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福晋嘿嘿干笑,十天半个月?你没见这山上酸枣正红,真要住到过年,那还不得百十天呐!
弘昼打定主意,赖着不走。十二也不好赶人。更何况,雍正遗妃如今在世的,只剩下耿太妃一人。又是和亲王之母,更应该尊重。和娇娇商量,将庄子上最好的院子腾出来,请耿太妃一家三口住进去。每日里,娇娇都带着绵蕊、谷穗,步行前来请安。天气好时,十二也陪弘昼下棋说话。
如此安宁日子过了几天,别说弘昼,就连耿太妃都不想离开。京城好是好,就是太闷。趁着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主人没烦,能歇一天是一天。
弘昼几天没露面,乾隆还以为他又想什么歪点子搜刮银子呢。这日闲暇,顺口问了句。哪知,他然去城外泡温泉了。多亏打着孝顺太妃的名头,否则,乾隆还真能叫御前侍卫把人逮回来。
看看天空瓦蓝瓦蓝,大雁成群飞过。乾隆也生出游玩心思,吩咐吴来,“走,去给耿太妃请安。”
吴来急忙答应,又问:“主子,太妃娘娘明日大寿,您看,是不是今日就把寿礼备上?”
乾隆一听,皱眉,“朕怎么没听皇后提过?”
吴来急忙解释:“回主子,前些日子,十二贝勒病了。主子娘娘担忧过度,也跟着病倒。那时候,宫务就交给两位贵妃,以及愉妃、容妃、淳妃娘娘了。”
乾隆点头,“也好,备上吧。挑好的。”
吴来答应,下去准备,不一会儿,便备好车马,带着礼物,到养心殿外等着。
乾隆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刚要出宫,远远看着皇后銮驾从慈宁宫出来。叫吴来请皇后,到跟前问:“去慈宁宫做什么?身体好了?”
舒倩捂着帕子轻声咳嗽,“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大好了。太医说,再吃几服药,就没事了。臣妾见今日天气好,就想出来走走。路上遇到皇额娘跟前陈嬷嬷,想起病了多日,未曾到皇额娘灵前上香,这才来的慈宁宫。”
乾隆点头,“你年纪也不小了,很该多注意身体才是。凡事,别想太多。朕听说,十二身体已经大安,到十一月,就能回来办差。你就放心吧。”
舒倩福身,“谢万岁关心。您也要好好注意龙体啊。”
夫妻俩互相宽慰几句,舒倩看乾隆一身黑色长袍便服,外罩金边绣云纹马甲,知道他要出去,暗道:做皇帝就是好啊,想啥时候出宫,就啥时候出宫。哪像咱,到死都得耗着。
乾隆也瞧出舒倩这点儿小心思,吩咐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景仁宫取你们主子娘娘便装来,朕与皇后一同去看十二贝勒。”顺便泡泡温泉。
舒倩一听高兴了,赶紧吩咐小子,“去,别忘告诉翠玉,把本宫给耿太妃准备的寿礼也带上,出城路上,顺便送过去。”
乾隆听完笑了,朝皇后招招手,“那还等什么,快上车。”
马车慢慢往神武门走,小子领着俩小太监,一溜风蹿回景阳宫。不但带上皇后便服、寿礼,还带了两套衣服,叫张月、张星换上。自己也换了衣服,三个人一同陪着皇后。
路上,舒倩才听说和亲王夫妇陪着耿太妃在十二庄子上做。又乐又怕,嘴里埋怨:“老五真是不知轻重。庄子上不比家里,他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也就是了。怎么还让母妃、弟妹跟着受寒。”
乾隆笑着劝道:“你呀,有十二媳妇在呢。这个媳妇向来稳重,就是十一媳妇、十五媳妇加到一块儿,也未必比的上呢!”
这句话,颇有深意哇!
不等舒倩想明白,马车就稳稳开进庄内。十二、弘昼得知消息,桌上棋盘来不及收拾,便整衣出迎。娇娇正带着绵蕊、谷穗陪耿太妃、和亲王妃说笑话,得知乾隆带着皇后来了,急忙扶着肚子站起来,对耿太妃告罪,出门迎接皇后。和亲王妃急忙在一旁扶着,嘴里嘱咐:“慢点儿,太医不说了,这两天就生了。仔细些,主子娘娘不会怪罪。”
耿太妃也急忙叫嬷嬷们紧紧跟着。终究不放心,干脆,自己扶着小丫鬟,一路陪着。
舒倩随乾隆进了十二院子,听说耿太妃住在别处,说一声,就要前去请安。未出门口,就见耿太妃扶着小丫鬟,稳稳进来,身后跟着和亲王妃、娇娇一行。
众人依次行礼,就在院子里空旷处,摆了桌椅落座。乾隆命人送上寿礼,笑说:“母妃还是那么健朗。”
耿太妃赔笑,“劳皇上记着。”这边寒暄一番,乾隆眼珠子一瞪,“弘昼,永璂来此休养,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这庄子比城里冷,万一冻着母妃,看朕怎么罚你。”
弘昼也不害怕,拉着乾隆袖子撒娇,“皇上哥哥,您是天下第一孝子。弟弟我也不差。这不是听说,十二侄子庄子上有温泉,对额娘身子有好处,才来的嘛。不信,皇上哥哥您也试试?”
舒倩带着和亲王妃、娇娇在一旁笑。这个弘昼,就是乾隆一大活宝哇!
乾隆先还矜持,不一会儿,就被弘昼说动,带着弟弟、儿子、孙子,一同去泡温泉。当然,有他在,弘昼、十二两人都别想舒服泡澡,一边一个,殷勤侍奉。也就谷穗年纪小,不知事,钻在水里,陪着乾隆瞎扑腾。歪打正着,大大满足了乾隆贴近大自然、享受天伦之乐的小心肝儿。
泡了半天,和弘昼下了两盘棋。娇娇亲自下厨,做了鹌鹑山鸡汤。乾隆吃的赞不绝口。直夸这个儿媳贤德。
耿太妃坐在一旁听了,看一眼皇后,但笑不语。
屋檐上,挂着几串玉米棒子,一堆红辣椒,乾隆一面琢磨该下哪个子,一面吩咐:“娇娇啊,这辣椒不错,回头,给朕送去几斤。”
娇娇笑着答应,问:“不知皇阿玛要辣椒做什么?需要多少合适,媳妇这就叫人去准备。”
乾隆摆手,“不过是小活佛干殿下喜欢,你随意弄点儿就行。”抬眼看看弘昼,“别忘了,往和亲王府也送一堆。”
娇娇答应,亲自下去准备。弘昼听了,抬头奇怪:“皇上哥哥,我不吃辣椒。”
“哎哎,别动,朕赢了!”
就在弘昼抬头之时,乾隆趁其不备,一子落定,赢了弘昼半盘。十二陪着耿太妃暗笑,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那套把戏。
这盘棋下完,太阳落到西山上。吴来小心来催。
弘昼能随意留在庄子里住,乾隆可不行。到了傍晚,还是带着舒倩回宫。临走时,也不让弘昼好过。“你也玩儿够了,明天,过了母妃生日,就回京给朕办差吧。”
弘昼苦着脸答应。乾隆心情大好,放下车帘就走。
身后弘昼扶着耿太妃回屋,母子俩互相看一眼,点点头。看来,正大光明匾后,扑朔迷离中,似乎有解了。那又如何?跟咱和亲王府可没关系。走,泡温泉去!
紧赶慢赶,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到了养心殿外,就见小**领着几个人,军机处阿桂、纪晓岚陪着,焦急等待。
乾隆一看,心中惊疑,“莫非,是西藏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弘昼他娘是个有福的人
97串门偷听
果然,让皇后先行回宫。自己带人到养心殿,刚坐定,小达*赖呈上的书信,就叫乾隆吃了一惊。“怎么,有英吉利国派来的人,到西藏去煽动兵变?”
小达*赖摇头,“如今只是猜测,还未正式确认。不过,孩儿想,既然达*赖能收到类似的信,□那边,自然也能收到。好在皇阿玛英明,早就派去驻藏大臣。短时期内,倒不用担心。孩儿所忧虑的是,印度已经是英吉利殖民地。英吉利能远渡重洋,攻占印度古国,那么,对大清,自然也会肖想觊觎。将来,或许十年二十年,或许百年之后,就要动手了。而这次派人入藏,恐怕,就是试探。不能鲸吞,便要蚕食。”
乾隆一听,心中大惊。阿桂与纪晓岚低头沉思。若事实果然如活佛所言,那就不能再把英吉利当做一个西方岛上小国了。如此大敌,不能不防啊!
乾隆直愣愣看小达*赖一刻,最后,悠悠然吩咐:“十三孩儿,回西藏去吧。”
小达*赖愣了愣,看乾隆面色深沉,料想没回转余地,只得拱手作揖,“儿臣遵旨。”呜呜,我不想去世界屋脊!
好在如今深秋,再过几日,就立冬了。冬日赴藏,纯属找死。还有半年时间磨蹭。乾隆也不逼小达*赖。带着军机处大臣,商量几日,定下章程。并严密监控英吉利动向。
十月初九,冬至第二天,娇娇生下一位阿哥。按十二贝勒府排行,为三阿哥。
接连几日,被西藏、英吉利那边气的够呛。听说自己又添嫡孙,乾隆高兴,比照谷穗赏了,又亲自给三阿哥起小名,叫雨顺。意为风调雨顺,跟二阿哥“谷穗”合起来,就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舒倩听了,跟小达*赖调侃,还不如直接叫雨来呢!十二跟娇娇接旨谢恩后,反倒不觉不好。不过是个小名,就算叫狗剩,也没什么。
雨顺满月后,十二一家回城。十二身体康复,依旧到工部衙门当差。这日,乾隆召见诸位皇子,问他们对英吉利之事有何看法。
仪郡王永璇自然是喷着酒气说,英吉利小国,无须惧怕。实在不行,挥师西进,打下就是。
十一贝勒永瑆以为不可。先不说英吉利太远,咱们没有能远渡重洋的船舶。就算去了,也耗资甚重,恐国库难以负担。不如,劳劳监视,看什么时候英吉利跟别国打仗,咱去搅搅浑水。
乾隆心中暗笑,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子,未尝不好。只不过,从皇子贝勒口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够君子坦荡。
再问十二贝勒。永璂拱手回话:“皇阿玛,儿臣以为,首先,要安定国内。如大力发展水利、河渠,保证农田灌溉。”
乾隆笑笑,“永璂果然精专水利农务。永琰,你说说。”
十五认真回答:“皇阿玛乾纲独断,您说怎么做,儿子就怎么做。”
乾隆听了,笑着点头没说话。其他兄弟可就不乐意了。合着我们忙了半天,挖空心思想点子,都没你小十五一个马屁拍的合乎圣心?
叫儿子们回去,各自写个方略上来。乾隆对着手边屏风说道:“出来吧。”
屏风后面,转出一老一少两位一品大员。和珅先出,对着乾隆大拍马屁,“万岁爷洪福,诸位皇子俱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万岁爷洪福。我大清泱泱大国,怕什么英吉利,只要他们敢来冒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正如十五阿哥所言,万岁爷您乾纲独断,您说怎么做,奴才们就怎么做。您说扔砖头砸死他们。奴才二话不说,回家就拆房子,找砖头。”
乾隆刚才还听高兴,和珅这么一奉承。就咂摸出来,刚才十五一句话没说,就拍两句马屁。怪不得,永璇看十五的眼神都变了。唉,十七往下,年纪太小。平氏所出二十二阿哥,路还不会走。不出意外,储君就在这几个人中间。永璇不说了,沉迷酒色,言谈举止不够沉稳,没有君王气度;十五——有和珅对比,更加显出这孩子无能乏术,孝顺倒还算是孝顺;十一嘛,个性鲜明,爱好读书,书法颇佳。只可惜,不重骑射。福晋富察氏据说还善妒。剩下的,就只有十二。琢磨琢磨十二刚才说的话,乾隆留心,“首先”,那么说,十二还有话没有说完。他还想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乾隆再看刘墉。算起来,十二出外,早些年,都是跟着刘墉混。大概,他能猜出来吧。
刘墉见问,急忙躬身回话:“万岁明鉴。当年万岁将十二贝勒交给臣带,十一贝勒交给和大人带。从此以后,朝臣眼中,和大人与臣便分别成了十一党、十二党。为避嫌疑,除了商讨公务,臣出门见了十二贝勒,都是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敢打。十二贝勒有什么想法,臣怎么会知道呢?”
和珅躬身站在一旁冷笑,“装,谁不知道你老婆跟十二福晋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还装!”
乾隆听刘墉这番陈词,很是受用。“爱卿啊,避嫌是对的,但见面打招呼,也没什么。朕的十二皇子老实,朝政上,还要你多多指点才行啊。”
转头再说和珅:“虽说叫你带着十一贝勒。但十二毕竟老实,不如十一活到。碰到什么事,提点提点也是该的。朕又不会说什么。”
和珅听了这话,肠子瞬间转了九道弯儿,嘴里说:“为万岁爷分忧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提点二字。只是,十二贝勒常年在外,向来少见。只怕奴才要辜负万岁爷托付。”
乾隆一笑,“罢了,都回去吧。朕心里有数。”
二人出了养心殿,在台阶下分道回军机处。吴书来回来说,二位大人并没聊什么,分开走了。乾隆这才放心,站起来吩咐:“走,去景阳宫坐坐。”
乾隆去看皇后,自然与今日考校皇子有关。说起来,皇后还真能活。如今,嘉贵妃死了,令妃死了,这几个成年皇子里面,只有十二生母仍在,还是中宫皇后。而永璂本人,也是沉稳厚重,十二媳妇勤劳本分,接连生育两个皇孙。尤其谷穗,聪明可爱,与当年永琏颇有神似之处。想到这儿,乾隆暗想,或许,朕能享到清入关以来,祖宗们都没享的福气。嫡子、嫡孙即位?
只是,目前说这些,为时尚早啊。
不一会儿,就到了景阳宫。乾隆看看景阳宫外头,停着三个小轿。问:“何人来了?”
看门小太监急忙磕头回答:“回主子话,是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十公主来给主子娘娘请安。”
乾隆点头,不叫人通报,迈步入内,趴到大殿外偷听。
十八阿哥拉着十九阿哥炫耀:“皇额娘,上回,儿子用您教的那个法子试试,果然,那什么英吉利单词,很快就记住了。十九弟弟也是听了我的话,才学会的。”
十公主在旁边拆台,“胡说,分明是我问了皇额娘,告诉你们,才记住的!”
就听皇后劝说:“好了。不过是个记单词的小法子,不值得争来争去的。只要你们学的好,皇额娘就愿意帮你们想更多好法子。”
乾隆正在琢磨什么法子,张月带着人提着食篮从屋角拐进来。一见乾隆,几人吓了一跳,急忙抱住食篮,跪倒在地。乾隆摆手,不管里面人听见动静没,只问张月:“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和十公主常来吗?”
张月老实回话:“回万岁爷,三位小主子每隔几天就来一回。小主子不来的时候,主子娘娘也会到阿哥所、公主所去看看。”
乾隆点头,没问第二句,舒倩就拉着孩子们出来迎接。看看十来年,皇后几乎未曾变化的脸庞,再看看皇后身边,十八、十九已经到年龄,进学上书房,乾隆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叫十公主到近前,摸摸公主脑袋,“十儿想出宫吗?”
十公主眨眨眼,“出宫?皇阿玛,我们去五叔家里玩吗?上次十五嫂嫂就说,有空到五叔家里坐坐。”
“哦?你十五嫂嫂吗?”乾隆垂眸,随即一笑,“不,我们不去你五叔家。我们去你几位哥哥家。”
抬头望向皇后,“皇后准备准备,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出宫一趟。”
舒倩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对乾隆笑笑,问:“那,都去哪家,臣妾好准备礼物。”算做压惊费。
乾隆听了,满意点头,“不需多准备。两三份就够了。”
饶是乾隆说不需多,舒倩还是按照如今在宫外开府的皇子,包括两个出继的全算上,准备六份表礼。换了衣服,坐上车,抱着三个孩子,陪着乾隆出宫了。
小达*赖正带着随从,一路晃荡,争取多置办点儿好东西,例如辣椒,带回西藏。吴书来驾着马车经过,一群侍卫随行。小达*赖揉揉眼,“不是吧,这老抽又出来微服私访了?”
头一站,去的就是老八永璇家。永璇正搂着小妾吃酒,猛然听管家飞奔来报,说万岁爷、主子娘娘来了,嘭的一声站起来,不管小妾摔到地上,揉着屁股直哎哟,抓起帽子,往头上一罩,一脚高一脚低就往大门口赶。管家在后头小声喊:“王爷,福晋已经迎着万岁爷在正房吃茶了。”
乾隆见永璇这个样子,皱皱眉没说什么。倒是舒倩,拍拍八福晋的手,以示安慰。悄声告诉小书子,一会儿别忘了把礼物交给福晋。
皇后动作,乾隆只当没看见,不咸不淡说永璇几句,起身就走。马车上,乾隆问皇后:“看到永璇那样,你就不生气?”
舒倩微微一笑,“当然生气。只是,一想到,后娘难当,臣妾就气不起来了。也是我年轻时候,心气太盛。若是当时,能像现在这般平和,少些争宠之心,多关心关心八儿。他未必不听我的。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娘的疏忽了。他都没怪我,我又怎么能怪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起名字的本事,真让人无语啊
98家常菜饭
十公主抬头看看皇后,伸出手来拍拍皇后膝盖。十八阿哥、十九阿哥也跟着学。
乾隆笑了,“后娘难当,你就好好的,做个好嫡母吧。”老八出生时,皇后还只是贵妃,后来才晋位皇后,算起来,确实是个后娘。本来,那拉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着几个孩子,真没什么亲近。也许是在佛堂里住了六年,年轻时候心性都磨平了吧,如今,几个小儿女,反而喜欢在她身边玩耍。
到了十一贝勒府,永瑆、富察氏带着阖府人出迎。永瑆夫妇要请乾隆入正房歇息,乾隆摆手,“听说你府里花厅不错,带朕去看看吧。”
永瑆听了,急忙前头带路。贝勒府花厅,在东院。甫入院门,入鼻清香。舒倩闻一闻,笑问:“十一媳妇,这可是种的玫瑰?深秋还能开花,定要费不少功夫吧?”
富察氏扶着皇后淡笑,“都是花匠们照料,媳妇倒没怎么费心。听说,是把玫瑰枝芽嫁接到月季根上,花期才长的。”
乾隆听了点头,“不错,是个好法子。”
永瑆奉乾隆、皇后入花厅暖阁,屋里烧着炭火,温暖如春。乾隆进了门,也不坐,看看桌上墨迹未干,拿起来,大概看看,重新放下。再看看墙上挂的《宋人斗浆图》,笑着叫来十八、十九兄弟,问:“你们俩跟朕说说,何为斗浆啊?”
十八看了看,摇头不知。十九则是低头想了想,“皇阿玛,是不是斗茶呀?孩儿听五嫂说过,宋人斗茶成风,看这用具,应该就是了。”
乾隆看一眼永瑆,“你给弟弟们说说吧。”
永瑆淡笑,慢慢解释:“十九弟说的是,这斗浆图中的浆,就是指当时的茶。不过,宋人吃茶,不是茶叶泡制,而是茶饼烹煮。所以,十八弟一时没有认出来。”
舒倩扶着富察氏,跟在后面打量屋里摆设。心里琢磨,这个永瑆,品味挺高的嘛!上好的元青花出海龙胆瓶,也拿出来随意摆到架子上。不怕摔碎,真不爱惜古董。
乾隆随意看看,问永瑆一些诗词。父子俩诗性上来,作诗附和。都很高兴。
富察氏带着永瑆几个妾侍,在一旁小心伺候笔墨茶水。孙子辈中,只有两个嫡子,由奶嬷嬷带着,进来给乾隆请安。看看两个孙子,瞅瞅皇后一手一个牵着小十八、小十九,再看看富察氏眼神中,对侍妾们随意威慑,乾隆微微一笑,喝茶吟诗。
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听不懂。十八阿哥推推十九,十九阿哥拍拍十公主。最后,还是公主出马,走到乾隆跟前撒娇,“皇阿玛,咱去找绵蕊玩吧。上回,她说要给我找绣花样子,还没给呢。”
富察氏淡笑,“十妹妹,你才多大呀,就绣花了?”
舒倩在一旁解释,“你容母妃对十公主要求很严,从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刺绣制衣。”
富察氏听了,急忙拉十公主到身边,嘴里夸赞,“妹妹年纪小,可真厉害。嫂子屋里还有几个好样子,你要不嫌弃,就送你了。”身后丫鬟得令,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就捧了几样手帕花卉、虫鸟图样送来。
十公主接过来道了谢。富察氏连忙摆手,“妹妹若是喜欢,过几日我再挑好的,给你送去。对了,二十二阿哥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前几日,你大侄子还说,要去宫里,找小叔叔玩呢。”
平氏所出二十二阿哥,与十公主一同养在容妃名下。见富察氏问,十公主回答:“弟弟还不会走,就会哇哇大哭。不好玩。”
富察氏听了,笑一笑,扭头陪皇后说话。乾隆见了,心中叹气,同是出身富察家,十一媳妇行事,果然不能跟孝贤皇后相比呀!那是,在乾隆眼里,是个人都比不上孝贤。
当即站起身来,说领孩子们再逛逛,带着皇后母子四人离开。
永瑆、富察氏送到门口,乾隆坐到马车里,笑着挥挥手,“都回去吧。十一媳妇,好好照顾几个孩子。多跟你姑姑学学。”别把庶子不当儿子。
马车行了老远,才到十二贝勒府。同是贝勒,十二府邸远不如永瑆家富丽堂皇。好在娇娇能干,府里府外,种花植树,清洁洒扫,到处干净舒适。因为天已擦黑,大门虚掩,只有角门外,站着个总角小厮,手里拿着抹布,擦拭门板。见马车在门外停下,放下抹布,到跟前拱手,“不知是哪家大人,我家贝勒爷说了,晚上不见客。如若有事,请过了明日休沐,后天衙门里见面说吧。”
说完,恭恭敬敬作个揖,转身回去,继续拿抹布擦门板。
乾隆坐在马车里听了,心中奇怪,问皇后:“永璂待客,常常如此吗?”
舒倩一笑,“没听说过。不过,听说,这两天十三到处打秋风,八成是为躲他吧?”
乾隆大笑,“这个永璂,也太小气了,弟弟要点儿东西,他就舍不得了?”
吩咐吴书来亲自叫门,不一会儿,中门大开,永璂抱着雨顺,娇娇牵着绵蕊、谷穗,领着一帮人跪地相迎。乾隆看看,默默点头,永璂屋里人,还是太少。等过了太后孝期,就给他再指几个大户人家闺女吧。
乾隆亲手抱雨顺在怀,随十二入府。十二贝勒府,与永瑆府邸一般规制。质量大不相同。永瑆初封贝勒,府邸比贝勒规制略大,以便将来晋封拓宽。十二则是先封贝子,院子建好以后,才封的贝勒,除了比十一家略小以外,还有不少拆了重盖的痕迹。
乾隆皱皱眉,进了正房落座,埋怨十二不照顾弟弟。十二苦笑,“皇阿玛说的是。活佛来了几趟,头几回要的东西,不过是金银,儿子媳妇省省,也就给他凑出来了。这两回来,一张口就是一车辣椒。眼看就要入冬,哪有辣椒给他。没奈何,儿子只好闭门不见了。”
这话说完,舒倩笑笑,“你别理他。他哪里是缺什么东西,分明就是想找人替他说话,好不回去。过一阵子就好了。”
乾隆无语,叫吴书来过来,“去,找一大车辣椒,给活佛送去。”
吴书来躬身告退,出去找人办事。娇娇悄声问张月,“皇阿玛来之前,吃饭了吗?”
张月摇头,“不曾。”
乾隆这边抱着孙子,跟十二说话,就见十二媳妇对皇后告罪,带着人出去。看一眼皇后,“媳妇做什么去了?”
舒倩笑着摇头,“大概是沏茶去了吧。”
乾隆摇头,“朕看未必。”
不一会儿,就闻见一股饭菜喷香,娇娇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饭盒进来,对着乾隆、皇后行礼,“仓促间,做了几个小菜,熬了两碗薄粥,媳妇手拙,自是比不得御厨。还请皇阿玛、皇额娘先用些,天气寒冷,好垫垫肚子。”
乾隆大笑,指着皇后调侃:“瞧瞧,你猜错了吧?”
舒倩抿嘴,“皇上若是不饿,臣妾就先吃了。”娇娇一笑,带人将食物摆好。乾隆抱着雨顺细看,四菜一汤。荤菜有玉黍鳜鱼、青椒鸭丁,素菜有银耳素烩、翡翠豆腐。汤是上好的老鸭汤。
乾隆满意了,“肉食里面,朕最爱食鸭。”十二见状,急忙上前抱过雨顺,交给奶嬷嬷,洗干净手,亲自侍奉乾隆吃饭。
娇娇也来伺候婆母。舒倩一摆手,“你看着三阿哥,是不是该吃奶了。我自己动手,吃着香甜。”
乾隆则是嘲笑皇后,“有媳妇陪着你还不乐意。永璂啊,来,给阿玛夹块鸭肉。”
十二一笑,赶紧伺候着。吴书来垂手立在一旁,满心埋怨:“十二贝勒,您抢奴才差事,呜呜!”
娇娇一笑,退在一旁,看雨顺乖乖睡着了,吩咐奶嬷嬷抱下去,好生看着。绵蕊看看桌上菜,悄悄跟奶嬷嬷说一声,溜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一个食盒进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还冒着热气的萝卜丝饼。进给乾隆,说:“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就这个萝卜饼丝,孩儿做的还算地道。天晚了,皇祖父少吃些肉,多吃些易消化的东西,对身体好。”
舒倩摸摸绵蕊脑袋,“你这孩子,懂的还真多。”
乾隆含笑看看绵蕊,对十二讲:“你不知道吧,蕊儿这孩子,长的跟你皇额娘小的时候,是一模一样呢!”
十二几个听了,权当乾隆无心之语。唯独绵蕊抬头,笑着问:“您还记得吗?”
乾隆笑说,“当然,你皇祖母小的时候啊,就跟你现在一样,活泼可爱,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现在端庄亲和,年轻那会儿,一张利嘴,就连皇祖父见了,心里都要憷上几分呢!”说完,自己先笑了。
十二、娇娇陪着说笑。绵蕊则是微微变色,抬头去看皇后。只见皇后正抱着十公主,招呼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坐在一旁喝汤吃菜。再扭头看看十二,比之十三四年前,那般懦弱,愈发显得沉稳贵重。
低头沉思之时,娇娇轻轻拉过女儿,轻声说,“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绵蕊摇头,“不,我还要陪祖父、祖母说话。”
谷穗年幼,刚才还跟两个小叔叔玩,见他们都坐上椅子吃东西,也吵着闹着要吃。乾隆高兴,亲自抱孙子在怀,孙子要什么,就叫十二夹什么。如此一来,十二不但要伺候老子,还要伺候儿子。
多亏娇娇准备的都是大盘菜,又上了三次点心,这祖孙三代才算吃饱。乾隆打个饱嗝,摸摸谷穗肚子,看见吴书来一个劲儿使眼色,这才想起来,哎哟,怎么把一道菜不能吃过三口这规矩给忘了?
再看皇后,嗬,朕都放下筷子了,你还在哪儿吃的带劲,故意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