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好大的胆子你要谋反吗”胤禛心头一凉,又惊又气又急,指着允禩怒喝。

允禩只是冷笑,坦然而立,算是来个默认了。肃亲王、襄郡王等虎视眈眈站在允禩周围,也来了个默认。一时间,殿内鸦雀无闻,仿佛时空都凝固了,所有人僵直了身子挺立着,一动也不动,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湿冷的汗,心剧烈的狂跳着,额上汗珠早已涔涔而现。

胤禛气得眼前金星直冒,热血直冲脑门,身子一颤,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了座椅把手,扭身向鄂伦泰喘着气道:“鄂伦泰,传旨御前侍卫,朕今日要严办这等叛逆”

“嗻”鄂伦泰高声答应着,大踏步往殿外走去。不想,尚未跨出那一步,只听见殿外廊下一阵皮靴踢踏之声纷攘传来,一队刀剑程亮的侍卫冲了过来,“铮铮”拔刀亮剑,明晃晃的架在鄂伦泰的脖子上,立刻就把他制住了。

鄂伦泰怔了怔,圆睁怒目狠狠的瞪了过去,骂道:“大胆奴才,放开我”

那些亲兵哪里理会他,纹丝不动与他对持着。倒是允禩轻飘飘瞅了他一眼,略带着点揶揄温言道:“鄂侍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别说今**出不去这道门,就算出去了,这里是盛京,不是紫禁城”

胤禛心头复又一凉,如坠冰窖,他铁青着脸,目光缓而沉一一扫过诸王脸上,冷笑道:“好的很,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早在盛京布下了局算计朕老八,为这事你费了不少心思吧?哈哈,倒真是用心良苦啊”

“皇上谬赞了,要说谋算人心,又有谁及得上皇上,自然要多花点心思”大局已然掌控在手,允禩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事已至此,胤禛已是彻底绝望。置于死地,心底反而悄然镇定,虽然气愤、不甘,却不似先前那般紧张惊惧了。他一撩袍子,端然坐下,斜着允禩悠悠道:“朕就在这等着,有什么招,你们尽管使出来”

“皇上此言差矣不论当年皇上继位真相如何,皇上总归已是皇上。臣等又岂敢对皇上无礼最多不过请皇上移居别苑,安享晚年皇上这些年操劳太甚,也该好好歇歇了”这回说话的是肃亲王。他的神态十分恭敬,语气也十分体贴,胤禛听了却更刺耳更怒,正所谓英雄末路,正是如此“臣等恭请皇上移驾”肃亲王一打头,诸王都跟风逼了过来。说是恭请,目中咄咄之意毫不遮掩。

张廷玉等脸色大变,却依然下意识的围护在胤禛身旁,彼此交换眼神,都暗暗存了玉石俱焚的念头。胤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中却没来由一暖。

正在僵持着,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闲闲的轻笑,一人缓缓道:“这些年八哥才是辛苦了,八哥,您更该歇歇了”正是允祥。

“十三弟,怎么是你”胤禛目中大亮,又惊又喜,情不自禁豁然起身。

殿中一片骚动,肃亲王等面面相觑,不明白允祥怎么会突然出现。只有允禩暗暗着恼,悔恨不已。祭祖时允祥突然身体不适,随即由允禄及随行太监们扶了下去,他并不在意,没想到却上了他的当了只是,他不明白,允祥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允禩来不及细想,允祥已经带着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亲兵们闯了进来,殿中情形顷刻间发生了扭转乾坤的变化,肃亲王等原先埋伏的兵卫全被缴械控制,就连他们自身,亦处于允祥的包围之中。

允祥昂首阔步,从容上前给胤禛请安,大声道:“皇上,十六弟带兵守在外边,乱臣贼子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定夺”

肃亲王等脸色大变,忍不住低呼起来,想到胤禛的冷酷薄情,人人心中不自禁涌起阵阵凉意,脊梁骨上冷汗直冒。

允禩亦是心中一黯,恨天无力,却不肯认输,强作镇定道:“老十三,你先别忙着高兴别忘了,这里是盛京,不是紫禁城,你们只有不到两千的人马”

第四卷 归来 第298章 又起波澜

允禩亦是心中一黯,恨天无力,却不肯认输,强作镇定道:“老十三,你先别忙着高兴别忘了,这里是盛京,不是紫禁城,你们只有不到两千的人马”

允祥仰天哈哈大笑,蓦然眼中精光一闪,笑嘻嘻道:“八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在等驻扎在铁家岭后的一万援兵吗?抱歉,他们多半来不了了而且实不相瞒,太庙外我只带来了六百亲兵。听说有人要造反省事,我老十三生怕伤及无辜,剩下的那一千人都已派去保护各位老皇叔和各位王爷的家眷了”

此言一出,不独允禩,肃亲王等都忍不住低呼出声,惶惶然起来。家眷已经落入允祥监视之中,伏兵又被控制,他们还能做什么“事已至此,你们还不知罪难道真想诛灭九族、给祖宗蒙羞吗”允祥脸色一沉,徒然大喝。

诸王脸色死灰,个别身子发颤,不约而同望着肃亲王。肃亲王一声长叹,嘴唇哆嗦着动了动,不知喃喃说了什么,终于一撩袍子,带头颤巍巍跪了下去,伏地叩首颤声道:“老臣死罪,请皇上赐以一死但求皇上看在祖宗面上,饶了老臣的家小吧”

“哼”胤禛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昂然起身,道:“摆驾行宫”

胤禛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岂肯轻易饶恕肃亲王等一干人?尤其是允禩,他信任了他,到头来却被他所欺骗、愚弄、背叛,还差点搭上一条命,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回到行宫,胤禛不由分说,立刻下了一道圣旨,将允禩革职拿办,夺去一切爵位,立刻遣送回京,终身圈禁宗人府。对于肃亲王等亦一律革职夺爵,剥夺手中一切兵权,终生不得踏出盛京一步。随后又派心腹将领带兵驻扎盛京,对诸王进行监视。允祥想要劝他,无奈胤禛在气头上恨不得杀了他们泄愤,哪里肯听进去一个字?允祥无奈,也只好罢了后来直到乾隆继位之后,这些王爷及其家族才慢慢恢复了一定地位和自由,但元气大伤,亦唬破了胆,行为举动益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除了斗鸡走马、风花雪月,再也没有任何作为了胤禛再也无心在盛京呆下去,下旨之后,留允祥与鄂伦泰善后,自己带着张廷玉等速速返京。

人未到京,京里已经传遍了此事。王公大臣们自然抹了一把汗,暗叫好险。隆科多和弘时也暗叫侥幸:幸亏允禩没把他们两人供了出去,而肃亲王等虽然有心拥立弘时,这时候也不敢把弘时牵扯进去,要不然再加上一个“离间骨肉”的罪名,胤禛盛怒之下,下场只会更惨震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的只有一个皇后她万万没想到,允禩与隆科多等竟敢阳奉阴违的敷衍她他们从她这里得到无数的情报和暗中帮助,居然用来谋害她的丈夫皇后气完之后又害怕起来,胤禛是什么样的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如果他知道她背后做过这些事,杀了她那都是便宜她这么一想,皇后惧意大起,寝食难安,恼羞成怒无法可想之下将齐妃传来没头没脑的臭骂了一顿。

齐妃自然叫屈:这些事她也不知道不但她不知道,而且她信誓旦旦保证弘时也绝对不知道皇后心里好受了点,同时也猛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深宫里的女人,外边的事根本不能掌控,善后的事还需要弘时去做,所以不能对他们母子太绝了这么想着,便又对齐妃好言安抚,二人暗自计较,等弘时回京之后,一定要想法子让他结果了允禩和隆科多,弃卒保车,非此不可了胤禛终于安全回到了紫禁城。当再次见到玉容时,二人互诉别情,他忍不住仰天长长舒了口气,刹那间,顿有恍然隔世的感觉。玉容一直守在盛京远郊,直到打听得局势已稳,这才带着云儿等安心回京。这些事,通过允祥胤禛早已知道。

养心殿里,胤禛在寝殿小憩不到半个时辰,便换了常服出来。玉容正坐在东暖阁与雪儿闲话,见他缓缓过来,面容憔悴,神智郁郁,便起身讶然笑道:“皇上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赶了好些天的路,还不累么”

胤禛勉强笑了笑,上前揽着她一道坐下,握着她柔软温热的手,低低叹了口气,道:“朕睡不着,一躺下四周静悄悄的,心里反而更乱”

玉容知道这是因为他在盛京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存亡的变故所致,虽然最后峰回路转化险为夷,当时不觉,如今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许多难以言喻的感觉反而浮出水面,扰动心神,是以不能静心安歇。

“皇上,”玉容心中怜意大起,柔顺的依偎在他的胸前怀中,伸手圈着他的脖子轻轻道:“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洪福齐天,自然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你别再往心里去了”

胤禛极少听她说这样的话,更难得如此温婉柔顺的语气,心头暖融融的,将她搂着紧了紧,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道:“容儿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有你陪着,天天给朕说几句好听的,朕便什么也不往心里去了”

玉容“嗤”的一笑,嗔道:“你是皇上,好听的话还没听腻么?”

胤禛笑笑不语,只柔柔的抚摸着她,眼中千种怜,万种爱,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嘴角泛起笑意,目光变得更温柔了。不觉伸手轻轻抚着,道:“咱们的孩子六个月了,容儿,咱们很快又要有孩子了”

玉容心中一甜,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怀中微微闭上了眼,满脸温柔的神色。

胤禛忽然又略带责备道:“你也是的,不说老老实实在宫里休养,挺着个大肚子居然还跑到盛京去了唉,可如果你不去,朕,朕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咱们的孩子了……”念及此,心有余悸,胤禛心头复又一沉,心中真是感慨万千,脸色一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玉容不答,身子却轻轻颤了颤,忍不住往他身上贴了贴。

如果他真的就此遭难,她该怎么办?

胤禛俯头在她额上吻了吻,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疑惑道:“朕倒是奇怪,容儿你怎么心血来潮忽然想起要去盛京?”

玉容一愣,踌躇半响,轻轻道:“也不知道怎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你被八爷——”话说至此,玉容脑中灵光一紧,已然察觉不妙,虽然来了个急刹车,只是想要收回这话,却是万万不能了果然胤禛越发疑惑,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眸中闪动着探究的光芒,深深瞥了她一眼,道:“你梦到朕被老八怎么了?为什么会是老八,不是别人?为什么你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我,我——”玉容心中大急,暗暗叫苦,饶是她心思敏捷,也被胤禛逼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胤禛却不等她思索,只一刹那的功夫,他百般的温柔轻怜消失殆尽,他的脸色绷得直直的,目光渐渐冰冷下去,灼灼盯视着她,咬着牙冷声道:“你早就知道老八不对劲是不是?”蓦然想到出行前玉容眉间隐现的担忧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心更沉了,冷哼一声,以十分肯定而沉痛的口吻道:“你果然早就知道老八不对劲”他霍然站起身,盯着她的眸中盛满痛苦、震惊和失望:“为什么不早告诉朕?为什么不肯告诉朕?我们不是说过要坦诚相对的吗?朕没想到,连你,也背叛朕”

“皇上,不是这样的我,我怎么会背叛你呢”玉容又气又急又伤心,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千言万语要一齐涌出喉头,偏偏一齐堵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你为何不告诉朕?为什么朕信任的人一个个都是这副嘴脸,你——哼”从允禩背叛的那一刻起,胤禛的心便再也没有一刻平静。他怎么想、怎么排解都无济于事,他不肯相信却不得不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信任换来的没有坦诚,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只有背叛和伤害他的信任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用来还击他的利器罢了,每每思及此,他便忍不住扼腕恨恨不已。这也正是为何他无法静下心来休息的缘故。

可他没想到,背叛与伤害远远还未到头,他最爱的女人,居然也背叛了他她明明知道他那么信任允禩,她明明知道允禩怀有二心,她明明知道允禩是怎样的人,她不但没有告知他事实,反而时不时在他跟前说允禩的好话就算到了此刻,若不是他问起,她依然没有半点打算告诉他真相的意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信错了人,也爱错了人胤禛心中大痛,痛得仿佛心被掏空了,怔怔的无知无觉。他冰冷的目光死死盯在玉容泫然欲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怜悯,眸中盛满了冷酷和厌恶,他毫不掩饰扬眉呵斥道:“朕今后都不想再见到你离开朕的养心殿”

第四卷 归来 第299章 奉命查抄

胤禛心中大痛,痛得仿佛心被掏空了,怔怔的无知无觉。他冰冷的目光死死盯在玉容泫然欲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怜悯,眸中盛满了冷酷和厌恶,他毫不掩饰扬眉呵斥道:“朕今后都不想再见到你离开朕的养心殿”

玉容忍不住身子一颤弯下身去,一手扶着坑沿,一手下意识的抚在胸口。他的话如冰冷的利剑,一字一字都刺入她的身中,直达心底。她犹自做着最后的努力,抬起盈满泪水的双眸,哽咽道:“胤禛……”

“滚”胤禛双目如炬瞪着她,冷哼一声,一跺脚摔帘而去……

玉容心头一苦,扭过头眨了眨眼。

胤禛还算念旧情,默许了云儿雪儿随她而去。

出了养心殿的院门,玉容怔怔的站在空旷悠长、贯通南北的天街上。水磨平滑的大青石方方正正拼凑得平平整整,严丝合缝,一径铺呈而去,苍灰的色调平添了几分孤寂和苍凉。

她回头深深瞥了一眼悬挂在门额上那蓝底金色的匾额,“养心殿”三字霎时又刺痛心间,她忍住苍白的脸,苦苦一笑回转过来: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可是,她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了这就是她的“家”,多么讽刺,她在这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其实也不过是个过客“姑姑,咱们到禧妃娘娘那去住些时候如何?来日再做计较……”云儿见她失魂落魄的只是发怔,忍不住心中一酸,轻轻扶住了她。

玉容心中亦明白,胤禛虽然赶她走,却绝不是允许她离开皇宫的意思,不然,就不会派云儿雪儿跟在她身边了。

她目中徒然现出几分嘲讽,轻轻道:“也罢,咱们也不能住廊檐底下,说不得,只好厚厚脸皮了就去她那吧。”

玉珊没料到她会是这么狼狈出现在自己眼前,惊讶得嘴张得老大几乎要合不拢来,看玉容的神色不像是小状况,她也不敢问,忙接了她进去,把自己平日安歇的寝殿大床让给她,吩咐宫女们重新铺床收拾。玉容忙拦住了她,苦笑道:“你没把我赶出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怎么能鸠占鹊巢呢?再说了,如今我们身份大异,这样既不合规矩也要遭人话柄,还是算了吧,你叫人随便给我安排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是了”

“不行”玉珊断然不肯,轻轻道:“小姐,你这样叫我怎么安心?闲话由她们说去,我根本不在乎,小姐,您又何必在乎再说了,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更不能叫您受委屈了”

玉珊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玉容更加心痛,身子一颤,脸的煞然一白,忍不住落了几滴泪。

孩子,她怀孕时他的欣喜、他的紧张、他的呵护与宠爱历历在目,想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她本不信命,此时却不得不信,看来,她命里真是注定不能怀孕玉珊见她落泪自己也慌了,忙不迭道:“小姐,小姐,您别难过我不说就是了,不说了你先歇歇吧,放心,在我这,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玉容仍是不肯住到她的寝殿中,玉珊无奈,只得答应了她,让她住在左偏房,自己也不再住正殿,搬到了右偏房住。好在玉珊虽然温言温语,平日里御下却甚严,那些宫女太监们谁也不敢轻视玉容,更不敢胡言乱语;再加上她有孕在身,难保不会东山再起,就更无人敢造次了,个别机灵的反而趁机烧冷灶,百般讨好巴结,因此她们主仆三人在延熹宫的日子倒也不难过。

胤禛为着此事与玉容闹翻,大受刺激,心中怒气更甚,立刻下旨将允禩移到了宗人府中最破败不堪、潮湿发霉、终年不见日光的黑屋子,下旨着人查抄廉亲王府,以附逆谋反之罪同时将允禩一党一网打尽,一个不留。阿灵阿、阿桂等允禩的心腹大臣自不必说,允俄也被圈禁,允禟在京城的家也被查抄了。

允禟的福晋董鄂氏的阿玛董鄂七十大为恐慌,生怕殃及池鱼,祸害本家,便上折恳求胤禛,恳求他将董鄂氏判离允禟,并且表示定会对董鄂氏好生管教看管,绝不会失了皇家的脸面。胤禛微微冷笑,恶意的将董鄂七十的奏折叫人递给允禟传看。允禟倒一副无所谓的疲赖神情,点点头大笑道:“老岳父真是用心良苦想不到我这做女婿的落到如今田地竟还能帮岳父大人一个安身立命的大忙,哈哈,真是有趣”当即取来笔墨纸砚,挥毫写下休书叫人带回去给董鄂氏。董鄂氏倒是偷偷洒了几滴泪,然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在自己阿玛一再催促下,含泪登上了回去母家的马车。

大出允祥、允禄意外的是,胤禛竟然将查抄廉亲王府的差事派给了弘时。两人相视一眼,均有犹疑不解。

这次盛京之变,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凭直觉,允祥允禄都感到此事隐隐与弘时有关。允祥在这上面用心由来已久,有这种感觉不足为奇,而允禄则是在盛京偶然撞见弘时与肃亲王府的管家十分熟稔在一块说话,但一看到他便满脸尴尬与惶恐不安,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他逮了个正着似的,他们那强作若无其事的神态令他的心莫名的有些跳动不安。后来他把这事告诉了允祥,允祥怔了一怔,却嘱咐他千万不要乱说出去,尤其不能叫胤禛知晓。因为他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弘时此举何意,若只是一般的客套,传到胤禛耳里,胤禛难免往朋党上想去,那时万一再由此引发骨肉相残的惨剧,令他情何以堪弘时正在日夜忧愁,生怕被允禩供了出来,后来闻听皇阿玛要派人查抄他的家,他就更忧愁了谁也不知道会从允禩府中搜查出什么要命的东西来惶惶急急之下,他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那就是将这件差事争取过来。至于用什么法子把差事争取到手,对不起,他还没想好不想,就在他吃不下睡不着,满腹心事难开言的当口,胤禛却主动将这份差事派给了他这一下,弘时喜得浑身发抖,差点连话都说不齐全,忙不迭磕头领旨,暗暗欣欣然离去。

出乎意料,他暗暗派遣心腹将允禩的书房重地搜了个底朝天,连墙壁地下都细细敲打过,却连半点片言只字牵涉到他的也没有。

不过,他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忧。

因为这太不正常了他跟允禩之间有无瓜葛他自己最清楚,可是却偏偏什么也搜不出来这只能说明,允禩早已将这些东西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了弘时暗自咬牙,忍不住一拳砸在黄花梨大书桌上,骂道:“这只老狐狸”

发完了牢骚,想起自家阿玛的脾性,弘时更加心乱如麻,惶恐不安,思前想去,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潜入宗人府见允禩一面,跟他当面摊牌。

虽然允禩被终身圈禁在宗人府,照规矩是绝不许外人探视的,但弘时乃是胤禛长子,他硬要进去,宗人府的管事也无可奈何,为了怕胤禛知道受到责罚,他反而还要帮他遮掩。终于在夜黑风高的半夜时分,将弘时悄悄带了进去。

见到弘时,允禩并不显得意外,见到他那满是恼怒怨恨的脸,他更不觉得意外,是以他眉毛也不动,依然如从前般,温润如玉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来了比我想象中来的快”

弘时不能不惊异,双眼蓦然一翻,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允禩只是微笑,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叹息:他如此沉不住气,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如何能成大事如果换了是胤禛或者弘历听到他这句话,定然是眉毛都不带挑一挑的更不用说变了神色了弘时哪管他心里想什么?转瞬反而坦然了,带了点威胁的口吻恶狠狠道:“八叔,你既然知道我会来,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吧?”

允禩点点头,微微仰首,从从容容望着他,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不知你来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弘时轻哼一声,道:“救你,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杀你么,”他从头至脚打量了弘时一眼,道:“如今也没有这个必要”他的语气十分轻浮鄙视,认定了允禩已是任人宰割的阶下之囚。

“八叔,”弘时突然又换了一副乞怜商量的口吻,坦坦诚诚道:“您如今虽然没了指望,可是您总该替您的家人想想吧八叔,我求求你,只要你放过我,只要我此生能保平安,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八叔”弘时越说越烦恼,越说越急,到了末那一声“八叔”竟带着点恳求的意味了。

允禩却怔了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几时不放过你了?若是我有心不放过你,早就在你皇阿玛跟前抖出来了,还等到你现在来找我?弘时,你是我大清的希望,八叔是不会害你的”

第四卷 归来 第300章 夜探大牢

允禩却怔了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几时不放过你了?若是我有心不放过你,早就在你皇阿玛跟前抖出来了,还等到你现在来找我?弘时,你是我大清的希望,八叔是不会害你的”

弘时“嗤”的一笑,断然摇摇头,道:“八叔,我想清楚了,我根本不可能争得过弘历的我,我再也不想了,再也不想了”他仿佛大梦初醒般轻轻叹息,轻轻道:“我如今只想平平安安过一生……唉,只怕连这都不能了”他脸上显出十分懊恼的神情,满脸乞怜的望着允禩,殷殷道:“八叔,求求你了把我们之间往来的那些信件还给我吧”他见允禩目光一闪,随即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他毫无表示,不得不硬着头皮,含羞忍辱低低道:“我,我今天带人去廉亲王府查抄……”

允禩随即恍然大悟:他是一无所获,这才不得不来见他的允禩撇开这话不提,却直直凝视着他,以极其凝重肃穆的语气问:“你当真打算放弃了?放弃本属于你的皇位?”

“不,那根本就不属于我”弘时摇头轻笑,喃喃道:“我,我当初便不该鬼迷心窍,不该动这个心思……”

“没出息的东西真是丢我爱新觉罗家的脸”允禩连连冷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弘时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忿恨的睁大了眼,恨恨的瞪着允禩。只一瞬,他的眸中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是不会再动这个心思的”

允禩挺直身子,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他,足有十几秒,突然连连冷笑,道:“可怜啊可怜弘时,你就这么怕弘历?连争都不敢争?你并不是不如他,你可知道,你输在哪里?”

允禩咄咄逼人的话听来字字刺耳,弘时气得差点要拂袖而去,想到自己此来目的,他终于忍下按耐不发。随即看到允禩那非要他回答不可的炯炯眼神,他有求于人,不得不就范,当下咬咬牙,道:“这还用说吗他是皇爷爷看中的人,跟他比,我怎能不输?”嘴里说着这句话,心底徒然又忍不住升腾起无限的怨念与不甘、不平。

意外的是,允禩轻轻笑了笑,那是不以为然的笑。

“难道不是吗?”弘时有些恼火。

“当然不是”允禩淡淡道:“你说的不错,皇阿玛在时,确实很疼弘历,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有传位于弘历的念头若照你这么说,今日的皇上就不是你皇阿玛,而是你十四叔了”

弘时心中一动,不禁有些听了进去。康熙晚年最疼的是十四阿哥允禵,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曾经一度,允禵正是众人看好的皇位继承人,谁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到头来竟又是另一番光景想及此,弘时尚不能感同身受,允禩却忍不住眼中一黯,轻轻叹了口气。

“看重弘历的,不是你皇爷爷,而是你皇阿玛”允禩不容置疑道。

“那还不是一样”弘时哂然一笑,露出几分失望加鄙夷的神色——他原来还以为允禩能说出什么非同寻常的话来呢“当然不一样你皇阿玛看重弘历不是因为他比你强,不是因为他比你适合当储君,而是命中注定。”允禩说着悠悠瞥了他一眼,徐徐叹道:“在你皇阿玛眼中,他一生下来就比你重要得多,比你好得多弘时”

“八叔,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弘时不以为然皱皱眉,道:“我们都是皇阿玛的骨肉,就算如今各人能力参差不齐,皇阿玛纵有偏心那也无话可说,小的时候哪能算数?你这么说也太武断了吧?”

“武断?”允禩笑了。他摇着头叹道:“看来你真的是蒙在鼓里你可知道弘历的额娘是谁?”

弘时又笑了,道:“八叔,你又来了这个谁不知道?不就是禧妃娘娘吗”

“不,”允禩掸了掸衣角,道:“他的额娘不是禧妃,而是养心殿的容姑姑,你皇阿玛最宠爱的容姑姑”

弘时低呼一声,睁大了眼,道:“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这种事实我何必捏造来欺骗你?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回去问你的额娘,也可以问皇后。弘时,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容姑姑从你阿玛府上出走的时候你应该也有六岁了吧?按说你应该记得才是”

弘时的心猛然一动,忍不住凝神苦思,迟疑道:“不错……,小时候府上确实有一位什么容侧福晋最得皇阿玛宠爱,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病死了……难道,难道……”一些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在脑海中浮现,似乎依稀在记。弘时的胸口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步子往后一顿,霎时面如死灰。

“你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容侧福晋就是今天的容姑姑,当年她和你阿玛发生误会离家出走,这是我大清开国以来未曾有过之丑事,你皇爷爷大为震怒,便对外宣称她病死,将她从玉牒上除了名。唉,也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只怕就是弘历自己也未必知道而你阿玛为了弘历,便纳了容侧福晋身边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做侧福晋,让她照顾弘历,这个丫头就是今日的禧妃你的皇阿玛对容姑姑有多好这些年你也不是没看到,爱屋及乌,他对弘历当然也会比对你好,他要把一切都留给弘历这也是顺理成章弘时,你终于明白了吧?不是你不如弘历,而是你皇阿玛,从头至尾他根本就没有给你机会”

“不我不信”弘时的自尊心被深深的刺激到了,他喘着粗气,一拳砸在牢狱的栅栏上,恨恨道:“我不信,皇阿玛不是这种人他,他——”他自己也说不下去,终于气馁的垂下了头。

自家皇阿玛有多么宠容姑姑他当然知道,而他自己的额娘齐妃呢?打小他就没见她得到过皇阿玛的宠爱就为了这,皇阿玛怎么可能会选择他?他把一切都给弘历,又有什么稀奇?弘时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不甘一时间,仿佛自己一直以来的郁郁不得志都找到了最好的解释理由:谁叫他没有一个受宠的额娘呢心里先存了疑影,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回想成长中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自家皇阿玛果然事事都偏向弘历,而对他呢?从没有过好脸色原来如此原来不是他不好,而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入他的眼,因为他没有一个受宠的额娘弘时这么想着,不觉更加心灰意冷,眼底一黯,胸中升腾起郁郁怨气,萦绕不绝。

皇阿玛,他果然是偏心

允禩不再刺激他,反而用充满理解和同情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弘时, 事到如今,你可懂了?如果你自己情愿放弃,自己不去争取,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同样的龙子龙孙,你甘心就此不明不白的屈居人下吗?”允禩的语气听起来充满着慈爱和怜惜。

“八叔,”弘时苦苦一笑,道:“八叔,我能怎么办呢我能拿什么跟他争他母子都是皇阿玛心坎上的人,我呢?我有什么”弘时忍不住眼眶一热,委屈懊恼之极。

“你太妄自菲薄了”允禩有力的反驳,突然面色一沉,双目灼然闪亮,道:“只要你有心,只要你肯用心争取,弘时,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八叔,侄儿恳请八叔赐教”弘时听他话中有话,心中大喜,不觉便放低了姿态,拱着手,微微垂头。

允禩冷笑一声,轻轻仰起头,面色蓦然变得端肃凝重,朗眉一挑,道:“在这件事上,你和弘历的竞争根本没有公平的起点,所以,你根本不必有所顾忌,什么法子好用,都可以用我倒有一个主意,就看你肯不肯听了”

“八叔是为了我好,我自然肯听”弘时早已心痒,被一股争强好胜之气撩拨得心内似火,热辣辣得不得了,哪里忍得住不问?

“你想想,如果你的皇阿玛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这皇位还能传给谁?还有谁能跟你争?”允禩的语气十分有力,说罢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含着无尽的鼓励。

弘时愣了一愣,身子一震,忍不住“啊”的低呼一声,颤声道:“八,八叔,你的意思是,是……”

“除了他只要除了他,你才能无后顾之忧”允禩斩钉截铁的替他说了出来。

弘时愕然了,直愣愣的睁大了眼,心怦怦的剧跳不已,脑海中乱极了“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弟弟啊,我,我怎么能,怎么能——”弘时忍不住颤抖起来,手紧紧握成拳,手心全是冷汗。虽然他恨他,可是到底,他并非一无是处,到底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妇人之仁?”允禩嘴角噙着一抹嘲讽。

第四卷 归来 第301章 丢卒保车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妇人之仁?”允禩嘴角噙着一抹嘲讽。

弘时被他的神态刺激到了,心里有些不自在,道:“话不是这么说毕竟,他是我弟弟”

允禩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够了,他才脸色蓦然一转,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弘时,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你九叔、十叔、十四叔,都是你皇阿玛的弟弟”

弘时脸色大变,脸色苍白,瞪着惊惧的眼,心不由自主的一直沉,一直沉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叔,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半响,他方喃喃。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允禩。

“怎么办,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允禩见已经完完全全将他说定,反而气定神闲。

“可是,就算,就算我想,弘历他,我,只怕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弘时吞吞吐吐,显得颇为难为情。他手下哪里有什么人能够算计得了弘历?虽然他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弘历比他能干的多,他向来是有些怕他的。一想到这,心里不觉更加恼羞成怒了允禩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道:“我手下有二十六名死士,潜伏在江南,你若要用,也不是什么难事”

弘时一听立刻大喜,忙垂首道:“多谢八叔若有一日侄儿心愿得偿,绝不会忘了八叔的大恩大德”弘时如今奉旨查封允禩的廉亲王府,允禩一党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脱,但却完全没有这二十四名死士的资料,可想而知,这二十六人隐藏得有多深,允禩对他们有多倚重。如果把这二十六人收为己用,无疑添了一条膀臂。而且,是连他皇阿玛也不知道的膀臂。

允禩见他立刻眉飞色舞,喜色尽显于面,颇有几分轻浮,忍不住又是暗暗一叹:还真难说,他是不是干大事的料弘时却不知允禩所想,他的眼中跳动着兴奋的光芒,颇有些跃跃欲试,允禩见状,不得不提醒他,道:“弘时,这件事非同小可,未有十足把握之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八叔的下场就是你的例子”

“那,那我要怎么做……”弘时心头一跳,怔了怔。这他倒是信,他的皇阿玛是出了名的翻脸无情。

“你要等你现在必须要等,等一个好机会。我手下那些人散布在江南,对江南一带十分熟悉,最好能够在那里动手。”

“江南?可是谁知道弘历什么时候才会去江南——”

“所以我说你要等你现在还年轻,你的皇阿玛看样子精神也还不错,有的是时间,你急什么而且,你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心腹帮手,许多事你不便亲自去做”允禩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顾及弘时的面子,在他看来,许多事不是他不便亲自去做,而是他根本做不了弘时却没听出这层意思,他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深以为然,随即向前凑了凑,低低向允禩道:“八叔,隆科多也是咱们的人,你看他可以吗?”

允禩一愣,讶然道:“怎么?你还打算保他?”

“他,他不是没暴露嘛……”弘时也讶然了。他查抄廉亲王府时,确实发现了一些与隆科多牵扯得上关系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悄悄隐下了,并不打算交给胤禛。

允禩冷冷一笑,道:“弘时,你糊涂你皇阿玛早就对他不满了,早就在等着抓他的把柄,你以为他不知道隆科多和我的关系?”他见弘时犹自不信的表情,只得忍耐着性子继续开导,道:“你就没想过你皇阿玛为什么派你去查抄我的廉亲王府?”

“皇阿玛要派给谁差事是他的权力,这……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弘时大不以为然。

允禩冷笑道:“他是在试探你,试探你有没有私心”

弘时悚然一惊,道:“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允禩咄咄逼人,道:“你皇阿玛向来疑心最重。盛京太庙逼宫之时,你的十三叔、十六叔不在场是借故为他调兵遣将去了,这可以说得通。可是你呢?你为了避嫌你也借故离开并未在场。你的皇阿玛当时不觉得,事后回想起来,一定会有所怀疑,我猜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命你负责查抄廉亲王府,故意试探你弘时,”允禩长长吐了口气,脸色一凝,道:“你自己想想,如果你查抄廉亲王府漏掉了什么东西被他发现,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

弘时心中一沉,忍不住咬着下唇沉思不语,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他的皇阿玛,竟然对他猜忌至此他的目光闪烁半响,咬牙道:“皇阿玛,他真的这么偏心,这么绝情”

“八叔,你的意思是说,隆科多,隆科多保不住了?”弘时仍有些犹疑,毕竟,如今允禩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他可以倚靠的就只有一个隆科多了。如今要他舍掉隆科多,无疑等于自断臂膀,也难怪他会不舍。

“当然他当然保不住了”允禩丝毫并不体谅他的心情,说得毫不犹豫。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除了隆科多,未必就没有别的人可用。”允禩仿佛早已思量周全。

“请八叔指教”见允禩不但轻而易举猜破了他的心思,而且早已有了解决的办法,弘时立刻大为折服。

“你忘了在杭州的年羹尧吗?”允禩徐徐道。

弘时双眸煞然一亮,喜道:“是,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八叔,多谢你”年羹尧是胤禛所忌讳之人,如果有他助一臂之力,自然比隆科多更厉害。而且他心底隐隐存着一种想法:皇阿玛你既然如此猜忌我,如此偏心,你不是恨年羹尧吗?不是记恨他吗?我就偏偏要跟他走在一起,偏偏要跟他联手“八叔一言如醍醐灌顶,八叔,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隆科多的事”弘时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细算算也不少时候了,便忙着告辞。

允禩却叫住了他,微笑道:“你来找我所为之事,你忘了吗?”

弘时一愣,这才想起,顿时脸上一热,有些尴尬。他手握成拳,不自然的挡在唇边咳了一咳,支支吾吾道:“不,不必了我,是我太多疑,我不该如此对八叔……”

允禩笑了笑,道:“就算你问我要,我也不会给你。”弘时愕然睁大眼,一眨不眨盯着允禩,允禩坦然的回望着他,徐徐道:“因为,我早已把那些东西烧掉了……”

“八叔”弘时心中一热,眼眶也有些红了。他眨了眨眼,恭恭敬敬向允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道:“八叔,多谢你”

第四卷 归来 第302章 天恩难测

允禩笑了笑,道:“就算你问我要,我也不会给你。”弘时愕然睁大眼,一眨不眨盯着允禩,允禩坦然的回望着他,徐徐道:“因为,我早已把那些东西烧掉了……”

“八叔”弘时心中一热,眼眶也有些红了。他眨了眨眼,恭恭敬敬向允禩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道:“八叔,多谢你”

弘时听了允禩的话,果然决定将隆科多舍弃掉,而隆科多还完全蒙在骨里。

虽然弘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但他们之间已有默契:他是绝不会把他抖出去的所以,隆科多安安稳稳十分淡定,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隆科多万万料不到还有这么一遭峰回路转。直到刑部司官带人上门,他才猛然惊觉大事不妙,只是可惜为时已晚,铁证面前他辩无可辩,不得不俯首认罪。

隆科多虽然恨极了弘时,只是到此地步,为了保全家人,他不得不将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关于弘时的话半句也不敢说。

胤禛早就对隆科多大为不满,趁此机会自然不容他翻身,不过总算顾及当年几分拥立的情分,没有下旨杀了他,却也跟允禩一样判了终身监禁。荣华富贵,顿如过眼云烟。

转眼间又到了大年三十,算起来,玉容在延熹宫已经住了十一天了。

对她来说,这十一天简直度日如年,清闲得心底发慌。只是,到底不肯死心,心底隐隐存着丝丝幻想,日日倚门期盼,临窗远眺,眼巴巴望着心中的那个人会乍然出现在眼帘只是,每过一天,她心里的失望便多增加一分,她眼中的渴望便黯淡一分,她想的人并没有出现,就连养心殿的人,也没有谁到访。

不过,总算玉珊待她的情谊始终未变,日日陪伴在她的身边,时时劝解,与她排忧解闷,不叫她受半点委屈。越是如此,玉容心里越是难过玉珊对她尚可不离不弃,那个口口声声信她爱她疼她护她的男人,却是如此说翻脸就翻脸大年夜,照例宫眷皇子福晋们会陪着皇上在乾清宫举行家宴,玉珊既是宫妃,自然不能例外。不仅如此,早在两天前,皇后便差人将除夕家宴穿的礼服送了过来,玉容看在眼里,嘴角虽然是淡淡的笑,眼中虽然是温柔的光,可心底那份失落到底挥之不去。

这一日傍晚,当玉珊换上簇新的枣红色宫装礼服旗袍,簪上满头珠翠,扶着小宫女款款而去时,玉容的心情不自禁的更加添了一层惆怅,怔然之间,忍不住悄悄滚下泪来。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宫里廊下檐前挂起的万盏宫灯一齐点燃,璀璨五色,如颗颗宝石,亦如漫天的繁星,入眼一片奢华灿烂,辉煌异常。这种辉煌,反映在失意人的眼底,只是凭空更添灰暗和寂寞。

这一年,云儿与雪儿没有回家过年,而是留在了延熹宫。想起去年光景,玉容更加感慨万千,不禁向二人叹道:“倒委屈你们了,有家不回,却陪着我这个孤家寡人在这冷冷清清的”

云儿雪儿默默相视,笑道:“主子这是什么话这是奴婢们的福气,哪里是委屈家里哪一年不能回去,陪着主子,只怕也就是今年罢了若是明年,就算奴婢们想要留下来,主子还嫌奴婢们碍事呢”

玉容明白她二人言外之意:是说明年她定然会跟胤禛团聚,到时候,自然要嫌弃她们姊妹碍事了她自嘲笑了笑,虽不辩驳,心中确知,这一次只怕他是再不会原谅她的了回想当初一片苦心,嘴里不禁发苦:她原本是为了怕引发他兄弟二人之间猜忌方才隐瞒了下来,只想暗中调查,再找机会暗中警告允禩,期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最后却闹到如斯田地细想想,这关她什么事?他们反目不反目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何苦操这个心?她何苦做这个恶人?弄到最后,落了一身的埋怨玉珊去了不过两个时辰未到便回来了。

玉容大为诧异,便笑道:“我估摸着得到子时你们才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珊解下大氅,掸了掸身上沾着的雪粉,微笑道:“皇上没有兴致,几乎不曾说话,时时走神,大伙不过应个景闷坐着,可不坐坐就散了”

玉容心中不由一动,荡起些许淡微的涟漪,有些不是滋味。怔了怔,笑道:“天色也不早了,那就早些安歇吧,明儿一早,你还有得忙呢”初一各处拜年以及等各处的人来给她拜年,倒确实是有得忙的玉珊却不理她的顾左右而言他,温柔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终于上前搀着她的胳膊,以劝慰的语气轻轻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是怎么说”玉容不觉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

玉珊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说了”她扶了玉容坐在榻上,这才道:“小姐,不是奴婢说您您和皇上这事……到底是你的不是多些——”她见玉容双目一睁,提了口气似要辩驳,忙道:“小姐,您先听我说完小姐,皇上和八爷的关系您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不管怎么说您都该告诉皇上,也好让他心里有底、有防备。可您却没有告诉他,害他在盛京差点遭难皇上向来最恨人欺骗,他受了八爷背叛逼宫,心里已经够震惊难过了,哪禁得住这里边又有您隐瞒事实的事?小姐,这次虽然老天有眼,他们的诡计被您识破,皇上这才化险为夷,可是在皇上心里,只怕这次的经历终身难忘,视为奇耻大辱小姐,他恼您您可不能怪他”