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哭得那么惨烈,陆楠心里有点愧疚。这只密探里的大多数成员都是当年她收养的孤儿,在别有用心的洗脑式教育下,不敢说全部,起码大多数人都对她满怀感激与忠诚。这毕竟还是个信息滞后的时代,人们不像现代那样每天都不断接触新鲜事物,所以花花肠子也相对较少。尤其是这些孤儿在长大的过程里看到了其他失去父母的孩子是怎么悲惨生活的,更是恨不得抱住陆楠的大腿不放。

忠诚自然是有的,可脑子清楚的人就会明白,像他们这种没有地位出身的底层人士,离开了女皇陛下的扶持,根本什么都不是,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落入贫贱的深渊。他们都是身上打着女皇烙印的密探,干了不少惹人恨的事情,也得罪了不少人,除了女皇还有谁敢用他们?再加上他们私下得知了不少贵族的秘密,杀他们灭口都还来不及呢。

而且对于这支密探宫廷里很多贵族大臣都清楚,私下把他们称为“卑鄙的老鼠”,恨得咬牙切齿,偏偏碍着女皇还得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前不少密探里的成员还因此而膨胀了,觉得贵族也不过如此。但这一次陆楠无故消失了那么多天,到处都传言她已经因为难产死了,这些密探们顿时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杀意,一个个都战战兢兢。要不是有安茹公爵明里暗里的护着,他们早就被那些记仇的贵族私下弄死了。

这下让他们顿时清醒,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怪不得首领看到陆楠那么的激动。

安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青年几句,陆楠又问了一些这段时间的事情,发现基本上都在控制范围之内,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扯了些随便的话题后,她才装作漫不经心的口气随意的问:“之前我派来让你使唤的那个人,怎么样?”

首领立刻知道女皇说的是谁,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尽管他极力的掩饰了内心的感受,还是有一瞬间皱起了眉:“您是指那位叫做格纳斯的先生吗,他很好,好像天生就适合干这些事,不过……虽然非常精明能干,但手段太过毒辣了。”

陆楠哦了一声,丝毫不觉得意外。她倒是尽量模仿现代训练的一些知识和方法来教导这些孩子,但比起真刀真枪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见惯了多少阴谋诡计的前雇佣兵,他们都太嫩了。再说疯狗是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他要是懂得分寸也不会被人叫做疯狗了。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到底还是长了不少脑子。按理说所为一个投诚过来的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谨慎。但他却能让密探首领说出“手段毒辣”这个评语,由此可见他丝毫都没有压抑自己。看来他很清楚,陆楠为什么要招揽他,因为她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可以狠下心肠的人。

这支密探陆楠总体而言还是挺不满意的,因为他们都太束手束脚而且不敢沾血。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没人天生就喜欢沾血,除非是反社会人格或者天生杀人狂,陆楠还不敢用这种人呢。她又不是什么魔鬼,哪怕是想训练一批死忠的探子,也不可能在训练过程中搞毫无人性养蛊那一套,都还只是些小孩子,她到底还是不能违背自己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道德的底线。比如说她明知洛雷托手里有可以完全控制人的某种上/瘾/药物,却从未想过使用,还一再告诫他不准再次使用。

所以就导致培养出来的探子们没有像小说里描写那样当机立断心狠手辣。陆楠倒不是想养出一堆毫无人性的冷血杀手,可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她把格纳斯弄去做密探也是故意的,大概在这位雇佣兵看来,这些探子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吧。

见陆楠一直没说话,自觉有告状嫌疑的首领不禁有些战战兢兢,由于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都交给洛雷托一边去干,他们平时大多只是单纯的监视窃听,还真的没有直面过多么血腥残酷的场景。这位首领虽然很谨慎,但就是太谨慎了,非要陆楠一个命令才会跟着一个行动。以前他这么做当然可以,可现在陆楠需要有人来遏制洛雷托势力的膨胀,他这种谨慎就显得很不合适。

陆楠心中叹息,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好让他这么惶恐。

“好的,我知道了,去把格纳斯叫来,不要惊动其他人,我要私下和他谈谈。”

首领领命而去,他倒是很清楚这位格纳斯先生的底细,却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做了几年密探,基本的道理他没有忘记,那就是不该开口的时候不问,不该睁眼的时候不看。所以说他为人谨慎呢,早就预备着陆楠可能会传召格纳斯,把他一起带来了,所以陆楠很快就见到了这位犹如小强般不死的格纳斯先生。

比起以前那副消沉黯淡的模样,他明显变得精神多了,虽然伪装得很好,陆楠依旧在他眼底看到了那种跃跃欲试的桀骜之气,这让她感到很高兴,她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也只有这种人才敢跟洛雷托打对台还不怕被他下黑手。

和他寒暄了几句,陆楠故意问:“您觉得那些孩子们怎样?作为探子还合适吗。”

雇佣兵只是笑了笑,但那种不屑之意却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陆楠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跟您一比,他们就是一群婴儿,不过我本来也不需要他们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这样刚好。”

格纳斯没吭声,所以陆楠才说他到底还是长进了不少,这要是换做以前的那个疯狗,早就巴拉巴拉胡话一堆了。

“不过嘛,有些事情他们确实办不了,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负责。最近宫廷里风云变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趁机跳出来搞事,我想您应该也把宫廷里的派系势力都摸得差不多了。”

陆楠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要是他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当年也不会带着一堆兄弟在教皇和其他势力之间安全混了那么久。至于后面怎么翻车的……只能说在这个时代,手握权力的人想弄死谁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纵然有千般提防万般小心,还是挡不住横祸从天而降。

格纳斯大概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放下那份桀骜不逊,投身香槟公爵,不惜给他卖命奔波当个打手吧。可惜香槟公爵究竟是个大贵族,完全没有把格纳斯放进眼里,单纯的把他当把好用的刀使唤。但是陆楠不觉得格纳斯仅仅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能以卑/贱之身混迹成为一群雇佣兵的首领,并且还带着他们闯出了响亮的名声,这种事情一般人也做不到。

当年她是很想收服这只疯狗的,可惜他年轻气盛又没遭遇过什么巨大挫折,一朝忽然富贵,就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陆楠本想跟他慢慢磨个几年,谁想到自己忽然就死掉了呢。

现在倒好,他的那份傲气和自信还在,但是棱角却已经被磨掉了不少,起码是个能摆上台面看着很规矩的人了。俗话说在哪个山头就要唱哪首歌,他要是还那么不着调,陆楠依旧不敢用他。

对于陆楠明显的试探,格纳斯依旧很沉得住气,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底在这里呆了那么久,陆楠在不必要的时候也不喜欢跟以前一样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相信您应该听说过洛雷托主教的名字,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不过因为太精明了,我有点不放心他。假如我让您去负责监视他,并且遏制他的势力,您觉得如何?”

这时雇佣兵才终于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发出了几声低笑:“那就要看陛下能给予我多少权力了。”

陆楠也没想过让他一个人赤手空拳的去跟洛雷托斗,点点头:“在必要以及合适的范围之内,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是说想自己选择合适的帮手,您不能干涉呢?”

他试探着问。

“可以。”

陆楠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出格的要求,原本她是想让格纳斯在原有的密探里选几个出来带带,不过他看不上也很正常。至于说到不放心……他能搅出什么滔天大浪不成。说到底格纳斯跟洛雷托是不一样的人,洛雷托天生一副冰冷的心肠,对世界充满恶意,随时随地都想把人拖下水,彻底的堕落绝望。但格纳斯起码还有那么几分情义,他的目标是为了当年的伙伴们报仇,而且他当年最辉煌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

而且经历了那么多,陆楠不觉得格纳斯还想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报仇是他唯一的目的,估计只要完成这个目标,他就会彻底隐退,找个僻静的地方渡过余下的人生吧。

格纳斯可不知道陆楠满脑子的盘算,听到这个回答,不禁十分惊讶,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观察她这句话的真伪。

“东方有句话叫做用人不疑,既然我敢用,就不会抱着那么多怀疑。老实说,听过您之前的那些过往后,我觉得您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就这么沉沦老去太浪费了。在我看来,最适合您的地方应该是战场,不过想必在没有达成心愿之前,您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打仗的。”

陆楠说着,便带着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当是为了收买您提前付出的酬劳吧,我不会过问您之后的一切行动,别太出格,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只是希望您在忙着复仇之余,别忘记替我监视洛雷托,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格纳斯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看来他不是很相信露娜说的话,陆楠也没觉得这么简单就能彻底收服他,反正目前也不急,写了个手令交给他就示意他可以走了。

格纳斯沉默许久,最终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陆楠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其实就算是不问,当年算计格纳斯的人究竟是谁,她心里有数。马上她就要强行出台新的贵族封号制度,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因为这涉及到了他们的利益,而且还是再直白不过用来分化瓦解贵族私下联盟的手段。格纳斯想报仇,肯定不会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放他出去,只会将水搅得更浑浊,人心更加慌乱。再加上余波未平的皇位继承人事件,这已经跟在陆楠脑袋上动土差不多了,没有皇帝会喜欢看到下属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急吼吼的另选皇帝。大概现在当时蹦跶得欢快的贵族正在战战兢兢的等待陆楠发难。陆楠越是平静,他们就越是惶恐不安。

而陆楠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新政策敲定实行,能不能顺利敲散那几个抱团最严重的家族,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百八十章

距离陆楠重新回到王宫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天, 她一直借口说身体,除了参加了一次公开的弥撒,让众人看到她确实好端端活着,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生命垂危随时都会死。剩下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忙着吃吃喝喝休养身体, 以及处理堆积的政务,私下接见一些必须接见的对象。

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猛一看每件事都很重要,可是却又无从下手。比如说伊尔汗人,没有得到更确切的回报,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陆楠总不可能心血来潮的下令全军突击先下手为强。隔着那么大一个库曼, 除非她能把库曼给征服了。

库曼不是当年那个库曼, 也不是陆楠随随便便能派个一两万人打下来的呀。阿弗里再能征善战, 没有足够的军队粮草和大笔金钱作为后备,擅自开战只会瞬间凉凉。这眼看就又要到下一个冬季了,还是想想预防今年的过冬, 防止大批民众因为没吃没穿饿死冻死比较现实。

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诺曼底公爵真的收拾了东西带着几个侍从去了近郊的一家修道院。虽然在陆楠的认知里, 神父可以结婚生孩子。但至少在目前这个世界不行,不管男女进了修道院就基本意味着放弃了一切和世俗的联系。要不是因为诺曼底公爵的身份非同一般,萨利安家恐怕已经为了继承权的事情打起来。

按照继承法,诺曼底公爵这么干失去爵位跟封地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都了断尘缘了嘛, 安德烈成为下一任公爵是迟早的事情。陆楠不得不再次派遣了足够的卫队去行宫保护他的安全, 将附近数里的范围划为禁地,没有女皇陛下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本来陆楠想把安德烈接回王宫,但是考虑到现在的环境,王宫那种紧绷压抑的气氛恐怕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还是留在行宫跟保姆女官们呆着更好。反正安德烈也不像是那种很依恋母亲的样子。可能是从他出生开始,跟他相伴最久的不是陆楠也不是诺曼底公爵,而是他的保姆跟女官,至少陆楠见过安德烈因为蜘蛛或者天太黑而被吓哭,就是没见过他因为思念母亲而难过。都说母亲是孩子成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陆楠觉得那是因为一般人家的孩子没有几十个保姆女官天天围着转。安德烈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以无限的耐心和温柔跟他玩耍,伺候他吃饭洗澡睡觉,以他目前的年龄,怕是还体会不到所谓没有母亲陪伴的孤独寂寞吧。

陆楠没有去送诺曼底公爵,因为觉得无话可说。她的这种反应导致外面各种议论沸沸扬扬,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还有人造谣抹黑,说那个孩子根本不是诺曼底公爵的,诺曼底公爵看到刚出生的婴儿长得一点都不像自己,气得失控摔死了孩子,怒而出家。这种明显不可能一听就很荒谬的说法竟然还很有市场,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只不过这种抹黑说了也白说,教廷又不敢质问陆楠,底下的平民权当热闹,说得欢快,没几个人真的相信——陆楠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这又不是现代娱乐圈动不动就粉黑大战撕得没完没了,除了王都附近的居民会议论,按照眼下信息流传的速度,恐怕明年都还没传出几里地。

传出去陆楠更是无所谓了,马上就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她相信到那时没几个人还会关注这些玩意儿。她新制定的男爵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的贵族等级一旦确定,整个帝国的局势就会瞬间天翻地覆,贵族们肯定忙着为了顾全自己的权力跟土地争执,她那点事儿算什么。

陆楠要弄出一个新的贵族等级制度,一来是为了想办法在绝对封闭的阶级划分上开个小口,试图引进一些新鲜血液,二来帝国的贵族实在是太乱了,头衔封号乱七八糟,几块小领地能有数个公爵并存,而有些明明手里掌握着大片大片土地和财富的人却又只有伯爵的封号。这还是因为常年战乱,互相吞并,以及前两任皇帝没有限制的滥封头衔,陆楠觉得是时候大力整顿了。

她打算把那些毫无实权却空占公爵头衔的人都清理出王宫,反正他们家道衰败也闹不出什么乱子。而那些实权派又被断绝了上升空间的贵族需要大力拉拢,如果他们同样拥有了公爵头衔,还能甘心服从那些实力不如自己的大贵族吗。陆楠就是要他们闹起来,贵族们要是联合成一团,她这个皇帝可就痛苦了。

为了拆散压制贵族们的势力,陆楠又是修改继承法又是强行出台贵族封号法案也是煞费苦心。贵族们也不是傻子,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法案顺利实行,一直在顽强抵抗,拒不承认。陆楠倒是可以不顾反对的颁布命令,但是人家领主们不理睬不实行,陆楠也不可能一个个抓起来全部砍头啊。她还是得先聚集足够的赞成派站在自己这边,这样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才好打擂台最后获得正式的一致承认。要不是抓住了这次的机会,陆楠都不知道到底这个法案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公开拿出来逼迫所有人认可。

倒也不需要一致通过,按照帝国的法律,上议院投票,只要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就算通过。之前投票了好几次都卡在那么关键的几票上。这一次那几个顽固的反对派几乎都参与了另选新皇的串联,正心惊胆战的等着陆楠算账,底气恐怕没有最开始那么充足了。抓住他们的小辫子陆楠就能逼迫他们屈服。毕竟通过法案总比被强行冠上一个“阴谋叛国”的罪名砍头来得好吧。

根据探子们传回的情报,陆楠都要相信这是一个自己实现设下陷阱的阴谋了。貌似在贵族们的眼里,她俨然已经变成一个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女人。可是陆楠哪里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要不是偶然发生的外力干涉,她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目前恐怕在吭哧吭哧的从零开始重跑剧情呢。

当然了,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安茹公爵暗中运筹私下推波助澜可谓功不可没。陆楠都不能确定后面他搞的那波操作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要不是他把自己圈在行宫那么久,外面也不会闹得不可开交,觉得她基本已经死定了。回想他那番质问,如果他是故意这么做,仅仅为了激怒陆楠,让她因为气恼的关系持续冷战,那他还真的是很阴险——好歹跟陆楠相处那么久,他也很了解陆楠的脾气,知道她一旦真的被触及底线会有什么反应。针对这一点谋划一番,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陆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安茹公爵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后面趁势而为的设了个圈套倒是有可能,但一开始就算计自己,陆楠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像洛雷托那样利用别人的伤痛来达成目的,陆楠相信当时他的愤怒和痛心都是真实而非演戏。

他们一个是女皇,一个是手掌大权的枢密院大臣,要是因为政见不合而翻脸还好,这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互不搭理又是闹哪样?考虑到后续很多事情都需要安茹公爵的配合,陆楠最后决定主动向他伸出友谊之手。可是安茹公爵在人前倒是和以往一样毕恭毕敬,私下里就客气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搞得陆楠快消散的气又有席卷重来的征兆。

“多么的幼稚啊,亏他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就因为一次争执就要像个小学生似的跟我冷战,怎么不干脆写封绝交信呢。”

当面陆楠装作毫不在意,每次都宽容的一笑而过,私底下她还是非常恼怒的。但要怎么做安茹公爵才会满意?非要看着她痛哭流涕,在他面前跪倒忏悔才可以吗?哼,他好大的脸!

于是陆楠也就懒得理睬安茹公爵了,反正交给他的事情还是好好的在处理,至于他心情如何有什么感想,关陆楠什么事。

把安茹公爵晾在一边过了几天,陆楠忽然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才察觉香槟公爵居然也好久没有跑到自己身边来献殷勤了。最近太忙她一时间把这个人给忘了。

“奇怪,难道是因为那天见到了太惨烈的场景留下心理阴影了?”

独处休息的时候陆楠不禁琢磨着这件事,她觉得很有可能。按理说现在诺曼底公爵已经离开了王宫长住修道院,估计没什么事情是不会回来了。要不是碍着现在基本就没有离婚这个说法,陆楠基本等于恢复单身。天主教徒是不可以离婚的,非要离婚的话,教皇好感度高有人背锅不违反教义,以夫妻感情不合作为借口,教皇亲自给予宽恕还行。但就陆楠跟教廷的关系……还是算了吧。她这么干等于主动把刀递到教廷手里等着背刺。

香槟公爵天天喊着想和她结婚喊得那么欢乐,有了这么大一个空档,竟然没有立刻凑上来大献殷勤说服陆楠跟他结婚,简直不可思议。倒不是陆楠相信香槟公爵对自己多么的真爱,这要是万一真的被他教唆成功,陆楠和诺曼底公爵离婚了,就安德烈那个身体万一运气不好半路夭折,香槟公爵上位跟她生个孩子,岂不是美滋滋。

毕竟他又不知道陆楠从此生不了的事情。就算根据当时的惨烈他推断陆楠从此生育困难,也不该放弃这个刷好感的机会啊。

陆楠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说过现代一些男人陪老婆进产房,结果被血淋淋的一幕吓得留下了心理阴影,可香槟公爵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论,陆楠在香槟公爵前一贯保持着高冷的作风,她不可能主动去询问原因,反正他爱来不来,只要能乖乖干活不要当个二五仔就行。况且陆楠自己经历了那一的折磨,对某些事的兴趣也降低了不少。男人嘛,没有就没有,她又不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

到底她在短时间内不想再跟任何男人发生暧昧的牵扯了。

这一天陆楠跟往常一样在书房处理政务,好几个书记官都拿着特制的速记板聚精会神的根据她的口述飞快的记录。陆楠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有条不紊的针对几件重要的事情阐述处理方法。说着说着她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个叫做阿多斯的书记官身上。她还没忘记这个人曾经毫无预兆的想要跟随自己前往行宫。她抱着等待对方玩花样的心情真的将他带去了。不过后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陆楠一时把他忘了个精光,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的。

根据她派人去调查的结果,这个人的家庭背景以及经历都没有问题,安茹公爵将整个宫廷仔仔细细的筛了一遍,他既然毫发无损,就说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陆楠就是对这个人抱着某种怀疑,觉得他另有所图。保险起见的话,她应该把找个借口调走他。但陆楠经历了太多次暗杀和算计,觉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她就是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看他玩什么花样。要是轻易的将人放走,万一对方又悄悄策划了什么计划来针对自己,那才叫做防不胜防。

大概是她看得太过专注,阿多斯逐渐变得不自在起来,头越埋越低,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好像很不好意思。平心而论,他长得挺不错的,外表身材以及气质都是陆楠喜欢的那种类型,平时做事也很认真仔细,实在是挑不出什么令人不满的地方。但就是因为他太好的同时又太普通,才引起了陆楠的怀疑。她才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什么完美的人。就连阿弗里这种堪称圣人的存在,不也脑袋顽固是个宗教狂热份子嘛。

书房的其他人也渐渐注意到了陆楠的举动,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阿多斯的耳朵都被陆楠看红了,俊朗的青年羞答答的模样意外的并不令人讨厌,反倒是显得很纯情。可惜这种场景陆楠见得太多,早就心如止水。她当皇帝的这几年,什么献殷勤投怀送抱的事情没见过。男人想要抱女人大腿的时候,不要脸的程度可是比女人恐怖多了。阿多斯这种纯情派陆楠充其量就给个“不油腻”的评语而已。

话说前几年某个大贵族还想送她一对金发碧眼的双胞胎少年呢,那才叫绝世美貌,无敌青春。连自认为对少年不感兴趣的陆楠都看呆了一秒。她要不是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要不是个对那方面没多么强烈需要的女人,只怕就动摇收下了。到底不是那种猥/琐的种马男,明知对方是未成年人都能下手,太丧心病狂了。其实后来陆楠还想帮助一下这对兄弟,假如他们愿意的话,给他们找个正经的差事脱离身为玩物的命运也不是不行。

可惜,人家根本不领她这份自以为是的好意,在得知陆楠对他们没有那方面兴趣也不想收他们之后,那对兄弟很快就回到了主人身边,看着还挺高兴的。陆楠倒是可以强行逼迫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可这么做的话那对兄弟不但不会感激她,反倒是会觉得陆楠在恶意刁难吧。他们不觉得自己深陷苦海,只觉得脱离了原本穷苦的生活,过着上等人幸福的日子。

所以陆楠才讨厌这个落后野蛮的世界。

想着往事,陆楠不禁微微的有些走神,停下了口述。书记官们不敢吭声催促,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阿多斯多半是以为陆楠看自己看呆了,脸红得都快溢出血一样,让陆楠在心底呵呵两声,感叹这些人的演技是真的好。

至今她都做不到想脸红就脸红,老阿姨皮粗肉厚心如止水,实在是羞愧不起,也娇羞不起,真想向这位兄弟讨教一下演技的秘密。

心里吐槽了几句,不想再看男人在面前搔首弄姿,陆楠赶紧的口述完毕,把人都给打发出了书房。临走前阿多斯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热烈的情意,看得陆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什么,她可是个才经历了难产的女人啊,按照东方的标准,她还没出月子呢,这样都能含情脉脉,佩服,佩服。

“这种时候就觉得香槟公爵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仰面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陆楠在心里吐了个槽。华妃娘娘不在宫里,小宫女们都一个个按捺不住的想要爬上龙床了。

她闭上眼睛打算假寐片刻,冷不丁外面传来敲门,得到她的许可后带着裙子拖过地板的沙沙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陆楠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叫做妮娜的侍女。

“有什么事吗?”

脑海里立刻回忆起了这个姑娘的家世背景,发现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还是最近几天由塞米尔跟两位女官重新选出来填补空缺的人选,陆楠兴趣缺缺的问。一看这姑娘的表情就知道是来打小报告的,新来又急着想出头,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果然,妮娜犹豫了一下,就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陛下,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讲……”

陆楠顿时就觉得一阵暴躁,为什么每个来打小报告的人开场白都这么类似。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讲了,打小报告还装什么清高。心里这么想,陆楠却没有真的说出口,只是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见陆楠好像不耐烦,妮娜也有些害怕,她咽了口唾液,紧张的说:“今天早上我路过花园的时候,不小心在角落看到了一对男女拥抱,您猜他们是谁?”

陆楠哪有什么心情跟这种小女孩玩猜猜猜的把戏,她微微睁开眼睛瞄了妮娜一眼,妮娜顿时就吓得一个机灵,也不敢卖关子了,结结巴巴的说:“女的一方是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可是男的一方,您绝对想不到,竟然是那个东方来的商人!这怎么可以!”

“是吗。”

这下陆楠还真的有点诧异了,终于从扶手椅里坐直,睁开眼睛盯着妮娜。

“确定没看错?”

“我可以对着天主发誓。”

妮娜坚定不移的回答。

“公爵小姐我不可能看错,而那个男人,长着那么明显的异教徒面孔,我不会认错人,肯定就是他!”

——那就有意思了。

上勃良第公爵小姐今年二十多,按照时下的标准,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她的祖父已经在两年前去世,陆楠遵循着承诺,一直暗地里护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不过她只是负责她的人身安全,以及不要被骗子给骗了,至于她是否快乐幸福……对不起,陆楠又不是她亲妈,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顾不过来呢,何况是个每次都不给好脸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没还的姑娘。

也许是没了祖父的庇护,这位公爵小姐渐渐感受到了人间冷暖,据说被一些远亲缠得不要不要,躲都没地方躲。这一年来她稍微学会了看人脸色,不再那么趾高气扬,在社交场合遇到陆楠,也会僵硬的露出一个微笑,主动上前问好行礼。只是陆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因为她的示好就倒贴过去,所以她的处境并没有多少变化。于是这位小姐更加的讨厌陆楠,在外面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要陆楠说,家产万贯衣食无忧就足够了,还想怎么样,她已经比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女人过得好。本来她还想帮这位大小姐找一门可靠的婚事,见她这么不领情,自然就懒得多管闲事。可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和东方的商人搅合在一起?她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吗,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异国他乡的异教徒?

“哦,对了,确实这两天商队从东方回来了。”

陆楠想起了前两天看到的相关汇报,只是她忙着干其他的事情,暂且还没功夫去搭理这些商人。

如今唐国的商人已经不是最开始和他们合作的宋青了,他年纪大了不想再那么辛苦劳累,从前年开始换成了他的儿子宋云舒。帝国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帝国,经过营运有了自己的固定商路以及渠道,在商队里占据了主导地位,可以说宋家根本是在依附着他们。要不是看在他们一贯还算老实而且合作比较愉快的份上,陆楠早就将他们彻底排除在商队之外了。

她仅仅短暂的在某次宴会上见过这个宋云舒,相对于最开始见到故乡亲人的激动,她已经不再抱着那么激烈的情绪,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虽然她觉得这些人是老乡,可人家不这么认为啊。在商言商,一开始要不是香槟公爵足够机智,恐怕还得被宋家当成冤大头呢。

早就把这些事情忘得差不多,忽然听到了这种事情,陆楠不得不仔细思考一番。她不了解宋云舒是个怎样的人,可是他好像也二十多岁,按理说不可能还没结婚生子啊。再说能代表宋家出来跑商的,又怎么可能是单纯善良的小白。

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家里有钱是公认的事情,如果没有陆楠,她早就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了。所以这位宋家公子到底是真的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异国姑娘呢,还是心怀叵测想要玩一招空手套白狼?

陆楠决定先暗中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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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喊着要开新文,但是手里存稿太多了不知道先写哪一个比较好。

目前有写了十来章的纯爱向异世界入侵打怪升级文一个,没生子和诡异的设定。

存了二十多章的女装大佬男朋友的克苏鲁跑团背景言情

以及一个女主一边穿越各种电影电视剧世界学技能一边在现实世界里制霸影视歌三界的娱乐圈文,不搞热搜撕逼圈粉那一套,我都把背景搬到架空未来了。

你们想看哪个?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早年陆楠还是洛林女王的时候, 为了赚钱,亲自接见商人还满嘴赞扬大肆商业吹捧并不奇怪。如今她已经是帝国的皇帝,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帝国的版图多么广阔,但在他人眼里, 占据了基本五分之三面积的帝国已经很可怕了。所以像宋云舒在一般人的认知里算是个很厉害的人了,他还没资格随便得到陆楠的接见。

这次商队顺利带着无数的货物回来,还有无数的事务金钱需要交割,自然有专门的人去处理。陆楠趁此机会找了个不引人瞩目的时间,抽空在暗处看了看那位宋家的公子。

怎么说呢,她挺不明白上勃良第小姐在想什么。

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 这位公子自然应该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气度不凡了。然而宋家又不是什么功勋世家的后裔, 连书香门第都沾不上, 最多算个豪商。而这位宋公子常年在外面奔波, 这年头又没汽车飞机空调,就比较显老,而且脸上风霜之色非常明显, 二十多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岁。论长相嘛, 也就只能说一声五官端正, 没什么特别的。最要命的是上勃良第公爵小姐目测得有个一米七五以上,这位宋公子只怕还没她高……这不是很尴尬吗。

再加上按照时下的审美,东方人才不会欣赏什么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只会觉得是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的妖怪, 而西方人也未必喜欢东方人截然不同的长相。当初陆楠第一次接见宋家的商人时, 几个年轻人不就是用动物园看动物的眼神打量自己这个女王吗。而且相比东方女人的贤良淑德, 这西方的贵族小姐可没那么温柔。倒是不至于穿那种非常低胸的裙子,可是露胸脯露胳膊是常事。加上什么婚前跟男人交往,婚后暗地里找情人……呵呵,东方的男人欣赏这种作风才怪了,不在心里骂一声不守妇道才怪。

陆楠真的不信宋云舒对那位公爵小姐会抱着真爱。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抱着其他目的了。

陆楠懒得去揣测宋云舒的目的,等了几天确定他跟公爵小姐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后,她直接把宋云舒给招进宫,一点不客气的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上勃良第公爵小姐嫁给你的,别想了。”

能够代表宋家出来行走,这位宋云舒自然有着不一般的本事,起码他的外国话说得非常流利,几乎听不出什么口音。到底还是个东方人,骨子里摆脱不了东方人含蓄的天性,被陆楠上来就戳破了心底的打算,饶是他城府颇深,不禁又恼又怒,还有些害怕,勉强的笑了笑,说:“陛下,其实我——”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你们男人那一套我非常清楚。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她骗了,妄想通过娶一个有封号和封地的女贵族混进帝国的上层,绝对不可能。”

见宋云舒不说话,神色间隐隐有些不以为然,陆楠冷笑了几声。

“少把你们家乡那一套搬到我的国家,以为跟女人亲热被撞见,甚至让女人怀了孩子就能逼迫对方让步?哈哈,难道你不明白,我们的女人不讲究贞/洁那一套。你的办法对付平民还行,贵族嘛,完全无关紧要。以上勃良第小姐的身家地位,别说是婚前有情人或者怀孕,她婚后养情人,丈夫也只会装着不知道。你以为自己手腕高超,却不知道在我看来,不过是公爵小姐养的一个男宠。只要别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她喜欢养着你玩就养着玩儿好了。等到她腻了,随便找个贵族嫁过去,还不是一样得对她毕恭毕敬。”

宋云舒也是个见多识广交际广泛的人,由于家里有钱,又因为搭上了帝国这条商路,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他自己的家乡,还是挺有面子,连当地的官府看在他家钱的份上都客客气气,奉为座上宾。而且在他心底其实是很看不起这些西洋蛮子的,觉得他们粗鄙落后,连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懂。堂堂一个大帝国,居然是女人当家做主。他自己的国家才经历了女主天下不久,所以对女人执政深恶痛绝。在他看来,陆楠这个女皇帝年纪轻,又没像他们那里的大家闺秀一样接受礼仪文化从小教养,嫁了人还公开和男人厮混,可见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他原本确实是打着陆楠所说的主意,想要通过搭上上勃良第公爵小姐的关系混到贵族圈子里面。和帝国做了好几年的生意,他心里有些焦急。外人看来好像这条商路还是他们宋家做主,其实对方明摆着就是要把宋家排挤出去的意思。如今对方地图也有了,道路也熟悉了,各种关节人情上下关系也摸得差不多,甚至还不知怎么搭上了人脉,得到了皇帝的接见,正式给了赏赐不说,还承认了帝国女皇,算是半公开的建立了外交吧。

这样下去的话,宋家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宋云舒不甘心如此,唐国那边被世家把持他是没办法了,但是西洋人这边他还想试试。虽然他们的贵族上层也被牢牢把持不允许一般人出头,但是他们对婚姻还没那么挑剔,不像唐国那边士族庶族不可通婚。宋云舒自认自己来自唐国高人一等,而且家财万贯,哪怕对方是个公爵小姐,配他也足够了。

他站在那里,一张脸又青又红,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羞愤交加,只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只是他心里清楚这位女皇帝看着挺无害,巴掌大的小脸,雪白的皮子,金丝一般的头发还有最上等的蓝宝石也比不了的漂亮眼睛,可是本性却跟外表截然不同,异常凶悍。他要是敢这么做的话,绝对会被她抓起来处以极刑。所以宋云舒只能忍着。

陆楠没理睬他,虽然没有和他怎么解除,他心里的想法陆楠多半可以猜到。她觉得这些商人还真是敢想,为了利益都快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估计宋云舒一年到头呆在帝国的时间并不多,而接触的贵族也不是什么大家族。而帝国上下都知道宋家背后是陆楠,而且商队赚来的钱除了陆楠那一份,她吐出来了不少让几个大家族大领主也能有肉吃,所以基本上宋云舒走到哪里遇到的人都客客气气,热情之极。他别是把那些表面上的恭维吹捧当真了吧。

事实上陆楠还真的没猜错,宋云舒就是这么想的。他能走到今天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这要是放在唐国,以他一个区区商人的身份敢妄想去攀附国公家的女人吗。何况上勃良第小姐的身份比单纯国公的女儿侄女还高,人家自己就是个女公爵。

但是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来自唐国,尽管才经历过大规模的叛乱,国力衰落,不复当年的盛况。可是有过开元盛世的唐国,其兴旺繁华的程度,又哪里是陆楠统治下这个帝国能比的。都不好意思拿皇帝的生活水平来比较了,恐怕一个普通的富人平时过得都比陆楠好。起码人家不至于连个鸡汤都喝不到,最高享受就是吃个糖水鸡蛋,说出去都嫌丢人。

陆楠一边看书一边放着宋云舒罚站,心想商人到底只是商人,没有那么高远的眼光,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觉得有钱就能达成目标。宋云舒没搞清楚帝国的现状就敢冒然的去勾搭女公爵,也不怕激怒了帝国的上层。他到底觉得自己身份不低配得起女公爵,可是都没想过在帝国人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他盯着上勃良第公爵小姐还有个原因可能就是觉得她家里没有父母,一旦嫁给他就全凭他操控了,可是公爵小姐家的其他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大笔家产落到他这个异乡人手里。到时候直接对教廷打个小报告,宋云舒不被弄掉一层皮都不算。

不过唐国现在的风气应该还比较开放吧,三从四德女戒女训什么的好像是从明朝才开始变得非常严苛。陆楠记得那个时代的贵族女性跟公主生活得挺惬意,公主干预朝政是经常的事情。宋云舒不敢招惹自己国家的贵族女性,跑到别人地盘倒是很把自己当回事,真是个古代直男癌。

陆楠再一次感叹三观不同如何谈恋爱,宋云舒的思想只怕是这个时代里大部分东方男性的体现。她实在是不明白那些穿越回来的女人是怎么和这些男人卿卿我我爱来爱去的。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要是穿到唐国就好了,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虽然生活水平差,可是至少没那么憋闷。要她嫁个男人天天伺候还得帮他纳妾养孩子,不如直接上吊抹脖子算了。

她足足把宋云舒晾了一下午,看他从愤愤不平满脸羞愤到慢慢回过味儿来,最后露出了几分惧怕,心里冷笑,看来他到底还没有傻到那种地步,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既然如此,多余的话也不必多说,她把手里的书合上,不冷不热的说:“你可以走了。”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警告,但相信宋云舒心里自然明白什么叫做自己惹出的祸事自己收拾。他要是还敢跟公爵小姐眉来眼去或者说些不该说的话,只怕他也不能活着离开帝国的地盘了。

宋云舒闻言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壮着胆子低声的问:“听说……陛下最近在询问关于伊尔汗人的事情。”

陆楠不禁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这家伙还真是有几分胆量啊,该说他不知好歹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伊尔汗人的事情她并没有大肆宣扬过,而游牧进攻库曼的事情同样不是什么人人皆知的新闻。除了少数几个负责相关事务的大臣,恐怕大多数贵族连库曼的都城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库曼人都是该杀的异教徒,野蛮的强盗,天天吃人肉喝人血非常可怕。萨拉丁更是个魔鬼一样身高三米口里会喷火的异教徒。

也许一些贵族会私下谈及库曼的事情,但这种阶层宋云舒也接触不到啊。他是从哪里得知伊尔汗人以及陆楠最近需要他们情报这件事的。

陆楠心中疑云大起,脸上却不动声色:“那又如何。”

宋云舒咬了咬牙:“其实,不瞒陛下,我知道一些他们的内情。”

陆楠心念微动,宋家一直在西域一带跑商,接触到西面八方的人很多,而且他们又是东方人,也许偶然间曾经跟伊尔汗人接触做过买卖。伊尔汗人虽然非常排斥西方人,但是对东方的商人可能还不至于那么充满敌意。历史上的铁木真当年是怎么扩张的陆楠不知道,但只要伊尔汗现任的首领脑子还清醒,他肯定不会一边攻打库曼,一边跟其他游牧部落开战,同时还去招惹唐国以及周边西域小国。除非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多线作战四处开花,那是妥妥药丸的节奏。当年元首就是这么把自己玩儿死的。

她暂且不想追究宋云舒是怎么打探到这些的,想来他也不可能在宫廷里安/插什么眼线,估计是偶然从哪个嘴巴不牢靠的侍从那里听到的吧。而且陆楠想知道伊尔汗而情报这件事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传出去就传出去了呗。不过看他那样子,没有得到好处肯定不愿意说出实话。

陆楠可不想吃他那一套,这脸也太大了,真的以为身为唐国商人就与众不同了。陆楠不信他在唐国皇帝面前也敢讨价还价。

她没有搭理宋云舒,直接叫了一声守卫,门外的士兵立刻拿着武器冲了进来,在陆楠眼神示意下不由分说就把宋云舒按到在地,双手反剪,□□架在了脖子上。

宋云舒整个人都懵了,狼狈不堪的还想抬头,直接被一耳光抽得头晕眼花,涕泪横流。

“拖下去。”

陆楠头也不抬的命令,士兵们直接把宋云舒给拖出了门。宋云舒这下才明白原来人家不吃自己这一套,而且他看不起的西洋蛮子女皇帝也是冒犯不得说杀人就杀人的,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拼命叫喊:“尊敬的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说——”

陆楠还是没理睬,她太了解这些商人的本性了,一旦脱险,顿时又会开始不怕死的妄想谈判索要更多的好处。以前她还不信,觉得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要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呢。但是如今见过不少类似的事件后她不得不信,难怪某位伟人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之险。

就让这位宋公子在地牢里好好冷静几天,想必经历了那些狱卒的“精心”招待,届时他交代起来会更加爽快全面。

“不过既然宋云舒敢这么说,那他肯定就真的知道关于伊尔汗人的事情,而且还不会是那种毫无必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