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轻轻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去了。想着弘时的笑,还有他眼中澄澈的光,心底不由感慨万千,往昔的弘时,断断不会这般笑,她也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
一路回宫,玉容生怕齐妃担忧,便让雪儿先往长春宫去一趟,自己则回养心殿复命。
胤禛其实并不知道玉容的打算,见她回来,脸色霎然一白,那种泫然欲绝的神情令玉容心中大痛,亦暗自庆幸没有当真要了弘时的命。
她忙上前挽着胤禛的胳膊,坐在他身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细说了一遍,胤禛先是愕然,继而大喜,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连连亲吻着她,笑道:“容儿,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人,朕的容儿跟从前一样,事事体贴朕心……”
“皇上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我不是有意骗你,实在不敢保证弘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如果弘时死过一回还执迷不悟,那么,她也没辙了……
“朕怎么会怪你就是朕,都想不到这样的法子这样最好,朕放心了,这也是弘时的造化,唉”
玉容嫣然一笑,忽然想到前事,伸长胳膊缠着他的脖颈,笑道:“前些日子皇上说有什么很重要的决定要告诉我,还说人家听了会很开心,皇上到现在可都没说呢”
胤禛身子一滞,俯身见她睁大着眼一眨不眨瞅着自己,眼光四下一扫,将她抱得紧了紧,轻轻道:“朕已经想好了,朕想带你走像弘时一样,离开这,你喜欢吗?”
“当真?”玉容眼皮一跳,身子一撑从他怀里挣了下来,热切的凝视着他,颤声道:“皇上,皇上不是开玩笑吧?你,你可不许骗我,我会当真的……”
胤禛的眼睛情不自禁有些湿润了,他轻轻叹息,温柔的目光包围着她,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在她温热湿润的唇上柔柔亲吻,感慨道:“是,是真的,朕不骗你。朕年轻时便决心要好好为我大清国做一翻事业,如今看来,朕做得也够了人生苦短,朕也想为自己活一回,容儿,但愿还不太迟”
“不迟,怎么会迟呢?皇上,什么时候都不迟而且我也知道,皇上虽然如此说,可是皇上要把肩上的担子交卸下去哪里那么容易呢,不过,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
胤禛脸上露出知己欣慰的笑容,怜爱的抚上她的脸,笑道:“容儿,你是真的懂朕朕一定不会辜负你但正如你所说,咱们还得等,朕要交给弘历一个清平的天下,朕不要他担任何恶名。”
“皇上,我会陪着你”玉容紧紧依偎在他的胸前,温柔的甜蜜从心头层层漾起,在唇畔散起圈圈幸福的笑容。
“皇上,姑姑”雪儿焦虑短促的声音自帘外响起。
玉容心一紧,忙挺身坐好,问是何事?
雪儿掀帘进来,行礼之后急急道:“皇上,姑姑,齐妃娘娘上吊自尽了”
胤禛与玉容相视一眼,二人均脸色一变,“可救下来了?快传太医”
“是,皇上”雪儿忙回道:“已经救下来了,就是,就是还没醒过来……”
玉容当即起身,向胤禛道:“皇上,我去看看吧”
胤禛回以明了一瞥,知道只有她去说明了弘时的事才能打开李氏的心结,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第四卷 归来 第322章 心病难医
胤禛回以明了一瞥,知道只有她去说明了弘时的事才能打开李氏的心结,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快去快回”
“我知道”
不料,李氏醒过来之后,见身边只有玉容守着,立刻强撑着坐了起来,双目满含敌意瞪着她,冲口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奴才们呢?看着我倒霉一个个都装死去了吗”
“是我让她们避开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氏不屑打量着她,鼻孔里哼了一声,恨声道:“是么?可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给我滚,滚出去”
玉容见她情绪激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没话找话道:“其实你何必那么傻呢,何必要上吊自杀,事情并不是不可解决”
李氏仿佛看怪物似的盯了她几眼,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自杀?谁自杀了?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忽然十分妩媚的嗤笑道:“你们倒是想我死呢,可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死的,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看你们一个一个的下场”
“你说的是真的?”玉容大吃一惊。
“哼”
“这怎么可能”玉容顿时摸不着头脑,立刻将李氏宫里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及雪儿叫了进来,当着李氏的面一句一句的问话。
这一问下来,连李氏也瞠目结舌,忍不住下床一脚踹了贴身宫女素荷一个大跟头,怒道:“满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咒你主子死吗?什么上吊,谁上吊了?”
素荷不敢哭,忍着泪跪着伏地道:“主子息怒,方才奴婢和素梅去领主子的份例,李春和小方去皇后宫里回话,小李子和元庆在殿外打扫,奴婢们回来时,就看到主子上吊在这殿里,吓得,吓得……”
李氏登时呆住了,慌忙一把从梳妆台上取了镜子一照,果然颈上有一道淤紫的勒痕,她愣了愣,猛然想起突然口渴喝了一杯茶,随后便迷迷糊糊起来,难道是……
李氏眼中一亮,冷冷一笑,直直的瞪着一众下人,道:“不错,我想起来了,我就是想死哈哈哈,可惜啊,可惜天不从人愿,叫我死也死不成,哈哈,哈哈哈……”
“都退下今儿的事谁也不准说一个字,听明白了吗?”玉容神色一凛,冷冷吩咐。
待众人走后,她向李氏轻轻一笑,道:“齐妃娘娘何必替人隐瞒呢不用说了,一定是皇后干的,是吗?”
李氏意外一怔,并不言语。
“我就知道是她,杀人灭口,她还是那么狠。”
李氏冷哼道:“你们有什么分别?还不是一样?都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想我们母子死你亲手杀死了我的弘时,你比她更狠、更毒何必在我面前拌好人”
玉容不再多说,当即从怀中抽出薄薄一张纸,道:“这是弘时留给你的,我只能告诉你,他没死,还好好活着,至于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氏一呆,一把抢过纸条,迫不及待打开细看。“这,这不是骗我的?这是真的?他,他真的好好活着吗?是真的吗?”李氏双目灼灼紧盯着玉容,满脸的不敢置信,连呼吸都粗喘起来。
“别说要弘时的命,今时今日就是要你的命也不难,我又何必费劲骗你?”
“你,你说的对。”李氏双目一闭,清泪长流,脸上却带着笑,喃喃道:“弘时,弘时,我的儿子,他,他还活着,他没死……”
“你也要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活着,弘时才能放心。”玉容轻轻一叹,又道:“皇后那里,你不必担心,我这就会会她去”
“你,你要小心,皇上不会轻易怀疑皇后的。”李氏忍不住道。
玉容一愣,感激一笑,道:“我没打算告诉皇上,你放心吧,我自有法子”
“也是你自然不会怕皇后。”李氏自嘲一笑。
玉容不知她笑中是何意味,道:“我先走了,你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熹妃,放心,她不会计较的”
“多谢今后我不会再出这道门,也没什么好麻烦她的。”
玉容默然,随即掉头离去。
皇后见她突然来访,吓了一跳,轻笑道:“容姑姑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玉容亦笑道:“见教不敢当,是特意来跟皇后说一声‘佩服’”
“此话怎讲?本宫倒不明白”
“皇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弘时刚死,齐妃便因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而自尽身亡,果然是合情合理,分毫不差,皇后的计谋岂不当得一声‘佩服’吗?”
“齐妃上吊自尽了?怎么会这样?怎么没人来报?”皇后愕然,万般埋怨的瞪了心腹燕儿一眼。
“皇后不必做戏,皇后如此没有诚意,那么咱们就到皇上面前去评评理如何?”
“荒谬,本宫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评理?评什么理?真是可笑”
玉容闲闲一笑,道:“齐妃是被人下了**做成上吊的假象,那壶茶可还好好的在长春宫放着呢,再加上齐妃这个人证,皇后,恐怕查出幕后真凶并不难吧?”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皇后勃然变色,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玉容恨声道:“你一次次想要加害我的儿子,你还来问我想怎么样?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相信你,也无法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我想怎么样?我就告诉你,我想你跟我到皇上面前论个清楚明白,走”玉容说着一把拽着皇后就要走。
“不,不,不要”皇后惊慌失措,下死劲往后退着,紧紧抓着椅子扶手,颤声道:“不要去,不要去,我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不要去,不可以的……”皇后方寸大乱,想到胤禛的手段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恐惧,浑身极厉害的发起抖来。
“不行,这可由不得你了如果换了你是我,你还能相信你吗?”玉容丝毫不肯退让,咄咄逼迫。
“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了”皇后忍不住悲戚的哭了起来,语无伦次只是哀求。她甚至不敢想象,倘若胤禛得知她的所作所为会怎样对她她不要,绝对不要“你发誓,我也信不过。”
“那你要怎样才信?”皇后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紧问一句。
“除非我手里有你的把柄,我才相信你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一愣,沉思半响,终于一咬牙,道:“好,我写”
玉容笑了,道:“那就请吧,我等着”她本来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个证物。
拿到了皇后的供词,玉容不再理她,随即离开了储秀宫。储秀宫里的皇后,松了口气之余,从此提心吊胆,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生怕有朝一日她一不高兴便把供词拿出来,活生生断送了自己一辈子的贤良淑德。皇后由此身子大坏,不到一年的功夫,便因病去世了。此是后话。
第四卷 归来 第323章 不如归去
再说玉容回到养心殿,胤禛忙上来问齐妃的状况,玉容便笑道:“皇上别担心,齐妃已经救下来了,她听我悄悄说了弘时的事,也不再哭闹了。我顺便去了一趟储秀宫,告诉了皇后一声,让皇后今后多多留意齐妃,有皇后照料,皇上大可放心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胤禛微微一叹,终于松了口气。这些年,他也厌倦了。
玉容笑了笑,见胤禛依然愁眉不展,疑惑道:“可是,皇上还在烦恼什么?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胤禛眉间愁云更浓,沉沉道:“十三弟,今儿又呕血了……”
玉容心头一空,一时之间什么也抓不住,怔了半响,呆呆道:“那,那,太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胤禛苦苦一笑,叹道:“也不过拖日子罢了唉,他这是心病,容儿,朕好悔,那个绾绾,朕当年,应该拼命非救她不可的。”
玉容心底五味陈杂,道:“原来,他是为了绾绾……”
“十三弟重情重义,绾绾是为了救他而死,他怎么可能忘得掉她。朕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点一毫也没忘”
玉容怔怔发愣,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她忍不住怦然心动,紧紧握着胤禛的胳膊,道:“皇上,我有法子或许可以救十三爷一命,就看皇上舍不舍得了”
“你又说傻话了只要能救老十三,朕有何不舍?快说,你有什么法子?”胤禛一喜之下,双手扶上了她的肩。
玉容仰起脸,黑亮亮的眸子望着他,笑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告诉他绾绾还活着,不就行了?”
“胡闹十三弟哪是那么好骗?”胤禛哭笑不得。
“我有七成把握,”玉容却一本正经道:“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也愿意相信。”
“那,你打算怎么说?”胤禛一愣,忍不住有些心动。活在希望中,总比活在回忆里要好得多。
“我会告诉他,我离开京城之后到了四川,见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姑娘,只可惜还来不及细问便两下里错开了,或许,十三爷愿意去碰一碰运气。”
胤禛默然,道:“那又如何?你这是给十三弟希望,却要他眼睁睁的再一次面对失望,容儿,这对他太残忍。”
“皇上”玉容不觉笑了,轻轻道:“十三爷本是爽快明朗的性子,周游山水之间,或许心一开,病就好了也说不定,总比留他在京城里郁郁寡欢苦苦追忆要好得多。”
胤禛沉默半响,终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对,那就试试吧只不过,”他怜爱的抚上她的额头,道:“十三弟一走,朕如失膀臂,你我归隐的日子,怕是又要往后拖了”
“我不在乎,我们可以等,十三爷却等不起了,不是吗?”
胤禛笑了笑,点头道:“好吧,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玉容果然向允祥说了此事,允祥吃了一惊,十分怀疑的盯着她,凝思半响,缓缓道:“你,你不是哄我吧?倘是真的,为什么你回来的时候没告诉我呢?”
玉容一愣,叹了口气,道:“我想说的,可是皇上不让,说是,说是怕你胡思乱想。可是如今见你这样,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真的,真的是这样吗?”允祥眼中大亮,突然激动起来,身子忍不住颤抖不已。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我没骗你”玉容用力点了点头,无不遗憾苦笑道:“只可惜,我好悔,当时若是拦下了她就好了,可惜隔河相望,当我赶到河对岸时,她已经不见了……”
“只要她还活着,我,我一定能找到她……”允祥的声音里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但愿如此。”玉容心头暗喜,面上却是淡淡,生怕自己太激动反而会引起允祥疑心。再略坐了坐,说了几句话,便告辞而去了。
自打那日,允祥病体居然日渐康复,大半年后,除了瘦削之外,精神竟已大好。胤禛终于没有留他,任由他离去。从此高山远水之间,允祥只身远游其中,苦苦追寻心中之人。若干年之后,胤禛与玉容退居福建,每每听人说过蜀、滇、黔一带出了位侠肝义胆的侠王,此人行踪飘忽不定,仿佛在找什么人,专好打抱不平,扶危济贫,乃是一位大大的英雄好汉,胤禛的眼眶便忍不住湿润……
雍正十三年十月初八夜间,胤禛与玉容正准备安歇,苏培盛笃笃叩门,说是宫外突然送来急件。二人慌忙起身,拆开一看,竟是念儿所发,信中说德妃病重不起,临走前想要见一见儿子,若迟,只怕见不到最后一面了。胤禛与玉容大惊之下,顾不得别的,忙忙传心腹鄂尔泰进宫交代事宜,连夜出京,途径景陵,将允禵、春儿带上,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福建。
到了福建,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德妃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替兰馨、弘时照看着孙儿孙女,言语利落,中气十足,一副当家祖母的慈祥样。
相见之后,自有一翻悲喜交加,感慨万千,末了,胤禛咬着牙叫念儿,气冲冲非要罚她不可。念儿躲在娘亲身后,撇撇嘴道:“阿玛,人家想你了,想娘了嘛你都不来看人家,奶奶也想您和十四叔,这也是奶奶的主意”
胤禛一愣,顿生歉意,心内转喜,上前躬身扶了德妃,向念儿笑道:“倒是阿玛的不是了从今儿起,阿玛天天陪着你,如何?”
“这还差不多”念儿笑嘻嘻的,亲亲热热拉着阿玛又是出海又是上山说个不住。一时兰馨夫妇、弘时及新娶之妻带着儿女上前一一厮认,德妃笑盈盈的揽着扑到怀中唤着“奶奶”的小孙,把允禵又丢在了一边,一屋子其乐融融,笑声不断。胤禛心潮起伏,忍不住悄悄握紧了玉容的手,他终于,可以在人前大大方方握着她的手,告诉他们,她是他的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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