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太妃强自吞咽着泪水,哽咽回答:“多谢皇上。弘昼他——您看看吧。”

说着,扶着小丫鬟让开。永壁急忙赶到床边,去扶弘昼起身。

乾隆往床上一看,弘昼脸色苍白,两只手不住摸着胸口,看模样,煞是难受。好在意识清明,见乾隆来了,挣扎着,扶着永壁就要行礼,嘴里嗯嗯啊啊,就是说不出话来。

乾隆一看,登时心痛不已,按着弘昼肩膀,叫他躺下,自己立在床前,问:“叫人去叫朕,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朕说?”

弘昼哪里肯坐,跪在床上,口不能言,手还能动。举起双手,在头上比划一顶帽子模样,摘下来,再照永壁头上套上去。摘下来,再照永壁头上套上去。如此这般,来回三次。

乾隆一看,乐了,心想,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忘找朕要好处。顿时起了逗弄之心,取下头上圆顶镶翡翠锦帽,托在手上,递到弘昼跟前,笑问:“你可是要这顶?”

一看,都吓傻了。就算那只是一顶寻常帽子,从乾隆头上摘下来,那也是龙冠。

耿太妃与和亲王妃则是悄悄捏一把汗:王爷,您可不能一时糊涂,伸手接过来呀!那顶帽子,不值几个钱。

弘昼看了,哗啦啦,眼泪就下来了。赶紧摆手,又打自己头上比划一下。

永瑆在后头看明白,五叔这是想要顶铁帽子王,好叫子孙后代福气享用不尽呢。十二则摇摇头,“五叔太足了。”明目张胆抢国库银子,皇阿玛都轻轻放过,还嫌不够。这铁帽子王,岂是那么好弄的?

弘昼比划半天,见乾隆装聋作哑,权当不明白,心里一急,跪在床上,对着乾隆猛磕头。弟弟如今这幅模样,乾隆怎么好叫他难受,再说,耿太妃还在后头看着呢。心里一软,暗想,当年先帝给了叔一顶铁帽子王戴戴,自己五弟向来知情识趣,自己效仿先帝,也没什么不可。看永壁也不是不乖巧的人。刚想点头,猛然想起,自己刚登基那会儿,为了压制弘晓一脉势力,费了多大劲儿,操了多少心,使了多少歪点子。可不能叫自己的儿子也如此境地。这么想着,又不干了。

弘昼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四哥脸色由乐呵转为心疼,由心疼转为坚定,知道事情八成不好,呜呜咽咽,一把抱住乾隆,哭了起来。

耿太妃、和亲王妃、永壁等人,站在屋里,举袖掩面不敢看。永瑆、十二则是低头琢磨,这种情形,回去该怎么跟皇祖母说。

乾隆无奈,只得拍拍弘昼,“放心,孩子们,有朕护着呢!”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刘墉怒喝,“他要再这幅模样,王爵也别想了。”

说着,刘墉牵着小孙子,一把推开吴来,摔帘子进来,不顾乾隆在场,对着弘昼怒斥:“你还好意思要铁帽子王。也不想想,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殚精竭虑,五更起,三更眠,好容易国库收入增加,没有大灾大难。你倒好,平日里不说替皇兄分忧,就知道斗鸡遛狗、玩鸟逛街,管个八旗子弟,管了多少年?八旗颓风,不但不减,反而更甚!若说你无能,倒也罢了。怎么还知道办生丧敛财!若说这是爱好,与众不同些,倒也罢了。怎么连吃顿饭都能撑个半死?看来,你不但想当史上最糊涂荒唐的王爷,你还想当史上个被撑死的王爷。若非万岁疼爱,依我之见,和硕亲王这顶帽子,你也别想了。还铁帽子王,当年圣祖大阿哥,立了多少军功,最后不过一个郡王爵;先帝同母弟如何圣宠加身,圣祖去时,也不过一个贝勒;就是怡贤亲王,累死是朝堂上,也是去后,才得了个铁帽子王双王爵位。这些都不论,你也不想想,你的皇阿玛——先帝爷雍正皇帝,到了三四十岁,办了几十年差,才得了个亲王爵位。看来,你的爵位得的太容易了,就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想要铁帽子王,也要拿出功绩,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让祖宗们欣慰首肯才是!”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部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墉训起四四的儿子,跟自家的没两样啊

27.先防为上

乾隆盯着刘墉,暗想,小刘爱卿这话痨功力,不比先帝差呀!得了,朕看,还是别把他留身边,过一阵子,外放了吧。要不然,哪个不对,惹得他噼里啪啦一阵训,朕这个有道明君的面子,可就别要了。

耿太妃扶着和亲王妃,颤巍巍不敢动一动,就差跪地上磕头。多亏和亲王妃在一边搀着,婆媳俩互相依偎着,才算站稳。

永瑆跟永壁互相看一眼,再看看,心中十分同情。原以为,十二跟着刘墉,是风风光光办差去了,哪里知道,成天陪着这么个黑脸话痨,那日子,得多苦呀!

十二听了这一箩筐话,则是颇为担忧。刘先生不管不顾,大骂当朝亲王,若是皇阿玛发怒要治他的罪,可如何是好?

屋子里头,除了装柱子的下人们,恐怕,就只有弘昼一个明白人。跪在床上,盯着刘墉看了半天,噗的一声,胸前积聚的东西,一口喷了出来。

乾隆等人急忙躲避,绕是,衣袖上,还是粘上了几点牛肉末。屋子里,霎时一股牛肉味儿,飘散开来。

喷洒完毕,弘昼一口气舒出来,心气也顺了,跳下床来,光着脚指着刘墉大骂:“你奶奶个脚!先帝是我爹,皇上是我哥,我多要点俸禄怎么了?我就是遛狗斗鸡,我还赢了呢!不服咱俩比比!气死我了!我办生丧怎么了我?有本事你也办!肯定没我办的热闹!”

十二低头,拉拉永瑆衣角,悄声催促,“十二哥,咱走吧。五叔八成没事儿了。”如果皇阿玛和刘先生不找他的话。

永瑆带着弟弟悄悄后退两步,立在门口,低声回应:“再看看,这俩人怎么掐架。”王爷跟大臣互相叫板,皇帝、太妃在一旁围观,这场面,难得一见呢。

乾隆见弟弟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心里高兴,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转身坐下,微笑着观看。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思,招呼耿太妃也坐下,吩咐永壁,“奉茶来,待会儿给弘昼和刘爱卿润口。”

和亲王妃看看耿太妃,放心之余,更添无奈。

弘昼自知经此一气,病去了一大半,心中感激刘墉,嘴上却不依不饶,“怎么,不敢了?走走走,叫你看看王爷我斗鸡的本事!”

光脚上前,一把拉住刘墉,就要出门。和亲王妃一看,急忙捉起两只鞋,在后头喊着:“爷,鞋!”

刘墉看和亲王无事,长出口气。没那口心气撑着,脊背立刻就弓下来。避开弘昼,低头对他拱手,“王爷,您没事就好。”说着,两行泪不争气地就淌了下来。

十二看了,心中平添酸涩。难为你了,先生。

这话十二只能在心里说。有个人可比十二胆大。只见刘墉身边小孙孙见爷爷流泪,手里糖葫芦往地上一扔,伸手在腰上摸了两把,摸出一条小帕子,举到自家爷爷脸前,奶声奶气地安慰:“爷爷不哭。长大了,孙孙孝顺你。”

别人听了这话,都哭笑不得。永壁领着人端茶进门,就得了这么句童言无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乾隆到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刘墉这是病急乱投医,试图气弘昼,逼出他体内食物,好去了病根儿。笑着站起来,嘱咐弘昼好生休息,又拍拍刘墉肩膀,算了功过相抵,不加怪罪。

皇帝御驾,不好在亲王府停留过久,永瑆、十二想起宫里还有太后眼巴巴地盼着,也都一齐告辞。

出了王府门,永瑆打发贴身太监小金子先赶到慈宁宫报喜,自己则与十二一起陪着乾隆回宫。

来时急,去时则缓。乾隆好歹也是年过花甲,经了这么一番折腾,多少有些累了。吩咐吴来,“缓缓行进,朕歇一会儿。”

刘墉抱着孙孙上前告辞。乾隆伸手拍拍小孩儿脑门儿,问:“反正闲着没事带孩子,陪朕去逛逛北京城如何?改日,还能跟弘昼比谁更会逛。”说罢,哈哈大笑。

刘墉赔笑回答:“臣还是先回家吧。免得待会儿和亲王找不着微臣。”

乾隆听了,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朕的弟弟,是非不分之人。你方才冒险救了他,他不会找你麻烦的。”

刘墉点头笑笑,“皇上说的是,臣是想回家,等待和亲王的谢礼。”

刘墉这么一说,永瑆看他的眼光就发亮了。敢情,这位刘大人也是财迷,呀!

笑着跟刘墉调侃一番,乾隆才放他回去。带着俩儿子,缓缓回宫。

坐在龙辇上,乾隆一路细看外头精致,霜林渐染,秋意渐浓。眼看,大枣红了,八月要来了。而自己的寿辰,也要到了。想想弘昼与自己同岁,弟弟身体一直很好,然也能吃顿饭,就差点撑死。自己纵使好很多,有些事,也该提前做准备了。

转头看看龙辇后跟着的两个儿子,皆脊背挺直,稳坐马背。虽然比不得当年圣祖诸子,也是不错。十二的路子好说,早就打定主意培养成二伯爷、叔那样的贤王,如今看来,十二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只是永瑆,他身后有富察一族,纵然自己再敬爱孝贤皇后,富察家,再出一位皇后,也是不合适的。更何况,永瑆福晋比起孝贤皇后当年,还是差了不少。

罢了,左右事情还早,慢慢看看吧。下头不是还有、十七两个吗?

想起两个幼子,就想起令皇贵妃魏氏。这些日子,宠爱豫妃、淳嫔,冷落延禧宫不少。今天晚上,就翻魏氏的牌子吧。

想着想着,乾隆就靠在靠枕上,睡着了。

白日做梦,梦见年轻时的孝贤,立在重画宫门口,抱着永琏、永琮,风姿绰约地向自己走来。乾隆一见她们母子,十分高兴,快步上前就要拥住孝贤三人。哪知刚伸去,三个人就变成了一个人,模样也模模糊糊,好似高氏,孤零零地,泪眼朦胧望着他,一步一步后退,越走越远。

皇后、皇子不见了,皇贵妃也要远走。乾隆心惊,赶紧上前追赶。刚走一步,就觉脚下绊倒,一个趔趄,一只手轻轻扶住自己。转头一看,似是和珅含笑施礼。刚想叫一声“和爱卿”,就见和珅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女人装扮。却不是他想的那个女子,而是前些日子,皇后那般淡然模样。

梦到当今皇后,乾隆再也睡不着了,腾的一声惊坐起,刚想喘口气,外头吴来禀报:“万岁爷,养心殿到了。”

永瑆、十二早已下马,在龙辇前头恭候,说要回慈宁宫回话,前来告辞。

乾隆点点头,看看永瑆,想起富察氏一家;看看十二,想起乌拉那拉氏。心中惊疑不定,琢磨片刻,“罢了,和亲王之事,太后一定担心非常。朕与你们一同去看看。”

到了慈宁宫,和敬公主仍在,皇后也得了信儿,带着小平、尹嬷嬷来陪伴太后。

太后原本忧心忡忡,得了小金子的信儿,安下心来。毕竟是八十来岁的人了,受不得惊吓。和敬怕太后这边再出个好歹,传了太医诊脉。舒倩在一旁看了,也小心安慰。

一来二去忙碌下来,乾隆领着永瑆、十二等赶来时,太医刚禀报了太后身体很好,只是不可再惊吓了。

乾隆进来,听了太医禀报,心中高兴,厚厚赏赐一番,便命他下去。

舒倩站在太后身边思量一番,伸手拦住,“郑太医且慢。”

太后闻言,抬头问:“可是皇后有什么不舒服?也是,你也多岁的人了,陪哀家惊吓这一回。正好,叫太医也给你瞧瞧。”

舒倩笑着摇头,“陪伴皇额娘,是媳妇的本分。哪里就不舒服了。臣妾是想问,今日皇上平安脉请了没。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求太后、皇上个恩典。”

乾隆没有说话,郑太医低头作答,“回主子娘娘,万岁爷的平安脉,今日已经请过了。”

舒倩点头,对太后说:“皇额娘,今日和亲王突然发病,可是吓坏了咱们,还好没事。只是,媳妇想着,这病呀灾的,治疗在后,防范在前。前些日子,颖妃病了,她刚好,豫妃又病了。不是吹了风,就是吃东西吃不好了。真真是叫人担心。碰上今日之事,臣妾就想,是不是,请太医们整理一下,平日里,衣着饮食,都该注意什么。器具用物,有哪些不能粘。给宫里的太妃、太贵人们,多讲些养生之道。尤其是那些年轻、常常伴驾的嫔妃,以及未出嫁的公主,更要多教她们一些妇科、儿科常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说到这儿,舒倩顿了顿,再加几句,“臣妾久不管宫务,也道这个法子是否合适。只是想着,要是后宫嫔妃,包括臣妾,都能跟着皇额娘,多沾些皇额娘的福气,也像皇额娘、耿母妃那样,健健康康的。说起来,这也是臣妾存了私心,还请皇上莫怪。”说着,轻轻福身。

太后听了,想想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叫太医们多讲些养生之道罢了。反正,皇后不提,她自己也要问。皇后提了,她正好省事。看看乾隆,略微思量,便笑着说:“难为皇后想的周全。哀家看不错,皇上的意思呢?”

小剧场:

刘统勋家里,刘墉抱着小孙孙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刘统勋:儿啊,你看什么呢?

刘墉:弘昼的好东西怎么还没送来呀?

和亲王府,弘昼抱着一堆宝贝,千挑万选,一件也舍不得。

永壁:阿玛,实在舍不得,就算了,刘墉还能跑过来要不成?

弘昼:唉,你不知道,阿玛我看见刘墉,不知道怎么的,就腿软。还是先贿赂贿赂他。免得日后见了面,老挨骂!呜呜,为啥听他骂我,心里反而更舒坦呢?

28.四喜临门

这等小事,乾隆懒得跟俩老娘们儿计较。垂眸一笑,“皇额娘说好,自然就好。郑太医,你是太医院医正,回去准备。叫那些精通养生、妇科、儿科的,都好好想想,怎么给太后、太妃、后宫娘娘们讲解吧。”

郑太医应声退下。舒倩又琢磨琢磨,轻声问太后:“不知皇额娘觉得,叫太医们到哪里讲合适?”

太后略一迟疑,吩咐:“自然是哀家的慈宁宫最合适。赶明儿,叫他们收拾出偏殿,摆上屏风座椅,叫嫔妃们过去听吧。陈嬷嬷,你也去,都听听。”

陈嬷嬷急忙笑着应了,“奴才遵旨,奴才也沾太后主子的光了。”

舒倩见太后对后宫肃穆、防范森严,也就不多说了。陈嬷嬷都到跟前看着了,总不至于闹出嫔妃跟年轻太医勾搭成双的丑闻来。

这事儿商量完了,舒倩看看和敬公主累了,就推说还要回去念经,福身告退。永瑆见了,也说宫门要落锁,跟着告辞。

乾隆准了永瑆跪安,瞥一眼下头站着的,喊住皇后,问:“过两天,朕就下眀旨,定下十二福晋。皇后你看,还有什么事吗?”

永瑆看十二一眼,微微一笑。十二低头不语,静静地听大人们说话。

舒倩见问,回头看看十二,笑着回答:“臣妾又要娶媳妇了,心里高兴。这些事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礼部、工部用心在办,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接着感慨,“一眨眼,十二也要成家了。日子过的真是快呀!”

乾隆听了,跟着感慨,“是呀,想起朕登基到现在,也有三十六年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太后听了,深深点头,“能不大吗?哀家今年都整了呢!”

说起来太后岁数,又讨论一番今年贺寿,舒倩才得脱身。和敬看看日头差不多了,对太后、乾隆说一声,跟着皇后、带着永瑆出慈宁宫正殿。

下了殿前台阶,舒倩对和敬一笑,“公主回去吧,路上慢点儿。秋天来了,天黑的早。”接着对永瑆说,“回家好好顾着你媳妇儿,如今她是双身子的人了,不能太操劳。一家子几十口人,家里的事儿,你也不能一点儿不管。自己的媳妇,还是要多疼的。”

和敬公主点头,“多谢皇额娘。儿臣知道了。”永瑆也跟着答应。

舒倩点头,领着小平、尹嬷嬷回佛堂。和敬立在殿前,望着皇后背影,瞅见小平不住往后张望,冷笑一声,“又一个想借着皇后往上爬的奴才!”永瑆站在大姐姐身后听了,微微一笑。和敬不仅是他的异母姐姐,更是妻子表姐。和敬公主不喜欢什么,永瑆也略知一二。只不过,有些话,不好说出来而已。

太后办事,一路绿灯。没几日,便在慈宁宫偏殿设下养生讲堂,请的都是太医院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听的也都是太妃、太嫔,以及像婉贵妃、愉妃这样上了年纪的嫔妃。皇后偶尔也陪着太后来听听。有什么问题了,妃子们还跟太医们讨论一下。

反正陈嬷嬷次次守着,不怕传出闲话来。

那些年轻的嫔妃不屑来之。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则是因为觉得自己年轻,平日里也多注意,故而,不觉得来听讲有什么用。

渐渐的,就定下了每个月逢初三、初六、初九、十二、十六、以及二十二、二十六、二十九这六天开讲。接触的多了,老太医们和诸位老嫔妃熟了,请平安脉的时候,还帮着开些滋补的药膳。

太妃、太嫔们自然不说了。婉贵妃、愉妃得了这些好处,身体一天比一天轻快,俩人偶然说起,都觉得皮肤摸着,都比以前光滑。每天好吃好睡,愉妃还有孙子要操心,婉贵妃则是一人精神,全家精神,日子不知过的多滋润。

说起来,这都是托了皇后的福。二人加起来,也百八十岁了,都是不得宠的。想起当年,陪着皇后一路从宝亲王府邸走来,那是老熟人、老交情,大把年纪,早没了那争宠的心。于是,就借着十二阿哥大婚,商量一下,一起到佛堂,给皇后送了一份厚礼,算是谢皇后平日里关照。

舒倩见了,本不想叫这二人破费。乾隆一年到头也想不起来她们。没个什么赏赐,仅仅靠俸禄过日子,还不够打赏下人的。

婉贵妃善解人意,小心说来,“主子娘娘莫要推辞。这都是臣妾们的一点儿心意。再说,臣妾平日也没花费,攒了这么多年,一份贺礼,还是出的起的。更何况,主子娘娘手里,也得有些趁手的东西。娶了十二福晋,往后,用的地方多着呢!”

舒倩感慨她心思细密,吩咐尹嬷嬷收下。拉二人坐着说话,不过是聊些旧年在宝亲王府邸时日光。

隔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常在小主来拜见。婉贵妃拉一下愉妃,俩人就告辞了。

舒倩也不多留,只说有空姐妹一起来说说话。

送她二人出门,尹嬷嬷还轻声感慨,“婉贵妃这么好个人,怎么就是不入万岁爷的眼呢!”

舒倩笑笑,自去见那些小主们。

话说婉贵妃与愉妃出了小佛堂,愉妃去永和宫,自己则回翊坤宫。一路上,看外面秋意绚烂、阳光明媚,遂下了轿子,扶着小宫女步行。太医们说了,闲来散步,对身体有好处。

宫巷里走不多时,恰巧碰到乾隆。这位刚从储秀宫出来,跟淳嫔闹了别扭,正憋了一肚子气。龙辇也不坐,只顾疾步快行,一步一跺脚,恨不得把地砖都踩烂。

吴来在后头跟着,跑地腿疼,不敢埋怨。

走到离翊坤宫不远处,乾隆猛然一停,吴来刹车不及,差点儿撞到乾隆身上。好容易站稳,只听乾隆暗暗囔囔,“婉贵妃?”

吴来抬头远望,翊坤宫门靠南不远处,领着宫人们亭亭站立,躬身让御驾先过的,不是婉贵妃又是何人?

只是,多日不见,婉贵妃怎么看着年轻好多?

也许是给淳嫔那个年轻嫔妃气糊涂了,如今看到从做皇子时,就跟着自己的老人儿,乾隆心里反而觉得熨帖。往日,经过翊坤宫,不是瞥都不瞥一眼,就是转身就走。今日反而反常地缓步走过去,扶起婉贵妃,柔声问:“这是从哪里来呀?”

婉贵妃吃惊之余,难免羞涩。毕竟,乾隆碰她的次数,加在一起,还没她岁数大。急忙红着脸低头回答:“臣妾方才和愉妃姐姐一起,到小佛堂看望主子娘娘了。听说十二贝子要大婚了,送去几件小玩意儿。臣妾恭喜皇上,您又要娶儿媳妇了。”

提起娶儿媳,不管什么说,都是喜事,乾隆也高兴,“是啊,十二长大了。都要成亲了。”

婉贵妃跟着笑语,“前两天,臣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大老远看见贝勒与十二贝子,单看背影,两位皇子与皇上还真是相像呢!”

哪个当爹不希望儿子像自己?婉贵妃这么一夸,乾隆心中的郁闷之气便去了几分。脑子一抽,便执起婉贵妃的手,一直握到进了翊坤宫正殿。

婉贵妃不懂如何邀宠,不代表翊坤宫偏殿里住的那些个贵人常在不懂。主位娘娘不得宠,她们也跟着受连累。好容易万岁爷挽着主位娘娘来了,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逗乾隆开心。几个心照不宣,打定主意,既然来了,今天晚上,就别想踏出翊坤宫。甭管哪个屋里,不留下精来,休想出去!

看着几个年轻嫔妃争宠,婉贵妃刚在宫门外生起的羞涩,又悉数褪下。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乾隆与这几个人来来往往,互相勾搭。

也许是在储秀宫被淳嫔气的狠了。乾隆逗弄一会儿几个常在,又在婉贵妃正殿用完饭,愣是无视几位年轻靓丽、姿色出众的常在贵人,眼巴巴地投过来恨不得将自己就地正法的眼钩子,搂着婉贵妃的腰,就进了内室。

外头几个虽然不甘心,但想想,只要万岁爷肯来翊坤宫,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更何况,婉贵妃这把年纪,总不能老霸占着万岁爷。就是她想,也没那胆量与手段不是?。如此一想,便放宽心,甩甩帕子,各自回屋。其他伺候的宫人,也安安静静退下。

翊坤宫正殿里间,婉贵妃心跳如鼓。站在乾隆身边,手指颤抖着,竟然解不开乾隆颈下扣子。忙了半天,急的一头汗,最终还是收了手,低头泣言:“臣妾久不承宠,都忘了怎么伺候万岁爷了。还是请万岁爷到偏殿贵人们屋里去吧。臣妾怕伺候不好。”说着,便低声啜泣不止。

乾隆叹息,看来,自己确实冷落这位贵妃好多年。想着,伸手将婉贵妃拥入怀中,柔声安慰:“你既然忘了如何伺候朕,那让朕教你如何?”说话间,就将婉贵妃扣子解下三颗,隐隐露出胸前红色里衣。

婉贵妃惊喜莫名,急忙握住乾隆的手,“臣妾自己会解。”

乾隆一笑,“哪里有朕解的快呢?”

婉贵妃一声惊呼,就觉天旋地转,万岁爷然抱起自己,横放在床上。接着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万岁爷他——他然用嘴啃自己胸前!天呐,羞死了!羞死了!不顾其他,拉起长发,盖住脸颊,只作不知。任由乾隆胡为。

婉贵妃虽然不比皇后小几岁,好在从未生育,身材保持很好。性子也不争不抢,温婉和气。这一夜,多年老妾娇羞承欢身下,令乾隆反而品出几分洞房花烛的滋味。一夜干了三回,犹不尽兴。最后,还是婉贵妃捂住那里求饶,“万岁,您明日还要早朝呢!您不心疼自己的龙体,臣妾可是舍不得。再说,臣妾就住在翊坤宫,又跑不了。”万岁爷,臣妾实在受不了了。

乾隆听了,这才乐呵呵地,犹如偷了腥的猫,搂着老妾,翘着嘴角睡去。

储秀宫里,灯火通明。淳嫔眼巴巴望着宫门,心里着急。自己真不该使性子气走皇上,要知道,皇上来的时候,喝的那碗茶里,可是加了料的!哼,也不知道,便宜哪个狐媚子去!

日,延禧宫令皇贵妃捏着凤印,对着敬事房送来的册子盖戳。“怎么,昨夜万岁爷去翊坤宫婉贵妃那儿了?”

敬事房总管太监苏培盛也是心中奇怪,嘴上只得肯定。

令皇贵妃温婉一笑,“只要不是年轻嫔妃就好。至于婉贵妃,她不比皇后年轻几岁。就是天天去,也没什么怕的。不下蛋的母鸡,还算是母鸡吗?”

想着,愉悦地盖了凤印,打发苏培盛下去。

腊梅还尽责地提醒,要不要给翊坤宫送补药过去。令皇贵妃笑着摆手,“你也不看看婉贵妃多大年纪,犯得着浪费咱们上好的补药吗?”

腊梅听了,躬身退下不提。

哪知,就是这么一次,乾隆对婉贵妃上了心。隔十来天,就要翻一次婉贵妃的牌子。对万岁爷这股子热情,婉贵妃自认吃不消。多年宫廷生活,也让她明白,盛宠在身,未必是好事。所以,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将同样是藩邸老人儿的愉妃推了出来。

要说起来,当年藩邸时就跟着自己的,也就只有婉贵妃、愉妃和皇后了。皇后住在佛堂里,无论如何乾隆不能碰。偶尔跟其他两个追忆一下过去,倒也不错。一帮年轻嫔妃急红了眼,又无可奈何。谁叫人家位份高、资历老呢?

至于那些位份更高的嫔妃,譬如令皇贵妃,则是忙着准备九公主嫁妆,偶尔见了乾隆,也是提提给九公主挑个满洲额驸,没空搭理。舒倩更是两耳不闻侍寝事,一心只等娶儿媳。太后知道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此一来,等到十一,九公主出嫁,十二贝子娶亲时,翊坤宫、永和宫齐齐传出好:婉贵妃、愉妃双双身怀龙嗣。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说,乾隆老抽的生育能力还是很强的,六了,还生了个十公主,这里婉贵妃跟瑜妃算是托了乾隆的福了。

29 御前讨赏

这个消息传到小佛堂时,舒倩正盯着内务府送来的两个试婚格格,瞧瞧她们是否能担当给开窍的责任。尹嬷嬷兴高采烈地跑进来一说,舒倩嘴里的一口茶登时就碰出来。然而,也因为她低头避开茶水,看清了两个宫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收了帕子往桌上一拍,对二人吩咐,“下去吧。”二人还有些迟疑。见皇后不再看自己,只好福身跪安。

尹嬷嬷在一旁笑问:“主子娘娘,看中哪个了?”

舒倩一笑,想起当年自己结婚的时候,次,俩人谁都不熟,愣是搞的狼狈不堪。再想想十二这个呆性子。罢了,自己的儿媳妇,还是自己来疼吧。转头吩咐尹嬷嬷:“这个不急。等十二来了,我亲自跟他说。”拿起帕子擦擦手上水渍,忍笑打听,“怎么,婉贵妃跟愉妃,都怀上了?”

尹嬷嬷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可不是,皇上、太后刚刚打赏了呢。您不知道,奴婢刚才看见令皇贵妃从慈宁宫出来,那张脸,都快憋绿了呢!”

舒倩捂着帕子笑一通,扶着小巧站起来,“走吧,换了衣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本还要叫上小平,奈何这丫头又不舒服了,索性让小巧陪着她,自己扶了尹嬷嬷去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太后身边,一边坐着婉贵妃,一边坐着愉妃,正轻声跟太后说话。一帮嫔妃在下头坐着凑趣儿。唯独不见淳嫔与令皇贵妃。

见皇后甩着帕子进来,二人急忙站起来行礼。

舒倩早一步一手扶起来,依旧送到太后身边坐下,自己则站在太后座下,福身施礼,“媳妇恭喜皇额娘,贺喜皇额娘,您又要添金孙了!”

太后笑着瞪皇后一眼,“还以为你念了这么多佛经,性子收敛不少。哪知道,碰上喜事,还是这么没有章法!”

舒倩站起身,也不坐,歪着头对太后说笑,“哪里呢!要说起来,媳妇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而且,媳妇的孙子比您的孙子还多,媳妇可不是羡慕您才来打趣的。这不是瞅着您高兴,也跟着来凑热闹。没准儿啊,媳妇借着您新孙子的面儿,沾沾光,也得几分赏赐呢!”

说着,伸来,在跟前比个金元宝,“媳妇不贪,这么大个儿就行!”

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太后更是指着皇后,笑的说不出来话。

婉贵妃知恩图报,想起多亏皇后提出,叫咱们多听太医说的,好好保养身体。如若不然,纵使有了圣宠,哪里能说怀就怀上。于是,跟愉妃站起来,谢皇后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