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公爷!”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是杨不愁回来了。
我看看奶娘,她会意的抱起孩子。我也赶紧整理小睡片刻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起来迎接。
“见过公爷!”
“免礼!以后不用如此多礼!”杨不愁说道。看茶落座后,却不急着说话,低头也不知道想什么。我本来就站在榻边,便顺势坐在那里候着。
窗外夜色如墨,屋内明烛高照。杨不愁道:“皇上……用心良苦,你在府里只管放心,我自会保护你们。”
“这个算是诺言吗?”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洛玉箫的那个诺言,心里怪怪的。
杨不愁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我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和洛玉箫不一样的,接口道:“不是吧?不是最好!”
“为什么?”面上波澜不兴,他低头呷了一口茶,“我也是守诺之人。”
我看看自己桌前放着一盘红枣,不知什么时候端上来的,红艳艳的煞是喜人,拈起一个吃了,斟酌一下才说:“这枣子肉厚味甜,若是煮粥最好了。”咽下去道:“不为什么。万一你保护不了我们呢?就算你能保护我们很久,万一你死在我前面呢?唉,以后的路还长,你现在保护我们母子我已经很感激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呵呵,这么悲观?”他笑了,丹凤眼在烛火里竟能弯成月牙儿!顿了顿,重新变成以前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说:“因为洛玉箫吗?”
我点头,深有感触的说:“嗯。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他!我真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能不分是非的遵守诺言,可气也可敬!”
杨不愁道:“洛玉箫是性情中人,任侠使气,却一诺千金,若是能引向正道,说不定还是国之栋梁。”
我嗤了一声:“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人!”
“何以见得?”
“别的不说,光你们当官的条条框框就能把他憋死!”我不屑的拨开枣子,挑出核,用指甲一点点掐着吃。
“你能这么了解他,也无怪他对你一往情深了。”杨不愁淡淡的说,“你那是吃还是玩儿!”
我心中有些得意,有些伤感,顺着说下去:“连玩儿带吃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唉,我和他根本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过去啦,都过去啦!”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怪怪的,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不高兴?
奇怪!不过话还是要回答的:“没什么意思。他和我是不可能的。你也清楚,就他那个牛性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既不能做我男人,又不能照顾我们母子,光心里喜欢有什么用。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等他一辈子啊?我要吃饭,墨墨也要吃饭,后半辈子几十年,就因为他一句喜欢,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啊!就算留下钱,我……我就得等在这里守活寡?唉!”我歇了口气,丫鬟上茶,润了润嗓子,我继续说:“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人想的开,有人想不开。只要自己想开就行了。您要是真想我活的开心,就让我快点忘了他!”再找一个好男人!最后一句没敢说。他这样问多半认为我是水性杨花之人,所以责怪之意明显。
杨不愁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没吭声。
我猜他可能在想:这个女人真不要脸,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势力眼儿!
等我毫不留情把所有贬义词用在身上彻底反省一遍后,他突然笑了,而且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受刺激了?古人就是古人,两句话就被咱现代人崩了!
有生以来,我头一次萌生做现代人的自豪感。
然后他指着我说:“你……你……你怎么象丽春院里的妈妈?”
丽春院我听过,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妈妈就是老鸨。
汗~~~~~~~,我抱着枣盘子挪开,离他远远的坐下。头顶有乌鸦呱呱飞过,几坨大便砸在眼角……
笑过了,我忍着抽他的冲动保持一本正经的姿势坐着。他摆手说:“好好好!你和洛大侠的事情我也不问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保护你们的。不过你最好老实些,如果到处乱跑,我可保护不了你。”
皇上把我囚禁在这里,若是乱跑那叫抗旨,我也没那胆子啊!
杨不愁继续说道:“这次来我是向你道个歉,青月在皇上面前说出你的身份,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是我告诉她,你可能是诸汗国公主的。没想到,今天差点连累你——”
“砍头!”我心有戚戚。
“也不会那么严重。”杨不愁更正道,“我已经跟皇上说了,你是我的妻,而且现下局势不稳,我也无心纳妾,皇上应该会给我留几分面子。”
嗯?我研究似的看看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杨不愁有点诧异的看着我:“怎么了?就是前天啊。”
我掰指头算算,纪青月是大前天来找我的,当时她还挺得意的,貌似我是老鼠她是猫。然后杨不愁告诉皇上他没兴趣再娶老婆,再然后就是我被纪青月咬出敌国公主身份,这不仅仅是巧合吧?
“这种私人的事情你也在皇上跟前说?”我试探着问。
他似乎觉出我的担心,但是也搞不清楚是什么,道:“你别乱想。皇上说让我娶青月,我才说的。”说完叹口气,“怎么说你也是纪府出来的,若是再娶了青月,岂不是犯了忌讳!太师之祸刚刚过去,前车之鉴犹存,岂能再踏后辙!”
我恍然,难道这就是纪青月急于撇清我和纪府关系的原因吗?我是敌国公主,他杨不愁宁和敌国联姻,也不和纪府结亲,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我问他:“现在我是敌国公主,你又掌着军政大权,还不肯纳妾,不是更犯忌讳吗?”
杨不愁有点不耐烦:“不是才知道嘛!娶你的时候也不知道,现在就算休了你也来不及了。”
他怎么和我一样爱说大实话?我怒视他,他赶紧解释:“你是墨墨的娘!墨墨……是我儿子嘛!”
现在轮到我探究的看着他,难道他真的肯养别人的孩子?带着这顶永久的绿帽子?要真是这样,这个男人不是伟大就是变态!
他被我看的不自在,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
好耳熟的一句话啊,我们同时愣住。
他尴尬的挥挥手,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我坚持自己带墨墨并不是为了什么母子亲情,也没想过要弄什么母乳喂养。其实,我也没时间去想这些。山村里穷,除了自己带别无选择。到了这里,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万一突然象以前一样来个抄家,我还满院子找奶娘不成?!
所以坚持,无非是为了跑路时候方便罢了。馒头,包袱,墨墨,一样都不能少!
奶娘拗不过我,只好住在小院里随时候着,幸好我的奶水也很足,偶尔抱他去吃奶妈的奶水,吧嗒两口就皱着小眉头不吃了。
“哟,小少爷还挑嘴呢!”奶妈有些尴尬。
我记得奶妈说过家里还有个小的,便道:“对了,把您儿子接过来一起喂吧,有个做伴的,兴许他就能多吃点。”
“那可不行!”奶妈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赶紧解释:“我是想有人比着,墨墨可能会多吃点,要不就他一个小孩,总是挑嘴。”
奶妈这才放心下来,很高兴的应了。我让她现在就去接过来,毕竟母子连心嘛。
奶妈走到门口又犹豫的回来说:“这……怕是要和公爷说一声。公爷吩咐了,夫人有什么要求都要和他讲过。”
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另一种变相的软禁吗?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眼看着已经过了二更天,还是睡不着觉。外面静悄悄的,算日子今天已经是小年了,难怪皇帝摆宴!
穿好衣裳,披上大氅,信步出来。新来的丫头小韵赶紧站起来,我摆摆手走了出去。
冬天的空气就算是不刮风也带着冰寒的凉意,冷冷的贴在脸颊上。走到门口,我下意识的停住脚。禁足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一种默认。
小韵以为我要出去,赶紧打开门——
“吱嘎……”慢悠悠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悠扬,好像二胡的弦被轻轻的拉响,摩擦着心脏的位置,带来麻酥酥的感觉。
如果是禁足,自然有人阻止。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抬起自己的脚,不过是一起一落之间,却觉得会随时被人叫停。及待脚掌踏在坚实的地上,周围依然静寂无声时,我才知道自己没有被禁足!
呼——,似乎迎面来了一股清爽的风。大大的舒展开身体,让清风灌满每一个毛孔,眼睛还留着痛哭小眠后的肿胀,不知道杨不愁是否看到。使劲眨一眨,好像那些肿胀也不再是肿胀了,而是一个个储满清风的小细胞。
“小韵,我们走走吧!”
黑灯瞎火的,我只是沿着连绵的游廊穿行。各个院落都上锁落匙,我也无意窥探别人夜生活。捡着通行的路四处走着,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我愣在那里。
黑影似乎也看见我,蓦的停在那里。半响儿,一声叹息,凌空而去。
洛玉箫?他来干什么?
“夫人?”小韵轻轻拽拽我,“他……他……”
“没事,他是纪小姐在江湖上的朋友。”
“是啊,是我江湖的朋友!”旁边的院门突然打开,纪青月斜斜的靠在门边。刻意强调的“江湖”二字令人非常不舒服,充满了侮辱的味道。
她不是很喜欢江湖生活吗?她不是梦想做个大侠吗?
“姐姐!”我点点头。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似乎也最容易揭掉人们的伪装,我不想对她装出什么好感,她对我也没了平日的客套:“我可担当不起!左夫人!”
出嫁随夫,按理说应该冠以杨不愁的姓,但是当初我和上官飞花同时嫁来,说好不分大小,不论头衔的。为了好区分,人们就把娘家的姓放在前面了。但是现在上官飞花已死,我的身份也一变再变,她这样喊出来,反道有浓重的讽刺意味:仿佛我是夫家不要似的。
摸摸鼻子,我想告辞回去。她喊住我:“左红锦?或者我应该叫你——上官红锦?”
啊?我猛地转过身去!
她慢慢走出来,柔软的身子被月光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好像黑色妖娆的剪影:“纪家刚救你的时候,你说你姓上官,是从几百年后来的。还说我们都是不存在的,装神弄鬼,糊弄我父我母。现在你还这么说吗?”
她走的很近,近的我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幽幽的充满了怨恨。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挥挥手里的拂尘,仿佛是在书房里擦拭心爱的书橱,“还记得上官飞花吗?你们姓上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老太师并无外室,他们真要怀疑你和上官家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们要留下我做威胁太师的人质吗?”
“是又怎样?反正现在也不重要了。”她轻轻的说,“这个连环计不错吧?亏我当时还反对。幸好父亲大人英明。你看,我们用一个上官红锦对抗上官飞花,还是这个上官家的女子,最后逼得杨不愁不得不铤而走险,拥兵保皇。你知道是谁揭发的吗?”
我一愣,不是杨不愁吗?
纪青月凑到我的耳边说道:“是杨不愁,但是,这个主意却是纪府通过别人告诉他的。怎么样?皇上现在开始提放杨不愁了,纪府却依然风光无限,是不是很好?”
原来如此!
我颤声问道:“那我后背的印记——”
纪青月“咯咯”一笑:“你连自己都不记得,还会记得怎么留下的疤吗?”
我明白了,纪相果然老谋深算,这一步步走下来,无论怎样挣扎,都在他的手心里紧紧的攥着!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要死了!”她点着我的下颌,冰凉的手指象毒蛇的芯子。
“你让洛玉箫杀我?”想起方才看见的,一抹灵感滑出来!我宁愿这是假的。
她却突然变脸,恶狠狠的骂道:“没错,我就是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你们都去死吧!去死!”死字从她的牙缝龇出来,带着嘶嘶的声音。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疯狂?
第26章
第二天,我把孩子交给奶娘,奶娘住在厢房里。我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厢房,也不要离开墨墨。
她看着两个娃娃一边保证一边问道:“夫人,不会有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心里烦,不想听见他哭。如果你愿意,带出去溜溜也好。”
“不行不行,”奶娘把头摇的象拨浪鼓,“外面这么凉冻着怎么办?”
已经腊月二十六了,阳光懒洋洋的洒在身上,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死在这样的日子里。洛玉箫曾经拜托杨不愁保护我,又怎么可能杀我呢?但是不杀我,又怎么面对纪青月的疯狂呢?
我若是逃跑呢?一来会牵累杨不愁,二来,我不相信自己能躲过他们的追踪。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里和古代中国一样,以宗族关系维持着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结构中构筑一个稳固的熟人社会。这里不提倡迁徙,排斥陌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理位置和社会位置,任何改变位置的行为都会惹来微观环境的巨大变化。简言之,就是你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被认同,然后才是融入。即使我在水勺窝村,也谈不上认同。在村民心里,我是个随时会走的外来人。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问个一清二白,这种情况下,我能躲到哪里?能躲多久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日上正中,已经是中午了。没有任何不速之客,烦躁中,我想起纪青月的话。
是的,我来的时候真的带着记忆,所以关于我姓上官这部分是真的。从她掌握的情况看,那时候的我对他们是不设防的,甚至连自己惊世骇俗的来历都说出来。只不过纪家没有信我,反而因为这个姓,怀疑我是太师外室所生子女,中间的猜测调查应该也是很热闹的。纪青月应该知道一点。然后,圣上下旨。纪父赌了一招险棋,用我代替他的女儿出嫁,顶着欺君之罪的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细细想来,当时的情况也的确可疑。纪父在女儿出嫁以后,愈发大张旗鼓的屡次三番请求皇上亲政,毫不收敛,处处与太师做对,朝中局势骤然紧张。就在这种情势下,杨不愁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提示,和皇上定下这个苦肉计。利用我是假冒的事实,令纪府失势。太师及背后的太后以为自己大获全胜,弹冠相庆的时候,名正言顺离京的杨不愁带着密旨调令军队,杀回京城,逼太后避居深宫,太师自杀。这里面受委屈最大的就是纪父,但是获利最大的就是杨不愁吗?
伴君如伴虎,杨不愁可以逼宫太后,就不能逼宫皇上吗?功高震主,加封护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但是——听下人们议论,所有的兵符全部被皇上收回。没了兵符,怎么调动军队呢?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山沟里出来的万铁子,就因为作战勇敢,竟然娶了驸马,做了统制。稍有表现就可以封为将军,皇帝也怕杨不愁在军中做大啊!
到现在为止,纪家又揭出我是敌国公主的身份,杨不愁死扛着把我留在身边,同样是授人以柄。只要伪造一封书信,或者稍微见一下诸汗国的使臣,都可以在皇帝心中掀起滔天的怀疑!
我总算知道,究竟是谁在玩儿我!
后背的纹身可能也是纪府弄的。最保守的考虑就是给我安个可信的身份。否则,一旦事发,很难解释他们收留我的原因?
但是,他们知不知道,若是太师的人或者杨不愁提前发现我后背的纹身怎么办呢?
纪青月说过,当初她还反对过。看来她是知道的,会不会——纪府也准备利用洛玉箫?根本就不想让人看到我后背的纹身呢?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也太冒险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获得的权利和财富已经大大超过了任何赌注!
只有一点:难道那个番邦公主也叫红锦吗?后来我才知道,番邦公主的父亲是左大王。国中无姓,贵人都随官衔,所以自然姓左。但是叫什么谁都不知道,平日里只称呼小名或者头衔。那副画像是公主出逃时画的,事隔三年,拙劣的画像加上青春期的变化,和有心人的修改,很容易骗人耳目。红锦不过是他们胡诌的,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能打击杨不愁,他才不管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清楚的现实身份似乎又模糊起来了。我摸摸心口,那里有颗心在有力的跳动,头还在脖子上,但是我是谁?
上官红锦又是谁?
如果说在梦中的上官红锦是个医生,那么现在的上官红锦呢?
“怎么就你自己?”
呵!
洛玉箫悠闲的站在我面前,嘴角噙着微笑,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边。即使带着一道淡红的疤痕也调皮的天使恶作剧的标志。
那一瞬间,刺眼的阳光,紧张的心情,让我一下子想到梦里……
“怎么,看傻了?”洛玉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拉回遐想,咽了口唾沫。不可能,他不会杀我的!他没带剑,他笑得很开心,他的眉目很爽朗,人在开心时是骗不了人的。他不是来杀我的!
“你是来杀我的吗?”脱口而出,依然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
“青月告诉我的!”
他低下头,然后抬头很温柔的说:“嗯,是的。她说是就一定是的。我必须来杀你!”
“你卖给她了吗?”我尖叫!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已经把自己贱卖了!”
“可以赎啊!”人命关天,去他娘的誓言,“多少钱?什么代价,我给你赎回来!”
“命!”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同命同价,你的命换我的命!”
沉默!我想你自由,但是我不想你自由的飞向别人!
他闲适的找了个座位坐下,说道:“自从你入京后,我在城里发现有人调查你,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他们。想不到竟然是青月派人做的。金殿之上,她信口胡呲,却言之凿凿,分明是栽赃于人,却不见任何内疚。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她完全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尖酸刻薄,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于是,昨天晚上,我去找她。我想问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好像晒在沙滩上的鱼,在烈日下暴晒,苟延残喘的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难道他真的要杀我吗?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我们吵了起来。她说你把属于她的一切都夺走了,杨不愁不肯娶她,我也背叛了她。你是假的,是强盗,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她所做的无非是保护自己,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无语,也许纪青月是有道理的。我无心抢夺,却造成她失去一切的事实。不过,若不是你那权欲熏心的爹设下这个局,你也不阻拦,又如何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呢?分明是你自作自受!我恨恨的想,嘴上应道:“我不稀罕,都是他们家人太坏!若是可以选,我还不想冒这个头!”
洛玉箫突然笑了,无限怀念的说:“我知道,第一天晚上,你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问我,将来是不是可以过安生日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追名求利之人!”
我尴尬,扭过头去喝茶。他却自然的接下去:“追踪的时候,我也无意中发现纪府做过的事情。你吃的药没有什么解药,也不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但是你的记忆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了。”
我道:“还有吗?我想再吃点儿!”
洛玉箫愣了下,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呢?算了,说正经的吧。我告诉青月,从来没有违背过诺言。她说,如果做了这件事,就证明我没有失信,而且让我自由。”
“什么事?”我多此一举的问,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让他说的时间越长越好,杨不愁早点回来,把他打跑!
洛玉箫似乎猜到我要做什么:“没用的,青月去衙门了。就算杨将军提前结束公务,青月也会绊住他的。”
“那你可不可以改天来?我总要交代一下遗言,安排一下墨墨。”
洛玉箫脸色一暗,缓缓的摇摇头:“她等不及了。我们约定只有今天!”
“你们!”我好像被踩断尾巴的猫,敖的一声叫起来:“这是杀人,是人命!洛玉箫,你自己最清楚,我是你老婆!你跟别的女人约定要杀我,还约定时间?你当这是杀人游戏还是轮盘赌?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是非,分不分黑白?有没有人性!我以为你爱我,原来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只听见一声声尖叫在耳边不断的响起,然后嘴就被什么堵上。一个热烘烘的身体贴着我,火热的,好像要融化一般!辗转的双唇几近撕扯的咬着我。
还要先奸后杀?!靠,我再也不信你了!
血腥味慢慢流尽嘴里,我的嘴并不疼,他还在咬着吮吸着……绝望慢慢浸透了全身,我渐渐停止了挣扎。洛玉箫慢慢放开我,他的嘴唇上有块豁口。我呸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小块肉!手背一抹,全是血。
“呵呵,真好!我就知道你是妖精,果然露出本相了。我的肉好吃吗?”他竟然笑着问我。
“不好吃,臭的,酸的,烂的!吃了坏肚子!”我的声音发抖,中气不足。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怒,断断续续的喘着气。
“来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一个杯子里,然后拿了另外一个一摸一样的被子,同样倒进茶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倒进去白粉,谁都会以为这是两杯毫无差别的凉茶。
“选一个吧。”他挡住我的视线,倒了几下杯子,“我想了一夜,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誓言无法放弃的。如果我杀了你,我就是杀了自己;但是,我若不杀了你,我活着还是人吗?那些被我杀掉的人,又会不会心甘情愿的投胎呢?我义正词严的教训他们,替天行道,最后自己却和他们一般无二,除了杀掉我自己,没有任何解释可以行得通。所以,我想起老天爷,让老天爷来决定我能不能杀死你吧!两杯,你选!生,由之;死,由之!”
生,由之;死,由之!
我想逃跑,可是我两股战战根本跑不动。我想尖叫,可是我肌肉抽动根本发不出声来。我只知道自己泪流满面,非常没有风度的哭了!
这一刻,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贪生怕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用爱情,用生命,用诺言,用谎言,用尽我一切的力气,只是为了一件事——活下去!
甚至,我已经忘了查证自己是谁!忘了探求自己内心的“精神需求”!即使风和日丽的时候,我想的也是怎样活下去。如果有本我,那么这个求生本能就是真正的本我吧!
我咧开嘴正要哭出来,他却突然伸出食指掩住我的嘴唇,轻轻的“嘘”了一声:“红锦,别这样,很难看!你是天上人间最漂亮的精灵,不许这样哭!”
哭也不行?我突然冒出希望:“你要放了我吗?”
他叹气,他竟然叹气!摇摇头,状似无奈的说:“去吧,选一杯!”
放……放……屁!
“洛玉箫,你自己下药,自然看清楚杯子,选得当然无毒。什么交给老天爷,纯粹是强词夺理!”我突然大义凛然起来。兔子还知道蹬鹰,人也要搏一搏。
“好,你来选,我喝。我先喝!”他道。
我看了看,什么情意他爹的,都见鬼去吧。认真的看着这两个杯子,想着最像毒药的那一杯,无奈,都是新茶杯,连花色都是一样的。
胡乱摆弄了半天,还是没人来。一闭眼选了一杯递给他:“喝吧!”
他连眨眼都没有,咕嘟就喝了。
啊?
我愣愣的等着。
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微笑如初,“该你了!”
沉默,沉默,再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突然甩手,“啪”的打掉剩下的酒杯。地毯没有电视里常演的那种烧灼情况,一层水纹浸润出来。
“我不喝!我上官红锦生的够糊涂,不能死的也糊涂。你们让我死,就自己来动手。什么老天爷,都是放屁。他要是真有灵,就该劈死你们这对狗男女!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成全你那可笑的誓言,幼稚的行为,无知的自大!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凭什么裁决别人的生死。还以身作则?!简直放屁,无知的可笑!要杀就杀,不要磨磨叽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