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荨荨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这几年渐渐收敛了自己的脾气秉性。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张曼给激了出来。她丢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张曼走去,目光森冷,眼底仿佛透着一丝阴狠的白光,声音冰冷:“你说什么?”
张曼啐道:“我说你就是个臭婊丨子!”
“大宝,你压好了。”
她拖着脚一步一步缓慢地朝那边挪去。
其实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但她走得格外缓慢,她行动本身就不方便,又故意放缓了脚步,那一段路变得特别漫长。窗外响起树叶浮动的声音,而病房里一室静谧,安静地只听见她拖鞋跟地板摩挲的声音。
处以极刑的人,最可怕的不是断头台上手起刀落的瞬间。
最可怕的是,走上断头台的那段路。
就如同,现在的张曼一样。
她完全不知道阮荨荨要做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人动弹不得地压在墙上,等待她的宣判。
她终于来到她面前,站定。
扬手,“啪——”一声。
毫不留情落下。
张曼偏过头,嘴角的血流得更多,耳朵嗡一声,朦胧间听见她说:“这下是还你的,视频不是我放的。”
“啪——”又一声。
“这是你睡了我男朋友的。”
当她再次扬起手,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冲进来几个人,夹带着外面的雨雪。这次她看清楚了,高达挺拔的身影,是许久未见的周时亦,身后还跟着大包和徐盛。
阮荨荨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而停下,也并不觉得心虚,巴掌依旧朝张曼脸上呼去。手腕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耳边是他熟悉的嗓音,“够了。”
那么多天没见,他终于来了,却是现在这副场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大包冲上去扯大宝,两人很快就厮打在一起,张曼重获自由,直接一脚往她身上踹去,不偏不倚,刚好踹在她打着石膏的脚上,阮荨荨来不及避,因为周时亦站在她身后,只听“噶擦”一声。
她直接疼地蹲了下去。
妈的,骨头又裂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撕了。
本文第一个冲突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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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张曼还要往她身上踢,周时亦箍着阮荨荨的手腕顺势往自己怀里扯,她就撞进一个温和的怀抱,一个结实而又温热的拥抱,她被他揽在怀里。
她激烈反抗着,想要推开他,却被周时亦箍得紧紧的,她当然抵不过他的力气,任由着他拎着,耳朵被迫贴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若换作平时,阮荨荨一定会顺势搂住他的腰,然后趁机卡油。但现在这场景,她怎么也没那心思。
忽然,张曼颓然靠着墙,慢慢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
周时亦打断她,口气不耐:“闹够了就滚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阮荨荨能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腔。
张曼头发凌乱坐在地上,愣了片刻,猛然抬起头,眼神慌乱:“周时亦,你有没有办法……”
周时亦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办法。”
她吼了声:“我不是说我自己!”
周时亦忽然怔住,面容恢复冷清,声音极淡,口气嘲讽:“你当我是神仙?”
这段极其诡异的对话,让所有人都愣神。
他不再多说,打横抱起阮荨荨,侧头看了眼徐盛。
徐盛会意,收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姿态,扯起地上的张曼就往外拖,其余的人,面面相觑都自动自发跟着往外走,大宝想留下来,被大包勾着脖子往外拖。
大宝吼了声:“他妈的,你给老子松手!”
大包勾着她费劲儿地往外拖,暗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拖起来为什么比徐盛还重?!
另一头,徐盛直接拖张曼上车,一把甩在车后座上,咬牙骂:“要不是看在你小时候帮我打架的份上,看我今天管不管你?”
张曼扯扯衣服,坐直,冷哼一声,“我知道。”
徐盛一时噎了,坐上车打火,“知道就好,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徐盛点烟的手一顿,没说话。
张曼换了一副语气,继续说:“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别人的眼光对我没影响,你知道的,我做事只凭高兴两个字,所以……”她忽然停了下来,顿了顿,叹了口气:“希望这次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徐盛吸了口烟,仰头靠在椅座上,“别的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小白。”
车厢陷入沉默。
半晌后,又听见张曼问:“哎,你不是说周时亦挺讨厌阮荨荨的嘛?我怎么一点儿看不出来?他刚刚让我滚,你听到没?他为了一个女人,让他的兄弟滚!妈的,你情报有问题?”
徐盛心里烦得很,一点儿也不想提阮荨荨,烦躁地回:“鬼知道!”
……
病房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阮荨荨此刻也没心思享受什么二人世界了,她脚上一阵钻心的疼,额上冒着细细密密地薄汗。
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他低声斥:“别闹。”
阮荨荨不管他,一只脚撑着地,要自己走,紧接着“砰”一声,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他竟然松了手!妈的。
周时亦俯视着她,耸肩,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抱稳。”
鬼信。
阮荨荨冷哼一声,爬起来一瘸一拐,顶着疼痛往床上走去,每走一步,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按了下床头的护士铃,再也没理他。
周时亦走过去,蹲下身,抬起她的脚,似乎要查看她的伤势,阮荨荨抽回脚,躲开。
他站起身,双手抱胸,低头看向她,目光暗沉可怕,“你告诉我,视频是不是你放的?”
窗户没关,窗外风雪吹进来,冷意四起。
他的一字一句,飘散在风里、雪里,扎进她心里。阮荨荨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冷笑一声,不答。脚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脑袋上的汗水汨汨而出。
“什么事?什么事?”护士来得很快,见到萧医生弟弟也在,红了红脸,阮荨荨无语别过头,忍不住在心里骂娘,脸红你妹啊!老娘脚断了!
她惨白着脸冲她招招手,压着怒气:“我可能又骨折了,麻烦你帮我叫下萧医生。”护士转身去找萧医生,临走前还不忘偷瞟一眼周时亦。
妈的,有什么好看!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阮荨荨现在不想理他,也不想看他,扬手朝门外一指,“你可以出去了。”
他眼底又沉了几分,胸腔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到底是不是你?”
“如果是我的话,看你这样子是想掐死我?”
话还未落,周时亦失控,操了声,“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你?”
阮荨荨觉得他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从未见过他这么盛怒的样子。她闭了闭眼,也不能怪他,视频被曝出,她成了不讲信用的人,换谁都会生气。
脚下的疼是一阵阵的,她吸着气,问: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视频?”
“……跟你无关。”说了你也不懂。
“好,那换个问题,你这么紧张这个视频,是不是因为张曼?”
他没有犹豫:“不是,跟她也无关。”
“那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你看到视频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了?”
“……”咳咳。
“说实话。”
他别开眼,“是。”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我放得还重要么?”
“……”
周时亦发现,这女人真能给他下套啊!
……
萧南生进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僵持着,阮荨荨整个人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感觉她已经疼地快要昏过去了。而周时亦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床对面,目光一直盯着床上的女人。
萧南生在门口看了会,才拿手指轻轻叩门,“怎么样?美不美?”
周时亦收回视线,白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让开。萧南生走过去拆开石膏,发现她的脚踝肿得很高,“怎么弄的?”
“张曼踹的。”
萧南生看看周时亦又看看床上的人儿,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争风吃醋了?”
周时亦:“……你没营养的电视剧还是少看点。”
萧南生不解:“那她干嘛找荨荨麻烦?”
荨荨?
周时亦挑眉:“你们很熟?”
萧南生忙撇清关系:“那当然没你熟了。”周时亦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懒得再跟他解释。
“张曼这女人真有病吧!踹哪里不好,踹这里?”他握住阮荨荨的脚,探了探骨,沉声道:“这回是没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
阮荨荨已经疼得有些迷糊了,整个人脱了力,“萧医生,看来我又得麻烦你十天半个月了。”
“那如你所愿了,前几天不是还闹着要多住几天。”萧南生不咸不淡地说。
她没力气争辩,指了指周时亦,“……让他出去。”
他抿唇不发一言,双手插兜,转身走了出去。
萧南生给她正骨,上了药,又重新打了石膏,阮荨荨吃了止痛药,舒缓了些,躺在病房里安静睡去。
周时亦坐在办公室抽烟。
萧南生一进门,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周时亦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回:“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弄的?”
周时亦掸了掸烟灰,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叫你去打牌么?”
萧南生点点头,“中意酒店那次?记得,那天我有个手术,没去。”
周时亦嗯了声,吸了口烟,“她男朋友跟张曼……”他顿了下,看了眼萧南生,后者心领神会,他继续说,“她冲进来捉奸,拍了照片和视频,昨天,视频被人放上网了。”
萧南生惊讶:“她放的?”
周时亦没应声,“你认识她这么会儿,你觉得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萧南生想了想,说:“性子挺倔的,挺爽快……”说到一半,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哎——我跟她才认识多久,明明你认识比较久吧?”
萧南生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周时亦耸耸肩,不答。
萧南生忽然转开话题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真的活到了一定的年纪,逼婚,催孩子,成了可怕不变的定律。
“不急。”他真不急。
萧南生倒不这么觉得,“该早点准备起来了,我倒觉得阮荨荨这姑娘挺好的,不考虑下?”
“没感觉。”他吸了口烟,微微压了下声音。
“真没感觉?”
“嗯。”
……
临近中午,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北洵的冬天就是这样,雪一场一场永远都下不完。他从萧南生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看了会儿窗外的雪景,莹白亮滑的雪片密密吹进来,走廊栏杆的外沿也堆积了厚厚一层雪,他觉得她肌肤的颜色好像就跟这雪一样白。
周时亦转身下楼,在医院旁的小店里买了碗小米粥,拎着袋子走回住院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碎碎地说话声,他停下脚步。
阮荨荨已经睡醒了,大宝给她买了饭,托大包照看一下,丢下三言两语,就跟余薇薇她们回学校忙校庆的事了。
大包一边陪阮荨荨吃饭,说话,一边等十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