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没什么依据的传闻,寻觅永结同心花的道侣,必然是单独行动,且他们二人一是金丹中期一是金丹初期(殷渺渺压制了修为),大境界与他们相当,很适合冒充身份。

曲听灵继续道:“换做其他地方,我们就算能动手也不好收尾,可是叔叔,寒鸦堡就在这里啊!我们不杀他们,困住却并不难,到时候废了他们的修为,凭借他们的寿元,足够我们去归元门一趟了。”

“混入归元门风险太大,不妥。”卫九峰疑心不减,仍然拒绝。

“叔叔可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曲听灵老实不客气,“混入归元门风险大,那我们不入归元门不就好了?借着他们的身份,有多少事可以做?商会、各大仙城、甚至是秋洲的仙椿山庄…哪个不买他们的面子?叔叔可以说我莽撞,但我就是不想一辈子在柳洲靠坑蒙拐骗过日子。”

最后这一句话戳中了卫九峰的软肋。

虽然依靠寒鸦堡,他的日子比柳洲绝大部分的修士都要过得好,其家底之丰厚也远胜过一城之主。但此非长久之计,若他迟迟悟不到结婴的契机,总要离开柳洲去寻觅机缘,届时,比起一个籍籍无名的散修,自是归元门的招牌更好用。

何况…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当年自己不是身在柳州,不是被那个所谓的门派带走,以自己非凡的资质,拜入三大宗门不成问题。若是如此,他哪里需要苦苦经营这寒鸦堡,或许早就已经结婴成功,成为叱咤风云的元婴真君。

归元门。归元门。三大宗门!

他久久无言,曲听灵就知道他动了心。她等了会儿,毫不手软地推了他一把:“咱们试试又有何不可,不成总能全身而退,叔叔就当是心疼侄女罢。”

卫九峰被说服了,不错,即便是失败,以他的修为足以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可要是成了,那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做出一副疼爱晚辈的样子来,无奈又纵容地笑了:“那便依你。”

成了!

曲听灵放下一半的心,趁热打铁:“我同他们在烈日城见过,不如借此…”

“不。”卫九峰打断了她,“先以同心花试探一二再说。”

啧!老狐狸!曲听灵腹诽不已,所谓试探,就是用假花引诱他们入陷阱,顺便看看他们是否是真的只有两个人,若不是也好及时收手。

她装作信服:“还是叔叔想得周到。”

河谷一带他们很熟悉,绕了路去前头等着。

曲听灵寻了一处隐蔽又不太难找的地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朵闭合的并蒂莲花,撒上些许冰粉,又施展了一个特殊的法术,将两朵花伪装成银白色的水晶质地,而后掩埋在石根下。

不多时,特制的冰粉便引来了一条八阶妖蛇,盘旋在冰花周围,恍若守护妖兽。

冒充神棍多年,她最擅长的莫过于是坑蒙拐骗的招数,区区造假不在话下:“叔叔看我这手艺如何?”

“不错,灵草附近必有妖兽,你想得十分周到。”卫九峰赞不绝口,“走,他们应该快来了。”

两人收敛气息,躲到了远处观望。

两个时辰后,殷渺渺和慕天光如约而来,一副四下搜寻的模样。卫九峰凝神细看,发觉慕天□□息散落,像是身受重伤,不由心喜,暗忖道:蹉跎多年,他的大好机缘真的就要来了吗?

这么一想,取而代之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殷渺渺若有所觉,然神识扫过,愣是察觉不到卫九峰人在何处。不期然的,曲听灵之前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卫九峰修为远高于我等,想要不声不响偷袭他难如登天,因此,最好的办法不是你们去杀他,而是让他来杀你们。”

她所言不虚,能有这般高明的敛息术,卫九峰的实力不容小觑。

“有妖兽。”慕天光不擅长做戏,好在生性冷淡,说什么话都是一个腔调,“应该就在这里了。”

正说着,他已经挥剑看向了“守护”的妖蛇。

妖蛇表示很冤枉,它明明闻到了极其香甜的味道,可是转悠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想要的,这会儿又被剑气惊扰,一肚子火气全撒在了慕天光身上,乍一看上去,还真像是想要守护什么灵草。

卫九峰瞧着,心里点头:无色霜花非灵植,并无妖兽守护,他们二人见妖兽不避,应当是想寻觅永结同心花。

“银丝索已经给你了,一会儿你缠住那个女修。”他传音嘱咐曲听灵。

她勾起一个笑容:“明白。”

八阶的妖兽不是慕天光的对手,没多久就被他斩于剑下。但卫九峰见过慕天光出手,在寒鸦堡时他的实力远不止如此,自觉把握又大了几分。

当然,贪心也在悄然增长。

“花。”慕天光收了剑,走到了冰花面前。

殷渺渺笑了起来:“真的是永结同心花吗?我还以为是城里的人说来玩的。”

“两朵并蒂,象征爱侣,色如白雪,意为白首。”慕天光说着,恍惚间觉得他们好似找到了真的同心花,情不自禁地说,“花尚未开,我们一起等。”

殷渺渺没留意,还道是做戏:“好。”

藏身处,卫九峰低声传音:“花开的时候出手。”

“好。”曲听灵道,“我要解开法术了,三、二、一。”

冰花上附着的法术散去,闭合的花苞霎时绽放,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殷渺渺口中道:“啊,花开了。”

话音未落,背后就刺来两道疾风。

她旋身避开,佯装吃惊:“什么人?!”

曲听灵双袖挥出,银白的绳索将她团团围住,意不在伤人,而在分开他们两人,给卫九峰攻击慕天光留出空间。

这也是计划好的。

卫九峰狡诈,要是她此时倒戈,他肯定知道有后招,会立刻放弃争夺,只求迅速离开。所以,她必须等到他无暇顾及自己,甚至信任有加的时候再出手,以求一击必中!

在此之前,她要好好扮演一个信赖长辈的乖、侄、女。

314

殷渺渺和曲听灵彼此不信任,即便早有盟约,亦不敢真的松懈以对,多少有几分试探对方实力的意思,算是半真半假地在打。

卫九峰和慕天光的则不然,一上来就是杀招。

此地万里积雪,正是适合慕天光发挥易水剑的好地方,然而,卫九峰挥舞着一把银色镰刀,竟然不落下风。

白光一闪一灭,宛若弯月急坠。

叮当!雪际剑与秘银刀相接,发出玉石碰撞的脆响,清澈悦耳。

卫九峰眼里闪过惊异,这把剑绝对不是凡品,可惜他对剑器所知甚少,认不出这是那把曾因寻不到主人而沉睡千年的名剑。

不愧是归元门的弟子。

而他呢?

为了炼制手上的秘银刀,不知几次在收集材料的途中身受重伤,后来更是耗费无数心思,才求得那个柳洲隐姓埋名的炼器大师出手。

如此艰辛得来的秘银刀,却并未在对战中占据上风。

不过,那又如何?卫九峰心中冷笑,此人修为不如他,能与他打得平分秋色,不过是仗着兵器之利。他徒然猛攻,秘银刀在空中留下银白的掠影,速度太快,影子层层叠叠,好若千万只飞鸟迎面扑来。

这是他所习刀法中极具杀伤力的一招,名曰“风声惊雀”。

柔软的雪地上出现了交错的沟壑。

慕天光掠身避开,提剑倒抹,细细的雪沫萦绕在剑刃上,勾勒出灵力内敛抱守的形态。

雪漫长空,风声呼啸。

砰!空气中响起爆裂声,地上的积雪被二人对招的力量激得纷飞四溅,阵阵气波荡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陷坑。近些日子落下的雪已然全部不见,留下的是被冻结了一百多年的厚冰层。

太阳悬在他们头顶,强烈的日光被冰层白雪反射,照得人眼晕目痛。

卫九峰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慕天光,评价道:“不错。”

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并没有触怒慕天光。

他和甲剑交过手,相比之下,卫九峰的实力应该更高一些,且精通阵法炼丹,就算放在归元门也算是个天才人物了。他不认为自己在金丹中期的时候就能赢过他,但若是拖延一些时间,倒还不成问题。

因为卫九峰的修为虽高,才智亦很出众,可在武道的心境上犹有不足。

仅此一点,就无法战胜他。

百来招后,卫九峰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武道一事,讲究得是心无杂念,心境纯粹,境界就超脱,时常能跃过境界的压制,越级反杀。

可他偏偏就做不到“纯粹”。

他没有办法只为了练刀而练刀,而是会去想这一招该如何取人性命,又是否能够改进,使得威力更加强大。

是了,他追逐的是力量,不是武道。

但因此就能判定他的心境不如对方吗?他不服!刀本就是为了杀人而诞生的,刀…本身就是力量。

银色的圆弧轮转,似玉盘疾旋,萦绕的气息如千万条游蛇四窜,渗入骨髓,黏腻腥冷,活像是被铁线虫寄生了。

雪际剑上传来厚重的压力,慕天光蹙起了眉头,发觉这一招十分难缠,同样的动作要耗费数倍的灵力才能施展。

有点麻烦了。

与此同时,曲听灵的余光亦瞥见了这一招,不由暗暗心惊,卫九峰的实力果然又有精进,这一刀换做她是绝对接不住的。

幸好她有父亲留下的宝贝,但那玩意儿必须出奇不意才有效果。

她想着,故意露了个破绽出来。

殷渺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号,烈焰擦着她的鬓边席卷而过,燎去了她一小撮头发,半点不留情面。

曲听灵倒吸了口冷气,怀疑她是想借机报仇。不就是跟踪了她一次,想要夺走火离砂晶而已,至于这么记仇么?她腹诽着躲开,高高扬起手臂舞动银丝索,它如蛇吐信,瞬间分叉成三股,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绞向敌人。

红莲徐徐绽放,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来势汹汹的银丝索尽数吞没。

哒、哒、哒。九百九十九根细丝捻成的绳索逐根断裂,不一会儿就崩成了数截,软软地飘落在了地上,隐在雪中,转瞬就消失了踪迹。

不是自己的法宝,曲听灵也不是很心疼,只装出惊慌的神色靠向卫九峰。

卫九峰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管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慕天光的动作,心中已然萌生退意:即便受了伤,对手也比想象中要强,若迟迟不能得手,拖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万一援兵来了就麻烦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收手,余光就瞥见远远有人影疾驰而来:“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的同伴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我们走…”

太迟了。

赶到的人一看在混战,啥也不问,抬手就用上了困阵。十六道光柱自四面八方升起,将他们团团围住,结界闭合,此地已然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

“想走?晚了。”殷渺渺好整以暇,“两位突然出手,总得给个说法。”

曲听灵给了个挑不出错的理由:“又不止你们想要这东西。”

“这倒是有趣了,抢别的我也信了,偏偏是这同心花。”殷渺渺没有掩饰自己的狐疑,冷笑道,“花开的时候动手,谁和谁白头到老呢?”

卫九峰早就领教过她的机敏,见她不信才觉得正常,淡淡道:“同心花?你们认错了,这是一朵罕见的并蒂冰莲花。”

“不管是什么花,你们出手抢夺总没错。”乔平开口道,“这两人鬼鬼祟祟,说不定早就跟着我们了,不能放他们离开。”

飞英想起商量计划时,曲听灵说过卫九峰疑心重且十分傲气,多数时候会因为谨慎而不恋战,然而,要是有人看不起他,他便一定要叫对方好看,遂点头如啄米,火上浇油:“就是就是,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卫九峰果然目露怒色,就算他们有三个金丹,但没有一个是金丹后期,居然妄想给他一个大圆满好看,真的是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岂有此理!

“想要我好看,可没这么容易。”他傲然道。

曲听灵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叔叔…”

卫九峰冷冷瞥了她眼,神色不善。曲听灵顿时噤声,低头装死。

殷渺渺估算了下他们两人间的距离,给慕天光使了个眼色,他会意颔首。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手,剑气与烈焰并行,前后夹击卫九峰。

前方冰天雪地,后面火海燎原。

两者相触的瞬间,霜雪被气化为灼热的白汽,袅袅腾腾,冉冉而起。一时间,山谷中雾涌云蒸,满是遮人眼目的烟气。

殷渺渺尚嫌不足,手中纨扇轻摇,神识场如涟漪激荡,哀伤的情绪如从天而降的囚笼,精准地笼罩在了他们头上。在她的黯然中,神识就好比是透射过凹凸不平的玻璃的光,会发生微妙的偏转与扭曲,如果此时有人定位他人的位置,就会出现了微小的偏差。

真的很细微,不会超过五寸,可是对于偷袭而言,已然足够了。

曲听灵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当下再不迟疑,袖中滑落准备已久的暗器,紧紧扣在手中,口中惊慌地尖叫:“叔叔!”

卫九峰下意识地呵斥:“闭嘴!”

短短两字,暴露了他的位置。

曲听灵抬起手,一根细如毫毛的针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卫九峰的后背。他或许察觉到了,或许没有,但就算感觉不到针扎的感觉,空心的针管里所蕴含的药物却不是好玩的,不出三息,灵力就凝滞了起来。

卫九峰的动作明显一顿,说时迟那时快,剑气自他肋下刺过,一线鲜血飚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锦衣。

灵力的运转速度更慢了,经脉好似被棉絮堵住,怎么都流动不起来。怎么回事?中毒了吗?他震惊地捂着肋下的伤口,忙不迭取出炼制的解毒丸服下。

可是没有任何效果,灵力如冻结的河流,再也动不起来了。

曲听灵轻轻舒了口气,没想到父亲留下的暗器有这般神效,能让卫九峰这样一个金丹圆满在顷刻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我们走。”卫九峰心中升起浓浓的危险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嘱咐。

曲听灵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卫九峰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握紧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是你?!”

“叔叔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曲听灵甜甜地笑着,眉毛弯弯。

卫九峰左右一看,见其他人都没动手的意思,心里就有数了,淡淡道:“原来如此,今天这一出,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算计。”

曲听灵露出讶异的神色,无辜地说:“叔叔为何这么说?”

“不必装模作样了。”卫九峰冷冷道,“你是我养大的,我还不了解你?呵,恐怕你想杀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笑意一点点收回眼中,曲听灵绷起了脸:“是又如何?我为什么要杀你,叔叔自己不知道吗?”

卫九峰没有理会她,扫了殷渺渺等人一眼,不怒反笑:“你们肯帮她来对付我,是她开了什么你们拒绝不了的条件,还是说了个凄惨可怜的故事?”

“都有。”殷渺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有不同说法,也可以讲来听听。”

卫九峰暗中调动灵力,却屡试屡败,不得不以言语拖延:“我不知道她和你们说了什么,但我可以指天发誓,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们曲家。”

曲听灵讽刺道:“叔叔真了不起,说谎眼皮子也不眨一下,也不怕心魔缠身不得好死!”

“我有什么地方说了谎?是你父亲说要我照顾你长大,我没做到?还是寻找传承一事,我没有找人进来试炼?”卫九峰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

曲听灵道:“你抢了我的寒鸦堡,这本是我爹留给我的!”

“留给你?你那时不过七八岁,元婴真君的洞府留给你,你守得住吗?”卫九峰睃着在场的人,痛心疾首,“我辛辛苦苦教养你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联合外人来算计自家人,真是一头白眼狼。”

曲听灵嘲讽道:“叔叔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教养我长大?你指使人给我下毒,不让我学父亲的心法,不允许我久待寒鸦堡,给我布置无数我完成不了的任务,这叫教养?这是谋杀!你只不过是碍于对父亲的心魔誓,不能亲自下手杀我罢了。你哪一天不在盼着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篇文就渺渺一个主角,但我还是觉得每个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线的感觉还蛮好的。

315

卫九峰的脸色终于变了。

当年,曲之扬自知时日无多,曾将他叫去,对他道:“峰儿,你志高心远,资质不俗,今后必当有所作为。可是我的灵儿还小,我走了,她就算有这寒鸦堡,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他贪图寒鸦堡里的东西,自然想方设法叫曲之扬放心,连连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灵儿,把她平安养大。”

“我自问算是了解你。”曲之扬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灵儿空有这些珍奇异宝,压根保不住,你要是顾念血缘亲情,许是会留她一条性命,要是心狠一些,指不定我前脚刚走,灵儿后脚就要追上来。即是如此,我不如现在就替灵儿扫了你这祸害!”

卫九峰来不及反驳,就挨了他一掌。曲之扬就算是受了伤,那也是实打实的元婴,一击之下,他气血翻涌,灵力行差,刚结的金丹就有了碎裂之兆。饶是如此,他也不敢露出怨恨之色,吐着血表诚心:“我、我与灵儿乃是…是血缘近亲,只她一个后裔,绝不会伤害她。”

曲之扬阴森森地看着他:“那你发誓,发心魔誓说你永远不会伤害灵儿,你会竭尽全力照顾她长大成人。”

卫九峰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迟疑,下一刻曲之扬就会取他性命,免得祸及女儿。因此,他没得选择,依言发了誓,又赌咒:“如违此誓,就叫我心魔缠身,不得好死。”

有了心魔誓,曲之扬终于信了,留了他一条性命。

三日后,这个为女儿殚精竭虑的父亲,悄然陨落。

卫九峰恨得牙痒痒,可是碍于誓言,无法亲自对曲听灵动手,只好先闭关养伤,准备日后找机会除去这个心头大患。

他的办法很简单,誓言里说的是“我绝对不会伤害灵儿”,没说别人不可以,在危险重重的柳洲,要一个小女孩儿死还不容易吗?

然而,他没想到曲听灵年纪虽小,心眼却很多,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倚仗这个叔叔,不仅没有躲避畏惧,反而亲近地拽住他的衣袖,抽抽搭搭地说:“叔叔,我好害怕,爹死了…”

她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哭起来鼻头通红,可怜极了。卫九峰本打算找个借口把她带去妖兽的老巢,看着她这般作态,一时心软,决定让她多活些日子。

曲听灵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但这还不够,过了两月,卫九峰对她的态度就冷了下去。这回,她没再装可怜,而是不经意地透露了十年取宝的事。

宝藏在前,卫九峰怎么舍得失之交臂?左右她年纪尚小,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便打起了细水长流的主意,熄了借刀杀人的念头。

类似的情况后来又发生过几次,无一例外都被曲听灵化解。卫九峰虽然疑心不减,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想到今日,昔年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向他露出了复仇的爪牙。

“父亲嘱咐我,要是你真心待我,将寒鸦堡里的东西悉数予你也无妨。”曲听灵冷笑道,“可是,你要是对我动了杀念,那么,我不必顾念血亲,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因为,不是我死在你手上,就是你死在我手里。”

卫九峰豁然变色,恨恨道:“那个老匹夫!我现在这样,肯定是他给你留了什么东西,该死,该死!!”

能让人瞬间失去灵力控制的东西何其珍贵,他不认为殷渺渺等人舍得对自己这个无冤无仇的人动手,必然是这个小贱人使了诈。

曲之扬这家伙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阴魂不散!

“叔叔有什么话,就下去对父亲说。”曲听灵不知那药能持续多少时间,不愿浪费时间,免得夜长梦多,当下就取出摘星索缠在腕上,冷冰冰地说,“再见了,叔叔,多谢你这些年的养育,我就给你个痛快。”

言毕,缀着利刃的摘星索如长虹贯出,直取卫九峰的胸膛。

他心念一动,取出法器格挡,东西是好,然而没有灵力的驱使,威力大大减弱,哪能敌过灌注了大量灵力的摘星索,顷刻间便破碎失效了。

法衣的纹路黯淡溃散,利刃的寒芒触痛了皮肤,而后,锐利的刀刃刺进了他的胸膛,破开了心脏,穿过了血肉,牵着雪白的丝索从后背破出,带起血花无数。

卫九峰的瞳孔瞬间放大,鲜血喷出口腔,在雪地上留下斑驳的红梅。

“灵儿,我…毕竟从未对你下过手。”他捂住胸口,艰难吐字,“你就这么狠心?”

曲听灵漠然道:“叔叔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现在放过你,改日死的人必然是我。斩草不除根,不是柳州人,您忘了吗?”

其他洲的修士或许讲究做人留一线,或许有仁善之念,可是柳洲的修士奉行的是斩草除根,妇孺不留,因为今日的善良,就会是明日的催命符。

心狠的人才能活的长久,无情的人才能求得大道。

这些是他身体力行教会她的,如今,便全部用在他身上。

她拽出摘星索,雪白的丝线已成了嫣红,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而后,它故技重施,毫不留情地穿过了他的丹田,击溃了里面的金丹。

卫九峰的面色一下子灰白下来,原本乌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丰润的面颊瘪瘦干枯,像是破败的棉絮一样挂在脸颊上。

皱纹爬满了全身,皮肤上出现了褐色的斑点。

飞英看得浑身发冷,想说要不算了,失去金丹就只是个凡人了,留他一条性命未尝不可。然而转念一想,修士视凡人如蝼蚁,要是用凡人的身份活着,对他们来说或许比死还可怕。

曲听灵刚想挥出第三次,却发现面前的人生机已断,气息全无了。

“他自尽了。”殷渺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似乎是没有办法接受死在你的手上呢。”

“也好,省得我动手了。”曲听灵说着,缠在手腕上的摘星索垂落在地,鲜血一缕缕流淌下来,落在雪上发出雨落般的滴答声。

计划比想象中还要成功,卫九峰死了,压在她头顶的大山终于消失不见,往后,她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

她想笑,眼底却干涩一片。

卫九峰被杀,按照谈妥的条件,曲听灵自然得付出报酬。她问:“你们是随我去寒鸦堡取,还是我拿来给你们?”

寒鸦堡内机关重重,殷渺渺心有顾忌,便道:“我和你去就行。”

“你要什么?”杀了卫九峰以后,曲听灵恢复了本来的性格,眼神灵动狡黠,“我猜猜,恶鬼纹?”

殷渺渺颔首:“是。”

“恶鬼纹的玉简我从未见过,不过应该在他手里。”曲听灵拿起卫九峰的储物袋,不一会儿就翻出了一枚玉简,复刻一份后就直接给了她。

殷渺渺接过来扫了眼,笑了:“多谢。”

“谢什么,要不是有你们帮我,我哪能要回自己的东西?”曲听灵语调轻快,“不过其他人的就要等一等了,晴天不好找方向,待下雪了我再同你去拿东西。放心,我人就在这里,不会跑的。”

这话合情合理,任是谁也挑不出错来,众人自是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