了太多的情节,就怕被人敲死,情急之下就使劲地后退,将身后的人撞进火海里。
在我身后侧面,那里倒下了两棵松木,树干已经烧成红炭了。我以为林老虎被我推进去了,可是一转身就吓了一跳,手上的笔记本也因此被刮掉在地上。
“啊!救命啊!”
一个女人在火海里惨叫着,我瞠目结舌,意识到推错人了,想要追进火海救人,却被热浪打退了。原来,抓住我的人不是林老虎,而是林书香!此刻,林书香后仰一翻,跌倒在红炭辣火中,爬了好几下才爬起来。可是,林书香已经被烧成火人,衣服和头发一下子就烧成了灰烬。
我吓傻了,不再顾热浪侵袭,硬闯进去将林书香抱出火海。等把人救出来了,我再往地上一看,那本笔记本已经被砸下来的松屑烧掉了。我为了救人,来不及去拿起地上的笔记本,只能恨恨地让它烧成粉末。紧接着,直升机飞走了一架,又来了一架,并倒下了一泼大水,将我们附近的火海浇熄。
我救人后,什么都说不出来,在松林中环视了一圈,林老虎已经不见了。我架着林书香奔到火势渐灭的地方,看了她一眼,更是说不出话来。原本,林书香丰腴美艳,如今已被烧掉了半边脸,留下了熔毁的大伤疤,还留了许多血。再看林书香的头发,也被烧掉了大半,双手和脖子都有烧伤的疤痕。
“啊……啊……”林书香意识到她美丽的容貌不再,想要哭喊,却喊不出声。
我见状就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
林书香一个劲地哭,用被烧毁的脸对着我,让我无颜以对。不过,我却在想,林书香怎么会追在我后面,她到起火的松林做什么?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她吗?过了一会儿,欧阳新带着武陵春、刘琴跑来,当发现林书香被烧成那样了,他们也脑子空白,想不到对应的办法。冷静片刻,欧阳新就背起林书香,说要到外面求救,尽快将人送去医院。
我们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逃出火海,来到松林外围。莫老板也在外面,夜里他看见欧阳新背着一个人,还以为是谁受伤了,当得知是林书香被烧伤了,他就大骂谁干的好事,非要扒了那人的皮不可。我每听一个字都在发抖,心想这下可好,将人推进火海里,肯定要去坐牢了!没准儿,还会和赵喜悦成为狱友。
大家先将林书香背至老马场,放在黑暗的草地上,不停地呻吟。看火灾的村民很快被吸引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林书香怎么被烧成那样,是不是救火时不小心被困住了。我害怕地站在一旁,咬着手指,懊悔方才的冲动。可那种情况下,我哪里能冷静,若落在林老虎手上,哪还能活命。
莫老板半跪在草地上,望了望围观的人群,不停地问:“谁把你烧成这样的!告诉我!我让他坐牢坐一辈子!”
林书香还没开口,我就想自己承认算了,可却听到了一句始料未及的话。莫老板话音刚落,林书香居然答:“我刚才看见林老虎在松林里,是他把我推进火里的,你们快去抓住他!”
此话一出,我足足愣了一分钟,动都没有动一下。林书香是被烧坏脑子了吗,明明是我把她推进火里的,她怎么可能替我打掩护?我完全猜不透林书香的想法,同时她竟伸起被烧伤的手,叫我走过去。大家全部盯着我,让我无所适从,当林书香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就把我拉到草地上,半跪下来。
“是唐九月救我了,没有她,我可能就死了。”林书香抹去了眼泪,镇静得极为诡异,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我纵然正气凛然,也不想去坐牢,而那笔医药费更是付不起。渐渐地,我的良知被邪念压制,接过林书香抛来的话头,应承救人的美名。实际上,我明白林书香没有发疯,她那么说或许是怕我有她的把柄,因为我知道林书香的真实身份是王玫——一个人贩子。
讲了几句话后,莫老板急着救老婆,马上就背起人往村子那头走,要连夜将人送去县城里。我等人群散开后,望着慢慢被控制住火势的松林,猛地摇头叹息。那册笔记本肯定被烧掉了,而火灾与救火这两件事也破坏了烧尸现场,这种情况下很难采集证据。现在,我也没心思去琢磨报警的事,只盼林书香的伤势能尽快复原,否则就该换她报警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欧阳新额头青紫,等人群散后就问我。
我看着武陵春和刘琴,回答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应该看着学生吗?”
刘琴看了看其他人,便说:“我发现你不见了,后来打你电话又没信号,猜到你可能来这里了,所以就偷偷地跟来。”
武陵春接着答:“我是来看火灾的,后来发现松林里有栋楼,联想起你提过的老马场防疫楼,想去看一看。”
欧阳新最后答:“你们几个人都不见了,我才过来看看的。”
我听到这三个人的回答,一瞬间就清楚了,他们三个人都是分开跑来的,谁都没看见彼此。也就是说,很可能谁抢在我前头了,我不是唯一想趁乱跑去老马场防疫楼的人。当时,和林老虎打起来的人,有可能是林书香,也很可能是这三个人!因为防疫楼的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道!
欧阳新似乎明白我的想法,却又避而不提,他看老马场在没什么人了,就叫我们先回学校那边去清点小学生人数,搞不好有学生也跑到这边来了。与此同时,张校长从松林那来走来,看见我们后很吃惊。根据张校长的说法,他听到村民提起林书香的事,知道老师也在这里,所以过来催我们回去。我看张校长额头也擦破了,想要问他怎么受伤的,他却不给机会,硬是让我们四个老师立刻返回村子。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我的心很乱,一直在想林书香受伤的事。好在那群小学生还算听话,清点人数后,没有人趁夜跑掉。这时候,林书香早被莫老板开车送去县城医院了,莫飞鹰就交给刘大妈照顾。秋夜之中,大家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一身污糟,想要去烧个热水冲燥,刘大妈却叫住我,并递来一封信。
“林小妹叫我给你的。”刘大妈说完就转身离开,忙着叫小学生们别吵闹,乖乖地等大人们救火回来。
我接过信,刘琴就从那群学生中走过来,问我信上写了什么。武陵春也马上靠过来,不去管那群小学生,想要看那封信的内容,只有欧阳新还在哄学生坐好。我不愿意在村子里拆开信,于是就先回到小学宿舍,进了房间才将信撕开。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在卫生楼的情况讲了一遍,其实大家也猜出来了,是我把林书香推进火海里的。但是,刘琴却认为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林书香,说不定林书香想袭击我,我的行为算是正当防卫。
武陵春把我宿舍的门关上后,也答:“就是嘛!那册笔记本肯定很重要,林老虎和另一个人抢得那么厉害,你要是被追上,早就活不下去了。你没看我和欧阳新被林老虎打得半死,到现在头还疼呢!”
“林书香不把你供出来,肯定心虚,你看见跑进楼里的人一定是她!”刘琴认定道。
我看着刘琴,觉得怪怪的,可更好奇林书香在信里说了什么。如今,那册笔记本被烧毁了,应该没人再抢了吧?林书香也应该看见笔记本被烧毁的那一幕了。在催促声中,我站在黄色的灯泡下,把那封信撕开,抽出了一份信笺。随即,一片东西从信笺里掉出来,落在我脏脏的掌心中。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疑惑地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叫了一声,惊恐地将手上的东西甩到地上。
第三十七章 开棺
信笺里包着一块烧脱的皮肤,带着鲜血,明显是从林书香身上撕下来的。平日,林书香知书达理,可如今狠狠地留了一块皮给我,无不显示她的狠劲。再看信上写的字,只有两个字,闭嘴!无须多想,谁都明白,林书香是让我们对今晚的事保密。当然,我也巴不得保密,万一莫老板去报警,我不被抓走,也难逃其咎。什么正当防卫之类的话,鬼才信,况且林老虎跑掉了,没人知道与他纠打的人是不是林书香。
我忐忑不安地把信放到桌上,然后用纸巾把地上的人皮包起来,丢进了黑色垃圾袋里。现在已经凌晨了,我实在没心思用木柴烧热水,于是就让刘琴把热得快拿出来,大家轮流冲个澡。武陵春觉得那块人皮太恶心了,看到垃圾袋被我放在宿舍里,她就帮忙拿出去扔掉。水一下子烧不热,我们三个女老师就留着灯,又出去和欧阳新在村中看着那群顽皮的小学生。
远处,直升机的嚓嚓声仍在持续着,小学生们像过年一样,讨论得不亦乐乎。我看到天边的红光暗了许多,方才安心下来。大人们陆续回来了,对我们报告情况,说大火应该快熄灭了,今晚会留几个人在那边看着,免得松火死灰复燃。大人们陆续把孩子接回家里,有几个孩子的家长要留在松林那边,他们就到邻居家去挤一晚。
村里亮着路灯,人影交杂着,我把学生一个个地送走了,看到马夫王也回来了,便出声叫住了他。马夫王是王金贵的父亲,真名叫王黑子,由于他年轻时在老马场干过活,大家都叫他马夫王。马夫王的老婆是被电死的,他就一直不用电了,专去山林砍柴烧,可以说最熟悉这一片地形的人就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