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太眸光一闪,听谢莫忧说完,私下问谢莫如,谢莫如道,“陛下无非是告知世人,朝廷会照顾江姑娘的意思。”

谢太太是宗妇,考虑问题向来是从整个宗族来考虑的,忧心道,“我只担心陛下会误会咱们谢家怠慢了江姑娘,她小孩子家家的,倒搬出去自己过了。”以往也没见朝廷给江行云什么赏赐,怎么江行云这前脚刚搬出谢家,后脚陛下的赏赐就到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谢莫如笃定,“太太多虑了,江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自有法子全两家脸面。”

谢太太忙道,“可是江姑娘与你说了什么?”这俩人关系不错,以往谢太太觉着稀奇,如今倒要庆幸了。

“江姑娘并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是凭江姑娘的性子,她与谢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弊。谢家并无对不住她的地方,她与三老太太也很融洽,如今搬出去,是为了自立门户。”谢莫如道,“太太怎么忘了,国家是有女户的。”

谢太太极是惊诧,“莫非江姑娘有立女户之意?”

“家无男丁,自当立为女户。”谢莫如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立女户,江行云的事怕是不能自己做主。看江行云的脾性,她似是早有此意。

谢太太竟也一时无语,良久方道,“江姑娘的志向,我倒看不懂了。要是论以后前程,其实她住在三老太太那里是最好的。我还说,她这般急着搬出去,原来是有立女户的意思。”如果江行云欲立女户,她当然得搬出谢家。

谢莫如并未再多言,自江行云今日说起自立门户的话,谢莫如就知她有立女户之意了。思量再三,谢莫如与谢太太道,“她毕竟与咱家关系匪浅,且陛下未忘宋氏之功,倘太太进宫,不妨与贵妃娘娘略提一提江姑娘之事。倒不必娘娘在陛下面前进言之类,只是让娘娘心里有数罢了。”

谢太太回神,“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PS:再次提醒一下哦,江行云性别为女,而且,此文不是GL哦~~~~~

第86章 美人如花在眼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谢太太觉着,这话还是很对的。

譬如,先时谢太太对于谢莫如与江行云的交情颇有不解之处,哪怕先时彼此送过两回东西,也不至于好成这样吧。以前,谢太太不能理解,现在,她都理解了。

从江行云要立女户这事儿,就说明,江行云绝对是正常女孩子里的异类啊。怪道跟谢莫如合得来,都不是正常人。

谢太太心里先有了底,待三老太太过来寻她说话时,谢太太早有心理准备。三老太太与她抱怨,“你说说,这孩子们现在都在想啥,行云那丫头,竟要立女户,可立什么女户哟,立了女户,以后成亲嫁人怎么办?难不成找人入赘?”

谢太太家里有个神鬼难测的谢莫如,对于这类孩子倒有些自己的看法儿,谢太太宽慰三老太太道,“婶子是太过担忧了。要我说,行云这孩子还真是个有志气的,这会儿就想到了宗族传承。她把门户立起来,也是为了使延续家族香火。就是以后成亲嫁人的事,咱们是至亲,行云这孩子的出身、品性都摆跟前了,这样的好孩子,非得有福气才娶得到呢。”

三老太太叹口气,“我是没法子了,她拿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谢太太又劝了三老太太几句,但都是些开解人的话了,具体江行云的事务,谢太太是一句话没多说。这些好胜的小姑娘们,各有各的脾性,何况人宋家家族内部事务,她是谢氏宗妇,怎好掺和?

谢莫忧才知道世上还有女户这种事,原想问问三老太太什么是女户呢,只是看三老太太这愁眉不展的形容,便没有开口。

三老太太精神不佳,午饭都没用便走了。

待送走三老太太,谢莫忧才问,“祖母,什么是女户啊?”

谢太太大致与谢莫忧说了,“倘是一家人无父无兄,家里没了男人,朝廷是允许立女户的。”

谢莫忧问,“那立了女户,婚嫁如何说呢?”

“婚嫁么…”谢太太道,“婚嫁其实与寻常人家儿也没什么不同,在家招赘亦可,正常婚配也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

谢莫忧又有些晕,“那江姑娘为什么要立女户啊?”

谢太太道,“不立女户,宗祠香火如何存续?”

谢莫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毕竟不算笨,不禁道,“可既是好事,三老太太怎么还唉声叹气的?”

谢太太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畔不动声色的谢莫如一眼,道,“莫如,跟莫忧说一说。”

谢莫如说话向来直接,不带半点儿委婉,“宗祠香火毕竟不能靠女人传承,女户也只是一时的,日后江姑娘成亲,可过继子嗣承续宋氏香烟。你不要忘了,三老太太也是姓宋的,说来都是宋氏女,江姑娘的后嗣可过继,三老太太的后嗣如何不能过继呢?”

谢莫忧吓一跳,谢太太皱眉,轻斥一声,“莫如!咱们谢家不是这等家风,谢氏子嗣,如何能过继外姓!”

谢莫如不以为意,“太太勿恼,我也只是跟二妹妹略说一说罢了。这事在咱们谢家自然是无忧的,要搁别人家,难免因家财生出许多事来。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也大了,知道些人心叵测没什么不好。”

谢太太叹,对两个孙女道,“做人做事,还是要存忠厚之心,机心弄巧,终不能长久。”

二人皆正色应了。

谢莫忧私下问谢莫如,“大姐姐,你说,三老太太会不会真的…”

“三老太太不会这么想,但是会有人这么想。”

“谁?”

“谢燕。”

谢莫忧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谢莫如仿若无视,淡淡,“宋家两代镇守西宁关,宋家的财富,你打听一下当年三老太太嫁入谢家的场景就能略知一二。而三房的子孙,不要说能不能如祖父这样爬到尚书之位,往低里说,能有几个进士?几个举人?财帛动人心,其实这事与谢燕没什么关系,但是,儿子媳妇哪怕心动,这话断不好开口。闺女不同,与母亲私下说些私房话不算什么。故此,纵使谢燕不这样想,也会有人去挑动她的。”

谢莫忧这会儿已不是脸色难看的事,她觉着,自己三观都需要重塑。离开时,谢莫忧脚步都有些踉跄。

谢莫忧回了芍药院,她此时才知戚嬷嬷常说的家里人口简单是什么意思,起码,在她家,没有这种意欲谋夺孤女财产的事。哪怕燕姑太太性子直率,但是,对娘家兄嫂都不错,血脉至亲,真的会利用燕姑太太去同三老太太谋算江姑娘手里的财物么?

谢莫忧好几日心下难安,按她的心思,甭管谢燕人品如何,谢燕到底是她的舅妈,而且,谢燕对她一直不错。谢莫忧想给谢燕提个醒,但,一则她见不到谢燕,二则这个醒儿要如何提呢?谢燕是姑太太,谢驽谢骥一样是亲人,而且,人家是至亲兄妹…尽管没有谢莫如那种一针见血的锐利,但,疏不间亲的道理,谢莫忧还是懂的。

微不可闻的叹口气,谢莫忧悄悄将此事埋在心里,再未与他人讲过。

谢莫忧有了心事,对三老太太府上便格外关注,好在并未听说什么。谢莫忧刚放下半颗心,谢燕就上门了。谢燕还是哭哭啼啼的模样,谢太太忙道,“这是怎么了?”又命丫环搬来椅子给谢燕坐。

谢莫如谢莫忧正在陪谢太太说话,见此情形,二人起身就要避一避,谢燕却是拭一拭泪,坐于椅中道,“你们都坐着,给我评评理,我是不是好心,行云一个丫头,还没及笄呢,立什么女户?就是立女户,难道不该跟我母亲商量一二。她倒好,主意大的很,什么都说一不二的,我看,这帝都城都容不下她了。我不过略劝她几句,就给她噎个好歹。我是白操了这份儿心,她心里眼里,哪里有这个表姐呢?就是我娘这做姑妈的,也叫她当贼一样防备着呢。”

谢莫如一个眼色,素蓝忙带着屋里的丫环下去了。谢太太脸沉了下来,说谢燕,“阿燕你这都是些什么话,没来由的,怎么抱怨起江姑娘来?她得罪你了?”

谢燕道,“还不是她要立女户的事儿,立女户,无非是想给阿舅过继个子嗣。她这般,还不如直接过继,也省得弄个女户,不伦不类。”

谢太太沉下脸来,面容冷峻,沉声道,“阿燕,你姓谢,嫁入宁家。老话儿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便是娘家的事,也没是你一个出嫁闺女该管的。何况这又不是你娘家的事,人家江姑娘是宋氏骨血,江姑娘要怎么着,合该江姑娘自己说了算。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把你儿子过继给你舅舅,你跟你婆家商量过了吗?真是猪油蒙了心,往日看你还明白,如何说出这般糊涂话,做出这般糊涂事来!”

谢燕委屈,“哪里是我家宝哥儿,大哥二哥皆有子嗣,几个侄子都出挑儿的很,稳重可靠…”

谢燕还未说完,谢太太抄起手边儿茶盏就砸到谢燕脚下,呯的一声,茶盏摔个粉碎,碎瓷四溅中,半蛊茶也浇湿了谢燕的裙摆。谢燕从未见谢太太如此暴怒,立刻吓的脸色煞白。谢太太已是怒气难遏,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去把三太爷请来!就说咱家出了个无法无天的,眼瞅着就要做出祸家灭门的勾当了!”

谢燕正欲分辩,谢太太已唤了丫环进来,“给我把她押在隔间儿,看好了!”

丫环都有经验,谢燕一张嘴,素馨一条帕子堵了嘴,与素蕊两个一左一右就连拉带拽的把谢燕拖到隔间儿去了。谢太太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谢莫忧脸色微白,小声劝,“祖母你别生气。”

谢莫如吩咐素蓝,“给太太烫杯热酒来。”

谢太太喝了盏热热的黄酒,心里方好受些,握着谢莫如的手道,“蠢材!蠢材!家门不幸!”叫谢莫如说中了。

谢莫如淡定的眉毛都未动一根,道,“还有转机。”

谢太太一声长叹,“怕是已将江姑娘得罪了。”三房竟真欲谋夺宋氏家产!这等事不算罕见,可怎么就不长眼瞧瞧江行云是何等性情,真翻了脸,江行云固然讨不到好处,谢家就得成了帝都城天大笑柄!族中人还要不要过活!

谢太太处置起相当俐落,谢燕这不着调的,平日里刻薄势利些,谢太太睁只眼闭只眼便过去了,今竟敢插手宋家子嗣之事,还野心昭昭想过继子侄给宋家,谢太太先问明白三太爷的意思,三太爷还懵着呢,老头儿根本不知哪里事。谢太太忍气说了,三太爷也气个死,闺女琢磨着要把他孙子过继,三太爷气得骂闺女,“要过继你过继自个儿子,少出馊主意,你拢共才三个侄儿,你要过继哪个?天大胆子,咱谢家丢不起这个人!个死妮子!”

骂一顿,三太爷又跟谢太太说好话,“侄媳妇,多亏你明白,才没让这丫头犯傻。”三太爷虽在官场无甚作为,好在不是卖孙子的人,又承诺会去江行云那里解释,谢太太道,“三叔,要是再让阿燕出去胡说八道,别人就会说是三叔要谋夺江家产业,这名声一出,以后驽兄弟还怎么在朝廷做官,侄孙们还要不要科举?”

三太爷这把年纪,最看重儿子,连忙道,“侄媳妇放心,我一定让你婶子跟行云说明白,咱家再不是那等人。”

谢莫如插句嘴,道,“最好是您老亲自出面,立刻将女户的事给江姑娘办下来,息事宁人吧。”

三太爷看向谢莫如,谢莫如道,“我看今天天气不大好,想来晚上就要下雪,文康长公主的赏梅宴常设在雪后。长公主必会邀江姑娘前往的。”

三太爷神色一凛,想到陛下还赏过江行云冬茶,如果江行云再得皇室看中…瞥一眼闺女,顿觉闺女真是来讨债的。

当夜,果然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不必谢莫如多言,谢太太已令人悄悄过去打听,听闻江行云接到文康长公主府赏梅宴的帖子,立刻打发人以谢尚书的名义给三太爷送了瓶梅花过去赏玩,当天下午,三太爷亲自带着长子前往帝都府,将江行云立女户的事办妥。

第二日,江行云去文康长公主赏梅宴,果然大放异彩,文康长公主还令人自万梅园折了一支梅花赏了江行云,江行云下帖子给谢家姐妹,请一道过去赏玩。

谢太太心下大安,笑与姐妹二人道,“去吧,一样的年纪,冬天也没什么事,好生玩乐一日。”

江行云依旧是一袭火红大氅,招待朋友的同时不忘私下与谢莫如致谢,谢莫如道,“不过举手之劳。”谢燕并不是江行云的对手,江行云不过是不愿同谢家翻脸,但也不能让谢家人以为她好欺负,就此托她在谢太太面前说上一句半句,把握一下这事情的节奏罢了。

江行云笑,“宁家竟打发人给我送了一份厚礼。”

谢莫如感慨,“燕姑太太竟这般没有心计。”这般丢脸的事,娘家是不会给她往外说的,倘不是她自己说的,真不知谁与她这般不对付,倒将此事抖给了宁家知道。谢莫如道,“她刚得罪过你,只是,你不好背这黑锅。”

“我命人把东西给姑妈送去,我想着,定是挑拨燕表姐那人,见挑拨未成而陷害燕表姐的。我与姑妈这样说了,姑妈自然信我。今儿个我请阿环她们过来赏梅,阿琪就没过来,听说二太太病了,她要侍疾。”试探就是这样简单。

江行云话中之意,不言而喻。看来挑拨谢燕的人里头,二太太肯定其中一个。谢莫如中肯道,“所以说,永远不要找蠢人做枪使。”

“我说也是。”江行云展颜一笑,嫣然无方。

谢莫如望着江行云的美貌,再次感叹,“美人如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今天不大舒服,明天更美人~

第87章 于氏

谢莫如每次去江行云府上心情都不错,她与江行云脾性相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行云生得实在漂亮,谢莫如发现自己很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

自江府回家时已是下晌,谢太太见小姐妹两个神色都不差,略问几句江行云宴客的事,便打发她们自各回去歇着了。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上午。

时间还很早,晨光微熹,谢莫如用过早饭去松柏院请安,谢莫忧到的更早一些,这是每日正常行程,晨昏定醒,每天早上都是早饭后去松柏院给谢太太请安,顺便祖孙三人说些闲话。待到了上课的时辰,谢莫如谢莫忧再去华章堂上课去。

时间还很早,谢莫如刚行过礼,问侯了谢太太,再与谢莫忧互见礼数,彼此安坐,话尚未说一句,小丫环芬儿进来回禀,“三太爷府上二太太来了。”

芬儿只来得及禀这一句,谢骥之妻于氏就哭天抹泪儿的进来了,谢太太尚不知原由究竟,于氏已是一脸的梨花带雨的哭诉。这里要说一下哭这个话题,哭是有不同哭法儿的,譬如,于氏尚未至而立之年,再加上平日里注意保养,虽已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此际瞧着仍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这样柳眉杏腮的好相貌,纵使哭,也是哭的很好看的。于氏泣道,“原本,老太太都定了我的罪,我就是冤死也不该再说一个字的。只是,我带着这样的名声,纵是死了,以后叫我们永哥儿如何做人呢?真是天地良心,大嫂子,你最是明白人,我不过就是上回姑太太回来时,提了一句江妹妹要立女户的事儿,我说的是,大哥每天要去衙门当差怕是不得空,太爷又有了年纪,让我们老爷去一趟帝都府把这事儿给江妹妹办妥。难道我这话有什么错处不成?江妹妹一个小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这事儿,咱们不帮谁帮她?难不成,叫她自己去张罗?”

于氏抹一把泪,转为冷笑,“如今想来,竟是我多嘴了。姑太太来大嫂子这里胡言乱语,转头回去就说是我挑拨的她,天地良心,我挑拨她什么呢,我也只有永哥儿一个亲儿子?难不成,我脑袋发晕要去过继自己亲儿子?”

于氏说的理直气壮,她膝下一嫡子一庶子,庶子又不是她生的,她难道去为庶子考虑,这于她又有什么好处!于氏先表白自己动机不足,再道,“咱们那位姑太太,不是我说,自来就以为自己个儿聪明绝顶,从来她年岁小,老太太宠着,哥哥们让着,我跟大嫂子也得哄着敬着,竟不知敬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当初她要嫁人,好好的陪嫁丫头上了二哥的床,我要处置那不省心的贱婢,她便哭天抢地,老太太也拦着,还说我无子嫉妒。我无子嫉妒?我那屋里是没丫头还是没妾室,难不成就缺一个小姑子身边儿的大丫头?为着她的名声,我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也不敢声张,是想着她知我的好儿,知我的难。可如今怎么着,姑太太但凡回来,不来看看我这做嫂子的,倒总是一股脑的扎姨娘的屋子里去,今儿出了这些贼心烂肠的主意,又拉来了坐蜡!我把话跟大嫂子说明白,免得有些人还觉着我欠了老谢家的!如今我就回我娘家去,叫她们把那贴心贴肺的小姑子的贴身大丫环扶正做二房太太罢了!”说着又是一阵哭。

于氏本就是个极爽俐的性子,这会儿豁出脸来把事一说,谢莫忧听得有些傻,谢莫如倒还坐得住,她静静的抬头瞥于氏一眼。于氏已起身要走,谢太太怎能不拦她,忙道,“我的妹妹,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同嫂子说就是。”

于氏抽咽道,“还不是江妹妹立女户的事儿,大嫂子知道我们姑太太那着三不着两的德行,大嫂子你教训了她,谁知她转头就跟我们老太太说是我挑唆的她,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天地良心,大嫂子,她一去二房就是往我们桃花姨太太的房里钻,我话都猫不着同她说一句,如何会挑唆她?不要说我,就是永哥儿他伯娘,我也能做保,我们都是一个儿子的人,平日里把儿子当眼珠子且不能,哪个会有这等邪门歪道的心思想着把儿子过继,难道以后指着庶子过活么?”

于氏说一阵哭一阵,冤比海深。

谢太太绝对是宗妇大嫂子的风范,先劝得于氏收了泪,再道,“这事儿倘妹妹不说,我也不知道。妹妹先不要哭了,原本有三婶子,我也不好多管,可妹妹找到我这儿,我就不能坐视妹妹受这冤屈。”

话不在多,说到人心坎儿就有用。谢太太做了多年的宗妇,就是自己与丈夫也是恩爱的一辈子,生的孩子们也都素质不错,在内宅事务上绝对一把好手。她把准话儿给了于氏,于氏更是禁不住,泣道,“倘不是还有大嫂子这样的明白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素蓝也是个机伶人,奉茶上去,谢太太道,“妹妹先喝口水,收了泪,咱们合计合计,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法儿。”于氏都找到她门上来,就是想她给做主的。证据之类,想来于氏应该都准备好了。

于氏吃了两口茶,抹干眼泪,就等着谢太太给她做主了。

为族人秉公断案什么的,尤其女眷这上头的事,谢太太自来也没少操心。谢太太道,“我初闻这事,也惊诧的很。当初江姑娘想自立女户时,莫忧不知道什么是女户,我还特意说给她听呢。我看着妹妹嫁进谢家来,这些年,上敬老,下抚幼,没有半点儿不好的地方。妹妹的话,我再没有一字不信。妹妹大家出身,绝非那等短浅贪婪之辈。”

谢太太说的恳切,于氏眼圈儿又是一红,握住谢太太的手,哽咽,“大嫂子——”

谢太太叹口气,“桃花儿那丫头,平日里我见她也见得少,只听说她生了哥儿抬了姨娘,原以为是个知本分的,不想竟有这等野心。我只担心阿骥受了她的迷惑,这男人哪,受了那等狐媚子的迷惑,咱们若无证明,怕是阿骥不能轻信哪。”

于氏咬牙切齿,“我昨儿还懵着,若不是我屋里的阿福凑巧听到桃花儿跟她那丫环商量如何谋害江妹妹,我也不知这狐媚子竟私下做下这等事来!”她非但有证据,她还有猛料涅。于氏道,“大嫂子不知道,江妹妹自己立了女户,没叫她得逞,那贱人已是打算药死江妹妹哩!”

这下子,谢太太脸都变了,问,“当真?”要是姨娘私下鼓动着男人搅鼓江行云立女户之事,谢太太还能坐得住,倘是生出这等害人之心…先命禁口,立刻将屋里的丫环婆子打发了出去。

于氏此方道,“要是别个委屈,我这些年也受了不少,我有了永哥儿,又有娘家,以后怎么都过得日子。可她生出这等恶毒心肠,今儿能想着害江妹妹,明儿个还不得把我给药死,自己个儿扶了正。这岂是小事,我又岂敢无凭无证的开口。大嫂子不信,一审那贱人身边儿的大丫环梅香就能知道。”

谢太太叹,“我岂能不信你,只是不敢信家里竟有这等毒妇!”

于氏跟着叹道,“我里外一想,她在我院里这些年,我也算命大了。”

谢莫忧脸都白了,她虽然也是姨娘养的,可她姨娘先时不过是算计着如何叫她压谢莫如一头,直接就要弄死人的事儿,她姨娘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谢莫忧不安的看向谢莫如,谢莫如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也不知是没听到桃花姨娘的狠毒,还是真的有好定力。

有这样的大事,谢太太断不能坐视的,这是她身为宗妇的责任,不然真叫族中暴出丑闻,阖族声名不存。谢太太当下就留于氏在府里说话,且同于氏商议好了,这等大事,不是她们两个女眷能悄无声息的解决的,还得等谢尚书回来,介时将两府人头儿叫齐了,商量着处置了才好。桃花儿说来也是生了儿女的姨娘,处置她不是小事。

谢太太说什么,于氏都应了。

把该旁听的都旁听了,谢莫如便起身道,“太太,我们去上课了。”

谢太太点头,“去吧。”

于氏中午就在谢太太这儿吃的饭,一直待到傍晚谢尚书落衙回府,谢尚书一听这事立刻命人把三太爷、谢驽谢骥请了来,查明原委后,这桃花儿纵是谢骥的心肝儿,谢骥也保她不得,当晚便把桃花儿送到庄子上去了。至于桃花儿殁了的消息,还是于氏过来说话时告诉谢太太的。

相较先前的憔悴苦楚,于氏如今说得上神采飞扬,一双杏眼轻含浅笑,“多亏大嫂子给我做主,就是我家老爷,如今也明白过来了。他男人家,要面子,这会儿不好过来,托我跟大嫂子道声谢呐。”

谢太太笑,“一家人,这就外道了。”

谢莫忧暗道,二太太也算因祸得福了。

谢莫如却是自李青媳妇那里听来了新消息,李青媳妇自从靠上谢莫如这棵不大的树,因谢莫如时常代谢太太管家,李青媳妇在府里下人中也欲发顺风顺水,她也是个机伶人,有什么灵通消息都会过来跟谢莫如回禀一声,李青媳妇道,“那府里把桃花儿给打发了,骥老爷还生了二太太一场气,嫌二太太家丑外扬哩。二太太转头买了六个水灵灵的丫环给骥老爷挑,先叫骥老爷挑了三个,剩下的三个就给燕姑爷送去了。燕姑太太过来找三老太太哭了一场,二太太就说了,当初燕姑太太打发自己丫环服侍二老爷,她这不过是有例学例,要是燕姑太太不喜欢那三个丫头,就再换三个。把燕姑太太给气的哭着回了婆家,三老太太就病了,骥老爷嗔着二太太的不是,叫二太太给打破了头,二太太剪刀拿出来要拼命,大闹了一场,骥老爷如今也老实了。”

谢莫如此时终于知道谢骥为啥没跟于氏一并过来了,原来是被打破头,怕是如今在家里养伤呢。

此事正式解决,谢太太私下也教导了两个孙女一番,鉴于两个孙女各自进度不一样,话是分开来说的,与谢莫忧说的是,“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了,你细细揣摩,不要因这事便窄了心思,也不要大喇喇的不当回事。”

与谢莫如说的是,“看出来没?”

谢莫如点点头,“永哥儿。”永哥儿便是破绽,要是桃姨娘真有害人的本事,那天于氏怎么着也该把永哥儿一并带来。于氏就这一个儿子,像于氏说的,以后大半辈子就得指望这儿子了。桃姨娘欲对江行云下手,初知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家里出了个杀手,于氏都要过来找谢太太拿主意,难道放心儿子单个儿在家?这样一条毒蛇在家里,于氏出来怎么也不能忘了将儿子一并带出来。

谢太太叹,“她也不容易,既是正房,又有证据,人证物证都做全了,顺了她的意也便罢了。”

谢莫如望向谢太太,看她祖母这口气,真不能信跟当初抬举宁姨娘的是同一个人。谢太太硬是给谢莫如看的有些尴尬,含含糊糊道,“行了,去歇了吧。”

谢莫如顺势告退,望着谢莫如离去的背影,谢太太一声轻叹。

谢莫如想的是,想来桃花姨娘身边定有于氏的人,不然真不能给于氏人证物证的抓了包。唉,自来坏事,多是坏在内奸身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88章 美貌与智慧

这个新年因三房的事多了几分涟漪,在家族子弟的教育问题上,谢尚书觉着更得抓紧些,学问上如何还在其次,品性教育绝不能落下。这些事自有男人们做主,谢太太在年前收到次子打发人送来的书信连带年礼一些东西,很是欢喜的看了又看,将次子送来的年礼各房发了一些,另外还有宜安公主奉给太后陛下的礼物,谢太太在请安的日子一并带进宫去,又打发谢忠去公主府走一遭,问一问公主府过年的事,宜安公主去了西宁州,公主府还是要有人看管的。房屋之类,亦不能轻忽。

年前,谢莫如收到李宣李樵兄弟的年礼,谢莫如与谢太太商量着,备了两份回礼吩咐家下人给兄弟二人各自送去。

新年依旧热闹且疲惫,倒是有两件事令帝都城颇为关注,一则新年诸宗室公主诰命进宫领宴,寿安夫人带着宁荣大长公主进宫去了;二则,永福公主从静心庵祈福归来。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要为公主择婿了。

谢家对前者还有些关注,对后者就无所谓了,谢家已有谢柏尚主,陛下不可能再令公主下嫁。

忙忙叨叨的过了年,谢莫如谢莫忧都十四岁,已到了谢家有女初长成的年纪。李宣生辰在三月,去岁李宣给谢莫如送了生辰礼,谢莫如就不好装不知道李宣的生辰,纵使不知,永安侯世子的生辰在帝都也并非什么秘密,谢莫如就只有继续备礼了。

谢太太同丈夫商量,“你说,李世子是不是对咱们莫如有意?”经过几年的相处,谢太太如今的称呼都是“咱们莫如”了。谢莫如虽非特别讨人喜欢的性子,但她明敏机警,对内能帮谢太太管家,对外极具政治智慧,谢太太怎么都不会讨厌谢莫如,既不讨厌,几年相处,人非圣贤,孰能无情,便只有亲密了。

谢尚书拈拈须,直发愁,“莫如的事,过了及笄礼我探一探陛下的口风。”要是陛下有意见,他就听陛下的。倘陛下没意见,他也得准备给谢莫如安排亲事了。

“你外头见有出息的男孩子见得多,多留意些,莫忧也到了年岁。”谢太太叹,“晋宁侯家的大奶奶倒是几次都赞莫忧出众,似是有那意思,咱们莫忧还小,我琢磨着,总得过了及笄才好论亲。晋宁侯家的几位公子,我倒不大知道。”晋宁侯是谢莫忧的曾祖母家,要是嫁到晋宁侯府,倒不用担心谢莫忧会受委屈什么的。

谢尚书叹,“晋宁侯世子做大理寺少卿多年,不能升迁,仕途也就这样了,既是提亲,必然是世子的孙辈,他家孙辈,未听闻有出众者。今科秋闱之年,出众少年不少呢。”

夫妻多年,谢太太忙问,“这么说,你是心里有数了?”

谢尚书道,“永安侯的庶长子,苏相庶三子,虽都是庶出,你也见过的,比寻常嫡出的都要出众百倍,他们的文章,我都见过,神采飞扬,才华横溢。明年春闱都不是难事。而且,都是明世理的孩子。你觉着如何?”

谢太太点头,“这两个同莫如关系都不错。”

谢尚书一噎,“我问你莫忧的亲事。”虽然都一样是亲孙女,但在谢尚书心里,长孙女毕竟是嫡出,而且,素质一等一,倘说与庶子,谢尚书自己都要意难平了。

谢太太仔细想了想,“门第上倒是没啥,孩子我也都见过,就是一样,要是说永安侯府,长公主那样的婆婆可不好伺候?说苏家吧,苏不语在外头颇有些风流名声哩。”要是谢莫如的话,谢太太就无此担心了,凭谢莫如的手段,与文康长公主相处不难,就是苏不语那点子风流事儿,估计落谢莫如手里也能叫他改了。可谢莫忧就是一正常的大家闺秀,还是寻个正常家庭老实孩子,谢太太比较放心。

男人与女人看问题的方式向来不一样,谢尚书不以为意,道,“长公主又不是不讲理,再说,李九江都是住外头,他成亲说不定也是带着家小住外头呢。至于风流么,年轻公子,才名在外,不风流也难呐。只要不下流,知道上进,以后有出息,莫忧稳稳当当的过日子,也少不了一幅诰命。”

“那也成。老爷好生看一看。”谢太太很容易给丈夫说服。俩孙女都面临这个问题,高不成,低不就。谢莫如是母族有问题,谢莫忧是出身有问题,简直能愁死谢太太。

谢太太愁了一回,又准备起给次子与公主捎的东西来。虽说次子外放离得远些,好在家里仆役充足,打发人送个东西送个信啥的,倒也便宜。头晌,又有江行云打发人来送帖子,请谢家姐妹去郊外庄子上赏桃花。

谢莫忧身体不适,便说不去,谢莫如就江行云这一个女性朋友,自然要赴约。江行云出门一向是骑马的,要是别人家有这么个漂亮闺女,怕是不敢叫她这般大咧咧的出门,江行云不一样,一则她家是她自己做主;二则她身边护卫彪悍;三则用江行云的话说,她自来如此,难道来帝都就不出门了。

江行云根本不怕人看,何况她长得这般好看,尤其江行云喜着红,结果就是,每逢有江行云的地方,别家闺秀如果不想被动当绿叶,只好换个颜色穿。

谢莫如偏爱紫色,倒不存在这种烦恼。谢静年纪小,个子矮,还处在可爱阶段,见谢莫如来了,谢静放下吃了一半的糯米团子,笑眯眯的同谢莫如打招呼,“莫如姐姐。”

谢莫如摸摸谢静的头,不见谢环谢珮谢琪姐妹,问,“就咱们三个?”

江行云潇洒的一摆手,“她们不会骑马,都不去。”

谢莫如望一眼谢静,谢静甭看年纪小,个子矮,却是运动小能手,骑马射箭什么都来得,当然,这都是江行云教的。苏氏真是极具眼光,谢莫如心想。

虽然三人都是骑马,但还是预备了一辆马车,主要是带谢静的东西,谢静性情活泼,说起话来却是慢悠悠的,一直出了街区,到朱雀门时,谢静还在介绍她带的各种点心、蜜饯、水果,“原本我还想带几条鱼,行云姐姐说她庄子里有池塘,咱们可以现钓,我就没带。我想烤鱼吃。”相处渐熟之后,江行云不大习惯谢静叫她表姑婆或是表姑太太一类的称呼,她只是与谢家三房有血缘关系,谢静是二房出身,于是江行云就让谢静改叫她姐姐了。由此也可见江行云之不拘小节。谢静问,“莫如姐姐,你想吃什么?”

谢莫如道,“春天的河虾正好。”

“我也想吃虾。”谢静脸圆圆,眼睛大大,忽闪忽闪,一脸认真,“白灼就好,剥开壳,吃起来是甜的。”

谢莫如一笑,就听江行云问,“这是谁?”

江行云执鞭指向一行人,为首的是位年轻人,相貌中上,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味儿,骑一匹白马,周围簇拥上百的着甲侍卫,后面押着数量马车,这般排场,却没打出旗牌来。这一行人,穿戴不与帝都同,尤其是侍卫,与帝都各府衙的兵士不一样,与禁军、大内侍卫亦有所不同,谢莫如忽而福至心灵,道,“是靖江王府的人。”

那位骑白马的年轻人微微侧首,先是惊艳的扫过江行云,然后将目光在谢莫如的面孔上短暂定格,继而带着侍卫浩浩荡荡的远去。

江行云也留意到了那人的眼神,回眸一笑,对谢莫如道,“你真是神猜。”谢莫如就有这样的本事,她出门的时候都少,却是看一眼就能猜中。

江行云笑靥如花,谢莫如也笑了,“帝都的侍卫各有章程,乍一来了眼生的,倒是好猜。”

谢静依旧是粉儿认真的模样,仰着圆圆的包子脸道,“要我,我就猜不出来。”

谢莫如神色温和,“多留心,就能知道这一行人侍卫的穿戴同帝都各府衙是不一样的,既然不是帝都府的人,肯定是外地来的。外地来人,能有这样的排场,屈指可数。”

谢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一行人不急不徐的往庄子上去,如今已是三月暮春,草长莺飞的时候,举目望去,蓝天下面就是春天最清嫩的绿意,风里夹着柳絮杨花的缠绵与春日的初暖,谢莫如很快将靖江王府这一行人抛诸脑后,与江行云谢静一并讨论起桃花庄踏青的事来。

江行云在帝都府住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应有的产业都置起来了,江行云介绍着这处庄子,之所以叫桃花庄,便是因庄里种满桃花的缘故,江行云带着谢莫如与谢静倘佯在桃花林中,一面道,“我是看中了这处宅院,虽说在山上,却不算高山,其实顶多算个小丘陵。外头有十来顷地,我准备在那儿——”江行云指了一处凹地,眼睛在阳光下微微眯起来,“在那儿挖一个湖,种上荷花,待夏秋时就能过来赏荷花了。”

二人皆说好,谢静道,“到秋天就有许多莲藕可以吃了吧。”

江行云笑,“是啊,里头还能养鱼养虾养王八。”

谢静哈哈大笑。

江行云先时所说的池塘在庄子里,池塘半亩大小,已是小荷微露尖尖角,仆役早备好钓具,鱼食一类,这鱼好钓的很,用谢静的话说,“像傻似的,一钓就一条,一钓就一条。”

谢莫如道,“这是家养的鱼,自然好钓。我知道外头有条小溪,也有鱼,包你半日钓不上一条来。”

谢静颇是意动,江行云也不抗拒外出走一走,谢莫如就带她们去了,此溪名为杏花溪,周围是偌大一片杏林,不过此时杏花已落,树上指着小小青果,溪水清透,可见游鱼摆尾摇曳,谢静顿时来了兴致,立刻从丫环手里要来鱼杆鱼食,甩出鱼线坐在溪畔等着鱼上钓,她还问,“莫如姐姐,你以前来过?”

“嗯,二叔带我来过一次。”谢莫如指着地上的野花野菜介绍,“这是芥菜,这是蒲公英,这是马苋齿,这是苦菜,这是野菊。”

“这些都是菜么?”

“野菜,家常不大吃。不过芥菜你应该吃过吧,芥菜包馄饨,或者凉拌都好吃,医书上说清热凉血,适合春天吃。”

谢静摇摇头,她瞧着都稀奇。

江行云命丫环采一些带回去烧菜吃。

谢静钓半日只钓了两条寸长小鱼,郁闷的,“喝汤都不够。”她又嫌难钓了。

江行云摆摆手,解下腰间弯刀砍下几根竹棍,一头削尖,站在溪畔,双手握住竹棍,双臂连带身体猛然向上拉长,对准游鱼,手起棍落,溪水染出一丝血红,竹枪正中游鱼。这一手功夫,简直艳惊四座。谢静都看傻了,回过神连连拍手鼓掌,跑过去给江行云叫好。

江行云俐落的逮了几条鱼,瞧着太阳也高了,怪晒的,便道,“咱们回去吃吧。”吩咐家下人,这鱼一半收拾出来炭烤,另一半洗干净做汤。

谢静听说园子里还有竹笋,她年岁小,兴致高,跟两位姐姐说一声,就带着丫环去挖竹笋了。江行云吩咐两个老成的嬷嬷陪着,江行云正与谢莫如说话,“帝都有一宗好处是边州没有的,这里春来的早,这会儿在边州,不过刚刚回暖,也没这些新鲜菜色吃。我以前只吃过笋干和酸笋,是我爹的朋友送的,新鲜的笋是来帝都后才吃到的。”

“各有各的好…”谢莫如正要再说,就见江行云身边的大丫环香草过来回禀,“一位姓李的先生打发人送了一篓桑椹来,说是给姑娘们尝尝。”

江行云望向谢莫如,她可不认识姓李的先生。谢莫如笑,“原来李先生回了郊外小住,我竟不知。”吩咐紫藤,“你与香草一道去,把刚刚我们从池塘里钓上来的鱼挑六尾交给送东西的人,让他带话给李先生,这鱼是自池塘刚钓上来的,要是吃的话,要先在清水里养个三五日,去了泥腥味儿,就好吃了。”

紫藤与香草领命而去。

谢莫如转而与江行云略说了说李樵,李樵亦是城中名人,谢莫如一提,江行云便知,“是那位追随北岭先生修书的,永安侯府的庶长子,李九江李先生吧?”

谢莫如点头,江行云八卦的很,“我先前出去,在街上见过一回,他年岁不大,相貌生得真正好。在边州,身高八尺,腰带十围的男子容易见,李先生这样面若冠玉的可是稀罕,我只恨不能相识。莫如,你介绍给我认识,如何?”

谢莫如笑,“这倒不难,只是你先收起这色魔嘴脸来,不然还不得吓着人家。”

江行云大笑,“你还打趣我呢,我就不信,你不喜欢美人。”江行云接着对美做出总结,道,“不要说是美人,就是路边一朵漂亮的花儿,咱们也会多看几眼。譬如这屋里一杯一盏一桌一几,富贵人家图个讲究,什么是讲究,难不成贵才是讲究?这便大错特错!讲究二字,说到最后就是一个字——美!”

“这是由物,及人也是一个道理,人看人,都是先看相貌,有哪个人,直接能一眼看透别人内心的?所以说,以貌取人,天下至理,圣人都不能免俗。”江行云演讲了一番,又叮嘱谢莫如,“你记着啊,什么时候有机会,让我认识认识这位李先生。”

“今天咱们都是女眷,不好见他一个外男,等我寻个恰当时机…”谢莫如望向江行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